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苗烧了黑雾,蹦跳着回到周青身边,芗女刚刚强忍着惊讶没问,此时再也忍不住,急问道:“这是火灵?”
“我可不知它是什么东西,当日机缘巧合之下,在一处地底岩浆中抓到。”
谁知火苗竟通人语,虽不会说话,却能听懂,当下对周青怒目而视,对芗女点头赞赏。
“呵!你也成了精?”
“和尚真是好造化,震离祖师穷其一生才抓到一只,以真火蕴养百年也不过像它这般大小。”她虽说逃离了九霞门,还是习惯性的称薛震离为震离祖师。
“当日我曾见过,离得太远难以分辨大小,不知这火灵有何说法?”
“火灵乃天生地养之精灵,为先天之精,你当日所服的金精果不过是后天金精,若是先天金精,也如这火灵一般有灵有性。对了,你那金精也炼化了数月,早该成型了,为何不见你使出!”
“金精早已化成一只匕首,只是太过短小,我又惯用长剑,才没放出。你看!”说罢,一抬手,一把金光闪闪的四寸短匕现于手掌之中。
“再短小也比你这把破剑要好,你还有没有?一道吃了!”
“有是有,不过我还未学会神识化刀之法,不懂如何切割!”
“你不会求我?”芗女怒道。
“此事过后再说,咱们再去前方探探,这只想来不过是只探路的喽啰。”
“没错,据典藏中记载,魔族结丹之后会在胸腔位置结出一枚魔核,可用于布阵、炼器,比寻常天材地宝还要好用!”
“那魔核无影无形?”周青心想魔族无形无体,若是魔核也如金丹一般,岂不是容易露出破绽?
“嘿嘿,和尚当真冰雪聪明!只要魔族不死,咱们是看不到魔核的,而一旦魔族身死,魔核便会暴露出来!世人都以为是魔族挑起的神魔大战,我看八成是神族觊觎魔核才挑起的争端!”芗女笑道。
周青心说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一会聪明的离奇,一会又蠢笨的要命,嘴上说道:“走!看看究竟有多少魔族,若是少了,打发了事;若是多了,须得想个办法宣扬出去,让九霞门的人来解决。”
“臭和尚假慈悲,成天算计九霞门!”芗女调笑道。
“哼哼!九霞门占尽蓬瀛域资源,岂能只占便宜不出力?”周青冷笑道。
周青说罢抱起芗女再往北飞。
暂且不说周青二人,此时天枢最西方的云泽域合欢谷往西三千里,有这么一处深山秘地,其内浓雾四溢、瘴气密布,常言道深山长伴大泽,走至深处,正中果真有一处大泽,不知其宽广。
所谓深山大泽,时生龙蛇,大泽附近常有毒物出没,有不少沐浴天地精华,感悟得道,本事不低于元婴修士。是以此处虽离合欢谷不过千里,却少有人来。
此时大泽旁边却跪着一名女子,正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细看这女子,身上衣裙破烂不堪,裙子遮不住膝盖,上衣仅能蔽体;双腿膝盖肿得发黑,两条小腿也全是烂肉。她那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洗,仿佛粘了松油一般,腻腻黏黏,一张脸脓疮密布,竟比那驼子李还要恐怖三分。
七八条两指粗细的蜈蚣爬到她脖颈上,她竟恍若不知,仍自虔诚祷告。只听她念道:“魔神在上,弟子千辛万苦才寻到此地,只求魔神开恩,为弟子复仇,弟子愿意献出一切,包括灵魂!”
反反复复念了半个时辰,也不知是蜈蚣咬的,还是她精神不支,左右摇摆几下,终于倒在地上。
这时又有几条色彩斑斓的指粗小蛇,爬到她身上,在其脖颈、手腕咬破血管,吸食起来。
眼瞅着这女子就要成为毒物美餐,忽然一声清啸传来,那些毒物纷纷四散而逃,再一眨眼,一名束发青衫的俊俏男子出现在她身旁,喃喃自语道:“哪来的人族竟敢跑到潜龙大泽来?嘿嘿,你求什么不好,非要求魔神?不过几头幼魔,哪来的魔神?老子倒想遇到几个厉害的,也好取了魔核修炼。也罢,尔等人族欺我太甚,从来都是将咱们当玩物,今日救了你,嘿嘿,老子也养个玩物。”
说罢,一挥袍袖卷起那女子,再一闪身,往东北方向疾飞而去。
不过十余息时间,飞出已有上百里,稍一转弯,正面一座山峰。青衫男子接着直往上飞,飞到峰顶,竟冲着山壁冲撞过去,瞬间,山壁之上水波一闪,两人消失不见,原来是处阵法秘地。
二人进了阵法,先是一处狭窄的通道,约莫百来丈长。出了通道,豁然开朗,竟是处长宽数百丈的洞天福地,其内专门开辟几处灵田,种了不少奇花异果。洞内往上开了七八个天窗,又用阵法封住,透气、透光却不透水,外面又布了迷阵,看起来与山峰无异。
青衫男子将那女子放在地上,口中吐出一枚白丹,放于女子眉心。不大会功夫,那女子悠悠醒转,看到人忙爬起来磕头,嘴里说道:“魔神慈悲,小女子愿献出一切,只为复仇!”
青衫男子收了白丹,笑道:“老子可不是什么魔神,看清楚啦!”说罢,身形一闪,现出本体,竟是只百丈长的青皮巨蟒。
那女子倒没多少惊讶,只神色有些黯然,冷冷道:“为何救我?”
巨蟒变回人形,冷笑道:“尔等人族一直奴役我妖族,今日老子也要养回人族玩物。”
“尔等妖族畏畏缩缩,活该被人奴役?合欢谷就在眼前,你有能耐便去掳人,难为我一介弱女子,算什么本事?”女子表情狰狞,讥笑道。
“好你个伶牙俐齿,你当老子白痴?合欢谷那些杂碎虽说修为上不了台面,他那镇谷之宝阴阳钟却颇为厉害,老子去了不是白送?”青衫男子叫道。
“哈哈,原来妖族也是违强凌弱,你更是胆小如鼠!说吧,你准备如何玩弄我?”女子大笑道。
“嘿嘿,有意思,老子这些年碰到的人族,个个贪生怕死,你倒有些胆气!”
“废话少说,姑奶奶死都不怕,还怕你一条长虫?”
“你…!好!好!好!老子正缺个养花弄草的,你若能将这些花花草草伺候好了,老子放你离去。”青衫男子气极反笑,心里却对她有些敬佩,当下许诺道。
“你说话可信?”女子仍旧讥笑道。
“老子一口吐沫一个坑,自然言而有信!”
“我性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自然你说了算,不过若是你不怕被人耻笑,自然可以言而无信,只是要连累你整个妖族脸上无光!”
“呸!我妖族向来重诺,哪像你人族两面三刀!你只要伺候好这些花草,三年之后,老子自然放你离开!”
“好!姑奶奶信你一回!”
“你这女子颇不通情达理,老子为了救你,舍去十年修为,难倒是为了请个姑奶奶?”青衫男子怒道。
“你是老子,我自然是姑奶奶!”女子反唇相讥。
“你当真不怕死?”青衫男子奇道。
“生死小事耳!”女子说完这句话竟面带惆怅,仿佛想起什么往事。
“老子…呃不,我耗费十年功力,已将你体内毒性尽数祛除。这些化生草,待会你也吃上一株,你身上那些伤不出半月也会恢复。还有,你之前求得什么魔神,我在这里住了上千年,不过前段时间见过几个小魔,挥手就打发啦,哪有什么魔神。”
“我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出合欢谷,途中听人说起魔神,刚好前段日子看到一团黑雾,一路跟来才到了此地。不管有没有,总要求上一求。”
“你与合欢谷有仇?”
“我与九霞门也有仇,天枢门也不是好鸟!”
“哇!佩服佩服,你真气尚未全部化液,金丹还遥遥无期,竟能同时惹上三大门派!”
“是他们惹了我!终我一生,只为报仇!”女子咬牙切齿道。
“你叫什么名字?”青衫男子问道。
“你先说!”
“你当真是姑奶奶,亏得老子脾气好,不然一口吞了你,老子叫青焱!”
“姑奶奶叫柳飘飖!”她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听青衫男子又自称老子,她也改口自称姑奶奶。
这女子正是柳飘飖,原来当日合欢谷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说是有几人将从迷雾封锁之地进入天枢,其中三位女子个个都是五行单一之人,一个莲儿五行单水,另外两个皆是五行单木,五行单木者最是滋养万物。合欢谷修行剑走偏锋,男女乱@交,体内真气驳杂不纯,最是需要这么一位五行单木之人与大家交@合滋养。那五行单水的被天枢门抢走,合欢谷便将剩余二女抢来一个,抢来之后经过测试才知不过是位五行俱全的普通人,虽说她姿色出众,但合欢谷是什么地方,岂会缺美人?众长老连与她交@合的兴趣都没,顺手将她赐给了一位普通弟子作为玩物。
柳飘飖何许人也,岂肯甘当玩物,被那弟子领走路上,神识控出一瓶毒药,全部吐下。那弟子也不缺美人,谷中的师姐妹多得是,不仅玩的爽快,还能练功。似这般普通女子,平常他根本不正眼瞧,是以也没多加留意,才被柳飘飖得了手。毒药一入腹中,不消片刻,柳飘飖全身便起满脓包。
这下,那弟子兴趣全无,只将她领到住处,封了经脉,拴在院中角落一棵树上任其死活。
柳飘飖身上储物袋被那弟子摸走,硬是饿了三日才晕了过去。也该巧,一名女弟子拜访那男弟子,两人干柴烈火,在院中便苟合起来,一时竟忘了院子角落还捆着一人。正玩的兴起,翻滚中刚好到了树下,女弟子抬眼一看柳飘飖,吓得尖叫起来。
一下败了兴,女弟子推开男弟子,闪身跑了。男弟子不上不下,心中火起,跑到房中拿了床被子,将柳飘飖放下塞到被子中,卷起直奔后山山崖,想也没想,直接抛入山谷。
那山谷正是合欢谷阴阳二谷之一的阴谷,是处极阴死地,比当初周青等人进入的那处阴地还要强烈许多。若从空中俯瞰,合欢谷是处天然阴阳图地形,除了一极阴、一极阳之地,其余地方阴阳和合,正是处绝妙的修行圣地。
天枢九域,每一域都有一个顶级大派。除了合欢谷,其余八派皆是后起之秀,包括以天枢命名的天枢门也不过近几万年才逐渐强盛。这合欢谷却是从神妖大战之后,人族修仙伊始便开宗立派,少说也存在了十几万年。
起初合欢谷开派祖师精通阴阳,一身修为直参造化,选得地方自然也是精挑细选。这极阴极阳之地本是留给门人参悟大道所用,只可惜万事万物皆逃不脱盛极而衰,合欢谷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近万年,门人竟无一个能参透阴阳大道,反而误入歧途,以男女交@合作为修行。这两处极地自然再无人敢来,慢慢竟变成了禁地。
九派之中当属合欢谷最弱,其弟子与人争斗也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是以很不受人待见,能强撑到现在,不过是仰仗前人蒙荫,留了不少厉害宝贝而已。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又好似冥冥中早有注定。柳飘飖下坠之时,经阴气一袭,猛地醒转过来。眼瞅着自己性命不保,偏偏经脉被封,无计可施,一时心如死灰,歇斯底里大叫一声:“慎之!你是死是活,都是我害了你啊!”
越往下坠,阴气入体越快,只是柳飘飖全身腧穴封死,阴气无从宣泄,只能在她血肉之中左突右撞。
妙就妙在,阴气虽漫无目的冲撞,却总有一些在腧穴附近打转。那弟子封脉手段也不是十分精妙,片刻之后,柳飘飖身上腧穴轰然打开,瞬间,阴气全部闯入经络。
柳飘飖通了经络,先将棉被撑开,此时阴气入体,她正冷的哆嗦,索性将棉被抱住,再施展轻身功法,稳住下落之势。只是她毕竟不是周青,虽说体内也是阴阳二气,并且一直贴身带着那块玉佩,只是那玉佩炼化阴气的速度太过缓慢。一旦阴气填满,只怕必死无疑。
慌乱间,看到山壁下方数十丈处竟有一个不小的平台。平台边长了三条手臂粗细的老藤,柳飘飖来不及细思为何这老藤能在极阴之地生长,忙将腰间束带扯下,卷住老藤,用力一拉,身子落在了平台之上。
此时她丹田内阳气已然所剩不多,玉佩转化的阳气不过聊胜于无,当下不敢多做逗留。仔细打量一圈,山谷深不见底,四周除了老藤再无攀爬之物,而这些老藤不似寻常藤条,竟是由下往上长来,其上生出不小细根深入山壁,将将长到此处。
柳飘飖估算一下,自她醒来,下落了也有两三千丈,莫说往上没有老藤可供攀爬,就算有,自己也爬不上去。索性一咬牙,抓住老藤顺着往下滑。
一路下来全靠小腿及双手使力,只下了百余丈,手心已然磨出血泡,小腿也好不到哪去。柳飘飖忙将棉被撕开,包住小腿以及双手,再快速下滑。如此这般也不过下降了五六千丈,整张棉被竟全部磨光。当下只能撕掉衣服下滑,待裙子撕到膝盖,也不过又下滑了百来丈。
虽说下滑主要靠双手以及小腿,前半身其他部位总也难免摩擦,此时衣服已磨得破烂不堪,再撕当真就衣不蔽体啦。柳飘飖心说这山谷还不知有多深,即便将身上衣物全部撕完,也未必能下到谷底,还不如死的体面些。当下咬紧牙关空手下滑,再下七八百丈,总算到了低,细算下来还真就刚好万丈。再看柳飘飖,手心已然露骨,小腿血肉模糊。
下了谷底,阴气已浓至极点,若不是玉佩总能提供一丝阳气,只怕她早已毙命。扫了一眼四周,那老藤竟是从地底生出,只怕地下埋有异宝,又或者这老藤本身就是天材地宝。她身上没有刀剑,用尽全力也拧不断藤干,又用牙咬了咬,一丝痕迹也没能留下。当下不敢再做停留,强忍疼痛,背对山壁直往前跑。
阴阳二气使用必须同时发出,这点周青当日就曾说过,他二人至今也未能悟出单独使用阴气或阳气之法。此时柳飘飖体内仅有一丝阳气续命,哪还使得出什么功法,因而奔跑速度也快不起来。她三日滴水未进,再加上阴气寒冷刺骨,这般奔跑无异于透支性命,人间极刑也不过如此。
然而她生性好强,又极为倔强,硬是靠着一股韧性,跑出了七八十里,总算到了极地边缘,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身上玉佩运转不停,慢慢转化她体内阴气,过了两个时辰才堪堪调理的阴阳平衡。
再过半个时辰,柳飘飖缓缓醒来,觉得身上有了不少气力,忙展开身法急往前行。再行百里仍是寸草不生,她心想那老藤定是宝物啦,若是慎之未死,找到他,说不定能取了这宝物。
想到周青,思念便泉涌而至,边跑边冲天大喊道:“贼老天,你当真是瞎了眼,不辨善恶。慎之未死还则罢了,若是死了,我要让整个九霞门陪葬,一世不成便生生世世!”
正是:情意深深难诉,相思漫漫蒸熬。百般苦怨命难逃,狂哮皇天不照。
高义不堪对月,多情难盼天饶。万千风雨任飘飖,说甚修仙慕道。
柳飘飖母亲早逝,独自生存至今,虽表面淡然,心里却争强好胜。加上她母亲一生坎坷,本就有些偏激,言传身教之下,使得柳飘飖更胜其母。在她眼里只有世态炎凉,哪看得到侠骨柔情,若不是每日里诵经念佛,只怕早已入了魔。
自从遇到周青,好似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他血气方刚、重情重义,有时像个穷酸秀才一样迂腐,有时又豪迈盖世。不过与他相处数月,自己便常常想他念他。至于是何时迷恋上了他,已然说不清楚,或许是他说出生死小事耳的瞬间,又或者是他笨口拙舌劝自己的一刻,再或者是听说他生平经历的时候。
只可惜他已然定了亲,他那未婚的妻子也是那般光彩夺目,自己只能敬而远之。
如果没有颜素衣,该有多好,自己可以邀他一同前往天枢,他定然不会拒绝,也不会到了这般下场。然而颜素衣又何错之有?怪只怪命运弄人,自己没能早早遇上他。
柳飘飖一路胡思乱想,又跑了百余里,总算看到些绿色。当下再也忍耐不住腹中饥饿,看到灌木丛中结了不少通红的果子,也不管有毒没毒,更顾不上掌心疼痛,草草抓下来,连叶带果一起吞入腹中。
幸好果子没毒,柳飘飖吃饱之后,才沿路慢慢寻找补气生肌的草药。奈何一路找过去,一株有用的草药也没发现,只找到几株中原常见的石榴树。柳飘飖揭了树皮,找了块薄石片,将腐肉削掉,再凝出清水冲洗一遍,接着用树皮裹住双手及小腿伤口。这石榴树皮所含汁液仅对轻微外伤有效,似她这般严重难有效果,好在能止住化脓,倒没有过分加重。
如此这般,一路走,一路寻找灵草,有果子吃果子,没果子啃树皮。只是她运气实在太差,不光没找到灵草,一年多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只觉得地势在慢慢升高。她那手、腿之伤虽未恶化,却也没能见好,一直向外渗血,却不见结疤。
柳飘飖心里疑惑不解,按说这伤口只要不化脓,自然慢慢愈合。也不知是吃了什么野果导致的无法生肌,还是那老藤有问题,奇怪的是自己体内只有那瓶毒药的毒性,并无其他。
又过了半月,总算遇到一个采药的老头,柳飘飖忙冲上前去,倒把老头吓了一跳,她忙拱手施礼说道:“问老人家好,小女子不幸跌入山崖,老人家可有疗伤的药材,施舍两株!”
“哎…!你伤成这个样子,只怕寻常草药难治。”那老头满脸皱纹,看上去约莫七十上下,肩挎药篓,稍显驼背,说话却中气十足。
“若有生肌蕨最好,培元草也行。”柳飘飖说道。
“此处阴气太重,生长的大多都是阴荨,可没这些生肌培元的灵草。你还是去城里医治一番,再买颗生肌丹服用。”
“小女子储物袋早已遗失,身上全无一物,如何医治得起?”
“你误食了什么?竟还中了毒!”
“小女子走了半年才来到此地,饥饿之时哪知吃了什么。”柳飘飖随口撒了个谎。
“随我来吧!”
饶了两里,上了一条小路,路上二人又互道姓名,柳飘飖唯恐合欢谷不放过自己,索性报了个假名叫云清清。这个云自然是云不惜的云,清则是借了周青的名。老头姓刘,排行老三,连个大名也没,就叫刘老三。
山野小道弯弯扭扭,饶了七八里才进了一处村落。那村落不过十余户人家,都是些木架泥糊的小房子。靠边一处小院,并排三间泥房,正是刘老三住处。
二人进了小院,堂屋里跑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满脸傻笑,见到刘老三就大叫道:“大大,大大!”
“乖!站这别动,大大给你做好吃的。”刘老三笑道。
那男子果真站那一动不动,只把头扭来扭去,盯着柳飘飖傻笑。
刘老三领着柳飘飖进了屋,让了个座位,笑道:“姑娘勿怪,我这儿子天生痴傻,心肠却不坏。你稍坐片刻,我去弄些吃的。”
半刻功夫,刘老三端来两弯稀粥,几个面饼,一半给了儿子,一半递给柳飘飖。
柳飘飖一年多没吃过饭食,三两口就将面饼、稀粥下了肚,吃完才起身作揖道:“小女子谢过老伯啦!”
再看刘老三一身短打倒有七八处补丁,还拖着这么位傻儿子,哪有能力救治自己,便接着说道:“小女子就此别过,他日必有厚报。”
“不急,不急,姑娘稍安勿躁。这村里十余户人家都是老汉同族之人,老汉虽无力接济姑娘,东凑西借总能凑齐姑娘疗伤所用。”
“如此多谢老伯,待我疗好伤,再设法偿还。”柳飘飖拱手道。
“天行,来陪清清姑娘说会话,大大出门办事。”刘老三喊过儿子,才起身往外走。
柳飘飖心说他这儿子人虽痴傻,名字却是不俗,却不知,刘老三哥仨都没名字,就连同族之人都经常讥笑。刘老三痛定思痛,花了不少积蓄专门请城中仙师给儿子起了个大气的名字。刘老大、刘老二没有刘老三的魄力,给儿子取的名字仍是猫狗草木。
刘天行蹦跳着走到房内,冲柳飘飖傻笑道:“大姐姐,疼不疼?”
柳飘飖点了点头。
“我给你吹吹就不疼啦!”
柳飘飖叹了口气,心说这人看着怎么也有四十岁,说出的话仍如三四岁孩童,当下又点了点头。
刘天行离了老远,两腮鼓起,猛吹一口气。
柳飘飖笑道:“果真管用,不疼啦!”
刘天行却叹了口气,说道:“哎!我只会止疼,却不会治病。大大每次疼啦,我一吹就好,他那腰弯了,我却总治不好。”
二人又聊了半天,刘老三才满脸笑意回来,从怀中掏出一枚通红的灵果递给柳飘飖说道:“这是回元果,很是难得,你先吃了补补元气。疗伤用的灵石,老汉也凑够了,明日领你进城医治。”
柳飘飖接过果子,心里一惊,这种果子她认得,却不是什么回元果,而是散元果,专门用来散功。柳飘飖心说好你个刘老三,这是想给你儿子讨个便宜婆娘?面上却笑道:“多谢老伯,等下运功之时再用。小女子有一事想要请教,此处距离合欢谷还有多远?”
“姑娘打听合欢谷作甚?”
“舍妹被他们掳走啦,我正要前去寻人。”
“哎…!造孽啊,合欢谷虽是云泽域最大的门派,行事手段却最是斯滥。你那妹妹只怕凶多吉少,合欢谷离这还有万里之遥呢!”刘老三叹道。
“啊!不行,我得去寻妹妹,咱们就此别过!”柳飘飖急道。
“姑娘何必急于一时,疗好伤再走不迟。”
“也好,那是什么?”柳飘飖惊叫道。
刘老三猛一回头,柳飘飖出手如风,一掌拍在他脑后,这一招干净利落,比周青果断多了,刘老三身影一晃摔倒地上。
刘天行正一旁笑嘻嘻看二人说话,骤逢变故,只顾得大叫大大,却没有冲柳飘飖出手。
柳飘飖也不管他,提起身法仍沿来时小路进了山,稍一转弯,冲正西而去。
跑了两天也没见人追来,当下放缓脚步,一路找寻灵草。到了半夜,柳飘飖正在一棵大树上打坐歇息,忽听得前方一阵吵闹,接着便看到几十个火把朝自己这边赶来。
柳飘飖收了声息,坐在树上放眼观瞧,只见手持火把的几十人正在追前方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子。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长得十分秀气,此时却一会哭一会笑,嘴里话语一直不清不楚,好一会才说出一句整话:“沈郎,你在哪?素素好想你啊!”
后面跟的最紧的是个中年男子,他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惊了女子,只一直在那女子身后低声劝慰,此时忙回道:“素素,沈公子明日就来,你先随爹爹回去。”
只听那女子大叫道:“哈哈,骗子,沈郎早被你埋了!”这句话出自那女子口中,语调却大不相同,比之前尖锐许多。
这时人群中有一位身穿素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上前来,说道:“世叔,素素妹妹必是被恶魔强占了神府,让侄儿施法收了恶魔。”
“贤侄不可啊,我这几日翻了不少古书,就有一本记载了恶魔,只怕强驱不成,反害了素素。”
“世叔糊涂啊,即便是那魔王魔神也得人主动献出灵魂方能全面掌控,占了素素神府的必是小魔,若是魔王,只怕挥手间便将此地夷为平地。你看素素妹妹时不时的还能记得那姓沈的,可见她神魂还在挣扎。世叔须得早拿主意,迟恐生变!”白衫男子急道。
中年男子沉思一会才算下定主意,说道:“就依贤侄,贤侄施法之时须得多加小心,千万别伤了素素!”
“侄儿疼她还来不及,怎忍心伤她,本来等明日师父来了最好,只是素素今日太过反常,怕是等不到师父啦!”
白衫男子说完挥手祭出一把灵剑,又甩出一把符篆,快速冲到素素身边,口中念念有词,正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边念边将符篆贴于素素额头、双手、膝盖、肚脐等位置,接着大喝一声:“妖孽,还不现身!”
果然,素素身子扭了几下,一团黑雾自她眉心而出,转瞬就跑了几十丈。白衫男子岂容它跑,当下一剑刺出,也是光芒刺眼,锐气十足。
那黑雾见他剑芒劈来,不但不闪,反倒迎剑而上。剑气将它劈作两半,它便两半同时袭向白衫男子。
白衫男子挥剑画出一道阴阳纹,往前一推,心说这乾坤剑法系自家门派看家剑法,定能建功。
柳飘飖在树上看的真切,心说他这剑法虽说犀利,却比慎之的情意剑少了不少灵性。
果然那黑雾仍是不闪不避,虽被这乾坤剑法劈成碎片,眨眼间又聚在一起,到了白衫男子跟前,猛地变幻形体,化成一般丈长魔斧,直劈下来。
白衫男子吓得胆裂魂飞,脚下竟使不出力气,手上宝剑也成了摆设。
魔斧劈到白衫男子脖子上,骤然激起一道七彩宝光,硬生生将其拦下。那宝光拦住魔斧仍不肯罢休,瞬间化成一把七尺彩剑刺向魔斧。
魔斧刚才已经吃了大亏,被那七彩宝光拦了一下,竟耗去自己大半功力。哪敢与它再斗,瞬间变回黑雾,向东逃去。柳飘飖当即跳下大树,直追黑雾。
那彩剑只追了百丈便返身回来,再化成一道彩光回到白衫男子身上。
白衫男子刚想提剑再追,中年男子忙一把将其拉住,说道:“贤侄莫追,先救素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骂道:“你个怂包,若不是你那师父厉害无比,老子肯将女儿许给你?刚刚若不是那护身符,只怕你早已命入黄泉,还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
且不说素素如何,单说柳飘飖一路追了百余里,仅能远远看到黑雾,却始终无法追上。那黑雾更急,明知道身后缀了个人,奈何自己功力损耗太多,竟始终无法将其甩开。
黑雾也不敢朝人多的地方逃,只能在山野之地乱窜。柳飘飖更不敢歇息,所幸有玉佩输入阴阳二气,勉强能够跟上,哪怕饿了,也只是顺手摘些树叶、野果果腹。
一人一雾,你追我逃,跑了半年,才进了那处大泽。黑雾跳入湖中不见了踪影,柳飘飖心中抱有一丝侥幸,以她的资质想要找合欢谷、九霞门复仇,只怕此生无望,若是能将灵魂献于魔神,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当即跪在湖边祈祷,恳请魔神降临,才有了随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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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周青、芗女二人,一路直往北飞,那火苗也一直悬在周青头顶。又飞了上千里,芗女稍作提醒,周青又往前飞出十里,才在神识边缘发现数百团黑雾围在一起,似乎正在交流。那些黑雾之间的交流并没有声音,只是有几个蹦蹦跳跳,显得十分兴奋。
周青当即停住脚步,藏在一颗巨树之上。只见其中一团黑雾,脱离魔群,飘在空中,叽里咕噜说了不少,接着其他黑雾也全部朝他涌去,不大会功夫,数百团黑雾竟融为一体,大小虽没多大变化,仍是水桶一般,雾状的身体却几乎凝为实体。
百雾一体的黑雾,只适应了片刻便朝北窜去,速度比之前那只快了何止十倍。周青将速度提到极致,仍是连它影子都追不到,只能辨别大致方向继续北飞。一路又见到七八个正在融合的黑雾,也如之前那只一般,融合完成便朝北飞去。
“和尚,刚刚那只至少也有金丹后期的修为,这里七八只,咱们还是回去妥当。”芗女急道。
“它们都朝一处汇合,定然有大事发生,不看个真切,如何能够安心?”
“成天安心安心,你到底担心什么?”芗女怒道。
“我担心生灵涂炭,更担心这些事与我有关!当日我在涟源州城,不过一年,便来了个白虎屠城,那事本就与我有些关联,概因我之前杀过一个金丹白虎。而如今,刚到邻云城,又出了魔,事情哪有这般凑巧?”
“天枢多少修真门派,哪个弟子没有坐骑,骑白虎的多得是,杀白虎的更是不计其数,哪能因为你杀了一只金丹白虎就把罪过揽到自己头上。”
“咱们远远看着,不出手总行了吧,再说有火灵在,那些魔未必伤的了咱们。”
火灵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魔族强大之处就在神魂,说不定早就发现了咱们,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才没来寻咱们麻烦。”芗女仍是担忧。
“那你在此处等我,我独自探上一探!”
“你当老娘怕死?老娘只是怕你死!”芗女叫道。
周青再不多说,抱起她继续前行,又行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山谷外围。那山谷倒也不深,下去不过七八十丈,长宽也不过百余丈,正中心有一处星芒,黑暗中尤其耀眼。
二人再藏于一颗树上,只见星芒附近已围了百来个形如实体的黑雾,这些黑雾个个念念有词,说些什么则全然不懂。
众魔祷告之时,四面八方仍有不少魔族赶来,有几个离着周青已不过两里,却仍是视而不见,显然眼前之事更为重要。念了足有一刻钟,最先祷告的百来个魔族此时全都排着队向星芒走去,进了星芒便消失无踪。不过片刻功夫已有十几个魔族消失,每消失一个,星芒便亮上一分。
周青猛地把芗女放在树上,仗剑直冲星芒飞去,芗女想要将他拉住,却哪里拉的住!
周青冲出不远,离着星芒还有二十里时,便有八团黑雾迎了上来。周青头顶火灵不等他指挥已然冲了上去,张嘴一口蓝焰喷出,竟只将最前面黑雾磨去十之一二。火灵大怒,身子直接撞了上去,直接从黑雾体内穿过,虽将其中间烧空不少,却没能全部磨灭。
与此同时,周青已数剑斩出,芗女躲在树上也是神识做刀连劈几下,只是她经络被封,坚持不了多久,不过辟出三四十刀,识海已然放空,当下只能干着急。
周青剑芒不过辟出十多道,便被一团黑雾撞到身上。其他黑雾有些化刀、有些变枪,一起击向周青。
撞到周青身上的那团黑雾竟直接闯入周青识海,那玉球一转,一道至纯无比的阳气喷出,只一下,就将黑雾磨去个七七八八,吓得它急忙逃出。
其他六个化作兵器的黑雾此时已然到了周青身前,周青反手挥剑,在身体四周抹了一圈,同时凝出一条十余丈长的火龙迎向魔兵。
说时迟,那时快,六个魔兵拼着损掉小半修为,硬是将周青剑芒、火龙统统灭掉,接着同时击到周青身上。
周青只觉浑身一冷,说不出的痛苦,不似断骨削肉那种疼,更像整个人已被劈散。最痛苦的则是神魂,好似被魔兵割裂了一般,只觉整颗脑袋要四分五裂。
幸好有玉球一直在识海运转,才保住他精神不乱、神识不灭。生死关头,周青抬手将那金精匕首挥出,权当剑用,神识指挥它横斩半圈。未曾想还真就如芗女所说,匕首虽小却比他那破剑好用不少。金主杀伐,那金精果虽是后天金精,威力却非同小可,一下便将六把魔兵拦腰斩断。
之前火苗一直在与最前方那只魔争斗,此时虽未完全将其灭掉,却总算将其赶走,腾出手来,忙向六把魔兵喷了一口烈火。
六把魔兵本就被周青剑芒、火龙磨去小半修为,而后又被金精匕首拦腰斩断,此时再面对威势汹汹的先天火灵,当真是无力招架,只能左右闪躲,逃命去了。
周青忙再往前飞,此时那最初围着星芒的魔族已然全都消失无踪,后续而来的魔族则全在祷告,看见周青冲来,竟没一个出来阻拦,仍是祷告不停。
周青冲到星芒前一里,停住脚步,正对星芒中心凝神刺出一剑,也不管结果如何,扭头就跑。火灵看周青刺出一剑,也跟着喷出一口烈火,再一闪身进了周青识海,蹦跳一会,又自行回到玉球之中。
周青头也不回,到了大树旁,卷起芗女继续疾飞。
芗女笑道:“和尚,你不是胆子大着呢吗?怎么头也不敢回?”
周青疾飞不停,嘴上说道:“我已然尽了力,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回不回头的有何区别?”
“你这和尚懂得什么?咱们修行之人讲的是逆天改命,你成天听天由命可成不了大器!”
“逆不了天的时候还不是要听天,多说又有何用?”
“就你道理多!”芗女嗔道。
一路飞驰,天亮才到了新城附近。二人降落在地,快步进了城,直奔斗宝阁而去。
通报之后,上了六楼,见了黄三爷,周青拱手说道:“三爷,昨日在下前往涟云山,本想前去寻找家人,走得深了,便宿在山中,不料竟见到不少黑雾。若在下猜测不错,那些应当是魔。在下一路尾随,在正北方向两千多里处,竟有一处星芒闪耀,那些魔族纷纷进入其中不见了踪影。在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特来禀告三爷,也好让龙虎帮早做应对。”
“那些魔族何等修为?星芒的样子再说清楚些。”黄三爷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可见龙虎帮早就知道魔族之事,只是对于星芒有些不解。
“那些魔族速度较在下快出百倍,有几个与在下插肩而过,竟然视若不见,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做。待在下到了星芒附近,才发现那些魔族进入星芒之前都会祷告一番,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在下是一句也没听懂。至于星芒的样子,则是八角连线,颇像乾坤八阵图!”
“我知道啦,你很不错!你那家人可曾寻到?对了,你那相好的现在如何?”黄三爷笑道。
“在下在城中打听一天也没找到家人下落,听人说起涟云山中有不少人伐木凿石,所以才去得山中。至于圆圆,哎…已然故去啦!”
“你年轻英俊,还怕没有红颜知己,圆圆福薄,故去就故去啦。你身边这位才真是倾国倾城,须得好好珍惜!哈哈!”
芗女听罢,顺杆子上墙,说道:“听到没?花和尚成天勾三搭四,天下哪有老娘这般倾国倾城又死心塌地的姑娘?”
周青干笑两声,抱拳告辞。
出得门来,周青二人先去买了个储物袋,回到客栈,将妖界不少灵草异果倒换到储物袋中。
“和尚,你还真是重情重义,不过一青楼女子,值得这许多本钱?”芗女调笑道。
“哎…!不过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哪里由得了她?”周青叹道。
“你们那里个个都像你这般神神叨叨吗?”芗女奇道。
“……”
周青揣上储物袋,独自来到秀帷楼,又塞了两根千年灵草与阎姑姑,才再次见到秋娘。
“三哥,这两日我足不出户,未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无妨,我看许多人都得了小院,你没有吗?”
“有是有,还没建好。”
“你与钱立元还有几日相会?”
“四日。”
“你与他相会之后,托词探望夏生,七日后你沿涟云山山路往正北走五十里,右手有一处百丈高宽的光滑峭壁,很是显眼,我在那里等你。”
“好!三哥心中是否已有定计?”
“还在寻思,待你与钱立元相会之时,再打探下龙虎帮近日动向,主要是姜四爷的去处,七日之后咱们再议,记着带上夏生。”
“夏生还是…”
“放心,我自不会害他,这里不少灵草异果,你与夏生分了吧。”周青将储物袋塞到秋娘手中,转身就走。
“三哥莫要误会,我只是担心夏生年幼,怕坏了三哥大事!”秋娘急道。
“我知道,你护弟心切自然没错,只是你总不能一辈子护着他。很多事要放他自行处理,男儿大丈夫岂能总活在女人羽翼之下?”周青说罢再不停留。
秋娘心说是啊,夏生即将年满十六,若是父母还在,只怕已为他娶亲。自己不过一介风尘女子,如何能护他一生,福祸本难断,让他自力更生,未必便是坏事。
周青回到客栈,每日仍前去茶楼坐听消息,连着七日,竟无一人提到魔族,不禁有些疑惑:那些魔族当真就此消失?那处阵法到底是传送阵还是召唤阵?
到了七日之约,周青、芗女二人提前赶往涟云山那处光滑峭壁旁等候,此处全是些低矮灌木,因此少有人来。等了半天,才见夏生背着秋娘快步而来。周青仿着鸟叫吹了声口哨,夏生才注意到二人,忙朝这边赶来。路上秋娘早已暗示他此人正是周三,是以他见了周青忙放下姐姐,作揖说道:“见过恩人!”
“不必多礼,随我来!”周青虚扶一把,转身前行带路。
往东又走了半里地,再往南一拐,绕到了峭壁之后,正有一处天然的山洞。四人进了山洞,周青才笑道:“我为大家引荐一番,这位是芗女;这二位是亲姐弟,秋娘,夏生。”
来之前周青早已警告过芗女,不准她提及秀帷楼之事,是以她只能含笑与秋娘姐弟见礼,嘴上却实在忍不住,调笑道:“和尚好福气,秋娘姑娘可真是温顺可人!”
周青瞪了她一眼,笑道:“贤姐弟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夏生,近来修为可有长进?”
“蒙三哥恩典,那日除了白虎,换了不少灵丹妙药,现在已然化液七成。”夏生毕竟小孩子脾性,说完又忍不住问道:“三哥,这便是你本来面目?当真是英俊潇洒,你与家姐这般有缘,不如做了我姐夫如何?”
周青还未回话,秋娘急忙接道:“乱说!你傻啊,看不出芗女姑娘才是三哥意中人吗?”
芗女本来想看周青好戏,听秋娘说完,又觉十分受用,忙抬眼观瞧周青,看他如何回话。
周青笑道:“哈哈,不说这个!咱们还是谈谈正事,秋娘可打探到姜四爷去处?”
芗女失望至极,怒瞪周青一眼,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钱爷好像与那姜四爷往来甚少,听他口气,这姜四爷十分神秘,是以并未打探到有用消息。罗大爷前日设宴招待钱爷,我在一旁伺候,倒是听说了魔族现世的消息。事后,钱爷私下里告诉我,说是龙虎帮想要九霞门出手,让他代为禀告;还说魔族留有一处阵法,破开阵法说不定有许多天材地宝、远古神兵。”
“钱爷什么意思?他肯不肯代为上报?”
“他自然愿意,上次妖族之事,九霞门虽说没讨到好,却得了一处宝藏的秘密,日后总有机会去取!听钱爷意思,那魔族比妖族更早,宝物必然更多,九霞门岂有不探之理!他昨日已然出发去了九霞门。”
“好!希望这次九霞门别再做缩头乌龟!”周青笑道。
“三哥对于龙虎帮之事有何计较?”秋娘问道。
“眼下罗大爷藏在山中阵法之内,黄三爷闷在斗宝阁足不出户,姜四爷不知去向,只有许五爷一人还远在州城,眼下九霞门将至,倒也不宜动手。等到九霞门来了,再浑水摸鱼。
你二人等我消息,若是魔族气势过凶,咱们马上撤离。夏生,你那几个好兄弟,也得准备起来,多加留意龙虎帮动向。切记,不可将我的事情告诉他们,我信得过你,与他们却交往太浅,眼下还不宜将事情全盘告知。”周青与秋娘姐弟有生死之交、救命恩情,相信她俩不会出卖自己,是以才将想法说出,也好让两人早做准备。
“三哥放心,我心里有数。咱们这段日子又结识了不少小兄弟,眼下已有四五十人,正准备成立个帮派。只是帮派名字还没想好,又恐龙虎帮打压,才拖了下来。”夏生回道。
“如此甚好!待有一日,除了龙虎帮,正好由你接手。”周青心说还真是巧了,未曾想夏生还有如此手段。
“我有两名兄弟,皆是被龙虎帮杀了全家,侥幸逃出一命,现在正潜伏在龙虎帮内,伺机报仇。只是他们修为低下,眼下还起不了大用!”
“无妨!只要人心可用,修为低些算的了什么?龙虎帮在明,咱们在暗,慢慢算计,总有扳倒它的一天。予你的灵果早些吃了,多出的送与弟兄,让他们也提高些修为,灵果多得是,吃完再来寻我。我最近就住在新云客栈,有事在门口吹哨,再来此处汇合!”
周青吩咐完夏生,又对秋娘说道:“秋娘,城中神识不敢乱扫,只能夜深人静时,悄悄观察。你若有事,只需在院中晾件红裙,我自会设法与你相会!”
夏生待周青吩咐完才说道:“三哥有所不知,咱们修行功法太差,即便多服灵果,进度也十分缓慢,不如卖掉一些,换几部好些的功法。”
周青一直修行太玄真经,对其他功法不甚了解,只是听张毅简单说了些,当下回道:“依你!我这还有不少灵石,也全给你!”
说罢,挥出自邻云城罗爷那得来的一万八千灵石,夏生也不客气,挥手收入储物袋中。
芗女此时才转过脑袋,仍是面带怨气,说道:“这小小涟源州买得到什么好功法?明日我刻录几份予你!”
周青心说她是元婴修士,刻录之时再加入自己心得体会,自然不是一般功法能比,当即拱手笑道:“芗女果真大度,在下十分佩服。”
“老娘欠你的,活该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
周青表情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话,秋娘忙插嘴道:“芗女姑娘有所不知,三哥乃当世君子,岂会像市井小民一般轻许诺言,嘴上不说,心里未必没有!”
秋娘本想劝芗女不必急于一时,谁曾想,芗女闻言更怒,叫道:“哼!要你来劝?和尚什么人,老娘岂会不知?”
周青忙说道:“秋娘勿恼,夏生勿怪!她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
秋娘、夏生又不傻,一句话就听出芗女面冷心热,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老娘可不是什么刀子嘴豆腐心,这些年死在老娘手上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尤其是那些小狐狸精,老娘是见着一个杀一个。”芗女有台阶也不下,硬是死倔到底。
周青心说你十年才出一次山,哪去杀这么些人?眼下也不揭破她。三人只当没听见,你看我,我看你,心不在焉。
芗女见三人根本不理会自己,心里更怒,大叫道:“好你个和尚,胳膊肘净往外拐!”
周青仿佛入了定,秋娘姐弟俩也是看着洞顶发呆,芗女左右无计可施,只能偃旗息鼓。
周青看芗女消停下来,才一把将她抱起,朝洞外掠去,临走说了句:“明日此时来取功法。”
秋娘姐弟俩等周青走了半个时辰,才快步下山。
次日,周青买来玉符,再多买两个储物袋。待芗女将功法刻录好,再飞到峭壁后,等候夏生。待夏生来到,周青交了玉符并一袋灵果,也不多停,紧忙返回客栈。
时间匆匆过去一月,周青每日里仍是晚上练功打坐,白天去茶楼喝茶,期间又去了几次涟云山,一来与夏生互通消息,二来也装作山中寻人。这日半夜时分,周青神识仍如往常一般,悄悄打探整个新城,扫到秀帷楼后院时,正瞧见秋娘院中挂起了红裙。
这一月来,芗女已将神识修行之法,以及各类妙用悉数相传,主要有攻击之法、传音之法、搜魂之法。只是他还未曾熟练,不敢乱用。
芗女倒是可以神识传音给秋娘,只是据她所说,若是近了还好,这么远的情况下,她那神识波动厉害,只怕瞒不过黄三爷,周青神识虽不如她,波动却微不可查。
次日傍晚,周青迈步进了秀帷楼,照例递给阎姑姑两根灵草。阎姑姑这次却不肯接,只低声说道:“公子莫不是恋上了卿卿?奴家观公子年轻俊秀,难得还彬彬有礼,不忍你无端丧命,莫要再见她啦!”
周青心说这阎姑姑虽然势利了些,心肠倒不算坏,当即笑道:“姑姑误会啦!圆圆生前酷爱唱曲,也写了不少,刚好让卿卿抄录下来,今日特来取走。”
“果真如此?奴家好意相劝,公子可要好自为之!”
“姑姑一番好意,在下岂会不知好歹?取了词曲就走。”
阎姑姑这才接过灵草,说道:“快去快回!”
周青见了芗女,也不急着问话,先从储物戒中挥出笔墨纸砚。他本就喜爱书法,守孝之时,一直带着笔墨纸砚。后来去往复州之时,便统统收入储物袋,后来又转到储物戒中。
铺好纸,磨好墨,周青才说道:“我说你写!”
秋娘不知缘由,也不多问,周青说一句,她就写一句。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周青连续念了六首乐府诗,有《怨歌行》、《白头吟》等,都是些中原脍炙人口的乐府名诗。
“这些都是三哥写的?”秋娘诧异道。
“那倒不是,都是我家乡之人所写,咱们那修行的人少,读书的人多。”
“怪不得三哥重情重义,原来你那家乡都是多情之人。”秋娘感叹道。
“若是阎姑姑问起,就说是圆圆所留。”
“知道!钱爷昨日回来啦,九霞门仙师这两日也会前来,三哥若有算计,须得早做准备。”
“咱们不必刻意算计,到时见机行事。钱爷为何没跟九霞门人一道回来?”
“上次妖族之事,钱爷险些吃了大亏,被同门说是经营不善、安排不周,这次自然早两天回来,提前安排。”
“他可曾提起这次来的是些什么人,都有什么修为?”
“不曾细说,只说换了个太上长老,阵势比上次还大。”秋娘回道。
“姜四爷还是不知去向?许五爷可曾回来?”
“姜四爷神神秘秘,没人知道他的去处,不过这次九霞门前来,他必然要现身。许五爷倒是前日刚回来,钱爷已然与他见过面。”
“你这几日没事,通知夏生,让他收敛一些,千万别露出马脚。龙虎帮不可小觑,上次白虎屠城让他们得了一座新城,这次不知又打得什么算盘。”
“三哥放心,我等下就去找他。”
“我看你修为一直不见提高,特意找了门修行功法,并用玉符刻录了心得。这门功法名叫太玄真经,想必你也知道,只能修到金丹。我与你资质相同,同样五行皆有,修的也是此功法。只是如此修行,福祸难定,你须得想清楚!”周青说道。
“因为没有资源,我从不敢奢望修行。现在有三哥相助,莫说福祸,秋娘死又何憾!”
“好!明日山中相会,我帮你重洗经脉。”周青心说果真没看错人,这秋娘看着温顺,心里却有一股韧劲。
周青将玉符递给她,先让她熟悉一下,接着收起笔墨纸砚,转身走了。
门口正好遇到阎姑姑,周青又取出纸张,拿与她看,说道:“在下岂能辜负姑姑一片好心,这不正是圆圆所留?”
阎姑姑读了一遍,叹道:“未曾想圆圆还有这等才华,只可惜红颜薄命。”
周青长叹口气,收起纸张,朝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先将今日之事说出,接着问道:“分神修士能否看穿咱们的伪装?”
“所谓分神,即是元神可主动脱离身体束缚,自行修炼。若他刻意分出元神分辨,自然能够看穿;若仅凭神识,那元神受到躯壳限制,八成是看不穿。若是合体高手,身躯也与天地相合,自然不受限制,一眼便能看穿咱们。你看起来不过练气修为,我经络被封,只要不用神识,和普通人无异,他哪来这许多闲心专门辨认咱们。”芗女说得头头是道。
周青笑道:“这下我算安了心!”
“嘻嘻,知道老娘有用了吧?”
“……”
“别不承认,你会越来越离不开我,以后说不得要天天求着我,到时我再把你一脚踹开,让你老是冷言冷语,嘿嘿嘿!”说着自然联想到周青哀求自己不要离开的场景,禁不住又奸笑几声。
周青也不理他,抄锅添水煮好果粥,再烤上一块妖兽肉,又挑饱满的灵草仙芝炒了一盘青菜。芗女气得大骂他暴殄天物,嘴上却吃得最快。
次日一早,周青二人前往峭壁山洞等候。
待秋娘姐弟来到,周青说道:“我修行方式与众不同,体内并非真气灵液,而是阴阳二气,运用之时也是二气同发,至今也没摸索出单独使用阴气或阳气的窍门。不过水滴终有石穿日,铁杵也有成针时,假以时日,总能摸索出来。
秋娘你五行杂乱,吸引灵气太慢,即便吃了灵果也多半无法吸收。我要将你体内真气全部化为阴阳二气。
天地万物皆由阴阳而来,是以无论何种灵丹妙药、灵草异果,吃了总能有所长进,按理应比转化灵气来得快。
只不过,此事我也是头次施为,不敢确保万无一失,你若有任何不适,须得及时说出。”
“三哥只管施为,死活兹当命中注定!”秋娘说得十分果断。
周青再不多说,示意秋娘盘膝而坐,自己与之相对,手心相贴,小心翼翼将体内阴阳气输入秋娘体内。
秋娘多年未曾修行,一身修为还在练气初期,全身经络尚未全部打通,周青只得缓而图之,慢慢沿着她手三阴经挨个腧穴打通。
从中午到深夜,才将她手三阴经全部打通,中途倒也没出什么差错,秋娘只觉得手臂有些胀痛,尚可忍受。
一直过了三天,终于将秋娘全身经络打通,若是被人知道,周青只用三天便将一位练气修士强行提到筑基,只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待全身经络一通,秋娘只觉全身通泰,放眼天地都宽广不少,当下翻身跪地,就要磕头。
周青一把将其扶起,说道:“这等方式无异于拔苗助长,总不如自己修来的牢靠,只怕以后的路就窄了!”
“若不是三哥,秋娘此生也无缘筑基,哪有什么以后!”
“你来试试用这阴阳二气运转太玄真经。”
秋娘再次盘膝坐地,心中默念太玄真经,果然天地间无数气流汇了过来,气海中一转便化为阴阳二气。手一挥,瞬间凝出一道火球,再一挥,火球边又出现一枚水球。
“瞧瞧,瞧瞧!秋娘比你这笨和尚聪明百倍!”芗女揶揄道。
秋娘感悟片刻便站起身来,笑道:“这阴阳二气当真好用,运行起来比那灵气快速威猛,补充起来也比灵气简单便捷。”
周青心说自己两个金丹却是诡异无比,每日转化不少阴阳气,能进入金丹的却仅有几丝,其他的都在中下丹田积累。知道这是自己与常人不同,秋娘以后未必能结出两颗金丹,也不用现在就告诉她,当下说道:“这是自然,天地万物皆可化为阴阳二气,却不能都化为灵气。比方说这空气之中,灵气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不少呼吸之气、雨水之气、燥火之气等等,修行之人仅能吸收灵气,咱们却能统统吸收,自然快上不少。”
“怪不得老娘总觉得体内多了一道怪异的真气,原来是你这色和尚所留。”芗女叫道。
“为何不早说?”
“老娘经络被封,这段时日感受不到真气,倒是给忘啦。”芗女嬉笑道。
“如果我依此法,能否将你体内封灵阵冲破?”周青忽生奇想。
“应当可以,只是太过凶险,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性命不保?老娘还没克死你,可不想这么早就死。怎么着,你嫌我碍手碍脚?”
周青心说你这脑子果真与众不同,也不回她,又对夏生问道:“修行可有长进?”
“得了三哥诸多灵果,哪能没有长进?现在已经化液九成,再有一月便可圆满,到时换枚逆行丹,即可冲击金丹。”夏生回道。
“何谓逆行丹?”周青听这名字颇为不解,既要化液成丹为何要叫逆行。
芗女抢答道:“和尚当真是笨,咱们修行之人本就逆天而行,金丹之下不过身体好些,寿元仍与常人无异。到了金丹寿元立增两百岁,可不是逆行吗?从金丹到大乘,每次破关总要历经各种劫难,虽不似大乘渡劫成仙那般要经天地雷劫,却也有心魔劫、情劫、五行劫等等。”
“修行不应顺天而行、阴阳和合吗?太玄真经里讲得细致,龙虎合而丹成,可没说什么劫难。”周青不解道,他当日成丹可没什么劫难。
“太玄真经乃是人族修仙伊始太玄门的镇派之宝,早已失传,现存的不过后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小部分。太玄真经的说法当日可取,现在却未必可取。概因升仙通道被封,唯有逆天而行方能冲破封锁。”
“谁有这般能耐,封得了升仙通道?”
“白痴,我上哪里知道!”芗女白了他一眼说道。
“为何我成丹之时没有劫难加身?”
芗女答不上来,索性再白他一眼,接着又灵机一动,调侃道:“你做了老天的乖乖儿,他自然舍不得施加劫难。”
周青知她调侃自己,不再多问,心想总有弄明白的一天,转脸对秋娘姐弟说道:“想必此时九霞门已到,咱们见机行事。”说罢再携芗女当先离去。
进了城,果真热闹了许多,斗宝阁十字路口处正围着上千人,服装各式各样,显然都是些散修。路口中间搭了一处高台,黄三爷正在台上卖命演说:“各位,想必大家对魔族之事都有所耳闻。近日经我龙虎帮多番打探,终于探到魔族阵法入口。魔族自天地初开便强立于世,后经神魔大战方才消失无踪,入口之内必是魔族秘地,里面不知存了多少天材地宝、神兵利器。
我等修士拼的就是机缘,若有机缘,谁敢说咱们不能称雄为尊、开宗立派?谁又敢说咱们不能飞升成仙、逍遥天地?莫非我等甘为人后,一辈子任人驱使?还是我等生就低人一等?不!我等绝不屈服天命,定要与它争个高低。”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台下群情高涨,齐声大呼:“不服天命!”
黄三爷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待台下齐声三呼之后,他一挥手,台下上千散修竟如久经沙场的士兵一般,瞬间安静。黄三爷不禁有些自得,五位兄弟之中,论修为他倒数,论对人心的了解,还有谁能比得上他?
五十年斗宝阁见了多少人心?天枢人人都是赌徒,区别只是有些人赌灵石,有些人则是赌命,了解了赌自然就了解了人心。
只听他大声喊道:“机缘就在前方,尔等可敢一搏?”
“搏!搏!搏!”上千散修齐声嘶吼。
黄三爷挥出一把巨斧,直指东方,大喊一声:“出发!”
散修们纷纷往东疾奔,只有几十人留了下来左右观望。
周青心说好你个黄老三,蛊惑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看来姓姜的要放一放,先宰了你再说。
心里虽这么想,一时也奈何不了他,若是能有个让龙虎帮开罪九霞门的法子多好,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灭了龙虎帮。
他与芗女商议了一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挑拨离间无处下手,栽赃陷害未必能成。龙虎帮剩下的四位头领个个奸猾似鬼,倒是杀早了朱二。
刚想回客栈,黄三爷已闪身来到他身边,笑道:“又进山啦?”
“回三爷话,在下找了一月也没寻到家人,就连同村之人也没看到一个,只怕是凶多吉少啦!”周青叹气道。
“不必如此伤感,早断凡情未必就是坏事。随我来,送你一样宝贝!”
“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三爷不吝赐教。”周青拱手说道。
“你想问我为何如此看好你?”
“正是!”
“就凭你当日捣毁我帮众识海,却没有赶尽杀绝,还留下吃食,就值得我看重你!”
“三爷就不觉得我有妇人之仁?”事已至此,周青也不抵赖。
“哈哈…哈哈!何谓妇人之仁?不过一些人强找借口罢了。你一定觉得我两面三刀,刚刚蛊惑了一群人前去送死,反过来又说仁慈,是也不是?”
周青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这些人若不拼上一拼,此生再无希望。是为了逆天改命死去好,还是苟且偷生好?”黄三爷反问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周青心说我管你巧舌如簧,反正不着你的道。
“这是弱者的托词,我等生而为人,都有修仙慕道的权利。那些人凭什么打娘胎里就占尽好处,咱们偏要拼死挣命?若不想让后世子孙也如自己一般,为块灵石拼的你死我活,就要豁出命去争!”
周青心说他莫非已看出自己身份,不然何必非要对自己一人蛊惑,当下回道:“三爷金玉良言,自然十分有理,然而在下只想苟且偷生,不想称雄为尊。”
“好!好!好!果然心志如铁,随我来吧!”
周青、芗女只得跟他进了斗宝阁。
到了六楼,黄三爷挥出四把兵器,有剑、刀、枪、锤,个个都宝光闪耀,竟都是法宝,虽说品阶不高,却比灵器好上许多。
“也不知你善用何种兵器,挑一把吧!”
周青毫不犹豫选了一把长枪,往前一刺,旋即回马后扫,倒也颇有架势,接着收枪抱拳道:“蒙三爷抬爱,在下家传功法正是枪术,做梦都想有把宝枪。”
黄三爷面色稍微一变,又不着痕迹掩饰过去,笑道:“当真看不出来,你这般斯文秀气,竟然会使长枪,还以为你会挑剑。”
“在下剑法很是一般,不过几招花架子,入不了眼的。”
“去吧,这几日九霞门众仙师住宿城中,千万注意言行,免得得罪了贵人,我也保不了你。”黄三爷挥手道。
周青告辞离开,到了客栈,芗女才说道:“和尚当真奸猾,这都不上当。”
“朱二之死已然暴露,那处丛林树木断了大片,明眼人自然知道是剑气所致。黄老三怀疑到了咱们,只怕会一直监视,若是闹到九霞门也怀疑咱们,只怕到时跑都跑不掉。明日得去租处小院,这一个月咱们装作找寻亲人,住在客栈还可理解,若是常住下去太惹人生疑。”
“黄老三既然有所怀疑,为何不直接动手试探?”芗女不解道。
“嘿嘿,黄老三工于心计,倒与我中原谋士相似,总想以智取胜。唯有如此才能显出他的手段,若是直接动手,岂不落了下乘?若我不是凶手,他岂不脸面无光;若我是凶手,连朱二都杀了,他岂有胆量冒险?”
“这也说不过去,他何不多叫些人,杀对了最好,杀错了也不过两条人命。”芗女仍是不能理解,以她的实力,自然是万事都靠拳头,管你对错,杀了再说。
“他今日演说之时,说到精彩处不禁有些得意,虽然掩饰的不错,却刚好被我看见。这就说明他善于攻心,并以此为乐。所谓上兵伐谋,先试探出咱们身份,再做出应对,才是上上之策。我若是他,也会如此行事。”
“哪有如此麻烦?”
周青想了一下,分析道:“若明刀明枪前来,只有五种结果:其一,咱们是凶手,他们杀对了,皆大欢喜;其二,咱们是凶手,但是修为很高,被咱们杀退或让咱们跑了;其三,咱们不是凶手,修为低下,他们知道杀错了,这个结果还不算糟;其四,咱们不是凶手,但修为不错,又被他们杀了,他们不知道杀错了人,只会让自己放松警惕,反而给了真凶可乘之机;其五,咱们不是凶手,但修为很高,这样更糟,凶手没抓到,反而给自己竖了个强敌。”
“哇!和尚你这脑袋怎么长得?这么多弯弯绕都想得出来?”芗女惊讶道。
“不是我想得出来,善攻心者,必然多疑,黄三爷必定这么想。只是奇怪,咱们看起来普普通通,他因何会怀疑咱们杀了朱二爷?”
“你对天枢太不了解,修士有很多掩饰自己修为的手段,能捣毁龙虎帮众人识海,修为自然不可能只有练气,他有所怀疑也很正常。”
“这就对啦,怪不得他今日说什么仁慈。毁帮众识海和杀朱二爷一前一后,手段截然不同。看来他仅仅是起了一点疑心,我没挑剑,他应该不会再怀疑是针对龙虎帮,只是笃定咱们必然有所隐藏,仍会继续监视,好知道是何目的。”
“哎呀,不管啦,勾心斗角的头疼。反正你活,老娘不死;你死,老娘也不活!”芗女晃了晃脑袋说道。
周青笑道:“明日租了小院,再去摆个摊铺,收些旧书典籍、阵法图谱。我那剑法早已到了瓶颈,始终难有进展,看看旧书之中能否找到一些记载,若是能将阵法融入剑法中,是不是威力更胜?”
“我对剑法一窍不通,九霞门只修五行,一本剑诀也找不到。倒是听说,云泽域有一个天剑门专修剑法,修为最高的也是个分神修士,厉害无比!若不是合欢谷底蕴十足,只怕早被天剑门给灭了。”
“太好啦!待此间事了,咱俩就去天剑门求经问道。”周青喜道。
“不去救相好的啦?”芗女调侃道。
“漫无目的,如何去救?咱们一路行,一路打探,若能学好本事,自然也多了几分救人的把握。”
芗女窃喜,心说:“臭和尚,老娘水磨工夫,总算把你感化不少,再不想着扔下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