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推进系统？
了解一下？
听到陆舟的这句话之后，卡森局长愣了两秒。
随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他便断然拒绝道。
“不需要！”
“新弗吉尼亚号上的情况一切正常，我们的生命维持单元能够保证他们的度过难关，根本不需要什么救援。”
怎么可能让华国人去救人！
这要是救不回来倒还好，救回来了NASA的脸还往哪里搁？
更何况BFS飞船上可是凝聚了Space-X等多家航天企业的最先进技术，光是研发经费就高达上百亿美元，更别说还有那个着陆在火星地表的生命维持单元……
他可不相信，这些华国人手脚会那么干净！
看着卡森局长一脸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表情，陆舟虽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停顿了片刻，他开口说道。
“是吗？可新弗吉尼亚上的三名宇航员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发言，卡森局长微微皱眉，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陆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出于对新弗吉尼亚上殖民者的关切，我们试着接受了下从火星传来的电磁波信号。”
一瞬间，一丝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卡森局长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不善道。
“你监听了我们的通讯？”
“别这么激动，你们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儿吗？”陆舟笑了笑，继续说道，“何况我们只是在进行正常的天文观测时，不小心‘听到’的。”
“那又如何，我们的通讯经过了加密——”
没有等卡森局长说完，陆舟直接用三个字母，打断了他的话语。
“SOS。”
“！”
剩下的那些话被堵在了嗓子眼，卡森局长的眼睛瞪得凸了出来。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以为陆舟是在虚张声势，试图从他这里套话的话，那么现在这番念头已经荡然无存了。
强行崩住了脸上的表情，卡森局长逞强说道。
“我们……不需要你们的援助——”
“不，你们需要，”立刻打断了卡森局长，陆舟一脸严肃地说道，“这可是三条人命，你最好再认真考虑一下，然后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说完，陆舟伸手在键盘上敲了一下，结束了通讯。
看着中断的视频通话，卡森局长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按在了眉心上，感觉头疼的厉害。
去特么的三条人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谁还在乎这些东西？
然而他偏偏没法反驳陆舟的话。
如果华国公开那些包含有求救信息的通讯文件，而他们这边又无所作为……
对于当局的公信力而言，将是一场灾难性的打击。
或许美国可以不在意那些航天员的死活，但白宫不行，他也不行，任何涉及到这一问题的决策者，都不可能无视掉这背后造成的影响。
如果说十分钟前他还能够用意外或者说天灾来搪塞掉这次事故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十字路口……
如果不救，这场本该属于意外的事故，将变成一场谋杀！
站在旁边看着卡森局长，助理咽了口唾沫道。
“先生？你……还好吗？”
“我很好，”放下了按在眉心上的手，卡森局长看着指挥中心内一双双看向这边的视线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回头看向了跟在他身后的秘书说道。
“准备车……我现在要去一趟白宫。”
这种事情，只能交给总统去定夺了。
助理微微愣了下问。
“现在？”
“就现在！”
……
与此同时，金陵高等研究院。
结束通讯之后的陆舟长出了一口气，放松地靠在了办公椅上。
他不是很擅长谈判，不过相信他的意思已经准确传达给卡森局长了。如果美国那边没有给出官方的回复的话，他这边会主动公开这些通讯数据。
而到了那一步，如果美国仍然没有给出官方的回复，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将会单方面宣布，对新弗吉尼亚殖民者展开人道主义救援。
毕竟你不救人，总不能阻止别人去救吧？
至于把人带回来的好处？
人是死是活其实根本不重要，活着对于华国的国家威望与国际形象是一个巨大的提升，即便是死了上去帮人收个尸也不亏。
对于那座生命维持单元上采用的技术，还有漂浮在火星轨道上的BFS飞船，陆舟还是相当好奇的。哪怕是派个研究员上去看看，也是一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情。
这时候，电脑信号灯微微闪烁了一下，屏幕右下角弹出来一串气泡。
小艾：【主人，有人试图向你的电脑传输木马。(・∀・*)】
木马？
多半是CIA之类的情报部门吧？
对于发生这样的时期陆舟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再怎么说卡森也是部长级官员，自己主动向他的电脑发送视频通过请求，不被CIA的人盯上才叫奇怪。
陆舟：“能解决吗？”
【问题不大！(≧∇≦)】
陆舟点了下头：“那就交给你了，如果方便的话，顺便给他们一点教训，不过也别玩太过火了。”
小艾：【收到，包在小艾身上了！(๑•̀ㅂ•́)و✧】
气泡消失。
笔记本的风扇转了一会儿，很快就没了动静。
陆舟估摸着问题大概是解决了，于是从兜里取出了电话，翻开通讯录，给候光那边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很快接通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陆舟直接开口下令道。
“让地面指挥部开始计算航道，12小时之内，我需要一条精确的、电推进系统可执行的、从月球前往火星的最快转移轨道！”
“另外，将救援任务安排到正在地月转移轨道执行任务的霞光号身上。让他们先做好执行救援任务的准备，将驻站宇航员送到月宫号空间站之后，立刻完成工质补给，然后在月球轨道上待命。”
月宫号上由专门的空间货舱，储存备用的聚变电池以及推进工质。由于这座空间站原本就是作为“月球港口”而存在的，因此在月宫号上完成工质的补给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在听到陆舟的命令之后，候光神色一肃，立刻问道。
“美国那边已经有回应了？”
“不用等他们回应，”陆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真要等他们回应，只怕什么都晚了。”
想要搞清楚电推进与化学推进在优劣势上的区别，首先必须了解一个初中生都懂的概念，那便是加速度。
在较短的距离尺度上，因为化学推进方式庞大的推力，可以让航天器在较短的时间内达到一个很高的速度，因此总体来看在飞行时间上更占优势。
然而如果将距离尺度放大到百万公里，乃至数千万公里，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电推进虽然无法向化学推进那样，在较短的时间内将工质一次性喷发以换取庞大的推力，但却可以通过持续的加速，凭借着庞大的比冲，获得一个远大于化学火箭的速度最大值。
因此，对于BFR火箭来说，跨越数千万公里的距离前往火星需要3个月的时间。
但对于从月球轨道直接出发的霞光号而言，一个月的时间便足矣。
这还是在错过了霍曼转移轨道的最佳发射窗口期的情况下，如果火星与地球的相对位置恰好在最佳发射位置，可能连一个月都用不到便足以完成一次从月球到火星的飞行。
一片深邃幽暗的深空之中，将月宫号驻站宇航员送达目的地，并完成工质补给的霞光号，正缓缓与月宫号空间站分离。
坐在驾驶舱内，许正宏伸手在头盔上按了一下，用清晰的声音向地面指挥中心汇报道。
“这里是霞光号，我们已经完成全部飞行任务，请求下一步指示。”
“这里是地面指挥指挥中心，恭喜你们完成全部任务，现在请你们切换到巡航模式，等待下一步指示。”
“收到，正在切换到巡航模式。”
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切换到巡航模式的许正宏，刘彪随口问了句说。
“不直接返航吗？”
“地面指挥部让我们再等等。”
“因为那些美国人？”
“是的。”
说起这件事儿，刘彪的心中也是不禁一阵感慨。
大概在两三个月前，他们在地球外空间轨道上还远远地见过一面。
当时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着他们飞远了。
没想到现在马上又要见面了，却是以这样的形式。
沉默在驾驶舱内持续了一小会儿。
就在许正宏半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的时候，驾驶舱内的信号灯忽然微微闪烁了一下。
刘彪开口提醒道：“地面指挥中心的信号。”
“看见了，”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睛，许正宏从靠椅上坐直了起来，伸手在头盔上按了一下，“这里是霞光号，正在前往预定空域，准备切换航路……”
“5、4、3、2、1……点火！”
幽蓝色的弧光从霞光号的五座电推进引擎喷射，拖拽着银色的飞船，向着遥远的无垠的星海驶去……
……
15分钟前。
在这个两难的选项中，白宫终于做出了抉择。与此同时，华国外交部接到了来自美国方面由总统打来的电话，并且在电话中，美国总统正式提出了救援的请求。
10分钟前，消息传到了金陵航天发射中心，结束导航工作的工作人员，立刻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月球轨道上执行任务的霞光号接到消息，立刻启动了预备方案，在月宫号空间站完成了工质与生活物资的补给之后，沿着事先由地面指挥中心计算好的航道奔赴火星。
从接到救援请求到救援队出发，前后不到15分钟的时间。
在这一刻，世界再一次见证了华国效率。
与此同时，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在金陵大酒店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面向各大媒体的记者公开汇报了救援行动的最新进展。
这一举动，差点没把美国气的吐血。
说好的低调办事儿呢？
怎么连记者都请好了！
原本白宫方面是打算低调处理的，结果没想到华国这边直接大张旗鼓地大操大办了起来，又是开新闻发布会又是向社会各界实时汇报救援进展。
尤其是那个15分钟之内启动的救援方案，顿时让NASA阿瑞斯计划地面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一阵面红耳赤。
他们花了三天时间分析出了各种选项以及可能导致的结果，却没有一个能负责的人告诉他们到底救不救，以至于错过了发射的最佳窗口期。
结果华国那边没有做任何预算评估，不到15分钟便确定了航道并派出了救援队，在效率上将他们爆了不止一条街。
虽然他们也清楚，这个救援方案肯定不是在15分钟之内做出来的，没准在那个视频电话之前，甚至是三天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但即便是如此，这种效率也足以令他们望尘莫及了。
不只是如此，华国在“人道主义”救援上展现出的空开透明、认真负责的态度，与NASA先前的左右推诿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一时间让所有阿瑞斯计划地面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些支持着阿瑞斯计划的人们，都感到了无地自容，舆论的风向也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
【我为NASA感到羞愧。】
【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华国人，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在火星上的殖民者究竟遇到了什么？！白宫是打算等他们的尸体都风化了，再派人上去给他们收尸吗？】
【15分钟之内派出救援队……上帝，这怎么可能！】
【别和我说救援难度，我现在严重怀疑NASA根本就没打算救人！】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火星日记》是为什么停播了，不是因为通讯成本昂贵，也不是因为火星上的沙尘暴，纯粹是因为我们的白宫和NASA想要隐瞒真相……】
为了挽回颜面，同时展现出对于接自己公民回家的决心，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白宫方面紧急宣布，会承担这次救援计划的全部预算。
然而公告刚刚发出来没到五分钟，NASA这边便接到了一张从太平洋对面寄过来的账单。
一共17亿美元。
支持扫码、分期付款。
看到这张账单之后，卡森局长差点没被气出内伤。
17亿美元！
尼玛都可以重新造一架霞光号了！
这是把他当提款机了吗？
就在这时候，他的助理从旁边走了过来。
“先生……”
“怎么了？”
看着脸色不善的卡森局长，助理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地说道。
“一个坏消息……”
看着婆婆妈妈的属下，卡森不耐烦道：“别废话，赶紧说。”
“是！”见上司不耐烦的表情，那助理赶忙点了下头，开口说道，“……就在半小时前，我们在华国官媒官网上发现，他们那边也出了一期纪录片节目。”
一听到这句话，卡森局长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暗暗感觉不妙。
但这股不妙从何而来，他却又是说不上来。
张了张嘴，他用勉强地声音，开口问道。
“什么纪录片？”
那助理苦涩一笑。
“名字好像叫……火星救援。”
卡森：“……”
除了一句法克之外，他现在什么话也不想讲……
最终，美国人还是没有扫码付款。
毕竟这么大的金额，网络支付平台也不可能给过，更何况还是对公的转账，只能走银行的特殊转账渠道。
只不过陆舟还是没想到，太平洋对岸那边居然真的给钱了……
“美国人还真掏钱了？”当李局长将这件事告诉陆舟之后，陆舟很是惊讶了一会儿。
不过仔细想了想也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别说是已经承诺的东西，就算是没有承诺会为这次救援行动买单，白宫也不可能真的让华国来掏这个钱。
自己的公民在外面出了事儿无动于衷，还让别人花钱去救，这就不只是丢脸的问题了。
李局长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早上美国财政部部长确实召见了我们在华盛顿的使馆人员，并且说起了这件事情，不过他们表示17亿的数字太过夸张，只愿意承担其中的10亿美元部分。”
10亿美元！
陆舟感觉自己握着茶杯的手有点儿抖。
轻咳了声，他强作镇定道。
“……10亿也不错了。”
然而在听到了他这句话，李局长却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
“虽然我们这边也替你们争取了一下，但10亿美元已经是白宫那边能够接受的底线……你那边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们这边给你贴点也是可以的。”
这次救援行动对华国的国际形象与国家威望都起到了巨大的提升，哪怕光是看这些隐性价值，也是值得贴钱去搞的。
虽说陆舟是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的总设计师，但星空科技毕竟是他的私人财产。如果星空科技这边真的为这个救援行动花了这么多钱，由中央财政这边适当的补贴一点也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高科技企业可是国家的未来，总不能让这些优秀的企业赔钱去搞这种事情。
不过，在听到了李局长的这句关切之后，陆舟却是摇了摇头。
“哪里用得着这么多，把所有成本全都算上，最多两三亿就够了。”
这回却是轮到李局长愣住了。
“才两三亿？那你报17亿美元是……”
陆舟不好意思干笑了一声。
“呃，这不是等他们砍价吗？”
李局长：“……”
两三亿的预算成本，报价十七亿确实过分了点，更何况这还是人道主义救援。
其实吧，陆舟初衷倒不是想赚这钱，他甚至都做好了美国那边只付个零头的打算，然后自己这边再“勉为其难”地接受。
然而谁想到白宫出手这么大方，把零头给他抹了，剩下的部分打了过来，搞得陆舟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想了一会儿，陆舟也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好，于是试探着开口问。
“要不我改个口？”
“改口……就不用了。你这报价真是瞎搞，这哪有以亿单位砍价的，”忍不住吐槽了陆舟一句，李局长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样……你就说剩下的7亿美元，我们自己承担了。”
剩下的七亿美元？
十亿都超标了，哪里还有七亿？
陆舟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对上了李局长那老谋深算的笑容，顿时反映了过来。
叹了口气，陆舟忍不住幽幽感慨道。
“我以为我这么干已经够特么不要脸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牛逼。”
李局长板着脸说道：“什么牛逼……还不许有隐性开支了？还有那个什么《火星救援》的纪录片不要钱？当然，不需要你出钱。总之到时候媒体问起来，咱们这边就统一下口径，整个营救行动一共花了17.13亿美元。美方承担了10亿，我方出于人道主义原则，补贴了7.13亿……”
陆舟忍不住问了句：“这个0.13亿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李局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凑个小数，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儿点。”
陆舟：“……”
……
几乎是同一时间。
NASA总部大楼。
阿瑞斯计划地面指挥中心。
站在控制台的旁边，面无表情的总统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直直的盯着大屏幕上那颗闪烁的绿点，还有将那颗绿点串起来的不规则曲线。
虽然知道那颗绿点是飞往火星前去支援他们的霞光号，但此刻他的心情却一点儿也没法美丽起来。
距离今天，哥伦比亚号失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七名宇航员全部遇难。
说句政治不正确但正确的话，他宁可这个人数翻上一倍，也不愿意以苏联人拿到哥伦比亚号的残骸为代价交换这些人活下来……而且他也一万个确信，时任总统和他的想法肯定一样。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苏联人绝无染指这些残骸的可能。
然而现在……
情况却是正在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沉默了好长时间，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了的总统微微偏了下头，看向旁边的卡森局长问道。
“情况怎么样？我指的是新弗吉尼亚。”
卡森满头大汗地说道：“殖民者们的情绪尚且稳定，我们已经告诉他们，救援船正在前往火星，让他们确保返回舱的燃料充足……”
总统点了下头，示意卡森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说道。
“阿瑞斯计划第二阶段已经彻底失败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止损。”
“BFS飞船上搭载有我们最先进的空间通讯设备，波音公司那边的建议是我们最好想办法将BFS飞船主动坠毁……如果我们不想让华国人得到它。”
不只是通讯设备，还有环控生保系统，乃至舱内的宇宙射线屏蔽材料，这些都是美国航天企业在上千次发射任务中不断积累并改进的技术。
虽然华国凭借着陆教授设计的电推进系统，在推进手段上可能暂时领先了世界，但陆教授毕竟只有一个，在其他领域美国航天企业还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竞争力的。
如此一个凝聚了北美航天企业核心技术的“结晶”，别说是被华国人登上去，就算是被那些人上去瞄一眼，对他们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听到总统这疯狂的计划，卡森局长额前冷汗直冒。
这可是十数亿美元的设备！
更何况……
“可是BFS上搭载的大功率信号传输设备是我们与新弗吉尼亚取得联络的唯一途径，如果我们主动坠毁BFS飞船……”
“在华国的霞光号抵达火星轨道之后再启动坠毁方案……借口，就说航天器故障好了。”顿了顿，总统继续说道，“反正相比起殖民者的安危，也不会有人去关注一个飘在天上的铁壳子。”
卡森局长用艰难的语气说道：“可是……如果一旦BFS飞船报废，新弗吉尼亚将彻底从我们的通讯频道失联，而且这可能为救援工作增加难度。”
“上帝会保佑我们的英雄，”强硬地打断了卡森局长的话，总统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抬头看向了控制台上的大屏幕，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默念道。
“如果他们遭遇不测，我们会记住他们的牺牲。”
事实上，霞光号抵达的时间，比陆舟预估的还要早了79小时。
经过41天又2小时的飞行，那颗火红色的星球已经冉冉升起在霞光号座舱的舷窗上。
眯着眼睛看着舷窗外，看着那璀璨的阳光从那火红色的轮廓边缘缓缓升起，看着那滚滚翻腾的沙浪如火海般翻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刘彪砸了下舌头。
“简直是一团糟……不过这风景还是挺漂亮的。”
“是的。”许正宏点了下头，话不是很多，伸手按在了头盔上，沉着汇报道，“这里是霞光号，我们已经进入火星引力系统，成功入轨a-11轨道。”
安静地等待了五分钟左右。
伴随着嘈杂的电流音，不稳定的通讯声从数千万公里之外的地球传来。
“这里是地面指挥中心，恭喜你们成功完成任务……现在请启动主动制动程序，准备向火星靠近。变轨导航将由机载计算机完成，祝你们好运。”
“收到！”
数千万公里的距离，想要通过实时通讯来指挥航天器变轨，显然是不可能的。
变轨的方案已经写入了事先设置好的程序中，驾驶员将在机载计算机的辅助下，根据自己的判断完成轨道的切换。
当然了，虽然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但实际操作起来并没有那么麻烦。
霞光号的自动化程度还是很高的，除非是出现特殊情况，否则一般的话，驾驶员只需要盯紧速度与距离的表盘，确定航天器没有偏离轨道便可。
刘彪：“我们是直接下去？还是等他们上来？”
许正宏：“新弗吉尼亚生命维持单元有安装返回舱，他们通过返回舱返回停留在火星轨道的BFS飞船，我们回收目标，然后变轨返航。”
还有扔下“探测器”。
当然，这一部分是绝密任务，由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总设计师陆舟亲自交代给他的。这个任务他只能烂在肚子里，即便刘彪是他的副手，他也不能透露一点消息……
刘彪：“OK……要是他们回不来呢？”
许正宏扯了下嘴角：“那就替他们默哀半分钟……记得拍照取证，别让美国人把锅甩到我们的头上。”
“没问题，执法记录仪启动！”
刘彪笑着伸手拨开了控制台上的按钮。
“急什么，还早着呢。”
许正宏笑骂了一句。
不过就在这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忽然凝固了。
望着舷窗外那颗银白色的点，许正宏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伸手按在了头盔上。
“这里是霞光号……美国人的飞船，好像出现了一点点状况。”
又是五分钟的等待。
通讯频道内传来了地面指挥中心的声音。
“什么状况？”
许正宏眯着眼睛，盯着远处那颗银白色的亮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察觉到了他视线看去的方向，刘彪很配合地打开了主动测距激光雷达，对准了目标飞行器所在的空域。
这玩意儿虽然是用来测量陨石相对距离的，但作用的目标也可以是航天器。
看着屏幕上以千米每秒为单位拉远的距离参数，许正宏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开口说道。
“BFS飞船正在坠落……重复一遍……BFS飞船正在坠落！”
……
距离求救信号的发出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或者准确的来说，是41天又2小时。
种植区的作物已经完全枯萎，没有足够的光照，也没有足够的能源，这些东西只是个负担。
为了节约能源，早在两个星期之前，他们就将活动范围限制在了不到十平米的实验区内，切断了其他各功能区的电源。而之所以选择在这里等待救援，是因为这里有唯一一台，可以接受BFS飞船的信号，获取天气信息，并以此为信号中继器，与地球取得联系的控制终端。
然而即便是如此，剩余的能量也捉襟见肘了。
最多42个小时，他们就会因为缺氧而死……
这时候，一道虚弱中带着一丝颤抖的女声，打破了实验舱内的寂静。
“他们回来救我们吗？”无助地看了眼舷窗外遮天蔽日的沙尘，琼斯的瞳孔中戴上了几分绝望。
指望沙尘暴停下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从目前的规模来看，这场沙尘暴至少得持续六个月的时间。
靠坐在舷窗边上，手中紧紧捏着一张照片的约翰逊，用没多少力气的声音，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
“一定会的。”
虽然此刻那张总是很乐观的英俊的脸上，已然看不到任何乐观的表情。
“未必，”缩在另一个角落，皮肤黝黑的泰维哼哼了一句，“没准他们会觉得我们死掉反而更好。”
蓝色的眼睛睁得老大，琼斯不敢相信地看向了这边：“为什么？”
泰维：“你想，如果我们死掉了，我们就是英雄，只需要一面国旗和一场葬礼就能把我们打发掉了。但如果我们还活着，他们就必须花一大堆富兰克林再造一艘火箭，给我们运来更多的补给或者带我们回家……无论是哪个选项，都太亏了——”
“够了！”
阴沉着脸的约翰逊，忽然咆哮了一声。
船舱内诡异一般的寂静了一会儿。
被队长的气势给怔住了两三秒，但很快泰维便皱着么头，语气不善地站了起来。
“嘿，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同样从地板上站了起来，约翰逊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我只想让你这头猪闭上你的嘴，少消耗两毫升氧气，没准我们还能多活几秒。”
“呵，有什么意义吗？反正都是死，哦，我懂了，你想和我干一架是吗？那就来吧，我早就看你这张臭脸不爽了。”泰维摩擦了下拳头，摆出了拳击的架势。
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琼斯使出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试图阻止两个人。
“够了！你们都冷静一点！”
然而就在这时，生命维持单元外，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闷响。
正要爆发冲突的两人，忽然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舷窗外。
虽然隔着滚滚浓烟，但那划破尘埃的火团依旧清晰可见。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控制终端上，标志着飞船联络信号的绿点在一串断断续续的闪烁之后，最终亮起了红灯。
与此同时，待机状态的屏幕打开，一行刺目的字符闪烁在右上角处——
【丢失连接】
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约翰逊咽了口唾沫，脸上渐渐写上了一丝惊恐。
“谢特，我们的飞船！”
泰维也小声地喃喃自语念叨了一句。
“……上帝。”
寂静沉没了许久。
直到那团闪烁的火光耗尽了发动机内的液氧，最终被翻滚的尘埃吞没，坠向不知道的何方……
凝视着舷窗外那死寂的沙尘，琼斯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们会死吗？”
没有人回答她。
BFS飞船的燃料即使是在环绕轨道上漂浮二十年都绰绰有余，然而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了“故障”……
抬起颤抖的食指，约翰逊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
虽然他也知道，这里是阿瑞斯的地盘，就算是上帝老人家，也无能为力……
然而就在这时，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却是响起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电流音，没有在意。
直到那嘈杂的声音渐渐清晰……
看着屏幕中出现的【连接请求】以及终端上亮起的绿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约翰逊发了疯似地冲到了控制终端前，按下了连接通讯的按钮。
不管是上帝也好，还是外星人也好……
他只希望这不是他的幻觉。
事实证明，这确实不是幻觉。
当通讯接通的那一刻，清晰而流畅的声音，宛如甘泉一般涌入他的耳中……
“……这里是华国人民解放军航天员大队许正宏上校，火星上的朋友们，你们还好吗？”
BFS飞船坠向火星大气层！
当消息从火星轨道传来，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
陆舟第一反应是卧槽，第二反应便是感慨，NASA的那帮人真是够狠！
BFS飞船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现在出问题了，实在是太巧了。要说是意外的话，打死他也不相信！
尤其是像这种航天器真要自毁的话其实也简单，只要下降轨道高度与大气层接触，等待行星重力将航天器拉回地表主动坠毁就可以了。
一般卫星到达使用年限之后，大多会通过这样的方式，人工引导坠落到一片远离陆地的区域。
只是陆舟还是没想到，老美也是够舍得，宁可把BFS飞船给摔了，也不让他的航天员上去看一眼……
话说看一眼又不会怀孕，至于这么激动吗？
地面指挥中心，站在陆舟的旁边，候光将询问的视线投向了陆舟，开口问道。
“现在怎么办？”
陆舟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可以确定BFS飞船坠毁的坐标吗？”
候光摇了摇头说道：“……具体坐标无法锁定，火星目前大气状况根本无法直接观测地表。不过虽然无法直接观测，我们可以通过坠落轨道大致推算出它可能坠落的区域。”
陆舟立刻开口道。
“把推算区域标记出来，我需要知道它和新弗吉尼亚前哨的相对位置。”
“是。”
站在控制台旁边安静地等待了十几分钟，很快一张三维构图的网格状图像呈现在了大屏幕中。新弗吉尼亚前哨站根据美方提供的坐标被标记为蓝点，BFS飞船可能坠落区域被涂成了一个约莫40平方公里红圈，而这个红圈中心点与新弗吉尼亚的距离则是在三十公里左右。
以火星车的时速，大概一小时之内能够到达。
盯着屏幕中的图像看了一会儿，陆舟心中顿时有了主意，看向候光开口说道。
“让霞光号与新弗吉尼亚的殖民者取得联系。”
候光：“然后呢？”
“然后带他们回家，”笑了笑，陆舟继续说道，“不过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向他们收点小费，作为回家船票。”
……
“……重复一遍，这里是华国人民解放军航天员大队许正宏上校，火星上的朋友们，你们还好吗？”
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约翰逊用全身的力气抓住耳麦戴在了头上，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切换到了应答频道，他语气急促地飞快说道。
“我们很好！不不不，我们的情况很糟糕……是NASA派你们来的吗？不，我的意思是——”
伴随着一阵嘈杂的电流音，通讯频道的那头打断了约翰逊的话，继续说道。
“……并非如此，我方出于人道主义原则，向贵方施以援手，并不受雇于谁。如果你们想平安回家，请按照我方指示来做。”
从这句话中隐隐约约读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约翰逊眉头皱起，说道。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许正宏：“请打开数据传输系统。”
犹豫了一下，约翰逊最终还是接受了许正宏的要求，打开了数据传输系统。
这个做法相当冒险，如果对方趁机在生命维持单元的控制系统里植入病毒，干掉他们只需要关掉空气交换系统就足够了。
然而，此刻他别无选择。
正如这位许上校所言，他们想要回家，就只能按照他们说的来做。
数据传输系统打开，很快屏幕上弹出一行进度条。
约翰逊微微皱了下眉毛，开口问道。
“这是？”
“关于对事故原因的调查与鉴定，我们需要采集一些必要的资料。”
事故原因和你们华国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看着屏幕上如同蜗牛爬一样的进度条，约翰逊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
“我们就在这里等待读条完成？”
“并不是，我们还需要你们一件事情。”
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妙，约翰逊咽了口唾沫问道。
“什么事情？”
“BFS飞船坠落大致地点我们已经更新到了你们的任务日志上，距离现在新弗吉尼亚大约三十公里。当然，我相信你们也有更直接的办法锁定BFS飞船的位置。不管你们采用何种方法，我们需要你按照我方指示，回收BFS飞船的黑匣子，并对指定区域材料进行取样……”
话说到这里，许正宏停顿了片刻，用严肃的声音提醒了一句说道。
“这也是贵方的委托。”
约翰逊咽了口唾沫。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句话的真伪。
“现在外面刮着沙尘暴，我们不可能——”
“火星上的大气密度只有地球上的百分之一，沙尘暴没什么可怕的。如果你们身上带着我们想要的东西，也许会让我们回收返回舱的时候更用心一点。”
“那么，就这样。”
“我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通讯断开了。
看着屏幕上正在读条的对话框，约翰逊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墙上。
“该死！”
从刚开始就屏住呼吸不敢说话，琼斯声音忐忑地问道。
“NASA会提出这些要求吗？”
看着深色摇摆不定的约翰逊，泰维紧张地开口说道：“……听着，伙计，不管他们要什么，咱们给他们就是了。反正NASA都打算放弃我们了不是吗？否则他们为什么会主动坠毁BFS？别告诉我是什么意外！就算是被陨石砸了个正着，也不至于这么干脆就掉下来！”
约翰逊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他仿佛是做出了抉择，缓缓开口说道：“你去准备火星车。”
“好的。”
泰维罕见地听从了约翰逊的使唤，没有和他顶嘴。
毕竟能够回家了，就算他的脑子再怎么缺根筋，也知道最好别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看向了舷窗之外，约翰逊忽然叹了口气，像是回答琼斯先前的问题，又像是说服自己似的开口说道。
“……不管是不是NASA的委托，现在BFS坠毁，能够与我们取得联络的只有霞光号……我们只能相信他们。”
他的妻子还在等着他。
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回家！
如果NASA打算放弃他们，那么和向他们伸以援手的华国人合作，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火星轨道之上。
驾驶舱内一片寂静。
安静地等待着通讯频道那头的结果，刘彪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说道。
“机长。”
许正宏：“怎么了？”
刘彪：“我们这么做合适吗？”
“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吗？处在同样的立场上，未必他们就不会对救援预设条件，”看着这位稍显年轻的战友，许正宏笑了笑，将视线投向了那篇沙尘掩埋的星球，“何况就算是以人道主义的名义，我们也不可能白跑这一趟。”
刘彪问道：“如果他们没有找到我们要的东西呢？”
许正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损失。”
但，出于利益最大化考虑，他们最终还是会让他们上船。
而这也是陆教授向他交代的……
……
与此同时，火星地表。
生命维持单元外侧的合金门板缓缓开启，一辆红色喷漆的火星车从中驶出，迎着滚滚沙海绝尘而去。
看着雷达上渐渐接近的绿点，约翰逊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表情。
很显然NASA不可能下达这样荒唐的任务，那个华国人所谓的“这是贵方的要求”，连一句安慰他自己的借口都谈不上。
但如果想回家的话，他别无选择……
在车载雷达的指引下，约翰逊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将车停在了距离爆炸中心的不远处，已经穿好舱外宇航服的约翰逊从火星车的后备箱中取出了工具箱，向着BFS飞船坠毁地点的正中心走去。
“谢特……都摔成这幅鬼样了。”
一边看着这触目惊心的惨状，约翰逊一边按照任务日志上的要求，对BFS飞船各部件的材料进行取样，并用特制的样品盒保存好。
很快接近了核心区域，破损的残骸渐渐多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钢铁碎片，约翰逊从工具箱中取出了电弧切割枪，对着变形的金属外壳按下了按钮，很快在外壳上切下了一个可供人进入的圆形断口。
做完这一切之后的约翰逊长出了一口气，将切割枪丢进了工具箱中放好。
“呼……该干活了。”
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他伸手抓住了BFS飞船舱内的金属条，双臂缓缓用力，顺势越过金属废渣，滑进了船舱内部。
“黑匣子……让我想想，好像是在驾驶室的座椅下面。嗯，应该是这样……”
打开了胸前的电筒，约翰逊抹了一把宇航服面罩上的沙尘，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开始向驾驶室的方向摸索了过去。
事实上，正如陆舟所猜测的那样，BFS飞船上确实存在有类似于黑匣子的东西。里面会记录从BFS飞船发射升空到入轨之后的一系列演算数据，以及与NASA本部的通讯记录。
如果BFS飞船遭遇不测，坠落火星地表，回收黑匣子也是地面殖民者的工作之一。
只不过，这部分工作并不包含将黑匣子交给华国人这一部分……
从折断的驾驶位座椅下面找到了那个贴着反光条的绿色手提箱，约翰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向舱外的方向走去……
相隔三十公里之外的生命维持单元内。
留守在实验舱内的琼斯与泰维，正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约翰逊队长的消息。
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看向舷窗外，即便那里除了漫漫黄沙什么也没有，但泰维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着。
就在这时候，实验舱的门忽然开了，穿着舱外宇航服、浑身上下都挂着沙子的约翰逊拎着一个贴着反光条的绿箱子和一只稍小一些手提箱走了进来。
泰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迎了上去，然而约翰逊却是没有看他一眼，推开他径直走到了控制台前，将宇航服上的数据线接在了旁边的机箱上，接着按下了连接通讯的按钮。
“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
嘈杂的电流音响了一会儿。
应答的声音很快从通讯频道中传了过来。
“恭喜你们，已经拿到了回家的船票，现在请进入返回舱，准备启动点火程序，我们会在5分钟后抵达新弗吉亚正上空。”
“收到。”
拔掉了数据线，约翰逊看向了站在身后的两名队友，像是卸下重担似的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回家。”
……
新弗吉尼亚号的逃生舱位于生命维持单元的正中央，连接在甲烷发电机的正上方。
当火星地表的情况恶化到不可控制的时候，殖民者只需要进入返回舱内，启动逃生程序，生命维持单元内的液氧和甲烷就会尽可能地注入到返回舱底座的引擎内，供返回舱返回环绕轨道上的BFS飞船。
当然，现在BFS飞船已经被NASA主动坠毁了。
虽然没有直接地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是NASA做的，但除此之外约翰逊已经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甚至于，他宁愿相信是NASA主动放弃了他们。
这样也能让他心中的负罪感稍微轻一点……
拖拽着粗长的烟柱与火焰，半球形的银白色返回舱与生命维持单元分离，冲开了那片翻滚的尘埃。
在这一刻，这次为期不到三个月的失败的外行星殖民活动，最终以殖民者的撤离画下了据点。
当然，虽然他们是失败的，但他们在失败中所汲取的经验与教训，却足以为后继者铺平道路，帮助他们走的更远……
航向一片寂静的星空，升上环绕轨道的返回舱渐渐失去动力，并入了环绕火星的轨道。在经过了半小时的漂浮之后，最终投入了霞光号的怀抱。
将镜头拉长，远远地望去，在阳光照耀之下缓缓接近的一大一小两座航天器，就如同两颗闪耀着交汇的光点。
“新弗吉尼亚号成功入轨……我们的氧气可能坚持不了多久，我们需要帮助。”
“这里是霞光号，我们已经收到你们的请求，请耐心等待救援。”
舱门缓缓开启，粗长的机械臂从舱内探出，缓缓钳住了返回舱的外壳。在接触的一瞬间，返回舱的舱壁剧烈的抖动了一阵子，不过很快便安稳了下来，被霞光号缓缓拖入了货舱之外。
这种设计原本是用来回收太空垃圾以及到达使用年限却无法正常坠毁的卫星的，不过用来回收逃难的返回舱，技术上当然也是可行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数千公里之外的金陵市，在一种媒体记者的包围之下，月球轨道施工委员如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公开这次救援行动的最新进展。
当听到BFS飞船从火星环绕轨道坠落的消息时，现场的记者一片惊诧哗然，现场一度失控，从北美赶来华国的约翰逊的妻子，更是捂着鼻子泣不成声。
不过仅仅是数个小时的时间，一切便峰回路转。
当返回舱成功入轨、霞光号抵达目标空域、航天器回收作业开始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现场的记者与等待着最终结果的社会各界人士、以及美国使馆人员还有受难者家属纷纷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最终，当救援成功的消息跨越数千万公里与五六分钟的延迟，传到金陵地面指挥中心的一瞬间，“救援工作圆满成功”、“三名宇航员全部存活”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公布在了新闻发布会现场的大屏幕上。
当那一行行令人激动的字样映入眼帘，当那所有的忐忑与祈祷都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答复……
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在顷刻之间。
被雷鸣般的掌声所填满！
“上帝……感谢你们！谢谢！真的很感谢！抱歉，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情绪有点失控，呜呜呜……”
紧紧握住了总设计师陆舟的手，那个泣不成声的女人激动地说着感谢的话，双腿缓缓失去了支撑，好在旁边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她，才让激动到快要昏厥的她没有摔倒在地上。
陆舟递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便向工作人员吩咐，把她带去旁边休息。
自己的丈夫生死未卜。
这一个多月来，想必她也受了不少的煎熬。
现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也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站在记者的镜头前，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组织处主任、华国航天局副局长陈云海，用庄严地声音宣布了救援行动的胜利，并且公布了霞光号返航的时间表。
站在一旁远远看着，使馆工作人员摘下了眼睛，用食指和拇指抹去了眼角的沙子。紧接着，他和旁边的人一样，为这一刻送上了掌声。
虽然这一局是他们输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
他还是忍不住为这一刻而鼓掌……
回收返回舱之后，霞光号在火星环绕轨道上继续航行了3/4周，随后启动了返回程序，开始切换轨道返航。
在返航之前，许正宏从胸前取出了一把钥匙，插在操控台的下面扭了下。随后一颗黑色的圆点被霞光号的货舱抛下，向着那颗火红色的星球坠落而去。
透过舷窗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掠影，刘彪伸长了脖子向窗外看去，不过却是找不到先前瞥见的那抹踪迹了。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窗外有什么东西？”看了半天，他开口问道。
盯着操控台上的速度仪表，许正宏一边伸手打开了控制主引擎喷口的按钮，一边随口回道。
“没看见，估计是你眼花了吧。”
刘彪确信自己不可能看错。
在进入航天员大队之前，他可是开战斗机的，就算是一只苍蝇从座舱边上飞过，他也绝对不可能看走眼。
“该不会是他们掉下去了吧？”
“不会，”随口回了一句，许正宏熟练地岔开了话题，“等一会儿加速结束，你去和他们打声招呼，然后告诉他们在霞光号上需要注意的事项，顺便把他们分开安顿到客舱内。对了，记得打开‘执法记录仪’，还有，黑匣子收好。”
刘彪笑着应了一声，比了个OK的手势。
“明白。”
……
从返回舱冲破火星大气层，到霞光号成功将返回舱回收，总共不过十数分钟的时间。安装在霞光号机舱腹部的摄像头，完美地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当这总长二十多分钟的视频跨越数千万公里的距离，传回金陵地面指挥中心之后，在被收录进数据库的同时，也被送到了央视《火星救援》节目组的剪辑室中，组成了纪录片的最后一段。
历时四十余天的拍摄工作，终于在这一刻完成。
也几乎就在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宣布火星救援行动圆满成功的第二天，央视在黄金时段放出了《火星救援》纪录片的完整版。
整个纪录片总长120分钟，经过了一定程度的艺术加工之后，基本上还原了从黔州射电天文台发现火星传来的求救信号，到来自白宫的求援电话，再到中央高层立刻做出指示，以及正在月球执行任务的霞光号在收到求救信号十五分钟之内奔赴火星这一幕幕具有历史性意义的时刻。
与此同时，纪录片的电子版也在国内各大视频网站与社交媒体放出，一时间在网络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某视频网站的评论区，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被激动的网友们刷了屏。
【霞光号牛逼！陆教授牛逼！！！（国旗）（国旗）】
【从接到救援信号到霞光号出发，全部十五分钟！看得我热血沸腾！（泪奔）（泪奔）】
【强烈要求月宫号开放航天员普招！！！给我一个上天的机会吧！！！（可怜）】
【美国把人送上去带不回来，我们过去把人接回来，emmm……所以这次登火该算谁的？】
【华美合拍，文体两……算了算了，还是直接开花吧。（狗头）（狗头）】
【只有我注意到救援经费一共17.14亿，美方只承担了10亿吗？为什么我们要花7.14亿美元去救美国人，难道不知道正在航天竞赛吗？如果我是总设计师，我一定会逼着美国人还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给钱撕票！（愤怒）（愤怒）】
【谢天谢地，还好你不是。（二哈）】
【……】
热议的声浪如同沸腾的洪水一般，随着《火星救援》的纪录片被搬运到youtube上，从内网席卷到了外网。
虽然NASA在整个救援行动中表现出低效与无力让不少北美网友感到了羞耻，但白宫在关键时刻放下对抗意识打去的那个电话，还是为时任总统赢得了不少分数。
而华国在这场救援行动中自始至终所展现出的公开负责的态度，也为华国的国家形象增添了一抹亮彩，赢得了世界各地网友们的点赞。
虽然在地球上国与国之间存在竞争，但到了地球之外的太空，大家都来自同一颗蔚蓝的星球，都是同样的地球人。
无论这背后存在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或者说利益交换，从这跨越数千万公里的救援中所折射出的人性的光辉，都是值得被历史所铭记的。
当然，在这其中，最为亮眼的还是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的表现。
从接到命令到救援队出发总共十五分钟的时间，这其中所展现地效率与执行力，都深深震撼到了各国的网友，也令无数国人为之自豪……
新闻发布会结束的第三天。
金陵高等研究院的院长办公室里，陆舟正在和从上京那边赶来的李局长一边喝茶，一边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正好聊到了网络上的舆论风潮，陆舟用不禁带上了几分感慨的语气说道。
“有时候我发现啊，这舆论的高地如果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一直以来我们在这方面都做的太被动了。”
这场航天竞赛从正式打响到现在也一年半多了。
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成立也有一段时间了，甚至连空间站都送到了月球轨道上。然而在这舆论阵地上，他们还是头一回胜的如此酣畅淋漓。
李局长点了点头，说话的语气同样是带上了几分感慨。
“是啊，不过这方面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陆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引申什么。
正如李局长所说的，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无论是物质层面的建设，还是精神层面的建设，都是需要时间去完成的。
顿了顿，李局长忽然开口问道。
“对了，说起来，BFS飞船的黑匣子你们拿到了吗？”
陆舟点了下头：“拿到了。”
李局长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这事儿恐怕有点不太好办。”
瞒住是不可能的。
至少三名宇航员，没有替他们保守秘密的理由。
虽然在人道主义的光辉面前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但多少还是会给这份荣耀染上几分污点。
陆舟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不好办的吧，数据拷贝下来，原件还给他们就是了。”
李局长眼睛转了转，忽然开口说道。
“你们那边做一下事故鉴定，到时候我们这边把事故鉴定报告和黑匣子一起给他们送过去。”
陆舟微微愣了一下，一开始还没明白，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还是你比较腹黑。”
李局长微微愣了一下，皱眉问道。
“腹黑是什么？”
陆舟轻咳了一声说道。
“没什么……大概就是聪明的意思，算是网络用语吧。”
“你们这些年轻人，尽说些难懂的话，”摇了摇头，李局长笑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一会儿我还要去一趟发射基地那边开个会，你看你要不要也过来一趟？”
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陆舟微微一笑，也站起身来。
“我送你到门口好了。”
“我就知道你懒得去，”李局长笑着摇了摇头，“会我自个儿去开，就送我到办公室门口得了。”
“那您慢走。”
送客送出了办公室外，看着消失在走廊转角处的李局长，陆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说起来，都过了这么久了，他委托霞光号机长留在火星轨道上的东西，也该着陆了……
目送李局长离开之后，陆舟乘坐电梯径直来到了高等研究院主楼的地下二层，穿过藏在样品室中的门禁进入了不为人知的地下三层——
即，地下实验室。
系统奖励他的残骸基本上都被放在了这里，由小艾负责看管。
几乎就在他刚刚踏入实验室的瞬间，一只悬挂着显示屏的四旋翼无人机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绕着他飞了两圈。
看着黏上来的小艾，陆舟立刻开门见山道。
“‘爬虫’的情况怎么样了？”
所谓的“爬虫”，指的自然是“爬虫”全地形遥控勘探车，也就是他在上一个阶段任务完成时，系统奖励的样品之一。
和那个碳纳米纤维材料编织的衣服不同，这玩意儿的科技含量显然要高上不少。
根据说明书上的描述来看，它的通讯半径理论上高达3个天文单位，即便是火星和地球处在最远的相对位置上，他这边的终端也能成功接收到从“爬虫”全地形遥控勘探车上传来的信号，顶多是信号微弱了点，顶多是延迟高了点，没办法实时控制而已。
对它的通讯装置非常感兴趣，陆舟曾试着对这玩意儿进行拆卸，但遗憾的是始终没有找到一个非暴力的拆卸手段，而说明书上也明确写了内置有自毁程序，拆卸将可能导致不可预知后果的字眼。
显然这玩意儿大概和氮气护盾是一个类型的东西。
要么用万能的扫描枪来一下，要么就只能用到报废。
所幸的是，和一次性使用不可充电的氮气护盾不同，根据说明书的描述，这玩意儿是可以通过太阳能以及地热能充能的，在能量较低时会自动进入低能耗待机模式，等待环境合适时重启。
考虑到月球空间站已经部署，对月面的资源勘查已经不是什么成本昂贵的事情，这台“爬虫”自然就被陆舟用到了火星上。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为未来的殖民活动做资源勘查的准备，更可以去新弗吉尼亚殖民站的“遗址”里面去逛逛，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艾：【已经成功着陆火星地表！随时可以启动！(・∀・)ゞ】
陆舟点了下头：“那就现在启动吧。”
小艾：【遵命！(๑•̀ㅂ•́)و✧】
“爬虫”全地形勘察车的终端是一台厚重的笔记本电脑，同时配备有半座水箱那么大的信号发射与接收装着。而那个信号发射与接收装置，已经被陆舟安装在了高等研究院楼顶的水箱旁边，就掩人耳目这点来讲，做的还是相当到位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有人觉得奇怪，也没权利调查这里。
哪怕不看金陵高等研究院在可控聚变、航空航天领域扮演的重要角色，就拿空军、海军装备部重点合作研发机构的牌子来说，想要打探这里的秘密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目前，“爬虫”勘察车的终端已经与小艾的主机连接。
随着陆舟的命令下达五分钟之后，与此地相隔数千万公里的火星上，一座漆黑色的棱台状金属箱体发出漏气的声音。
紧接着，箱体一侧的外壳缓缓开启，一辆尺寸不到半人高、造型有棱有角的遥控车，滚动着三对半车高的轮胎开了出来，在预设的指令下，迎着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向着地图中标记的新弗吉尼亚号的遗址驶去。
与此同时，正在地下实验室的陆舟，先是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后走到了实验桌前坐下，打开了放在桌上的勘察车控制终端。
安静地等待着通讯应答的倒计时完成，很快随着信号从数千万公里之外悠悠飘来，一行行对话框从屏幕中跳出。
【“闪电”逃生舱开启！】
【“爬虫”唤醒成功！】
【终端连线成功！】
随着最后一个对话框的弹出，清晰的画面很快从屏幕中传来，陆舟便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静静地看着爬虫顶着恶劣的气候前进着。
顶着长达数分钟的延迟远程控制这玩意儿显然是不太现实的，这件小家伙儿具有简单的“工具级”智能水平，结合预先设置好的指令，基本上就可以在全程无人操控的条件下，完成任务列表中的考察任务。
而坐在控制终端前的人，只需要看着延迟数分钟乃至十数分钟发来的讯号，对考察任务中可能出现的“变数”进行修正便可。
事实上，这一工作完全交给小艾去做也是可以的，但陆舟还没有懒到这种程度，更何况他也很好奇，那座凝聚着北美最顶尖人工生物圈技术的生命维持单元，里面究竟别有怎样一番洞天。
没有等待很久的时间，生命维持单元的轮廓已经透过漫天的黄沙，映入到了“爬虫”主摄像头的视野之中。
看着这座“遗迹”的惨状，陆舟回忆起Space-X在官网上公布的概念图，不由咋舌为阿瑞斯计划唏嘘了半秒。
当逃生舱发射之后，整个生命维持单元基本上已经呈半废弃的状态。剩余的电量大概够生命维持单元待机一段时间，但这个时间多半不会持续太久。
返回舱在临走之前会尽可能带走剩余的氧气和甲烷，并且喷射的尾焰会灼烧生命维持单元的外壳。
在“爬虫”穿过外围的种植区时，陆舟通过侧面镜头可以清晰观察到，四面展开的“蔬菜大棚”基本上已经被高温的气流吹垮了，塑料栽培器皿多半被沙子掩埋。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了，毕竟早在沙尘暴发生之后的没几天，确认这场沙尘暴是全球性的之后，殖民者们就已经将这里的作物全部回收了，整个种植区基本就处在废置的状态。
开到了车库门口，一只模样像是触角似的天线触在了门禁上，很快预先载入到生命维持单元中的程序启动，解锁了车库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开启，爬虫启动了车顶的照明设备，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开了进去。
通过终端的屏幕，看着毫不设防的生命维持单元，陆舟心中也是不禁一阵感慨。
“火种”计划因为不明势力的袭击受挫，虽然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是CIA干的，但却没想到研究陷入停滞的人工生物圈技术，竟然又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他手中。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或者说轮回吧。
虽然他是不信这些玩意儿的。
穿过了仓库区，径直来到了实验区内，看着地上被塑料袋扎起的生活垃圾，陆舟的脑海中大概还原出了这里最后几个星期的画面。
为了节省生活资源和宝贵的能源，殖民者已经从生活区搬到了这里，吃住都蹲在唯一能与BFS飞船取得联系的通讯终端旁边。
想到这里，陆舟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不知道等这些逃难者们上了霞光号之后，发现携带了客舱的霞光号上还能洗澡，不知道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来到了实验室的控制台前，先前与门禁系统连接的那根天线，再次从爬虫的外壳上探出，点在了控制台的机箱前。
很快，熄灭的屏幕点亮，一行行进度条出现在了上面。
随着进度条完成，已经被打包好只等采摘的数据，全部被爬虫接手，并且传回到了数千万公里之外的陆舟这里。
快速将呈现在控制终端屏幕上的文件过了一遍，陆舟渐渐收敛了脸上轻率的表情，神色中浮现了一丝认真。
甚至于，一抹惊讶。
“……有点意思。”
美国的人工生物圈技术确实不容小觑。
整个生命维持单元的设计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设计的已经相当完美了。
从空气循环系统到水过滤系统以及种植区的自动灌溉装置，每一份资源的利用效率都能达到最大，基本上已经一只脚踏在了科学与幻想的边界上。
甚至于在整个生命维持单元的侧面，还预留有一座直径约三米的圆形接口，大概是为了扩张殖民地规模准备的。
正如Space-X与NASA在阿瑞斯计划中展现的野心一样，他们是认真打算将新弗吉尼亚建成一座百人规模的殖民地，并通过火星上丰富的甲烷、二氧化碳资源，通过自耕作实现一个人工且封闭的生态系统的自循环。
要说唯一的问题，或者说陆舟这个生态学上的外行唯一能挑出毛病的地方，大概便是阿瑞斯计划推进的太过仓促了，又恰好遇到了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全球性沙尘暴……
天灾占了七成，人为因素顶多占三成，NASA这次确实是倒了大霉。
若不是这场沙尘暴来的太突然，或许新弗吉尼亚的殖民者们，还真有可能在火星上站稳脚跟。一旦地热井和甲烷资源采集点成功部署，就算遭遇全球性的沙尘暴，太阳能发电装置无法工作，也可以凭借着其他功能手段撑到沙尘暴结束。
当然了，这些都是马后炮了。
将生命维持单元中的数据全部下载之后，陆舟用为数不多的能量，解锁了生命维持单元的样品库，以及通往样品库走廊的大门。
镶嵌在实验区墙壁上的合金门缓缓开启，高二氧化碳浓度的空气顷刻之间灌入了实验区内，若是有活人在里面的话，这会儿大概已经感觉呼吸困难了。
但对于“爬虫”来说，不过是一缕拂面而过的微风而已。
穿过了布满尘埃的走廊，这辆灵活的小家伙很快移动到了样品库中，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样品架呈现在了镜头前。
贴在样品架上的标签来看，存放在这里的大概是新弗吉尼亚殖民地周围各区域岩石样品，而用数字与字母标号记录着的，则是取样的坐标与深度。
虽说这些前往火星的宇航员在名义上时叫“殖民者”，但事实上他们的日常任务主要还是以科学考察为主。
而这些宝贵的样品，便是他们的科考成果之一。
“看来实验区没有直接和样品库连接的通道……没能将这些东西带走实在是可惜了。”看着陈列在这里的样品，坐在终端旁边的陆舟一脸遗憾的表情。
如果能将这些样品带回地球，人类对于火星的了解一定能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然而遗憾的是，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殖民者们将这些宝贵的样品全部带上返回舱，以至于这些东西只能遗弃在这里了。
小艾：【主人，要启动扫描程序吗？0.0】
陆舟点了下头说道：“嗯，启动吧。”
安静地等待了五六分钟之后，等候在样品库中的火星车移动到了第一排样品架前，从顶部缓缓探出了一只形似探照灯的部件。
随着湛蓝色的光线缓缓从那锥形的开口中放出，将陈列在架子上的样品依次笼罩其中。
根据反射光束携带的信息，在特殊算法的处理之下，各个岩石元素含量、粒径大小等等一系列的物理信息，都被反馈到了陆舟面前的控制终端上。
不只是如此，依照各个岩石样品取样的地点与深度区域，这些数据被很快填图到了地图中相应的区域。
不到十数分钟的时间，一张直径约10-20公里的圆形资源分布图，便于那些数据一同呈现在了陆舟的面前。
看着这张资源分布图，陆舟的脸上顿时浮现了感兴趣地神采。
原本能拿到生命维持单元的数据已经很赚了，没想到竟然还能从这座生命维持单元中得到如此一笔意外的收获！
根据这张图上的数据显示，新弗吉尼亚的遗址附近至少有两座间歇喷发甲烷气体的火山口，以及一处位于浅层区域的疑似地下冰层！
虽说早在19年3月的时候，欧空局的火星快车号探测器就已经在火星南极冰盖之下发现液态水的踪迹，更早之前NASA也发布过在陨石坑中发现高氯酸盐卤水成分的论文，但这些存在条件极端且分布不均匀的资源显然是难以直接利用的。
如果能够确定一条储量足够、且深度相对较浅的地下冰层，对于未来殖民火星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
“……看来NASA实际掌握的关于火星的情报，远远比他们公布的内容和发的论文多的多。”
盯着那个标记了疑似存在地下冰层的区域，陆舟沉思了片刻，伸手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将这片区域标记了出来。
根本不需要按时，小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艾：【主人，需要探索这片区域吗？(o゜▽゜)o☆】
陆舟点了下头说道：“嗯，等新弗吉尼亚殖民站的遗迹调查完了，让爬虫去这里逛一圈好了。如果发现地下冰层的话，立刻报告给我。”
小艾：【遵命！(????????????)????】
总算是目睹了生命维持单元的尊荣与NASA的黑科技，陆舟的好奇心也算是满足了。
剩下的工作就算没有他盯着，小艾这边也能完美地执行他下达的命令。
吩咐小艾这边尽量保存生命维持单元的原貌之后，陆舟将终端中的数据拷贝到了一张移动硬盘中，然后带着移动硬盘穿过地下实验室的门禁，乘坐电梯返回了高等研究院主楼的一层。
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陆舟打开通讯录翻了一会儿，很快播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立刻接通了。
沙哑中带着几分疲倦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喂？”
陆舟：“请问是胡教授吗？”
听到陆舟的声音，胡洋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
“是……您是陆教授？”
“是的，我是陆舟，”停顿了片刻，陆舟继续问道，“请问你现在在哪？”
“我在上京华科院空间研究所这边……有什么事情吗？”
“有，”没有过多的寒暄，陆舟言简意赅地直接进入了正题，“如果有空的话，麻烦你来一趟金陵高等研究院这边，我这边有一件电话里不方便说的东西需要亲手交给你。
一瞬间，胡教授屏住了呼吸。
用激动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他颤声问道：“……和火种计划有关？”
仿佛是回应了他的期待一样。
陆舟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眼中，瞬间重新焕发了振奋的神采。
“是的，和火种计划有关！”
。m.
自从生物圈a遭遇不名武装袭击，部分实验数据被毁，整个火种计划便陷入了停滞。
虽然没有研究所因此终止与火种计划的合作，但考虑到安全原因，不少来自外国研究所的专家，已经在考虑撤出相关研究。
目前项目研究人员已经被转移到了华科院空间技术研究所，生物圈a的修复工作也已经开始。当地部队提高了附近一带的安保级别，然而即便如此已经发生的损失终究还是无法挽回了。
将近半年的心血被付之一炬，眼看着火种计划陷入僵局，身为项目负责人的胡洋教授，这段时间以来精神备受煎熬，整个人都瘦了不止一圈。
虽然并没有人因此而责怪他，但有时候人最难过的还是自己这一关。
因此，在接到了陆教授的电话，听到他有关于火种计划的重要信息要向自己交代之后，他立刻便从上京动身赶往了金陵。
经过了一路辗转，终于在金陵高等研究院的院长办公室，他见到了打来那个电话的陆舟。
“这就是我要交给你的东西，”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只移动硬盘，走到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的陆舟，伸手将它递向了坐在对面的胡教授，郑重说道，“里面的数据，希望你能妥善利用。”
看着递到面前的移动硬盘，胡洋略微迟疑了一下，有些疑惑问道：“……这是？”
“从火星上弄来的资料。”
办公室里一瞬间安静了半分钟。
咽了一口唾沫，胡教授艰难地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
“这玩意儿……合法吗？”
听到这有趣的发言，陆舟笑了笑说道。
“那得看你怎么用了，发期刊肯定是不行的，摆在桌子上和外国专家讨论大概也不行，不过除此之外你能想到的用途，大概都是合法的吧。”
犹豫了一会儿，胡洋最终还是伸出手，去拿那只移动硬盘，不过在轻轻扯了一下之后，却是发现陆舟没有松手。
抬起头，胡洋教授向陆舟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看着胡教授，陆舟用认真的语气说道：“考虑清楚，拿了这份资料，没准以后你也是CIA名单上的人了。”
胡洋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得了吧，未必现在就不是了吗？”
当华国同样展现出殖民太空的野心时，火种计划被盯上就已经是注定的了。而身为整个火种计划负责人的他，早在一开始大概就被盯上了。
说罢，他将那份资料拿了过来。
这一次陆舟倒是没有握着不放，很干脆地松了手。
拿着手中的移动硬盘看了一眼，胡洋教授顿了顿，忽然开口说道：“等到火种计划完成，我们的足迹会踏遍整个太阳系吧。”
听了这句话，陆舟笑着回了句：“别说是太阳系了，没准更遥远的地方，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那得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
……
带着陆舟提供的数据回到了上京之后，胡洋立刻联系了先前在火种计划中的几个骨干研究员，成立了一个独立的研究小组，开始对这些宝贵的实验数据进行研究。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霞光号，也成功进入了从火星返回地球的轨道。到了这一步，整个救援行动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悬念，网络上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也逐渐降温了下来。
等到宇航员返回地球之后，央视会再做一期专访节目，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遥远的事情暂且不提，就在霞光号启程前往火星的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地球上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就在NASA紧锣密鼓地推进着阿瑞斯计划与深空之门计划的时候，华国这边也没有闲着。无论是星空科技，还是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开拓月球资源的脚步都没有停下。
随着月宫号一期工程完工，六名宇航员正式入驻之后，人类文明的触角终于真正意义上伸向了这片荒芜的土壤。
高悬在轨道上的空间站就如同好望角的港口，为从旧世界前往新世界的人们指引着航向。或许十年，也或许二十年，仰望着这片星空的人们，便会在无数轮的日升日落中，见证这里的繁荣……
当然，这还不是最令人振奋的事情。
经过了无数个日月的设计与实践，陆总设计师提出的“地月转移轨道运输系统”，终于从图纸上走到了现实。
在征集了网友们的意见之后，“地月转移轨道运输系统”的第一台航天器被命名为“鹊桥”号。
整个鹊桥号的设计思路与祥瑞号相仿，都是引擎后置单项推进，利用各引擎的速度差实现推进方向的控制。唯一不同的是，电推进系统从五座推进器缩减到了四座新型号的推进器，机型也从原本符合流体力学的长梭形，改成了长方体，并且删去了机翼的设计。
如果说以前像是一架飞机的话，那么现在则更像是一艘舰船，在地月系统之中直来直去往返的那种。
随着鹊桥号的“下水”，并且由长征九号重型火箭送入近地轨道之后，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对地月转移轨道的运载能力再次上升了一个新的量级。
往后从近地轨道至月球轨道的物资运输，都将由这款专门为外层空间航行设计的电推进航天器完成。而装备货运舱的鹊桥号，在保证运输效率的前提下，对地月转移轨道的单次运载力已经达到了500-750吨这个恐怖的数字！
目前，月球轨道施工委员会正在考虑从国际空间站租用一个节点舱，用来安装“用于中转物资”的货舱。
如果这项合作能够谈成的话，国际空间站将成为从近地轨道至地月转移轨道的物资中转站。
从今往后若是有什么东西需要从地球送去月球上，只需要由小型火箭或者其他航天器将其送至这里，最后再由“鹊桥号”一次运走便可。
如此一来，即便是不具备大型火箭发射技术的航天企业，也将能够参与到月球轨道施工的工程之中！
大推力推进系统将不再是前往地月转移轨道的门槛，通往月球最困难的一段航程，将由星空科技的“巨船”来承担。
或许连陆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个行星际运输公司的雏形正在建成。
大概也不会有人想到，当初马斯克创立Space-X公司时便怀揣着的梦想，此刻正在以另一种形式，在太平洋的对岸慢慢地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