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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影似乎对此地极熟,往东又飞驰二里,接着向上转进一条小道,再行数十丈,进了一处山洞,又在洞内点燃火堆,为卿卿取暖。

    卿卿被那黑影拉起之时,便有些清醒过来,只觉抓着自己的手如干柴一般,心有所感。只是一来他速度极快,二来自己全身冰结,根本开不了口。

    待黑影点起火堆,卿卿逐渐恢复过来,才试探着问道:“三哥?”

    那黑影听罢,嘿嘿一笑,便将面上黑巾取下,正是周三,他笑道:“姑奶奶勿怕,待天亮,小人自会送姑奶奶回去。”

    “三哥,奴家求你一事,我弟弟年幼无知,定在山中猎兽,还望三哥出手搭救!”卿卿说罢,便跪地磕头。

    “令弟是何修为?”周三问道。

    “我弟弟筑基之后,化液两成。”卿卿回道。

    “不是我不愿出手,只是这山太大,如何知道令弟到了何处?”周三说道。

    “是啊!东山太大,便是不下雪,也很难深入,此时大雪覆盖,想要寻人当真是难于登天,是奴家有失考虑,怎能连累三哥冒险。”卿卿叹道。

    “姑奶奶莫过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令弟未必有事!”周三劝慰道。

    “奴家虽生长此处,却很少进山。三哥可知哪里还有登山之路?”卿卿问道。

    “怎么?姑奶奶还要进山?”周三惊道。

    “奴家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哪怕舍了性命不要,也要寻回弟弟。”卿卿说的斩钉截铁。

    周三似有所触,良久才长叹一声说道:“我帮你进山找寻弟弟,你须保守秘密,发誓不将今日之事告诉别人。”

    “我穆秋娘发誓,绝不将今日之事外传,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死后不入轮回!”卿卿立完誓又解释道:“奴家姓穆,本名叫作秋娘,弟弟叫夏生,今年十四。”

    “好,我这便去,你待在此处莫要乱走。我在秀帷楼中另有要事,无论寻不寻得到令弟,天亮之前定要返回。”周三说道。

    “奴家理会得,万不敢耽误三哥大事,奴家谢过三哥啦!”卿卿再拜道。

    “无须多礼,就冲你一声三哥,也值得我进山一趟。”周三说罢,便挥出一柄长剑,用衣袖轻拭一番,又罩好面巾,才转身离开。

    卿卿看他擦剑之时,目光温柔,动作轻缓,竟如抚摸爱人脸庞一般,心道这三哥果真有故事。

    再说周三持剑走出,仍沿卿卿之前上山之路向上飞驰。只见他疾行如飞,一纵数十丈,落地却总能踩到坚硬之处。一路飞驰不停,直行了一个多时辰。

    他这一个时辰少说也上行了两千丈,此时小路已断,周三只能斜飞到一块巨石之上。耳听得东边若有若无嘶吼声声,周三便又向上疾行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峰顶。站在峰顶往东看,以他的功力,在这大雪纷飞之际,仍只朦胧中看到有几处光亮。

    山上树木茂盛,他索性在树头飞纵,一来不会迷路,二来也好借力。那几处光亮看着近,飞纵起来却花了半个时辰。

    到了跟前,只见几处大火堆仍自燃烧,却不见活人,地上倒是躺了几具尸体。周三看了一下,那几人年龄都在三十上下,不会是夏生。

    周三神识扫去,北方有人,便往北行了三四里地,果见一处林地中,数十位修士正围斗一头巨大白虎,树木俱被修士斩断或被白虎撞断,林地变作了平地。

    那白虎比当日钱立元胯下那只还要大上一圈,一只眼已经残了,正往外冒血,尾巴也被削去一截,身上更是伤痕累累。数十修士闪展腾挪,咒语声声,飞剑流光,符篆纷飞。白虎困兽犹斗,龇牙咧嘴,左扑右抓,数十修士竟一时擒之不下。

    周三叫道:“穆夏生,穆夏生!”

    看没人回应,周三也不管这些人死活,仍朝东飞奔,又行一里多,再见二十余人围斗一只黑熊,那黑熊立起来有一间屋子高大。黑熊皮糙肉厚,倒没受到致命伤,地上却躺了不少人,不是少了胳膊便是缺了腿,更有的半边脑袋都没了。

    周三又叫夏生名字,仍无人回应。周三只得再往东赶,如此这般遇到七八处打斗之地仍未找到夏生。周三心道这夏生想必对此地极为熟悉,又仗着自己真气化液,说不定进了深处。刚才那声巨吼,应当还在里面,周三索性又往东行。

    一路走了十余里再未遇到打斗,便连嘶吼声仿佛也消失不见,正自疑惑间,忽见前方一只磨盘大小的脚印,如梅花一般,一看便是虎足所留。

    周三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便小心向前打探。越往前走,足印越多,有虎足印,也有人脚印。再走三里,便听到一声震耳的虎啸声。周三神识扫去,果然看到前方四五里处山谷之中正有七人围住一只巨大的白虎。这白虎较之前那只还要大上一倍,一直龇牙咧嘴,却不攻击,那七人也没人敢率先出手,双方正在僵持。周三飞纵而去,待下到山谷,便见地上躺了足有四五十人,站着的七人个个都是十四五岁的男孩。

    周三叫道:“穆夏生,可有穆夏生?”

    七人中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回头答道:“我就是穆夏生,阁下寻我何事?”

    “你姐姐是否叫穆秋娘?”周三确认道。

    “你认识我姐姐?她怎么啦?”穆夏生急道。

    “你姐姐寻不到你,便上山来找,险些丢了性命,被我顺手救下,便托我前来寻你,快快随我走,尔等非此兽对手!”周三急道。

    “不行,咱们费劲心血才跟到此地,这畜生被耗去九分本领,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夏生断然拒绝道。

    “你便不管姐姐生死?”周三叫道。

    “待我杀了它再说,这畜牲是只金丹妖兽,全身是宝,杀了它咱们七兄弟每人少说也能分到上万灵石,再不用姐姐辛苦养我。”夏生说罢,便冲其他六人一点头,念动咒语,率先冲向白虎。

    但见他念完咒语,浑身上下布上一层黄盾,身影便快速冲出。待冲至白虎面前,夏生双拳之上也布满黄光。

    那白虎修至金丹,早已通了人性,双方僵持之时,它便一直调息,待看到夏生击来,便张嘴一吐,一道金芒射向夏生。

    夏生此时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生受白虎一击,心道自己主修土系功法,天生防御惊人,这白虎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击自己足以挡下。其他六人此时也已出手,不过却不似夏生那般肉体出击,而是用飞剑击向白虎。

    周三一看那白虎吐出金芒,便觉不妙,先抽剑向前方一斩,接着飞身射向白虎,他的速度可比夏生快多啦,眨眼便至白虎面门。

    待到金芒击中身体,夏生才觉不妙,那金芒一下便将胸前土盾击碎,夏生身体顿住,也顾不上拳击白虎,只能将全身灵气集中至胸前抵御金芒,幸亏白虎已被原来那些人损耗不少,虽调息了片刻,恢复的也不多,若是它全盛之时,这一下便会将夏生土盾击穿。只是夏生调集的灵气也只能稍作抵挡,却卸不掉金芒的攻势。

    说时迟那时快,从夏生冲出到白虎吐芒,再到夏生运气抵御,不过瞬息之间,便是这瞬息之间,夏生体内灵气已损耗过半。正当夏生苦于抵挡,暗怪自己鲁莽之际,一道火红剑芒劈在了金芒之上,只一下,金芒便消失不见,剑芒却仍有余势,又朝前劈了数丈,方才消失。

    夏生心道这黑衣人竟是位高手,有他在,更有希望杀了白虎。看那人眨眼之间已击向白虎,自己也不做停歇,再念动咒语,提拳击向白虎。

    此时白虎却不理那六人飞剑,飞剑来了它便一尾巴击飞,只集中精神与这位枯瘦的手持凡剑并且没有剑尖的黑衣人周旋。

    周三飞至白虎面前,一剑刺出便是一道五彩剑芒,白虎不敢硬接,只能左闪右躲,幸亏它速度惊人,每每都能躲掉。

    离得远了,周三便改刺为斩,离得近了便以刺代斩。双方你击我闪,白虎一直处于下风,不是它不想跑,实在是它现在短距离躲闪还行,长距离奔跑未必跑得过这些人。

    周三尚且击不到白虎,夏生的双拳更是连虎毛都碰不到。只是夏生天生倔强,越是打不到,越是不放弃,只见他急中生智,看周三一剑又未刺中,索性不再出手,只往东边一闪。

    周三一剑未刺中,又朝白虎斩去,那白虎看剑芒斩来,忙往东闪,刚好落在夏生身前一丈之内。

    夏生在周三一剑斩出,白虎还未落地之时,便双拳击向地面,地面除了积雪,只有薄薄一层黄土,土下全是石头。白虎刚一落地,夏生双拳刚好击落,瞬间,方圆数丈之内积雪崩飞,山石炸裂。

    白虎只觉四足一震,竟有些站立不稳,刚想稳住身体,周三长剑已至。白虎急蹬四足,奈何腿脚酸软,一时使不上力气,只能口吐金芒抵御五彩剑芒。两芒一触,金芒便消散一空,剑芒携雷霆之势直刺白虎右眼,白虎急忙向左摆头,只是一来它体型太大,二来那剑芒竟凭空向左移了少许。瞬间,剑芒刺进白虎右眼,白虎狂啸一声。

    周三长剑不动,只一道接一道剑芒击向白虎右眼,眨眼睛,白虎碗口大的右眼便成了一个大洞,洞内黑的、白的、红的悉数流出。

    白虎一声长啸戛然而止,轰然倒地。

    待白虎倒地,周三才将那把无尖剑擦拭一番,收入鞘中,又在白虎身上摸索一番,一无所获之后才对夏生说道:“快去收拾,咱们得马上离开,若是给后面人知道是你们几个杀了金丹白虎,嘿嘿,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下场。”

    “白虎是你所杀,妖丹归你,咱们只取其他物件。”夏生说道。

    “我要之无用,悉数归你们,废话少说,快快收拾,这里死尸不少,储物袋也归你们。嘿嘿,这把剑归我了!”周三在地上捡起一把四尺长剑说道,用神识一扫,难得的竟是把灵剑,亦能用神识控制。他惯用长剑,不过身上那把无尖长剑是把凡剑,无法用神识操控,而灵剑往往都是三尺短剑,是以一直也没个趁手兵器。

    夏生心道这人脾气真怪,放着许多宝贝不要,偏捡一把破剑,飞剑当然越轻便越好,似这般长剑,操控起来所耗神识也要多上不少。当下也不敢多说,忙呼唤伙伴,打扫战场。四人用飞剑切割白虎尸体,三人去摸死人尸体。

    收拾停当,七人才对着周三跪拜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救命之恩,日后定当舍命相报!”

    周三笑道:“尔等无须知道我的名号,日后莫要为非作歹便算报了今日之恩。”

    “我等谨记恩人教诲!”七人齐声说道。

    “趁着人还没来,咱们快走!”周三说罢,拉住夏生当先离开,其余六人也紧随身后。

    一行人下得山来,周三便对夏生说道:“你与伙伴在此等候,我去将你姐姐接回。”

    夏生知道他不想暴露自己住处,便说道:“悉听恩人安排!”

    周三便又回到洞中,将一应经过告诉卿卿,卿卿听罢又是一番感恩戴德,周三却不受她大礼,只告诫她谨记誓言。

    周三送走卿卿,再回到洞中,脱去黑袍,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空剑鞘。那剑鞘用黑檀木制成,打磨的光滑透亮,鞘口鞘尾均用金丝缠绕。鞘身一面刻并蒂莲,另一面则刻了一排娟秀端庄的正楷: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周三抚摸剑鞘自言自语道:“素衣,你们到底在哪?”

    此人正是周青周慎之。

    那日周青独自一人逃回迷雾林,出现之处已与来路不同。周青往前稍走几步便开始结绳前行,他不知那些人何时才会离开,也不敢马上再入天枢,只能躲在迷雾林中四处漫走。到了晚上便觉饥饿难耐,只是他储物袋中干粮饮水来时便已吃完,当下只能以树皮果腹。

    如此这般过了七天,行走间再次看到一处湖泊,沿湖走上一圈,才知这湖竟有数亩大小。湖水清澈可鉴,周青口渴难耐,便舀出一碗水喝,接着便跳入湖中,连人带衣服一起洗个痛快。

    正洗的舒爽,忽听水中一声如龙吟般的响声传来,周青急忙纵出水面,便见一条巨大头颅透出水面,周青一瞧,嘿嘿笑道:“大泥鳅,咱们还真是冤家路窄!”

    大泥鳅看到周青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嘴便是一道火球喷出,周青一道剑芒斩出,便将火球劈开。周青知道它在水中,自己奈何不了它,索性大笑道:“大泥鳅,你生在水中,偏要喷火,岂不好笑?”

    大泥鳅似乎能听懂人言,听周青嘲笑自己,张嘴又是一口火球。周青挥手一剑又将其劈开,继续大笑道:“笨泥鳅,你这火球连个蜡烛都点不着,喷来何用?”

    大泥鳅怒火攻心,纵身跃起,朝周青撞来。周青心道就怕你不来,当下凝神刺出一剑,直击大泥鳅脑门凸包,只见那凸包上仍有一条寸许的口子,正是上次周青所刺。

    大泥鳅还未撞到周青,便觉自己上了当,不该如此冲动。只是身在空中,再想转身已然来不及,便将触须先伸长击向周青。周青也不躲闪,待大泥鳅触须快至之时,长剑改刺为抹,在胸前画上一圈。之前刺出的剑芒电射至大泥鳅脑门凸包,大泥鳅急甩脑袋,那剑芒也随之移动,正好刺在凸包上,啥时间凸包之上又喷出一股白浆。

    便在这时,周青又挥出一条铁链,铁链迎风见长,直长到七八丈长。周青又是一道剑芒斩出,接着神识控制铁链缠向大泥鳅。

    大泥鳅吃尽了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的苦头,它尚未悟通乘风之术,只能使劲摆动鳍、尾,试图改变方向,这时又要忙着用触须抵御剑芒,已顾不得铁链。待铁链缠住大泥鳅,周青便急往后退,将铁链缠在一株七尺粗细的大树之上。

    经铁链一拉,大泥鳅终于落到地面,忙鳍、尾并用,往后挣扎,肉须也缠上铁链试图拉断。却不知这铁链是当年张恒经营店铺之时换来,虽不常用,却有些来头,大泥鳅挣扎的越厉害,铁链竟勒的越紧,当初那灵剑都无法砍伤的鳞片竟被勒进肉里,血水四溢。

    周青不过想用铁链干扰一下,未曾想铁链竟如此厉害。见大泥鳅挣扎片刻便不敢再动,大笑道:“笨泥鳅,咱们可真是有缘。大爷正腹内空空,你这一身肉刚好够吃上几日。”说罢抽剑砍向大泥鳅脑袋。

    剑芒触到鳞片,仍是难以劈开,周青便刺向大泥鳅右眼。大泥鳅双眼一闭,竟流下泪水。周青心里忽有些不忍,当日大泥鳅只是要阻止自己进入阳地,起初并未主动攻击,再之前柳飘飖也只是被它吓到,若它有意攻击,柳飘飖岂有幸存之理。精怪修行比人更加不易,何必为自己口腹之欲,徒伤性命。当即收剑入鞘,退后几丈,笑道:“哎呀呀,大泥鳅,你这一身肉过于肥腻,大爷忽然没了胃口。”

    大泥鳅正自闭目等死,闻言便睁开眼,不可置信的表情又惹得周青一阵大笑。

    周青接着说道:“胖泥鳅,你吃的什么长这般大?不如去给大爷弄些来!”

    大泥鳅闻言竟点了点头!

    周青惊道:“你果真听得懂我说话?”

    大泥鳅又点了点头。

    “那好,我便撤了铁链,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周青笑道。

    大泥鳅竟不知所措!

    周青忙笑道:“哈哈,我比你还笨!我撤了铁链,咱们和平相处如何?”

    大泥鳅这才点了点头。

    周青收了铁链,大泥鳅深望他一眼,退回湖中。

    周青倒不认为大泥鳅会守信,只是自己无处可去,索性在湖边伐树造屋。自己身上还有八粒解毒药,足以生存四个月,便在此处躲上四个月再入天枢,那时应当没人再守在那里。

    到了傍晚,迷雾林中一片漆黑之时,周青终于打好一间木屋,又在屋前燃起一堆干柴,正准备熬些树皮粥喝,忽听得湖中一声响动。

    浓雾之中,神识和视线相同,也只能穿透十丈,虽尚未看到大泥鳅,周青已然笑道:“胖泥鳅,你倒也守信!”

    果然,大泥鳅快速爬到火堆旁,张嘴吐出一堆尺许长的大鱼,足有十七八条,竟都活蹦乱跳的。

    周青笑道:“哈哈,你这一口够我吃上四五天啦!”

    说罢便在屋后挥剑挖出一条四尺长宽,三尺来深的坑,又在湖中舀出水来倒入土坑,待坑中存了一尺多水,便将那一堆鱼扔进坑中,只留一条晚上食用。

    周青储物袋中干粮虽然没了,调料却还剩不少。鱼汤之中加入适当佐料,不大会功夫,一锅香味浓郁的鱼汤便熬好了。

    周青盛了两碗鱼汤,一碗摆在大泥鳅面前,笑道:“胖泥鳅,尝尝滋味如何。”

    大泥鳅闻言便伸出触须缠住瓷碗放到唇前,再伸出舌头舔上一舔,忽地,目光一亮,便将碗倾斜,整碗汤瞬间倒入口中。

    周青看它表情拟人,动作好笑,不禁莞尔,笑道:“锅中都归你啦!”

    大泥鳅竟有些不好意思,只用触须操控,自己舀了一碗慢慢品尝。周青喝了一碗汤,又将鱼肉吃净,便觉饱足。大泥鳅便不再客气,将满满一锅汤喝的滴汁未潵。

    周青在迷雾林中七八日,连个活物也见不着,心里又极为思念素衣等人,便与大泥鳅聊起天来。大泥鳅也不知在此处活了多久,孤苦伶仃,竟听得十分入迷。聊了大半夜,周青才草草睡去,大泥鳅便卧在湖边歇息。

    如此这般又过了五日,周青每日吃鱼,再看到鱼竟有些恶心,便问道:“胖泥鳅,咱们不能每日尽吃鱼,须得换些花样。此处是否还有其他活物,呃…,我是指除了鱼还有没有兔子、山鸡之类的东西。”

    大泥鳅摇了摇头。

    “树上结的果子呢?地上长得青菜也行!”周青又问道。

    大泥鳅点了点头。

    周青一喜,笑道:“带我去!”

    大泥鳅便领头前行,周青走出几步,忙问道:“你记得路?”

    大泥鳅又点了点头。

    周青这才放心跟它而去,走了一个多时辰,便看到一株如枣树大小的果树,上面结满了如樱桃一般大小的果实,色泽鲜红。

    周青摇摇头说:“果实太过鲜艳,八成有毒!”

    大泥鳅身子立起,嘴巴便碰到树枝,张嘴一吸,便有几十颗果实进了嘴中,吃完便冲周青摇头晃脑,意思是没毒。

    周青这才一跃而起,上了果树,捡个头大的摘了不少。下得树来,先放一颗在嘴里,果实无籽,水多肉韧,酸酸甜甜,十分可口。周青喜道:“真好滋味!”

    接着,大泥鳅又带着周青去了几处地方,那些果实却难以入口,不是苦便是涩。周青只能再回到果树旁,将整棵树上果实尽数摘下放进储物袋中。

    到了傍晚,仍是鱼汤,好在有无名果实调解,倒也吃的下去。

    次日一早,周青还未醒来,便觉手上黏黏腻腻,忙拔剑睁眼,入眼便是一颗硕大的头颅。周青才放下心来,笑道:“胖泥鳅,这么早唤我作甚!”

    只见大泥鳅用须子指着自己的脸左摇右摆,显得十分着急,周青看的莫名其妙。忽然,余光看到自己握剑之手竟如老树皮一般,立即惊出一身冷汗,忙纵身跳到湖边,水中便出现一张怪脸,皮肤松弛,眉光发秃。

    用手摸脸,脸皮竟颤动起来,周青头脑一空,闭上眼再睁开,还是那张怪脸。他忙脱光衣服,身上除了阳@物未变,其余皮肤也是松弛下垂,邹巴巴如树皮一般。更离奇的是皮下一丝肉也没,整个人便是皮包着骨。

    周青深吸口气,强定心神,再将衣服穿好,心道定是那无名果实害得自己。当即调动阴阳二气一剑斩出,剑芒非但没有减弱,还有所增强,内视之下,体内经脉毫无变化,阴阳二气也是照常运行。

    周青心道肉化没了,气血应该大亏才是,怎会毫无变化?不对,玉球哪里去啦?周青之前惊慌失措,这才想起一直贴身存放的玉球不见了,那玉球多次助他化险为夷,神异无比,怎会没了。忙起身回木屋寻找,翻了一遍也没见到踪影。

    忽地灵机一动,再内视丹田,只见上丹田神识居所中有一芝麻大小的圆球,不正是那玉球吗?周青心道,这玉球怎会进了自家体内,莫非是昨夜自己中了奇毒,又是玉球救了自己?再仔细看那玉球之中,果然有一道黑气环绕在竹子上。

    周青忙飞至湖边,挥剑乱斩,直斩了半个时辰,体内阴阳气每少一分,上丹田中玉球便补充一分,半个时辰过后,体内阴阳气竟一丝未减。周青心道,这番造化却是不太美啊,自己这般模样,如何见人?又想起老人常说剧毒之物,十步之内必有解药,忙喊道:“胖泥鳅,再带我去那里。”

    大泥鳅驮着周青直奔果树,只见果树之下长有不少红色苔藓,之前周青只顾果实,未曾留心这些苔藓。现在看来,果然古怪,苔藓所在只有树冠大小,出了树冠便是杂草。

    周青走上前去,抓起一把闻了闻,竟有些鱼腥味。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撕下一块放入嘴里,苔藓汁液进入腹中,便化为一道红气奔入丹田,再由丹田分入经脉,再分络脉,接着周青便觉全身骨头都奇痒难忍,但见手上皮肤慢慢鼓起,不过一息之间,奇痒消失,皮下竟长出不少肉。拉起袖子,胳膊上也是如此。

    周青哈哈大笑,天可怜见,我终于不用东躲西藏啦,这般丑态进入天枢,九霞门如何分辨?

    当下又分次服下脸盆大小的红苔,全身肌肉悉数生出,竟比往日还要精壮。接着又挖起不少红苔,装入储物袋,然后骑上大泥鳅回到木屋。

    周青挥剑毁去木屋,又将所有痕迹清除,才对大泥鳅抱拳说道:“泥鳅兄,此番机缘尽是拜你所赐,待我寻回好友,定带来好酒与阁下把酒言欢!”

    大泥鳅摇摆身体,表情竟十分不舍。周青抚摸着它额前凸包,说道:“我两次伤你,也不知如何补偿,若有一日,在下遇到妖修之法,定前来告知。”

    大泥鳅触须缠住周青双手,竟不舍他离开。周青用力一抽,转身飞纵而去。只听得身后一声长吟,周青心生感慨:谁道异类无情?缘来自通心灵!

    周青一路行走三天,再到了芥迷带,由于早早服食了无名果实,此刻已枯瘦如柴。周青不敢多服,似之前那般太过骇人,只怕进了蓬瀛域也会被当妖怪抓起来。那晚起码吃了四五十颗,这次只吃了二十颗,是以虽枯瘦如柴,脸皮下垂,却能勉强被人接受。

    周青一路思虑甚多,素衣、柳姑娘下落不明,莲儿却可以断定,不是被九霞门掳走,便是被天枢门抢去。还有,陶四娘定然被九霞门重点培养,是以,首先要先打探到九霞门的位置,再徐徐图之。

    周青跳入芥迷带,再次进入天枢,还未走出几步,便从西方飞来一人。那人速度极快,飞动之时脚下光影流动,一路飞来竟全不借力。到了跟前,周青才看清那人,一身玄色八卦纹道袍,头挽高髻,面黑无须,长眼厚唇,不怒自威。

    那人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从芥迷带中窜出?”

    周青早已想过会有人把守,忙说道:“小人周三,家住茶山之中,半年前遭遇妖兽袭击,小人因在田里施肥,侥幸逃过一劫。家中父兄却俱丧兽口。小人不敢多做停留,才一路下山而来。小人自小生的丑陋,父亲从不准下山,是以下来便迷了路,不知怎么得竟落入一片荒芜之中,再出来时便看到一处浓雾笼罩的林子,想来便是仙师口中所说的迷雾林。小人自那林中又迷了路,饿了便靠树皮果腹,渴了只能挖水维生。走了三年才又重新找到那片荒芜之地,跳进来后便来了此地。还要请问仙师,茶山该怎么走?小人要去茶山镇谋生。”

    “我哪去知道茶山怎么走?你那里是什么州?”那人问道。

    “什么是州?”周青呆脸问道。

    “你爹娘从未告诉过你吗?你村里乡亲也不聊天吗?”那人疑道。

    “小人生下来,母亲便难产而死,爹爹见我丑陋,又克死母亲,便要把我掐死。是祖母将我抚养长大,只是小人十岁时,祖母也撒手而去。爹爹不打我便是好事,又怎会与我说话。村中更无人与我说话,见我来要么一哄而散,要么嘲弄一番。是以,小人从不知家在何处,只知道两个地方,一个茶山,一个茶山镇。”周青解释道。

    “若要谋生也不必非得去什么茶山镇,你沿着前面大路直走,半年便可到涟源州城。”那人说道。

    “只是…只是,小人只对茶山镇有些印象,还是幼时祖母带我去的,只怕到了州城无人用我。”周青说道。

    “也罢,既然让我遇见了,也算咱们有缘,你到了涟源州城,找到秀帷楼许五爷,就说九霞门清尘道人让你来的,他与我早年有过一面之缘,定会留下你。”那人说道。

    周青一听天枢门,险些站立不稳,索性顺势拜倒,磕头说道:“小人多谢仙师垂怜!”

    “缘起缘灭,何须谢我!”那人手一挥,周青便被扶起,起来再看时,那人早没了踪影。

    周青记住清尘道人这个名字,沿路赶往涟源州城。一路心中盘算:按照张恒和柳姑娘的说法,蓬瀛域比中原不知大了多少倍!若自己四处打听,容易暴露不说,效果也未必好。再者,只怕清尘道人会暗中留意,当下还是混入秀帷楼为好,待了解清楚天枢的大致情况,再做打算。

    周青一路怕清尘道人暗中监视,便连带在储物袋中的鱼干也不敢拿出,只能以树皮为生。清尘道人定能用神识望穿自己全身上下,之所以未问储物袋之事,八成以为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若是自己吃了鱼干,只怕会令他生疑。

    周青不敢走的太快,行了半年才到涟源州城。一路上夏罢秋至,秋去冬来,周青才知涟源州一年之中只有夏季阳光明媚,其余季节则是冷彻入骨。

    还未到秀帷楼门口,便被小厮驱赶开,根本不给周青开口的机会。周青无奈只能等在远处,枯坐三天,饿了则吃树皮,直将街上一棵小树揭光。

    幸好到了第四日,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五爷,您来了。”

    周青忙冲上前去,直接跪在那粗眉大眼的许五爷身后大声道:“许五爷,九霞门清尘道人叫小人来寻您,请您收下小人,只要给口饭吃,小人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许五爷一听九霞门清尘道人,也不顾周青面容丑陋,惊道:“快快起来,真是清尘真人叫你来的?”

    周青当下便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清,许五爷一听,心道还以为能卖清尘真人一个面子,谁知不过是他老人家随口指点。不过,他也不敢不留,当下有些为难道:“周三啊,你有所不知,秀帷楼是风月楼。你这幅尊容,只怕会吓坏客人,不如住在我家,也不少你一口饭吃。”

    “小人岂敢,小人在家中经常挑粪种地,秀帷楼这般气派,少不了要处理粪便,五爷留小人倒粪可好?”周青求道。

    “只怕跌了清尘真人的面子!”许五爷为难道。

    “真人只让五爷给口饭吃即可,小人自知身份,岂敢奢求!”周青继续哀求道。

    “哎,眼下确实没有好位置,只能先委屈你啦!”许五爷叹道。

    “小人有口饭吃便已知足,多谢五爷!”周青拜道。

    就是这般,周青进了秀帷楼,至今已然过去大半年。

    书归正传,周青在山洞之中思念素衣等人,恍恍惚惚待到黎明,便赶往秀帷楼,在后门等候开门。

    等了两刻钟,后门才打开,开门的小厮一见周青,便笑骂道:“上吊绳,你每天来这般早,是为了偷瞧姐儿们的白屁股吗?”

    周青也不回话,只干笑两声,低头进门,屋檐下找了个无雪之处闭目养神。等到早饭时间,才低头走向厨房,讨两块窝头,再打碗稀饭,蹲在墙角快速吃完。

    吃完饭就开始逐间收便桶,有好些姑娘起的晚,一直快到中午才将便桶收齐。后院专有一处洗刷之地,周青将便桶一一提到洗刷处,再将其中粪便倒入大木桶,接着清洗便桶,洗完还要撒上香精。

    一切收拾妥当,周青先洗净手脸,再到厨房讨两个馒头,草草吃下,再回到洗刷处推车出门。此时大雪仍旧不止,地上积雪将半个车轮都淹没掉,周青怕有人发现异常,便装出十分吃力的样子往前推去。

    从迷雾林出来一年多时间,体内阴阳气没有过多增长,神识却增长迅速,许是受到玉球影响,神识已能覆盖十里方圆,驭使灵器也更加轻松。

    出了城门,走上五六里,神识之中再没一个人影,周青便提起速度,一个时辰就到了苦梨林,施完肥,洗净木桶,接着回到洞内。

    在洞中打坐两个时辰,再回到苦梨林推车返回。一路之上,周青左思右想,自己等了半年,终于有了九霞门的线索,应该如何接近钱立元?之前他也曾旁敲侧击过九霞门的位置,只是所问之人竟无一个知道九霞门具体位置,只知在瀛洲,却不知在瀛洲何处。

    瀛洲距此数十万里,非得经过传送阵方能到达,乘坐传送阵要缴纳不少灵石。周青倒不担心灵石,以他的手段弄些灵石也不费力。这大半年来,他已大致了解这修真世界的情况。他储物袋中那百余块熔岩晶石便是火灵石,珍稀无比,一块便价值数千灵石。他只是担心过早进入瀛洲,反而会引人注意。瀛洲系蓬瀛域中心,高手众多,自己稍不注意便会露出马脚。况且即便此时见了陶四娘,也很难算计到她。当务之急是接近钱立元,以便打听莲儿及素衣、柳姑娘的下落。

    想了一路,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只能沉住性子,以待时机,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回到秀帷楼,天色已晚,到厨房又讨两个馒头、一碗稀粥吃下,算是结束了一天活计,接着再沿路返回东山山洞。

    回到洞中,周青才在储物袋中取出一条狼腿,又倒出一碗灵米,架锅做饭煮肉。

    一顿饱餐,周青便在洞中练起剑来,练了两个时辰剑,再盘膝打坐。

    如此这般,过了八日,周青收拾便桶之时,便听丫鬟来唤,让自己先去卿卿小院收拾,周青心想钱立元每十日来一次,或许卿卿能够帮上自己。

    周青到了小院,钱立元还未醒来,卿卿独立门前笑道:“三哥,您受累!”

    周青低头笑道:“姑奶奶说哪里话,小人以此维生,岂敢叫累!”

    “饭菜我已折好放在桌上,您收拾了恭桶,再来带走!”卿卿柔声道。

    “谢姑奶奶赏!”周青说完便躬身进了房间,一手提着便桶,一手端起一大盆剩饭,出门而去。

    卿卿叫道:“送了恭桶再来多好,这般同时带走,三哥怎吃得下?”

    周青笑道:“不劳姑奶奶操心,小人习惯了!”

    快到中午,周青推车往城外走去,他一直留有神识观察卿卿,又恐钱立元有所觉察,是以神识只附在院中。

    他吃力推车,行的很慢,待卿卿赶了上来,冲她打过招呼,周青才笑道:“姑奶奶,这是又得了十天假期?”

    卿卿此时也不嫌小车臭气熏天,嬉笑道:“正是!三哥何苦非得推到东山,这冰天雪地的,随处倒了便是!”

    “倒了可惜!”周青笑道。

    “三哥,那些苦梨都是你修的吗?”卿卿问道。

    “小人哪有那等本事,小人只会施肥,可不懂得修剪。”周青笑道。

    “三哥何须自谦,那处野林子一直都是自生自灭,自从三哥来啦,便个个风姿俊逸,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情。”卿卿笑道。

    周青神识之中,方圆十里之内,并无异常,便笑道:“姑奶奶,无凭无据的事情莫要乱说。”

    卿卿闻言一吐舌头,模样甚是可爱,笑道:“知道啦!三哥无人之时叫我秋娘好啦,莫再叫什么姑奶奶,听得恶心。”

    “姑奶奶还是先走吧,在我跟前,不光话恶心,味道更恶心。”周青说道。

    “三哥莫不是嫌弃人家?”卿卿皱眉问道。

    “姑奶奶说哪里话,小人这般模样,不被人嫌弃便要谢天谢地,岂有嫌弃别人的道理?”周青不解道。

    “既然三哥不嫌弃秋娘,便将心中之事告知秋娘,秋娘虽一介弱女子,知恩图报还是懂的!”秋娘真诚说道。

    “小人也没什么心事,只是对于修真之事颇为好奇。小人一身本事均是自悟,心中十分仰慕九霞门,想要进入其中求仙师指教。秋娘若是有心,便替小人留心一下。小人听说钱爷是九霞门弟子,秋娘与他朝夕相处,若有机会,便旁敲侧击一番。”周青说完,又附在秋娘耳边小声说道:“那人疑心颇重,千万注意自身安危,在下只对九霞门奇闻异事有些兴趣,万万不可探听九霞门隐秘,懂吗?”

    秋娘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三哥放心,秋娘心里有数。”说罢,也贴在周青耳边问道:“三哥是不是与九霞门有仇?”

    周青忙回道:“秋娘不必多想,在下与此间之人皆无仇隙,只是对九霞门心生向往而已。我听人说,九霞门内有大道仙法,可以返老还童,救生死,肉白骨,在下天生皮包骨,正是要求这大道仙法。”

    秋娘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不肯如实相告。若他真是诚心求仙,自当前去瀛洲,潜伏此处必然另有算计。只是自己身份确实不值托付,秋娘心里一叹,面上却笑道:“此事包在秋娘身上。”

    周青笑道:“若在下真有所获,定然少不了秋娘的好处。”

    秋娘闻言心中更苦,强颜笑了一笑。

    二人来到分岔路,周青往东,秋娘往北。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个多月,此时已然入冬多日,天上飘雪不止,涟源州内大路小道均铺上了半人厚的积雪。周青推不动车,只能央求东家买了两只小一些的木桶,每日挑着木桶往返三四次才能将粪便清理干净。

    这一日,周青挑桶前往东山之时,刚出了城,卿卿便自后面一脚深一脚浅的跑来,跑到周青身边仍自气喘不定,刚想说话,便见周青头也不转,低语道:“莫说话,有人监视,家中等我!”

    卿卿闻言大笑道:“三哥,你也是真傻,非得将粪便倒进东山,随处倒了便是。”

    周青回道:“小人习惯了!”

    “算啦,算啦,榆木脑袋,与你说了也不听。这味道真让人受不了,我先走啦!”说完快走两步甩开周青。

    周青神识之中,秀帷楼最高一层中正立着一人,一直盯着自己,正是许五爷。

    许五爷什么修为周青不知,此处距秀帷楼已有六七里地,许五爷神识仍能扫到,可见他修为未必在自己之下。

    其实周青有所不知的是,自己尚未结丹,神识便能覆盖十里,全是靠着玉球强化神识。寻常金丹修士神识也不过覆盖三五里,金丹圆满不过方圆二三十里而已。这许五爷金丹中后期的修为,神识到了城门已至极限,只见周三、卿卿两人打了招呼便分手而去,他们说的话也只听到粪便、榆木而已。

    此时秀帷楼上的许五爷自言自语道:“周三,大雪封城也阻不住你的脚步,你是真傻还是另有算计?嘿嘿,你便是过江龙,在我这秀帷楼也得盘着。”

    周青听得一清二楚,心道自己此番作为确实不合常理,看来只能一傻到底。又想你龙虎帮背地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大半年便听了不下十件,等我腾出手来,须得叫你好看。

    一趟两桶,来回快两个时辰,直挑到半夜才将粪便清理干净。周青这才有时间去会卿卿,他白天神识跟着卿卿行了几里,知道大致方位。途中换好黑袍,蒙上面巾,一路行到村口,神识一扫,见卿卿正靠在炕上,还未歇息。

    周青悄无声息飞纵到卿卿院内,走到门前,低声道:“秋娘!”

    卿卿一听便知是周三,忙起身开门,低声道:“三哥,怎这般晚才来?”

    周三进了门,便说道:“路不好走,来回四趟才清理干净。”

    卿卿给周三倒了杯热茶,又让周三坐了梳妆椅,才低声说道:“三哥,自你上次让我留意九霞门之事,这两月来,我旁敲侧击,听了不少。”

    “嗯,秋娘有心啦,说来听听。”周青也不急,温言道。

    “九霞门位于瀛洲,是蓬瀛域最大的修真门派。门中以五行功法闻名,共有分神修士五名,元婴修士六十八名,金丹修士八百余名,金丹以下不计其数。门中弟子无数,其中又分核心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钱爷便是外门弟子,却是外门精英,待到六年之后,门中大比获胜便可晋升内门。内门精英经过一系列历练才有机会成为核心弟子,核心弟子才能修行门内真经秘典。三哥若是想学大道仙法非得成为核心弟子才行!”卿卿叙道。

    “嗯,这些我早有耳闻,其他的呢?九霞门位于瀛洲何处,门内有何奇闻异事,钱立元可有提及?”周青问道。

    “九霞门位于何处,钱爷并未明说,只说九霞门所在是处仙山,无迹可寻,仙山四周又布有大阵,便是元婴修士擅闯也要葬身其中,分神修士来了也要含恨而亡。至于奇闻异事,倒是说了不少,说九霞门掌门膝下两个儿子,尽是一顶一的废物,大儿子好色被人废了,二儿子也是好色,竟被人杀了。九霞门掌门威势滔天,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找不着。你说好笑不好笑,九霞门中一个外门弟子便可在涟源州作威作福,掌门公子一个被废,一个被杀,却束手无策。”卿卿笑道。

    周青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还有,掌门大公子死性不改,仍是欺男霸女,以前掌门还有所管教,这次死了小儿子,竟任他胡来,听钱爷讲是为了给他们家续下香火。”

    “这钱立元如此爱取笑掌门公子,怕是心中有不平事。”周青笑道。

    “正被三哥说准啦,钱立元常常抱怨上天不公,前段时间更是被外门执事克扣材料,好不容易摆平。近日又被克扣的更多,眼瞅着店铺便经营不下去啦。”卿卿说道。

    “他不会告上去?”周青奇道。

    “他说九霞门万年来便是如此,告上去只会得罪更多人。”卿卿回道。

    周青想了一会说道:“我有一计,或可解了他的苦恼。”

    卿卿奇道:“计从何来?”

    “近日妖兽越闹越凶,我在洞中已数次见到妖兽下山,只怕要爆发一场兽灾。你让钱立元将此事上报,九霞门也需要立威塑望,必然会派人前来清剿。这场兽灾,寻常修士已无法阻挡,必须得元婴以上高手带队才行,到时只需让那些人亲眼见到店铺经营困难即可,一不得罪其他人,二来也能治了那外门执事。”周青说道。

    “为何从未听人说过妖兽下山之事,便连钱爷也不曾知道。”卿卿奇道。

    “我住在山脚,看的真切。那些妖兽三三两两下得山来却不敢进城,只徘徊良久才又返回山中。我曾跟随上山,山中聚集的妖兽越来越多,有七八只妖兽比当日我与令弟携手击杀的金丹妖兽气息还要强大,不是顶级金丹妖兽便是元婴妖兽。最近大雪越积越厚,已少有修士进山猎兽,即便有人进山,只怕也成了兽口美餐,是以尚未有人得知。”周青回道。

    “啊,我只听说龙虎帮带头的是金丹后期,从未听人说过涟源州内有元婴修士。莫说七八只元婴妖兽,便是一只下山也能屠了涟源州。”卿卿惊道。

    “所以,此事须得早些让钱立元知道,一来让他解了眼下苦恼,二来也让他立了功,三来也能让你更得欢心,四来最为重要,必须防止妖兽下山,以免生灵涂炭。”周青说道。

    “只是,我又从何而知?”卿卿担忧道。

    “令弟贪玩成性,自然从他那得知!”周青笑道。

    “若是问起,怕弟弟说漏嘴!”卿卿实在不想让弟弟也牵连其中。

    周青自然知道她心中担忧,便笑道:“令弟一直在偷听咱们说话,问问他意见可好?”

    果然,片刻之后夏生走进房中,先冲周青躬身一礼,才对姐姐说道:“救命之恩,莫说撒个谎,便是刀山火海,也当下得。再者说,恩人所说若俱为实情,原该早些让九霞门得知,此事非九霞门无法应对!便是为了涟源州无数人命,也该当如此!”

    卿卿闻言觉得弟弟所说十分有理,便点头道:“我明日就回州城,将此事告知钱爷。”

    夏生问道:“这钱爷就是你东家吗?”

    “呃,不是,只是东家的一位客人!他身份尊贵无比,是九霞门的外门弟子。”卿卿回道。

    “姐,听你们说话,你与这位钱爷交情颇深,是不是在谈情说爱?明日我也随你同去,帮你把把关!”夏生笑道。

    “我哪有资格高攀钱爷,只是东家让我服侍他而已,你切莫胡言乱语。”卿卿急道。

    周青心道看来这夏生并不知道姐姐为娼,心生愧疚,此番怕是要漏了陷。忙说道:“夏生,我观察钱爷多日,知道他性格多疑,若是他问起你,你只需按我之前所说回答,切莫多说多问。这等大派弟子,受环境所迫,生性好争,自私自利,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始终记住一点,无论今后见到什么,切勿轻信自己双眼,你姐姐不会害你,我也不会害你!”

    “恩人为何不以真面示人,也好让小子记住恩人,以后再报大恩。”夏生问道。

    “并非我居心叵测,实在是时候未到!”周青笑道。

    周青说罢,又问卿卿道:“除了这件事,钱立元可有提起门中核心弟子是何等风采?也好让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倒不曾多说,哦,对了,听说就在钱爷来之前,九霞门广告天下,大摆筵席,说是收了位五行单一的弟子,还是个女子,长得如花似玉,光彩照人!”卿卿说道。

    周青一听,心道定是陶四娘无疑啦!九霞门可不会如此善待莲儿。

    周青故作惊奇问道:“世上竟真有五行单一之人?这位女子五行单什么?”

    “是五行单金。我也十分惊奇,似我等耕作之人,生下来也会测试五行属性,一般都与我相似,五行杂乱,难以修行,似夏生这般五行木火土已算资质甚佳。若夏生去木只留火土便算是天才,这五行单一之人,我是闻所未闻。”卿卿叹道。

    “所谓五行杂乱便是五行不均吗?若是五行均衡又当如何?”周青好奇问道。

    “正是,五行杂乱者修行艰难,似我这般,水火居主,金木土次之,若修火系功法,则金助水克之,因此仅能修行水系功法,因火居主,则又生土克之。天生五行均衡之人我却不曾听过。”卿卿回道。

    卿卿又说了些自己听到的九霞门奇闻异事,俱与周青无关,周青便告辞离开。

    次日一早,卿卿回了秀帷楼,恐有损钱爷脸面,不敢直接去见,便央求阎姑姑带自己先见了许五爷。许五爷听罢半信半疑,又去见了钱立元。

    钱立元自然也是将信将疑,便派人唤来夏生再问,夏生自然一口咬定是自己亲眼所见,若不是自己机灵,早就丧身兽口。

    钱立元再去见卿卿,卿卿顺便将周青计策说出,钱立元才觉卿卿所说确有其理,此次正是自己解去烦恼,平白立功之机。只是他又怕事情是真,不敢亲自前往,只让许五爷派人去探。

    先去两个,半月未归。钱立元与许五爷才知事情八成是真,再派三名真气化液圆满的修士去探,当天便有一人丢了只胳膊回来,其他二人俱丧兽口。

    钱立元这才亲自上路赶往九霞门。钱立元走后半个月,也不知什么原因,妖兽忽然冲下山来,见人便咬。东山至涟源州城的数百个村落被袭,幸存逃到州城的不过数十人,这数十人中便有夏生及六位伙伴。周青算了下时间,那一日应是中原元宵节前后,距离自己来到秀帷楼一年左右,只是此地并无各类节日,是以周青无法记得精确。

    妖兽袭击过村落便向州城席卷而来,幸好有修士自发组织起来竭力抵抗,又有龙虎帮众人左右夹击,才使得妖兽无法冲进州城。只是妖兽袭城二十天,每日里死伤无数,反而越积越多,眼看着众修士难以抵挡,州城便要告危之际,龙虎帮才又出来四人,这四人正是龙虎帮大爷、二爷、三爷、四爷。

    大爷姓什么没人知道,二爷姓朱,三爷姓黄,四爷姓姜。四位爷再加上许五爷一出手,妖兽攻势便被瓦解,四散而逃。

    正在城中百姓欢欣鼓舞,城下修士剥皮取宝之时,忽听得东方传来几声如雷般的咆哮。声音未消,身影便至,只见一只比城楼还要高的白虎出现在城墙之外,四散而逃的妖兽也再次聚集起来。

    那白虎乘风而来,虚空而立;头生独角,背长双翅;身上金芒耀眼,双目寒光瘆人!立在城前竟口吐人言:“尔等欺我太甚!无故屠我子孙无数,今日本尊要血洗此城!”

    便在此时,又有一道身影自远方电闪而至,到了跟前众人才看清模样,竟是一只七尾的白狐,那白狐比白虎小些有限,讥笑道:“自从没了浮玉山,你虎族尾巴细了,只敢在妖族逞凶,在人族面前却翘不起来啦!要杀便杀,哪来这许多废话。”声音尖锐无比,分不清雌雄。

    “嘿嘿,倒是你青丘好些,尾巴翘是翘,却只会卖屁股!”白虎反唇相讥道。

    “你找死!屠城之前莫非想要与我斗上一斗?”白狐叫道。

    “你那几个相好的不敢来,你一只只会卖屁股的阴阳怪也配爷爷动手?”白虎大笑道。

    白狐本有些城府,只是它与白虎年岁相当,多年受其压迫,每次见了面,白虎必讥讽它是个卖屁股的。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便忍不住跳出来讥讽一番。谁知白虎翻来覆去仍是卖屁股的一句话,倒惹得自己三尸暴跳,七窍生烟。当下怒哼一声,大叫道:“你浮玉一族都是王八蛋、丑八怪,死绝了才好!”说罢也不给白虎反骂的机会,光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白虎哪肯放过它,转头提气骂道:“你青丘一族倒是个个美艳无双,可惜只会卖屁股,哈哈,你们那屁股熊也插,狗也日,年年烂肿,日日流脓!”

    白虎骂罢,仿佛得到莫大快感,转过头来仍自笑个不停。城下修士却是强忍着不敢笑,个个都浑身战栗,强打精神。

    白虎笑了一会才说道:“被这个卖屁股的打了岔,本尊便只屠半城,剩下一半好生活着,记住以后再遇到我浮玉一族要避让三分,若是碰到了骚狐狸,嘿嘿,任随尔等处置!”

    笑罢,张嘴吐出一道金芒,涟源州城虽也有大阵防守,只是多年失修,龙虎帮统领之后,只知收租,却从不维护。只一下,大阵告破,城楼也随之炸开。

    修士们束手待毙,原指望龙虎帮几人能出手抵挡,抬头看向城墙之时,龙虎帮领头的早已不知所踪。

    金芒破去大阵,便连白虎都失神片刻,心道这大阵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回过神来,又自口中吐出万道金光,金光转眼将整个州城覆盖,接着便如雨一般落下,转瞬之间,州城之内再无一处完整建筑。

    金光落了好一阵,州城之内破瓦颓垣,尸横遍野。白虎说屠城一半,还真就只杀一半。有人阻挡金光,它也不管。城中不管百姓还是修士对他来说都是蝼蚁,没有刻意杀谁,也没有刻意放过谁,躲得过是本事,躲不过便是命。神识一扫,觉得已有一半,便一声长啸,转身而去,其他妖兽也随之离开。

    卿卿前几日知道弟弟躲进城内,便素装出门在旁边租了客栈入住。今日,弟弟一直要前往城楼观战,她唯恐旁人认出,死活不肯。幸好几人躲在房中,周青才有机会救援。就在白虎出现的一刻,周青便闪身出了秀帷楼,神识之中无人看向此处,便穿上黑衣,蒙上面巾,飞纵至客栈。

    此时大家注意力都在白虎身上,自然无人留意他。他曾尾随妖兽进山,虽然未曾见到这只白虎,却觉它比山中所见妖兽还要强上不少,它说要屠城,恐怕并非妄语,是以便躲在暗处,伺机救人。这满城百姓,他也想救,只是人力有时尽,自己不是白虎之敌,也不敢暴露身份,是以先救卿卿几人再说,他在这天枢之中,能谈上交情的也只有卿卿姐弟啦。

    待到金光袭来,周青便一道剑芒向上扫去,剑芒阻住金光之势,却不能完全化解,周青只得连续劈出,每劈三剑才能阻去一次金光,此时便想去救其他人,也是力不从心。金光如雨,下了有一刻钟,周青则足足劈了上千剑。

    神识之中建筑尽毁,周青索性再一剑将卿卿所在房顶劈烂。此时卿卿才知是周三又救了自己,刚想喊话,便见周三摇了摇头,一闪身消失不见。

    此时城中血流成河,街号巷哭。周青也顾不得许多,刚刚自己倾尽全力不过救下卿卿几人,纵使自己不惜暴露,也无法多救几人,索性不再多想,怪只怪他们生不逢时!

    周青再回到秀帷楼,此时秀帷楼哪还有往日气派,一片断壁残垣中,姑娘、小厮躺了一片,多数人身体都如万箭透体,只少数人死的痛快,一击致命。正是:昨日画栋雕栏,今朝瓦碎垣残。满堂艳溢香繁,几人地顾天怜!

    幸存的几十人有男有女,有姑娘有小厮,还有丫鬟。这时再无身份悬差,全都聚在一起,抖如筛糠,周青也颤抖着走向人群。此时那些人再没了往日威风,看着周青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往日里玲珑八面的阎姑姑也幸存下来,看到周青竟出言安慰,颤抖着说道:“周三,活着就好!”

    “姑姑活着小人才有饭吃!”周三强笑道。

    几人再不多言,过了半个时辰,确定妖兽已退,阎姑姑才强定心神,大声说道:“咱们赶紧收拾收拾,过后我带大家去找五爷。有五爷在,少不了大家一口饭吃!”

    众人听了只能强打起精神,收拾起来。先将尸体聚在一起,再翻找值钱物件,忙了半天,才算清理干净。众人将值钱物件,如灵石丹药等俱都交给阎姑姑,不值钱的衣物、首饰则收归己有。

    阎姑姑收完东西,便说道:“各位,这便随我前去寻找五爷,尸体先放在此处,寻到五爷再做打算!”

    众人结伴而行,往西走去。一路所见惨不忍睹,老哭少,少哭老,小儿哭娘倒。

    行了三个时辰才出了西城门,城中有人打扫,出城便大雪封道。众人艰难前行,天黑时才不过出城十余里。阎姑姑记得路,便让人点起火把,连夜赶路,走到黎明时分,才绕进了一处地下城堡。

    入口两人把守,见是阎姑姑便放了进去。一路沿阶梯下行,下了四五百阶才到了地堡大厅。大厅足有方圆三百丈,四周又有许多房间,往里还有一处大门,可见里面还有密室。

    通道下方把守之人也认得阎姑姑,问道:“姑姑这般早来此何事?可是那妖兽又袭来啦?”

    阎姑姑笑道:“妖兽已退,并未再来。我等此来特意求见五爷,劳烦通禀一声。”

    “要见五爷啊?您老可得等会,几位爷在里面商议整夜了,至今仍未出来!”那人说道。·

    “几位爷有大事相商,咱们等着就是啦!”阎姑姑笑道。

    众人便立在原地等候,等了一个多时辰,里面那处大门才缓缓打开,许五爷从中走出,慢步走到众人跟前,对阎姑姑问道:“就剩这些?”

    阎姑姑哭道:“爷,天可怜见,奴家活着见到您啦!天杀的妖兽啊,可不就剩这些啦!”

    “卿卿也死啦?”许五爷问道。

    “呃,奴家不知,尸体中无她,可能是躲在别处,兴许死啦,兴许活着!”阎姑姑回道。

    “好啦,此处有些空房,先领着他们下去歇息。放心,一切有我,天塌不下来!”许五爷说道。

    众人在地堡修养三天,许五爷才将众人汇在一起,与周青等人同聚的还有上千人。这些人周青之前从未见过,也不知龙虎帮还有多少隐藏的买卖。

    只听许五爷说道:“眼下,州城被毁,咱们只能等候九霞门众位真人主持公道,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大家去做。我涟源州地势偏僻,终年苦寒,我龙虎帮百年来苦心经营,然而始终难有发展。是以,现在需要大家分散出去,去小城、去村落宣传,等到九霞门真人前来之时,让百姓们呼吁搬迁!只要九霞门肯牵头,咱们便可向南迁徙,即便出不了涟源州,也可在与千云州相邻之处建城。那里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建城费用由我龙虎帮一力承担,百姓居所免费提供,分文不取。”

    周青心道龙虎帮倒是好算计,千云州地大物博,只要能在相邻之地建城,便可徐徐图之,一面尽得涟源州所产,一面又可建城吸引修士。到时有九霞门牵头,千云州哪个势力敢来挑衅?只要有时间,所建之城定可发展出与千云州大城抗衡的实力。

    涟源州除了涟源州城,四面八方还有上百个小城,却没一个在千云州边界千里之内,概是因为与涟源州相邻的千云州势力不允许。

    龙虎帮处心积虑不是为民谋福利,而是为自己打江山。正是利用此次兽潮,邀买人心,再携万民之音迫使九霞门牵头。九霞门自诩名门大派,自然不会坐视万民不管。

    众人一部分返回州城,一部分往西行去。阎姑姑领着自己一班人回了州城,到西门口才对周青说道:“周三,你这般模样不用去啦,自回家中歇息去吧。半月之后在秀帷楼集合便是。”说罢又自储物袋中取出十块灵石,接着说道:“你来了快一年啦,也没领过工钱,这十枚灵石先拿去用吧。多买些肉吃,兴许能长胖些!”

    周青颤抖着双手接过灵石,哽咽道:“小人多谢姑姑垂怜!”

    “哎,往日我常常辱骂你,经此一事才知人命难分贵贱,活着比什么都好!去吧,往日之事莫要记在心上,你要觉得不平,便骂将回来,我绝不还口。自今日起,你便跟着我阎姑姑,保你终老都有饭吃!”阎姑姑柔声说道。

    “姑姑骂我是为我好,小人只记得姑姑的好,从未怨过姑姑!”周青笑道。

    阎姑姑心道这周三除了丑点,确实挑不出毛病,为人处世既不怨天,也不尤人!当下笑道:“快去吧,记得多买些肉,别舍不得!”

    周青闻言先躬身拜别,再转身而去。

    一路赶到东门,正见卿卿与弟弟在倒塌的门楼旁边说话,似有争执。周青走到跟前,冲卿卿微微点头便出东门而去。卿卿、夏生等周青走出一刻钟才快步出门,走了五六里才追上周青,周青见四周没人,便说道:“跟我来!”

    周青抱住卿卿提快速度,夏生勉强跟上,不过一刻钟,三人便来到东山洞中。

    周青对卿卿抱拳说道:“多有得罪!”

    卿卿笑道:“三哥说哪里话!”

    周青常年打坐,山洞之中连个板凳也没,卿卿便坐在柴火堆上,周青与夏生席地而坐。

    周青说道:“夏生,你想的不错,我就是那黑衣人,名叫周三。当日我巧合之下碰到令姐,才赶到山中。我于此间另有要事,不得已要隐藏行踪。是以,我不求你报恩,只求你隐瞒此事,兹当不认识我。”

    “我说姐姐刚才还不同意我出城,你一来便拉我出来。恩人,当日于苦梨林中,我曾骂你丑陋,还望恩人赎罪。”夏生看他身形便有所猜测,不然哪容他抱走姐姐,当下站起来一拜说道。

    “你说的实话,何罪之有?我生就丑陋,也怪不得旁人。”周青笑道。

    “恩人胸怀,小子望尘莫及!”夏生又是一拜说道。

    “我与贤姐弟甚是有缘,叫我三哥即可,莫再叫什么恩人。”周青说道。

    卿卿这才问道:“三哥,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九霞门自诩名门,知道情况定会赶来,这点许五爷也已断定。来的定是高手,并且不止一位。九霞门仗剑除妖,自然名声更隆。钱立元得以立功,说不定便会成为内门弟子,若是卿卿能随之而去那是最好,若是不行,也可自行前往瀛洲,到时只需带我同去伺候,钱立元自无不允之理。到时他来与你相会,我自然会慢慢接近九霞门。若是他无法升入内门,只能再侯良机。”

    夏生听罢插言道:“姐,你还说跟那钱爷没有谈情,恩人都说你俩经常相会!”

    “你小孩子懂得什么!”卿卿嗔道。

    周青又说道:“若是秋娘另有打算,权当我没说!”

    卿卿回道:“三哥,你数次三番救我姐弟性命,命都是你的,莫说探听消息,便是火海油锅,穆秋娘也不皱一下眉头!”

    “如此多谢秋娘深明大义,但有所获,必有厚报!”周青拱手一礼说道。

    “钱爷去了一月有余,也不知几时返回!”卿卿说道。。

    “虽说涟源州内原本没有传送阵,九霞门既然准备经营此地,怎会不先设好传送阵?钱立元住处便有一处小型阵法,当日他正是从那里离开,想必是先传到千云州,再由千云州传往瀛洲,按理说一来一回万万用不到一月时间,定然是九霞门内等阶森严,一番上下通报才误了时机。”周青推测道。

    正如周青所说,钱立元由涟源州城赶至九霞门不过花了一天时间,他先是找到与其交情不错的外门师兄,再由师兄找到外务处,通报外门执事,外门执事上报内门执事,这一番通报便花了十余日时间,内门执事本应直接呈报掌门,恰巧赶上掌门与妻子大吵一架之后闭关不出,内门执事不敢在掌门气头上禀告,只能又拖了二十多天,待掌门出了关才找了个机会将此事上报。

    待到掌门知晓,又请出长老商议,长老会也无法决定一下子派出十余位元婴高手,只能再请出太上长老决断。

    太上长老们各执己见,有人坚持救援,有人认为不过一边远小城,犯不上九霞门兴师动众,还有人认为是敌派奸计,恐有伏击。最终决定先联系涟源州附近的门内元婴修士打探一番再做计较,待用秘法联系上涟源州附近的元婴修士,离得最近的一位还远在芥迷带,便是清尘道人。

    待清尘道人赶到涟源州城,此时妖兽早已屠城而去。清尘道人只能前往东山打探,进了东山,神识之中哪有半个妖兽影子。只是断壁残垣还摆在那,由不得他不信,是以又往深处探去,一路往里行了上千里,才发现山中别有洞天。

    那是一处大阵,外面浓雾缭绕,不知几许。以他的神识不过探进去一里左右,他只得再往浓雾里探,进去十里地便有无数冰刀火刃袭来。以他的本事竟然无法招架,只能损了一件法宝才狼狈逃出,他再将此事以秘法告知九霞门。

    九霞门掌门只得再次召集门内核心协商,这次上到太上长老,下至核心弟子,悉数参加。

    一通分析,九霞门才得出结论,那处浓雾之地定然是远古妖族高人所布,为的是给妖族留下生息之地。妖族隐世不出已有数十万年,即便平常丛山密林里也有妖兽出没,却只是三三两两、小鱼小虾而已,此番明目张胆屠城,定有变故,说不定妖族要再次席卷人间。即便妖族无有此想,也得派些高手先去摸摸底细,那浓雾之处隐藏数十万年,妖族又不擅长炼丹、制器,里面定然有数不清的天材地宝。

    九霞门内一番商议,最终决定由姜太上长老带领元婴修士十位、金丹修士三十位、核心弟子五十位前往涟源州一探究竟。

    待到九霞门众人赶到,此时已距白虎屠城过去月余,此时城中只建起了零零散散的木屋,州城之内仍是满目疮痍、一片荒凉,由于大雪持续不断,尸体无处掩埋,大部分尸体只是堆在一起,横陈当场。城中幸存百姓大都一伙一伙聚在一起,另有数百位青年分散各处维持秩序,这些人穿着统一,胸口都绣着龙虎纹,龙虎帮五位头领也在其中,正忙的脚不沾地。

    姜太上长老活了千余岁,早看惯了生死,自然是无动于衷,一路走过,面上神色毫无变化。倒是许多核心弟子瞠目结舌,不忍多看。

    一众人行到东门城楼处,姜太上长老才问道:“那些便是龙虎帮之人吗?将管事的叫来。”

    钱立元缀在队伍最后,闻言忙快跑出去,抓住一位龙虎帮弟子说道:“咱们九霞门祖师爷要见你们管事的,快去将你们五位头领统统叫来。”

    龙虎帮弟子早就接到安排,这番作态正是为了等候九霞门众人,只是装作不认识罢了,闻言忙回道:“五位爷正分散各处忙着救灾,只怕要花上些时间。”

    “哪来这许多废话,快快去请。算了,我去找许五爷,你去通知其他几位。”钱立元急道。

    涟源州城虽地处偏僻,占地却不小,这五人分散开来,想要寻找还真得花点时间。钱立元也顾不上许多,提出全部真元,展开身法,飞奔起来。

    待龙虎帮五人聚齐,已然过去一个多时辰,九霞门一位核心弟子讥讽道:“钱师弟,涟源州城巴掌大点地方,你竟然也经营不好,白白让祖师爷等了一个多时辰。”

    钱立元听罢一身冷汗,刚想回话,龙虎帮大爷抢先回道:“小人罗心远见过众位仙师,还望仙师大人大量。小人及几位兄弟分散四处忙于救灾,是以误了时辰。”

    “你就是龙虎帮当家的?”姜太上长老对此不置可否,只冲罗心远问道,声音不高,却自有威严!

    “当家的不敢当,小人与四位贤弟苦心经营龙虎帮,为得是造福涟源州,不想竟遭了如此大灾,怪只怪小人未能及时探知,恨只恨小人技艺拙劣,难以退敌。”罗心远回道。

    “你来说说当日情形吧。”

    罗心远便将当日情形如实汇报,只是未曾说起自己几人未战先退,只说是为救百姓舍身挡招。

    “此等手段非普通元婴妖兽所能,定是天生神通之妖方能施展。”九霞门一位元婴修士分析道,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书生打扮,手执折扇,英俊不凡。此人正是姜太上长老座下弟子,因此才敢在姜太上长老跟前插话。

    “清远所说不差,此虎妖定是天生异种,身负神通。它自称浮玉一族,定是远古浮玉山神虎后裔,那白狐便是远古青丘山神狐后裔啦!远古八大妖族,龙、凤、虎、狼、狐、熊、鹰、蛮牛,已出其二,其他没敢屠城定是其他六族,想必也躲在那处浓雾之地。”姜太上长老说道。

    “师父,咱们这便前去打探一番,呆在此处还要与他们修城不成?”清远说道。

    “你已这般修为,还沉不住气,枉费为师每日叮嘱。”姜太上长老气道。

    “师父,这些人见过什么世面?问了也是白问,还不如自家前去打探来的爽快。”清远不服道。

    “莫要多说,为师自有打算。”姜太上长老板脸说道。

    清远知道师父脾气,真板起脸来,他也不敢顶嘴,当下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罗心远听罢忙说道:“祖师容禀,鄙帮虽只是虾兵蟹将,却愿做这马前卒。”

    “浓雾之地凶险异常,尔等真愿前探?”姜太上长老问道。

    “那帮妖兽屠我州城百姓无数,龙虎帮责无旁贷。”罗心远正义凛然说道。

    “如此甚好,若是探明浓雾之地,老夫为你涟源州城做主!”姜太上说道。

    罗心远一听,心里喜极,只要这件事办妥了,迁城之事便算成啦。

    主意一定,罗心远便安排人员跟随九霞门进山,周青也被安排进去。一应人员安排妥当,九霞门八十余位修士才领着龙虎帮三百余人浩浩荡荡进了东山。

    一路紧赶,五天后才到了那处浓雾之地。众人在浓雾外围搭好木房,又专门搭了两间厨房。金丹修士餐风饮露,可长期不食俗物,只是那五十位核心弟子还要吃饭,是以龙虎帮专门带了厨子,一应吃食不比当初秀帷楼差。

    周青一路上小心观察,并没有发现陶四娘,想来是她修为尚低,还无法历练,又或者门中长老舍不得她以身涉险。

    众人饱饱吃了一顿,又歇息一宿。第二日一早,龙虎帮便安排十人先进雾查探,周青又被选中。周青心道九霞门太上长老都不敢强闯,自己莫非要死在这里?来时许五爷只说要伺候九霞门仙师,谁曾想是要探路,只是眼下却不容推脱。

    龙虎帮弟子也不是傻子,看这般阵仗,岂会不知自己是探路石。只是形势比人强,容不得自己不进,进了可能死,不进则必死。

    十人强打精神,缓步进了浓雾。这处浓雾比迷雾林还要障眼,连阳光也照不进来。龙虎帮九人视线所见不过丈余,神识扫出也不过三五丈,即便周青神识扫出也不过五六十丈远。十人起初并排前行,走着走着便各自分散。

    周青走了七八丈便想按照当初迷雾林之法,结绳前行,只可惜此处只有雾没有树,无处削皮。翻了翻储物袋,也无任何绳索。当下只能每走一步,用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硬着头皮前行。

    直走了两个多时辰,忽地一阵狂风袭来。狂风丝丝如刀,速度奇快,周青连挥剑阻拦的机会都没,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那风刃切在身上,只疼了一下便消散无踪。周青忙内视上丹田,只见识海之中玉球之内阴阳二气正快速流转。周青心道又是玉球救了自己,也不知山谷老人现在如何了,此生只怕再难向他当面致谢!

    有了玉球护体,一路行过,不管电闪雷鸣还是冰箭火刃均无法伤身。

    雾中没有光线,难辨时辰,周青也不知走了多久,饿了就吃,累了便歇,恍惚觉得过去七八天,怎么着也得走了五六百里,浓雾仍不见尽头。只是雾中难辨方向,也不知自己是在前行,还是绕圈。

    眼下也管不了许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若是能探清情况,再谎报给九霞门,使得九霞门损失惨重,也算是自己先收点利息。再走七八里,虽仍未走出,冰火风雷却消失无踪,周青心道自己应当是走对了方向。

    正赶路间,忽听得右前方一声牛叫,声音低沉有力。周青忙辩定方向向前飞奔,果然朝着声音出了浓雾。

    待闭目片刻,适应了阳光,周青便被眼前景色震撼:前方苍翠一片,左右百色斗艳。小河流水潺潺,大山静卧绵绵。十里繁花蜂飞蝶恋,百丈碧树枝缠叶掩。

    周青稍一愣神,便回过神来,心道外面大雪覆盖,此处竟春色撩人,便是天上的太阳也与外面不同,小而真切,竟与中原的太阳十分相像。

    ......(接下来的篇章会相对轻松一些,希望大家喜欢!)........

    便在这时,牛叫声再次响起,周青忙闪向一边,隐藏在巨树之后草丛之中。

    只听得前方传来黄鹂般清脆婉转的声音:“二哥哥,莫要打了,松哥哥,快快住手。”

    与此同时,两道巨大的身影打斗中快速来到周青所藏大树前方,紧随而至的是一袭彩衣的绝色女子。只见那女子身上衣裙华如彩章,面上神情似怒微伤,娥眉婉转点新妆,娇眼横波凝望。

    再看那两道巨大身影,一个丈高独角黑牛,一个七尺双翼青狼。黑牛皮糙肉厚,青狼凶狠敏捷,双方你来我往,堪堪打成平手,却将满地繁花踩了个七零八落。

    周青神识微微探出,正把眼前情形看个一清二楚,只是双方离得太近,周青只能连呼吸都收了,改为内息,伏在地上犹如枯木。

    两兽一人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倒是没察到周青。

    那绝色女子见无法劝阻二位,便大声喊道:“往后再不搭理你们。”说罢,转身就走。

    两头凶兽还真是推着不走打着走,那女子刚一转身,便不约而同停了手,一闪身,化为二人出现在女子身旁。

    一身青衫英伟俊秀的想必是青狼所化,他率先说道:“瑶儿妹妹,何必为这头蠢牛动气。”

    另外一个黝黑高大,听到青狼诋毁自己,大叫到:“妹子莫要听他姓伍的胡说八道,他小金垩山可有一只好鸟?”

    “牛二,嘿嘿,瞧瞧你们小厘山一个个名字,竟惹人笑话。不知你小厘山中有几个牛二,你这双手双脚加在一起能否数的过来?”青狼讥笑道。

    “爷爷爱叫牛二,轮得到你这杂碎来管?”牛二骂道。

    “怎么着,还要打一架不成?”青狼咬牙道。

    “哎呀呀,你们成天这么吵啊打啊,脑子都被你们气炸啦!”瑶儿叫道。

    “都怪蠢牛,好端端偏说什么大话,什么铜皮铁骨,还不是被我打得头破血流。”青狼又讥讽道。

    “杂碎有脸说?狼崽子只知游走,不敢跟爷爷正面应对,还说什么头破血流,你只消吃爷爷一拳,保管你头暴浆流。”牛二毫不示弱,叫骂道。

    “你找死!”青狼大叫一声,挥手一道风刃直奔牛二面门。

    牛二未料到青狼说动手便动手,扭头躲闪不及,竟被风刃切脸而过,幸亏他皮糙肉厚,只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换做旁人只怕半张脸都被削掉了。

    牛二气急大吼一声,直接用头撞向青狼,青狼从容闪过,却不料牛二还有后手,哦,不对,还有后脚。二人常常打架,是以彼此十分了解,牛二撞出之时未想得手,只在身子飞过青狼之时,曲腿甩了青狼一记,正中青狼脸面,只一下,便踢得青狼鼻孔出血,脸红面胀。

    青狼吃了暗亏,当下不顾瑶儿阻拦,怪叫一声再次化为双翼青狼,直扑牛二。牛二落到地上,也是摇身一变化成独角黑牛,不闪不避,昂首以待。

    任青狼如何扑袭,黑牛只以角相迎。打了半天,青狼仗着敏捷,好不容易得手一记,却把牛二打出真火,怒吼一声,身子硬生生又拔高半丈,浑身也布满红芒。青狼知道他的厉害,闪身就跑,牛二昂首猛追,眨眼两兽便没了踪影。瑶儿气得跺脚,却没再跟进,只赌气叫道:“打吧,打吧,打死一个才好。”

    周青心道眼下正是良机,不如擒下这女子盘问一番。想法一生,周青便一闪身,直扑瑶儿。

    瑶儿正自生闷气,待听到风声,刚想挥手施法,右手已被扣住。待看清那人一张怪脸,竟比妖族之中最丑的猪妖还要丑上三分,便尖叫道:“救命啊,妖怪吃人啦!”

    周青听罢闷极,竟哭笑不得,心道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嘴上却将计就计狞笑道:“小美人,你乖乖回话最好。若是反抗,哼哼,大爷刚打了一口上好的油锅,你这细皮嫩肉的正好拿来开锅。”

    “不反抗,不反抗。好汉爷有话只管问,小女子知无不言。”瑶儿忙回道。

    “随我来。”周青拎起瑶儿就往浓雾中跑。

    “不要,我进不了浓雾阵,进去尸骨无存。”瑶儿用力挣扎,极力尖叫道。

    周青看她表情恐慌,不似作伪,便转了个方向,往巨树林中窜去。一路飞奔十余里,找了个山洞,将瑶儿扯了进去。

    “好汉爷,小女子一路未曾抗拒,好汉爷可不要言而无信,小女子是狐妖,肉可酸可酸啦,不好吃的。”瑶儿惶恐说道。

    “哪个说要吃你啦,只是拿你祭锅而已。现在问你话,你若如实回答,大爷自然言而有信,放你离开。若是撒谎,嘿嘿,待我证实,大爷那口大锅,莫说你一只小狐狸,便是十只八只也一并煮了。到时先将你父母家人熬汤,再每日喂你喝,等你将家人骨肉吃完,大爷再把你吃了。嗯,就是这样!”周青恐吓到。

    瑶儿听他说完,直吓得花容失色,泪眼汪汪,心道这是何等恶魔,此等手段当真骇人听闻,忙结结巴巴回道:“不敢撒谎,不敢撒谎。”

    “此处有多大?共多少妖族?尔等如何修行?修行最高的何等修为?”周青连问四个问题。

    “慢些问,慢些问,问多了记不住。”瑶儿急道。

    “好,先答第一个,此处多大?”周青无奈摇头道。

    瑶儿一听,脸色一变,她自己也不知此处到底有多大,只是第一个问题便回不上来,只怕惹得恶魔大怒,想了好一会才回道:“呃,我家住在小青丘山上,青丘山往南是小浮玉山,往东是小厘山,往北是小浮空山,往西就是这浓雾阵啦。小青丘山方圆千里,小浮玉山方圆…方圆…,好汉爷,我真不知道啦!”瑶儿说到最后已急哭啦。

    “哼哼,这等小问题都答不上来,要你何用?还是煮了你,再寻他人!”周青喝道。

    “别,第二个问题我一准能答上来。第二个是什么来着,呃,对了,共有多少妖族?此处共有八大妖族,另有小族无数。”瑶儿急道。

    “哪八大妖族?”

    “龙凤虎狼熊狐鹰牛。”瑶儿回道。

    “当真有龙凤?”

    “老人们常说小钟山盘龙,丹穴山居凤,小女子也未曾见过。”瑶儿回道。

    “第三个问题,尔等如何修行?再答不上来,便准备好下锅吧!”

    “这个答得上,我等朝吞太阳之精,夕服太阴之华;日炼筋骨,暮浴彩章;夏吸石髓,春采花浆;秋觅灵果,冬食露霜。”瑶儿答得朗朗有声,显然这是一句歌决。

    “除此之外可有真气运行之法,驱物驭物之术?”周青想借机问明此事,待日后有机会再告知大泥鳅。

    “八大妖族皆有独特法门运行真气、驱物驭物,其余小族的稀奇法门数不胜数。”瑶儿回道。

    “将你族中修行之法说出。”

    “好汉爷,不是小女子不愿说,实在是难以出口。八大妖族俱为远古大妖后裔,因妖族挑起神妖大战,致使天地动乱、生灵涂炭,后妖族战败,八大妖族首领被杀,其余族人悉数被废去修为赶制此处自生自灭。后得圣人垂怜,才又将神通封印在先祖体内代代相传。凡我八族之妖,生下来便自有神通,只是看各自天赋领悟多少,悟性高绝者可悟一二,资质差得难悟万一。这神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话到嘴边却难以成语。”瑶儿说道。

    “休要诳我无知,若不如实相告,这便拔了你的皮下锅。”说罢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口铁锅,接着说道:“我那大锅未曾带在身边,你是无福消受,便将你剁碎了放小锅中熬汤。”

    瑶儿见他竟然随身携带铁锅,心道他果真恶魔,随时都要吃肉,大叫道:“不要啊,我说的都是实话,神通当真难言。”

    “没一个问题能答复的让我满意,要你何用?”周青喝道。

    “有用有用,你再问我!”瑶儿急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修行最高的什么修为?”周青又问道。

    “啊…!你杀了我吧,莫要扒皮煮汤好吗?”瑶儿哭道。

    周青看她神情绝望,不似作假,便喝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捡你知道的说些,大爷要听奇闻异事,说的好了,让你讨个痛快,说的不好,只能剁碎了吃肉。”

    “奇闻异事,让我想想……有啦,刚才说起龙凤,小钟山四面环海,舟不能行,筏不能渡,无法御空,飞鸟难至。丹穴山浴火之中,八方烈焰蒸腾,更是无人能进。传闻龙族凶性太重,不服圣人管教,是以圣人只得将龙族单独囚禁。凤族当年悉数战死,传闻正在浴火重生。好汉爷,这些算不算奇闻异事?”瑶儿低声问道。

    “不错,再说上一些,若是大爷听得有趣,心情好了,说不定这顿改成吃素。”周青笑道。

    “吃素好,吃素好,小女子也时常吃素。”瑶儿忙说道。

    “嘿嘿,心情好了才吃素,心情不好时便要吃肉,而且要大吃特吃。”周青张牙咧嘴狞笑道。

    “啊……!还有…还有,我听族中长老说起,这处浓雾阵系圣人所布,威力无穷。不过长老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大道尚且如此,何况圣人,再加上这阵法运行了几十万年,早已失去往日威力,是以最近万年来,每一纪十二年便有两个月威力最弱,每次都在两岁交际之时,我妖族便趁机出入。前段日子,听说出去不少,我本想跟去,见见世面,苦于父母不肯,将我锁在家中,是以未曾见过外面花花世界,好想去看一看啊!”瑶儿说着便露出向往之情,竟一时忘了自己尚在魔爪之中。

    周青心道妖兽攻城正是岁初,之前山中聚集的妖兽想来是四面八方返回的,两月已过,大阵恢复威力,是以周围再无妖兽。看瑶儿竟一脸向往,当即哼了一声,瑶儿才吓了一跳,接着说道:“我听说人族竟无故杀我妖族,是以八大妖族齐出,屠了人族一座大城。哎,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真不知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

    “你妖族出去便择人而噬,人族岂有不反抗之理?”周青讥笑道。

    “此处奇花异果数不胜数,奇珍异兽不知凡几,哪个稀罕吃人肉,我妖族出去大多只是仰慕世间繁华,想要见识一番。只是每次去十返一,其他尽数被人族抓捕奴役,我妖族为求自保,不得已才杀了他们。”瑶儿反驳道。

    “妖族有妖族的说法,人族自有人族的道理,大爷不与你说这个,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趣事?你族之内是否有一个修为高绝的白狐,常被一个白虎骂做卖屁股的?”周青问道。

    “不准你胡说,虎族凶狠霸道,只因我族从不与其通婚,他们才如此辱骂我等。”瑶儿吼道。

    周青被她一吼,愣了片刻,狞笑道:“嘿嘿,小美人,你威风不小,看大爷先将你皮扒了再说。”说罢,作势欲扑。

    瑶儿吓了一跳,哀求道:“不敢啦,不敢啦。小女子一时情急,好汉爷莫恼,莫恼。”

    “莫要扯些废话,快说你族中是否有这么一人,说话声音时男时女,雌雄难辨。”周青喝道。

    “有,那个便是我爹爹。只因我狐族神通求阴弃阳,女子易练,男子难修,因而我狐族女尊男卑,修为也是女高男低。爹爹是我族千年难遇的天才,只因是男儿身,强行修炼,才使得声音不男不女,脾气也有些古怪。我常看他独自一人立在青丘山顶,心事丛丛。我小时,爹爹不是这样的,他常常带我捕鱼打雀,嬉戏玩耍。只是后来不知怎地,爹爹和妈妈常常争吵,再接着爹爹便变了一番模样。”瑶儿说道。

    “那白虎又是何人?”

    “你说的那白虎定是虎族现任族长玉无暇,也只有他敢讥讽爹爹,虎族便是在的统领下才变得越发霸道。”瑶儿恨声道。

    “你爹爹叫什么?你又叫个什么?”周青又问道。

    “爹爹名讳叫做胡远身,小女子叫做胡琪瑶。”瑶儿回道。

    “你这名字是你爹爹娶得?”周青问道。

    “正是,我妖族也有文字典籍,爹爹酷爱读书,是以为我取了这个名字,意思是琪花瑶草。”瑶儿回道。

    周青为何有此一问,便是想问出这个,心道妖族果真也有传承,似那无暇、远身,包括琪瑶,名字都不一般,当下笑道:“你闭上眼睛,我送你离开。”

    “说好了如实回话,便给个痛快,莫再吓我!”瑶儿颤抖着说道。

    周青出手如风,掌刀拍在瑶儿后脖,竟没有一下打晕,忙又补了一记,摇头说道:“你呀你,非得多吃一掌!”

    说罢转身就走,走出洞口几步,又回过身来,削些树枝杂草将洞口掩盖,接着直奔浓雾阵而去。

    周青一路沿地上所做记号返回,走了六天才回到驻地。

    见到周青出来,许五爷率先叫道:“周三,情况如何,可曾走出浓雾?”

    “回五爷话,小人走出几步便迷了路,一路东走西撞,终于让小人走了出去。出了浓雾又是一番世界,那里仙山环绕,碧树成荫,瑶草琪花不知凡几,奇珍异兽不可胜数。小人潜伏两日,才旁听到一些消息。”

    周青正欲接着往下说,许五爷挥手止住,说道:“随我去见仙师,见了仙师据实来说。”

    周青跟着许五爷来到姜太上长老居处,姜太上正在盘膝打坐,也不睁眼,只说道:“你听了什么消息,据实说来。”

    “小人出了浓雾便潜伏山洞之中,待了半天忽听得外面打斗声,打了片刻,似有人制止。这才听外面人说起,说这浓雾是当年圣人所布,为的是防止妖族外出,只是时间久远,当下这大阵,每十二年便有两月削弱,妖族便趁机进出。

    还说此阵法主要针对妖族,人族进入只是阻挠,最多便是击伤了事。只是阵法太大,很多人会陷入其中,迷了路便难以逃脱。

    还有,小人还听说,那日屠城之妖是虎族族长,名叫玉无暇,出现的白狐名叫胡远身,妖族共有八大种族,其余小族不计其数,这虎族和狐族便在八族之中,小人听到的就这么多。小人本欲继续潜伏,不料后来竟遇到一只双翼青狼,不得已才逃回浓雾。”周青九分真一分假说道。

    “其他人呢?是死是活可曾见到一个?”姜太上问道。

    “那雾中视线极短,小人没走出多远便和其他人分散,返回途中也未曾遇到。”周青回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姜太上挥手道。

    “是!”周青躬身出门。

    周青走后,姜太上便召集九霞门人一起商讨,姜太上将情况讲明,便说道:“此间浓雾据周三所讲有五六百里,而我神识不过能探入六七里。此间大阵既是圣人所布,想必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以我的修为也无法强闯。是以咱们须得想个妥善的办法,里面宝物虽多,却也得有命拿才好。”

    “那丑种识得什么宝贝,不如弟子先去探上一探,若是宝物值得出手,咱们再进不迟。一来为众位师兄、师侄探探路,二来也探探妖族深浅。”清远抢先说道。

    众人心知肚明他打的什么算盘,只是当着姜太上的面,没人敢指出来罢了。

    “也好,你与清静同去,她心细,免得你总毛手毛脚的。”姜太上说道。

    清远闻言大喜,他追求清静师妹百年,只是她一心向道,从不理睬。每次有师门任务,她也总躲着自己。此番师父做了主,清静恐怕再难推脱。

    果然,坐在角落的一名面容清冷的女子闻言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

    “明日你俩带上周三,他做了记号,正好领路。记住,到了妖界,打探为主,能不动手尽量别动手。”姜太上接着说道。

    “师父,带上那个累赘何用?他那记号划在地上,咱们寻路走便是。”清远叫道。

    “我总觉得此人有些古怪,带上他也算看看真假,免得咱们遭了别人的道。”姜太上说道。

    “就他?真气尚未化液的杂碎,给他吃龙胆也不敢算计咱们!再说,此人是清尘师兄引荐到龙虎帮的,与咱们只有恩哪有仇?”清远不以为然。周青体内尽是阴阳二气,因此在他看来尚未化液。只是阴阳二气十分古怪,此时便连真气全部化液的修士也未必是周青一剑之敌。

    “我心有所感,未必便是真的,带上吧,慢些无妨,稳妥为上!”姜太上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清远扭过头不再多说,又瞥了一眼清静,心道须得找个机会弄死周三,免得他碍手碍脚。

    次日一早,清远、清静带着周三再次进了浓雾,仍沿地上记号前行。清静故意走在前头,中间隔着周青。走出七八里,清远估摸着师父神识覆盖不到,便屈指一弹。

    周青只觉一道寒气自后背袭入体内,瞬间便全身冻结,气息全无,只是脑中尚存有意识,便听旁边清静怒道:“为何杀他?”

    “不是我啊,师妹你是知道的,师兄五行主火,从未修炼过冰系功法。”清远抵赖道。

    “你当我三岁孩童?不是你,还能有谁?以你的修为莫说凝冰,便是风雷也使得出来。”清静气道。

    “清尘师兄初探此地之时曾说过有冰刀火刃,想必是他不小心触到了阵法。”清远说道。

    “你还狡辩,我走在最前面为何没事?真以为我不知你怎么想的?未曾想你心肠如此歹毒,咱们之间的事,何必连累这么个无辜的人?”清静恨道。

    “师妹啊,莫要冤枉好人,我要杀他何用偷袭,真不是我干的。师兄我追求你已有百年,便是急也不急这一时,杀他何用?”清远满脸诚挚说道

    清静刚才神识俱放在前方,未曾注意身后之事,心道:是啊,他何须急这一时,莫非真冤枉了他。当下说道:“他气息全无,咱们将他送回驻地再说。”

    “已然死透啦,送回去也于事无补,何必来回折腾,回来时带走便是。”清远说道。

    清静叹口气转身继续前行,清远喜滋滋跟上。

    两人再走两里多地,忽地数百道水桶粗细的闪电当头袭来。清静忙挥出一把伞阻挡,虽挡住了闪电,不料脚下却升起烈火,只一下灵靴便化成飞灰,露出洁白的玉足。清静忙纵身飞退,不料身后又一道烈焰袭来。清静空中一拧身,挥手招出一条百丈水龙向后击去。

    原以为一条水龙足以应付,不曾想那道烈焰竟也化为龙形,张嘴一口火球便将水龙喷成虚无。

    “师妹,我来助你!”清远叫道。人随声至,眨眼便到了清静跟前,接着一掌拍出,竟不是击向火龙,而是击向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