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之厅是六关之中的第一关，也是历届尖塔试炼必有的一关。这个灰色的圆厅是仿造大炼金术士艾德最初的工作室所造，因此才如此得名，里面的基本材料、工具皆是那个年代的产物。”流浪的马儿显然早早作过功课，画面一亮起，便头头是道地讲解起来。拈
由于大陆联赛的性质，了解这些典故的人还真不多，直播间内立刻安静了不少，流浪的马儿扫了一眼，才继续讲下去：
“参赛选手需要在这里进行至关重要的一步，制造自己的魔导炉。众所周知这个比赛空间是由银之塔的秘学士所构造的特殊空间，选手们可以在这个空间中自由造物，但仍需要借助一切的基础——魔导炉。”
“各位，艾塔黎亚的凡人自身没有魔力，因此魔导炉是凡人炼金术最伟大的发明。”
弹幕中飘起了一些赞美大炼金术士艾德的词句，显然关注超竞技的观众，大多也对那个世界的著名历史耳熟能详。
画面中出现了各个队伍的情况，由于没有魔导炉，对于相当于普通人的参赛选手来说第一步必须通过手动组装出第一台魔导炉。
正如历史的重现，大炼金术士艾德也是在近乎相同的条件下，制作出第一台魔导炉的雏形。
“这是相当考验基本功的一关，”流浪的马儿扫了一眼自己的直播稿，从中提取出关键字道，“我们选召者大多习惯了系统的便利，但对于工匠来说手动组装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尤其是在从无到有的情况下。魔导技艺是一个必须可以复现的体系，而非空中楼阁。”拈
赛事主办方——事实上也就是超竞技联盟大陆联赛分部将比赛的直播画面分割成了许多个部分，十四支队伍犹如监控室的屏幕一样出现在赛场上方。
流浪的马儿手动切换了一下，他虽然最关心其中的一支，但出于主播的专业性还是先切到了帝国那边。
他首先看的就是帝国双子星那支队伍，看了一眼便不由蹙了下眉头，解说道：“帝国工坊代表团的选手基本功相当扎实，他们不出意外选择的是分工合作的方式，操刀核心水晶部分由团队中的水晶工匠兼自由人‘黑’完成，其他人则负责其他构件。”
“顺便一说，帝国工坊代表团内事实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水晶工匠，因为除了插件工匠海格力姆，魔导工匠Helium和妖精使之外，这支队伍中几乎每个人都是相对全能的选手，可以互相接替工作，这一点在尖塔试炼中算是相当恐怖的优势了。”
“不过奥述的主团历年几乎都是如此，这也算是他们的一个传统了，帝国的魔导技术独步天下，这也是世所公认的事实。让我们看看，帝国人选择的水晶似乎是火属性的，不出意外他们的第一台魔导炉是给朱诺的，那是他们的队长，也是双子星的一位。”
流浪的马儿作足了的功课，而且这也不是他头一次解说工匠比赛，因此相当驾轻就熟。
他说道：“第二台魔导炉我猜他们会给妖精使崔希丝，这也是应有之意了，因为离开工匠之厅就有可能爆发战斗，妖精使在这个试炼之中是战斗力担当。不知帝国人能不能组装出第三台魔导炉，这要看其他队伍对材料的禁选情况——”拈
他又依次看了看其他队伍，帝国人的另两支队伍速度只比主队稍慢，也表现出相当的实力。
巨树之丘那边，Forin的队伍也在稳步推进，看起来失误很少，相对来说白树学会的选手也表现出非凡的契合度，看起来这一关算是他们的长项。
罗塔奥的两支队伍中差距明显，主团的水平几乎不次于帝国人，但群星之柱那一支就要逊色许多了。
流浪的马儿又看了看外海与选拔队伍，但都中规中矩，看起来没有什么黑马，不过他看了一眼各队伍在禁止材料上的选项，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让我们看看考林代表团这边的情况……”流浪的马儿对观众说道，一边切回了戈蓝德工匠总会代表团的画面。
方鸻面前白光一闪，就出现在一间灰色的圆厅总，这大厅占地不小，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差不多有二十米长宽。
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团队的人早已消失不见，这里只剩下他们一团成员的九个人而已。拈
他自己，来自于Elite的水无铭，又或者微语，无存，来自于Ragnarok的木蓝，MTT，古兰德，弑神者的罗薇，银色维斯兰的逍遥。
大厅周围是一圈像是展台一样的陈列柜，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原材料，有些是灰色的，说明已经被禁止了。
按规则，每支队伍可以禁止两种材料，两种结构与基础部件，这是为了限制其他队伍的选择范围。
本质上，尖塔试炼和大陆联赛都是在查验一个地区工匠的整体水平与知识广度，这里允许单独的专精于某一个领域的工匠大放异彩，但却也对一个团队的整体深度提出要求。
“先去看看哪些材料被禁止了。”水无铭第一个对其他人说道，然后先一步走了上去，准备查看陈列柜上原材料的情况。
“我来检查结构与基础部件清单。”逍遥说道，他是水晶工匠，这是他专长的领域。
微语回过头，主动对方鸻道：“艾德，你来统筹全局吧。”拈
方鸻点点头，也不推辞。
那边水无铭已经检查完材料，显得微微有点意外，“禁止的材料还是那些，要么是阻止我们弄出翠鸟工坊的高级构型的，要么是针对中枢神经或者白树系列的。”
她说的都是各大陆的高端魔导炉，来自辛塔安、巨树之丘和考林—伊休里安的工匠协会彼此在大陆联赛上竞争了多年，对于各自的技术门清，禁止特殊材料，就是针对不让对方在第一轮中拿到高端的魔导炉构型。
而逍遥那边似乎遇上了点麻烦，他走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沉，“帝国人禁止了水晶栅格，调节式散热器，甚至连节点装置和四式法阵这种基础的东西都禁止了。”
“他们一家肯定禁止不了这么多项，这些几乎都是针对我们的，外海与选拔赛的队伍多半和他们站在一起了。”
“这样下去我们连AE式魔导炉都完成不了，”逍遥面沉似水地说道，“帝国人肯定是想用塔式魔导炉，说不定他们把一部分技术都分享给其他人了。”
“那我们禁止竖状串联结构，和十二式水晶，”方鸻想也不想便说道，“材料禁止纯铁，紫纹斜方晶。”拈
逍遥差点跳起来了，“你把塔式魔导炉根子挖了，帝国人是一头包没错，但我们岂不是也只能用AA式魔导炉了？”
“而且为什么要禁纯铁，紫纹斜方晶这种基础材料？那样我们制作起魔导炉也麻烦死了，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大家都一样，不是吗？”方鸻笑了笑，“我们麻烦，他们也麻烦，而且各位基础扎实，对于外海那些团队可就不一定。拖延一下他们的进度，省得后面老拖我们后腿。”
逍遥愣了愣，随即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喜道：“对啊，气死我了，叫这些家伙联合帝国佬给我们下绊子”。
木蓝都忍不住多看了方鸻两眼，说道：“艾德，我没想到你也可以这么坏。”
“这不叫坏，叫策略，”方鸻摇了摇头，他其实不是心眼多，而是整个技术体系像是一张树状图一样在他心中清晰可见。
那些灰下去的地方，在他看来一目了然帝国人的意图是什么。他就在上面另外截断几条路，他们想玩，他就陪他们好了。拈
“好了，逍遥，你来负责结构的部分，我来负责水晶的部分，至于插件和一些通用部件，还有外壳就交给各位了。”他说道。
微语第一个点了点头，接过了除主核心部分之外最复杂的基础部分，其他人不需多言，各自领了自己的工作。
由于没有魔导炉，因此他们都需要用最基础的工作台手工上手，好在正如方鸻所言，大伙儿基础都还不错，做起来也没什么磕磕绊绊的地方。
当然这些原始的工作台对于他来说更是熟悉，回到家一样，很多人出了新手培训营后就不会再用这些东西，可他一直用到七月战争的末尾。
方鸻拿起一支取针钳，那种手感熟悉得如同抚摸情人的皮肤，他三下五除二就拆出一个核心来，一旁逍遥看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我靠，”逍遥差点眼前一黑，忍不住叫了一声，“艾德你在地球上是修表匠吗？”
“当然不是，你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比喻？”方鸻有点迷惑地看过去。拈
“你这也太快了点……”
对于选召者所谓的基础扎实，无非是上手操作不会磕磕碰碰，但要做到如同真正的匠人一样精准是很难的，那是日积月累的经验。
怎么可能是训练营之中区区一两个月的训练就可以达成的。
再说大部分选召者也用不上这样的技巧，他们只要拿到魔导炉，后面的部分就是他们所熟悉的流程，至于第一台魔导炉的精度是否一致，与外壳是否敲得坑坑洼洼，其实并不重要。
逍遥自诩自己对这一套流程还算熟悉，至少不会出现拿到工具不知道该怎么用，或者说对于魔导炉的内构组装完全不了解这种事情。
能不浪费时间顺顺畅畅组装起一台魔导炉来，对于选召者来说就已经算是‘基础扎实’了。
但方鸻不说表现得像是个老匠人，但至少也看得出是在上面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看看他的动作就明白了，老练得像是艾塔黎亚街巷之间那些积年累月修理各种机械部件的修理匠。拈
那些人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炼金术士，但在这门手艺上却有相当的经验。
方鸻拿出手锤在一张铜板上敲了敲，轻松将它卷成自己想要的形状，然后将它丢给逍遥，说道：“别说话了，你加把劲。”
“等下，”逍遥看他拿起一块水晶，忙说道：“艾德，你真打算制作AA式魔导炉？”
翠鸟AA式魔导炉是所有魔导炉之中最基础的一型，只有新人才会使用这样的魔导炉，在专业的选召者看来和玩具差不多。
帝国人禁止了他们的大多数选择，方鸻自己又挖了塔式魔导炉的根，但事实上在逍遥看来他们还是有一些老式魔导炉可以选择的。
那些老式魔导炉虽然型号老旧，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至少魔力储备上会比AA式魔导炉强许多。AA式魔导炉够什么用的，可能制作几件小玩意儿魔力就耗竭了。
他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陷阱，帝国人说不定是利用了他们的惯性思维。拈
方鸻摇了摇头，他何尝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帝国人真的那么在乎塔式魔导炉么？诺兹匹兹地下的发现说明，对方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远了。
他们故意留下这条技术路线，反而可疑。
竖状串联结构和十二式水晶可能并不是塔式魔导炉的局限。
但帝国人走得再远，也不可能完全对外海的那些队伍完全透底，他们可能教了那几支队伍一些基础的东西，而自己却走的是另一条技术路线。
不过没关系。
他要的就是禁止那些最基础的东西，就好像在纯铁和斜纹紫方晶上的思路一样。他一开始针对的就不是帝国，而是无差别攻击那之外的所有队伍。
技术储备得越少，在面对基础材料和结构被禁时就会越难受，这或许只会对巨树之丘、罗塔奥那些主力团造成很小的麻烦。拈
但对于外海那些队伍来说，说不定就是一道天堑。
可他们既然选择了与帝国人一起合纵连横，那么就理所当然应当承受相应的一切代价。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他们——
逍遥看着他手上的水晶，“但不是AA式魔导炉的话，那你这是……”
方鸻沉吟了片刻，并不作答。于是他抬起手，在水晶上刻下第一个法阵。
……拈
看到这个阶段，马儿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他是做足了功课，但涉及到专业性很深的地方，他也只能看出个大概，这也是专业性强的比赛观看的人少的原因之一。
工匠们使用的什么技术，刻下的是哪一种法阵，不同的技术门类之间的标准差异，这是大多数人的都无法了解的知识。
好在直播间内还有一些专业的粉丝，在互相讨论着几个队伍选手之间正在进行的工作步骤。
看不懂的大有人在。
但这其中不包括主办方的解说，对方显然在这方面要专业得多：
“帝国人显然在做一种很新的东西。”拈
那个官方请来的解说其实本身就是一个退役选手，之前也是参与过大陆联赛的炼金术士，但他看双子星朱诺与格欧吉芬的操作还是有些迷惑。
帝国工坊的魔导炉已经进入了完成阶段，其中的主体结构与核心水晶已经初见端倪，但那种结构对于许多人来说显然都是生平仅见。
“很有意思，”那个解说忍不住说了一句，“一般来说，过去这个环节各队伍会将禁选的环节分别放到魔导炉和妖精人偶上，因为这两者都是第一关的重中之重。”
“但今年不一样，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魔导炉，帝国人禁止了翠鸟工坊系列，白树学会禁止了中枢神经系列，外海的队伍禁止了一些基础型号，这就导致了大家手头似乎没有可供选择的余地了。”
他评价道：“因此你可以看到一些队伍选择了老式的型号，还有一些选了AA式魔导炉的，希望他们不会因此而后悔。至于考林人……考林人很有意思地禁止了塔式魔导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帝国人正在做的东西和塔式魔导炉有一定关联，看起来考林人对此是有一定防范的。”
“但又不完全一致，”那个解说似乎从未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一幕，“帝国人似乎走了一条新路子，一种前所未见的技术路线，虽然脱胎于塔式魔导炉，但并不受树状串联式结构所限制。在大陆联赛上展现出一种新技术，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盛赞了一句：“帝国方看来是预判了考林人的预判，棋高一着了，那么他们应当会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拿到一定优势。那么接下来我们看看考林人会怎么应对？”拈
趁着他的助手，解说台上的副解说正在向观众科普什么是树状串联式结构，以及它与塔式魔导炉的技术联系。这位老练的职业选手将画面切到了戈蓝德工匠代表团一方。
然后——
然后他就卡了壳。
赛场上一片哗然。
在这么专业的比赛中，他们还从没见过解说台上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居然在一场比赛的解说之中卡壳了？
“所以考林人是怎么应对的，你倒是说啊？”
“谜语人是吧？”拈
弹幕正式起飞。
连一旁的助手都忍不住向这个方向看过来，心想自己的老搭档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失误。
但他一看之下，也忍不住卡了壳。
赛场上竟一时沉寂。
流浪的马儿也看得一知半解，但方鸻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他还是看得明白的，直播间内此刻全是些没有文化的弹幕。
如果说方才他们所见帝国的，白树学会的基础水平算是可堪入目的话，那么此刻方鸻表现出的就是真正的专业。
他如同回到了那个岁月之中，在黎明之星为大家检查魔导器的时光，一件件魔导器经他之手，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就可以重新焕发光彩。拈
丝卡佩小姐是肯定见过其他炼金术士怎么维修魔导器的。
知识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真相。
在她所见的选召者工匠之中，他也是最独特的那一个。
“你知道吗，魁洛德？”
丝卡佩私底下偶尔会如此与自己的爱人交流，“艾德那孩子让我想起了我在洛萨塔林见过那些工匠，当然不是他这个年岁的，而是那些更年长一些的……”
那个高大的男人只是默默点点头。
“但这对他未必是一件好事。”拈
方鸻放下手中的魔导炉，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他问，“不用浪费时间，我组装魔导器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抓紧时间，把水晶放进来。”
“艾德，”微语问道：“你是什么属性的水晶？”
方鸻看着对方，没有答话。
他相信这些人一定能看懂。
微语眼中闪过一道微光，“所以这是……？”
方鸻点点头，从逍遥手上接过那枚晶莹剔透的，没有任何属性的水晶，轻轻将它插入那台魔导炉之中。拈
水晶升起璀璨的光芒。
那些所限制的路线，而今已再也没有任何限制，技术在过去的陈旧之上突飞猛进，先行者们总是历遍那些最艰辛的道路。
并从丛生的荆棘之中，为过去的一切盖棺定论，当一个新的世界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它有时候是细微无声的。
一如此刻。
所有人所看到的那个广阔的世界，正在他们面前显露出它波澜壮阔的一隅。
在许多个时代之前的回响，而今也终于来到了他们所属的这一刻。
“零式……水晶！”拈
银之塔内一片大乱。
秘学士们似乎找回了那个遗失了许多时光的秘密，有人甚至直接撞开自己的位置站了起来，有些失态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那许久之前的传说。
而今化为了现实。
由‘他们’所选中的传承者，将过去的故事，带回而今。
方鸻将手轻轻放在那魔导炉上，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枚闪烁着无限光彩的水晶，因此他选择——让它重现于这个世间。
那是他对于海恩，对于每一个这条技术路线上奋斗过的先贤们的承诺。拈
它是如此璀璨。
所以必将不蒙于尘埃之下。
……
“阿图什，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年轻人？”银色的空间中，两个人正凭空而立。一个须发皆灰的老人，正精神矍铄地看着下方的水池，池面波平如镜，内里正映出大陆联赛上正在发生的一切。罪
“是的，我的老伙计，”老人身边那人穿着银灰色的长袍，正是在艾音布洛克仲裁上与方鸻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图什。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公主殿下啊，我亲眼所见，老伙计，我又怎么会骗你呢？六百多个索林之月升升落落，五十年过去了，而就是当年的一切化作灰烬，我也仍旧记得……”
“我明白，我明白，”老人也叹息一声，“只是伊休里安的老朋友们再没给我们来过任何消息，我以为他们失败了，就如同这一千年来的屡屡碰壁一样。只是……”
“五十年前的大火之后，一切就已销声匿迹，”阿图什答道，“我们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高塔矗立，高塔倒塌，一切化为废墟，索林之月映着尖塔之顶，安吉那的目光注视着历史与岁月，时光不改，凡人的一切努力都有可能是徒劳的——”
“但也总会改变些许，”阿图什又说道：“否则我们也不可能走到今天，它们将一切交到我们手上，这就成为了我们必须承担的责任，为了我们自身，也为了我们的世界。”
“……索林之塔的老朋友们成功了？”老人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
“我也曾经好奇，”阿图什摇摇头，“那场大火毁了一切，但许多文献仍在我们手上，那之后的进展我们一无所知，只是……现在我好像明白了。”罪
他目光落在那枚水晶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连神情有些动摇：“第六技术路线……”
“……难道这就是天意？”
坦斯尼尔的工匠大厅中人声鼎沸，远处王室的守卫里三层外三层拱卫在威严的水晶塔之下，听说那位大公主殿下又来了此处，来支持她所看中的那些年轻人。
爱尔娜立在一旁，不时有点焦急地看看别处，今天是大陆联赛正赛正式向全大陆转播的日子，公会里的闲杂人等太多了，她有些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
一脸风霜的中年男人看着那个方向的工匠协会会长，又低下头，看着柜台上投影水晶之中的画面。一旁的侍者一脸古怪地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他好心介绍道：
“这位先生，现在出现的是我们考林—伊休里安的队伍。”
“你认得出那枚水晶么？”男人忽然问道。罪
“哎？”
男人抬起头来，用黑沉沉的目光看向侍者，他笑了笑，下巴上胡子拉碴。
他的目光看向那枚水晶，内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旅人，晨露，这就是你们的儿子，看到了么，他长大了，甚至已足以独挡一面，比我们走得更远……”
他举起杯子，将里面苦涩的咖啡一饮而尽。男人心中明白，那两个人未必希望自己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他同样也没想到，事情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注视着那枚熠熠生辉的水晶，心想，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第六技术路线。”他开口道。
“诶？”侍者意外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其实并不是工匠协会的工匠，而是一个杂工而已。罪
“小伙子，那是无属性水晶，”男人支起身子，对他说道：“拼图上所欠缺的最后一块……”
“这位先生，你究竟在说什么……”侍者下意识将手伸向柜台下面，他总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不太对劲，该不会是刺客吧？
大公主殿下可还在那边，虽然为了体验与大伙儿一起观看艾德先生的比赛的感觉，她特意让坦斯尼尔工匠协会没有驱散闲杂人等。
但星已经站了起来，将几枚硬币丢到柜台上，然后拿起通讯水晶挂在耳边，转身向外走去。侍者最后听清的几个字，是对方似乎在和什么人通讯：
“小丫头……我又看到小鸻了……”
“不要叫你小丫头？哈哈，那你让魁洛德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杂音很多。”罪
声音逐渐远去了。
侍者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男人走出工匠协会的背影。
真是个怪人，他忍不住心想，但总算松了一口气，将手终于从报警铃上拿开了。
林荫之中，位于伊斯长道上不知名的小酒吧内此刻也聚满了人，所有人都仰着脖子看着投影水晶上的画面。
“胡地，胡地，是艾德先生。”
“我知道了，”胡地看着画面之中的一切，轻声答道，两年来他成长了许多，身上早已不见昔日的青涩与羞怯。
青年而今也变得成熟起来。罪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从柜台上走到自己手边的猫小姐，虽然经历了许多，但那时的一切还是难以忘怀。
当时改变了他和勺子小姐的那个人，而今已经站在了更为广阔的舞台之上。
而对方而今所正在追逐的一切，他已经有些看不懂了。
青年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拢了拢猫小姐松软的毛发，享受着这一刻的恬静。
心中有些与有荣焉。
那段传奇，他曾见证过起点。
而同一时间，亚培南德的赛场上正是寂静一片。罪
灵魂指纹看着冥正莞尔一笑：“冥姐，看来艾德他告诉了你不少东西，但没告诉你的也有挺多。”
“这小家伙，”冥怔了好一会儿，才哑然失笑，“不过我早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多得很。弥雅那个一根筋的丫头，运气总是这么好，她看人的眼光总是很准——”
“海之魔女？”
“双生之协，海林王冠，”冥笑着摇摇头，“第六技术路线的传承者，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小秘密’。”
“但无属性水晶的价值太大了，”灵魂指纹却有些担忧，“艾德他这么将之公之于众，是不是……”
“你忘了南境大赛么，”冥不由带上了一种追忆的口吻，“在许多人看来应当敝帚自珍的技术，但在小家伙看来远不如将之传播开来。”
“……所以啊，米尔琉希弥斯和南境联盟的那位前术士会长才会这么喜欢他，”冥回过头，看向灵魂指纹，“你认为凡人的工匠们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他们曾经在黑暗的时代互相帮扶，整个世界都曾共同在灾难面前，人与人联合在一起……”罪
“他与之同名的那个人，曾无私地将技术奉献给了整个世界，”冥道，“所以，艾塔黎亚才会有今日的一切，当然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但人们心中仍旧留存着那些美好的记忆，他们至少分得清什么才是正义的。”
“不管如何麻木，但没有人不希望与美好的价值一道，有些人只不过缺乏勇气，但有些人却代表着这样的勇气，”冥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画中的那个小家伙，“他和Loofah身上都有这样的潜质。”
“你相当看好艾德啊，冥姐。”灵魂指纹忍不住感慨道。
她或多或少感慨自身。
几曾何时他们何尝不是怀着同样的价值观呢，但现实的束缚太多，来自于公会的合同就让他们无法做到那一切。
“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日益松动的旧世界，”冥仰着头，目光犹如可以洞穿那阴沉沉的天空，“圣约山发生的一切从来没有结束过，当有些人盲目相信自身的强权可以改变一切的时候，那么秩序的崩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人心渴望秩序，它一时崩塌，也终会重建。罪
那些践踏它的人，最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灵魂指纹看着那个画面中一时哑然，心中却若有所思——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
嘤嘤嗡嗡的声音逐渐响起，杰洛士这才想起自己是这场比赛的主解说，他似乎捅了一个天大的娄子，自从超竞技正式化以来比赛场上还从未出过这样大的纰漏。
他其实本来还有机会弥补，只要装作之前那是一个节目效果，灵机一动，就可以化解当下的窘境。但他现在脑子同样嘤嘤嗡嗡一片乱响，忍不住回头看去——罪
自己的助手同样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那个可怜的年轻人正满头大汗，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
两人都是专业的炼金术士，自然从那蛛丝马迹之中猜出了一个依稀的可能。
只是他脑子一片混乱，似乎想要告诉自己这不应当存在，但事实胜于雄辩，除了那个可能性之外还有其他种可能么？
魔导炉亮起的是纯白色的光芒，那是炼金术士字典之中不存在的光谱。
“难道，那个是……”助手口干舌燥地问。
杰洛士有些感激地看了后者一眼，接过话头，“是的，我的搭档，那可能和你猜测中一样。”
“我们可能见证了一个历史……”罪
“虽然还没证实……”
他尽量用词斟酌。
流浪的马儿的直播间中，讨论就要激烈得多。
有见识的人并不少，马儿也从零散的信息之中整理出了自己所理解的那一部分。他查阅了自己手边所有的资料，才终于可以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
“……那似乎是无属性水晶，艾塔黎亚的无属性水晶魔导炉曾经代表着炼金术士们失传已久的第六技术路线；各位，众所周知，艾塔黎亚的凡人是有元素适性的，而魔导炉与水晶可以放大这一特质，让凡人也可以有机会拥有比肩于魔法生灵的能力……”
“艾塔黎亚的炼金术，正是见证了凡人文明的崛起，它正如工具之于地球上的人类一样，它是凡人文明诞生的象征。”
“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如愿拥有与之匹配的适性，大多数人仍困于庸碌而平凡的人生当中。而无属性水晶的存在正是这个问题的最好答案，事实上无属性水晶至今仍旧在魔导技艺领域有所运用，它的最大特征——”罪
“……就是令没有元素适性的普通人，也可以使用如常以太的力量。”
马儿轻轻吸了一口气，心中的一个问题忽然有了答案。而今的无属性水晶魔导炉拥有许多的缺陷，其中最大的一个缺陷就是无法突破等级屏障。
但艾德手上这一台也是如此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各位，你们应该还记得，艾德他并不是通过正规途径通过星门。后来我们都以为他后来获得元素适性，是因为获得了龙骑士系统的缘故。”
“你们还记得吗？”
但如果并不是呢……？
流浪的马儿隐隐约约之间，觉得自己可能见证了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罪
直播间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那是在任何一个赛事直播间之中都相当罕见的一幕，观众们大多也并不是傻子，在超竞技联盟如此深入人心的今天，他们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可能性。
“卧槽！”
“卧槽卧槽！”
“如果不需要通过星门获得元素适性……”
“那游客通行权限岂不是可以转正？”
“那系统怎么办？”罪
“笨，游客也是有系统的！”
“本质上游客也是通过星门征召，只是无法突破等级屏障而已。但无法突破等级屏障不是因为系统本身，而是因为没有元素适性……”
“那？”
“那以后岂不是全民选召了？”
所有人都有一种天都塌下来了的感觉。
流浪的马儿瞬间发现自己直播间内的观众少了许多，其实不仅仅是他这边，整个比赛的播放流之中的观众都在迅速减少。
流浪的马儿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点开星门署的官方网站，在游客申请通道的页面果然已经完全卡死。罪
虽然两界通讯的基础要比现实世界的通讯网络薄弱得多，但在几次升级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网络拥塞的情况了。
发生了什么，流浪的马儿显然心中一片通透。
变天了。
他心想。
未来的艾塔黎亚，将不再是如而今所见。
谁又会想到，一场不大不小的比赛，竟然从根本上动摇了超竞技的格局。
星门署的网络运维部门内，几个年轻人正满头大汗地看着从地球上传回的大量的访问数据流，因为瞬时频率太高，差点直接形成了几个波次的网络攻击。罪
发生了什么？
地球上开战了吗？
他们一头雾水，大陆联赛热度虽高，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关注，何况还是在空间站上，值守时间段内。
但自动门很快打开，几个黑风衣从那边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他们部门的主管，直接向众人下命令道：“立刻关闭通道，进行维护。”
他停顿了一下，“开放时间另行通知。”
年轻人们这才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
流浪的马儿直播间内。罪
马儿发现星门署的官方网站很快挂起了维护的页面，游客通道暂时关闭了，他心知肚明会发生什么，不由将目光移回比赛那边。
他只默默地看着那张自己已经很熟悉了的，少年的面庞。
……
一些变化正在发生。
但有人显然看得更远，冰原之上，Shana放肆的大笑忽然夏然而止。
他回过头去，看到R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我、我……”Shana满头大汗，赶忙解释，“你知道我是随意在社区上物色目标，谁知道这愣小子会一头撞上来。”罪
“放心，”笑容来到了R脸上，“我知道你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可那是……”Shana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R笑容更盛，“你别看我，我选中这小家伙，其实也是看中这他一根筋。我那时有些百无聊赖，并没想过真要收一个学生，毕竟我自己都失去了资格，哪有心情教导别人。”
他有些追忆道：“不过他的确很有意思，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我最后的确将这个小家伙看作唯一的学生。”
Shana低下头去。
“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么？”他又抬起头，问道，“我现在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多重并行，钥匙之章，我怎么会想到给他这些的……”
“你这家伙，你骗过的人可不止艾德一个。”罪
R盯着自己的老搭档。
“也没那么复杂，”他摇摇头，“只是有些人应运而生，时代如此，没有他，也会有另一个。”
因为死水之下孕育着激流。
汹涌的改变中推动着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地向前，总会有那些出色的人脱颖而出。
或许那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那么。
R心想，最后一块拼图也齐了。罪
也许这就是天意。
……
但艾德并不清楚外界所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当然明白自己此刻的举动会改变许多，甚至可能动摇整个世界的根基，从一开始，他就明白第六技术路线的实现意味着什么。
那些最尖端的技术犹如闪耀天际的流星。
但真正改变世界的，往往是那些最基础的，潜移默化的东西，当炼金术体系的根基变得更加的牢固，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加多彩与迷人。
无属性水晶，正代表着这样一个可能性。它的意义，可能并不下于魔导炉的诞生之于凡人。罪
他轻轻放下那台魔导炉。
这第一台魔导炉自然当之无愧地属于他。
所有认都带着一种震撼的色彩看着他，看着方鸻将那台魔导炉挂在腰后，卡好炼金术士大衣上的卡扣，然后戴上与之相匹配的魔导手套。
几种材料已经齐备，方鸻开始着手于制作第二台魔导炉，这一台是属于妖精使罗薇的，他在结构上作为了一些细微的调整。
那是精灵的魔法。
来自于另一个时代的传承。
无数道光芒从他手上亮起，在这个特殊的空间之中，创生术变得千百倍犀利，那仿佛才是它真正应当展现出的样子。罪
它不再滞涩，也没有消耗无法承受的天量魔力，仿佛其法则本来就应当如此，那才是努美林精灵们创造出这一炼金术的全貌。
方鸻想要守护的东西，即古代炼金术的真貌，在这一刻彻底无保留地展现在每一个人面前。
它并不是一门提纯材料的技艺。
而是千百倍提升人们炼金术效率的魔导术式。
不再需要借助那些笨拙的，累赘的外物，只引导水晶之中纯净的以太，发挥魔导炉真正的力量，真正以凡人之身，比肩造物的神灵。
金属在无数道光束之中曲折，化为形状各异的外壳，彼此相接，水晶在变幻的光芒之中铭上法阵，管道在寒铁上生长出来，彼此交错。
一台魔导炉，不过在眨眼的片刻之间完成，但白光散去，它外壳上似乎还飘散着微红的余温。罪
虽然已经不是头一次看方鸻表演自己的多重并行能力，但每一次看，在场的众人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剩下的材料还够制作一台魔导炉，”方鸻看向微语，“接下来插件工匠很重要，这一台让无存来携带如何？”
微语点点头，并不反对。
“那么其余的材料应该足以制作第一只妖精人偶，学姐你可以选几个助手开始准备工作了，”方鸻看到罗薇挂起魔导炉，一边说道：“我这边仍旧是逍遥留下来帮我。”
逍遥和罗薇皆颔首。
“制作剩下的东西并不需要在这里完成，”方鸻又道：“我们已经有两台魔导炉，可以考虑前往下一关了。”
他抬头向前看去，灰色大厅的门已经打开。罪
外面是一片郁郁蓊蓊的树海。
那正是尖塔试炼的第二关：
树海。
……
森林之中耳语环绕，是雀鸟低吟，绿芽从土壤之下萌发，干枯树干之中迸发出勃勃生机；一双眼睛，一只竖起的耳朵，一支响箭，蹄音渐远。
幽暗之处蕈草散发着淡淡荧光，灌木丛下警惕的目光正注视着进入这片幽林之中的不速之客。
狭眉红山雀拍拍翅膀，从低矮的老鹤草丛中飞起，穿过林冠，飞向高天。它越飞越远，最后融入长风之中，与几缕树叶一起消失在云与苍蓝之间。
那是瀚瑞那外海特有的物种。
其因为过眼纹狭长而得名，它与地球上的长尾山雀属并无亲缘关系，但两者的确长得极为相似，艾塔黎亚的类属分类借用了地球上的冠名方式，最早只是一个传统，不失有许多谬误之处，但在非正式场合也沿用至今。
逍遥放下手中的十字弓，有些失望地看着那只渐行渐远的灰鹿，它像是一只林间的精灵，左纵右跃，消失在幽暗的林间。
一旁水无铭正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与他手中的十字弓，“你从什么地方带出来这东西的？”
“前面那大厅中，”逍遥道，“你不也在么，反正那里有那么多材料，我用边角料组装的，怎么样还成吧？”
“废铁，”水无铭毫不留情地点评，“对我们有威胁的那些事物一根毫毛也伤不了，拿去吓吓林子里的鹿子还差不多。”
“喂喂，我本来就是拿来打猎的，”逍遥据理力争，“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难道你们不吃东西的？”
“那么打到了么？”
“刚才那只是失误，嘿嘿……”
“靠伱的话，我们恐怕早饿死了。”
这儿幽暗的莽林有些像是他们曾见过的边境树海。
但它更加纯粹与自然，这个世界有些像是一个翠色的梦境，天地与四野，一望无尽只有绵延不尽的树冠。
一片绿色的海洋。
方鸻正立在林间，大衣上缀着金色的碎斑，阳光穿过枝叶之间的孔隙，在黑暗的林中投下一束束温暖的曦光。
但他的视野还远在树冠之上，此刻正注视着天边矗立着白色的高塔。
那些白色的高塔，从树海之上生长出来，其中的三座连天接地。它们的基座广阔，越往上越是纤细，最后像是一根纯白的线缆，直插入云霄之内。
消失在视野所及之外。
高塔极富有科技美感，外表几乎没有多余赘饰，只有菱形间隔的花纹，又如同巨蛇。
巨塔的塔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而那个方向一群鸟雀正远远飞过森林上空，发出清脆鸣声，自然的狂野与人工建筑的美这一刻相映呈然。
独特与壮观的景象，令方鸻心神为之所摄。
他默默从树冠层上收回视野，那里就是他们的目标——白之塔，三座塔中盛放着这一关的通关物品——妖精之魂。
与机械神器。
他很快举起手，一只发条妖精飞回到他手上，它转动了几下，发出咔咔声响从黄铜外壳上收回薄翼链翅。
罗薇此刻看了过来。学姐手中正捧着一只发条人偶。那具人偶少女穿着翠色的长裙，安静地闭着眼睛，一双卷曲的长马尾轻垂于臂弯之中。
她这才对方鸻开口道：“我们现在应当算是领先一步，但三座主塔我们现在直接过去应当是应付不了的。就连那些副塔的机械守卫我们也很难对付，主塔中存放着的序列编号靠前的妖精之魂，而且据说其中有一些能力极强，并且只有主塔之中才有机械神器存在——”
“先从建立优势开始吧，”微语在一旁说道，“最近的一座机械塔距离我们只有不到四空里，也就是七八千米的样子。这对我们是个好消息，但也要谨防机械守卫的袭击，我们需要工具，与建立起一座前进基地，并联系上其他人。”
方鸻点点头，认同两人的判断。“我们现在有三台魔导炉，这也算是一个优势，”他道，“其他人应当作不到这一点，α水晶对于元素适性要求非常低，对于材料的利用率也远非一般魔导炉可比。”
对于海恩留下的技术方鸻相当自信，“接下来从找到水晶矿脉开始，我们先建立起魔导炉和储魔水晶的生产能力。”
“我方才看到南方有以太侵染过的地形，那里正好是靠近机械塔的方向，”微语马上道，“第二关应当不会有什么高级晶脉，但只要找到任何一类的魔力方晶我们就可以建立起生产体系。尤其是艾德你的α水晶对于水晶本身的属性丰度要求很低。”
“这算是我们第三个优势了。”罗薇也赞许道。
方鸻回过头去，看向对方，“那微语大哥，那个方向的搜索工作就先交给你了。”
微语只点头，“尽管放心。”
他放出发条妖精，一旁罗薇手中的妖精人偶无风自动，升上半空，在它无形的牵引下一只一只发条妖精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飞上半空。
微语轻轻拉下风镜。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杂音。
方鸻向那个方向看去，发现是无存正在那边制作插件，金属片、水晶与树枝在他手上自动成形，形成一个巴掌大小的装置。
对方将那个装置放在一柄魔导剑上，MTT拿起那把魔导剑，上面立刻燃起金焰。后者随手一挥，那剑上的火焰立刻形成一只火鸟飞射而出。
火矢用超过众人视力捕捉的速度穿过林间，击中一株古树，枯萎的树干发出一声断裂的巨响倒塌了下去，燃起熊熊烈焰。
“成了，”MTT将手中的魔导剑交给一旁的木蓝，“木蓝，你来用。”
他将剑丢了过去，木蓝连忙双手接过，但剑有些沉，她几乎没接住。
“悠着点。”MTT罕有地笑了笑。
木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而无存正意外地看了看自己的魔导手套——显然对于方才那种凭空造物的感觉有些陌生，但却又印象深刻。
“怎么样？”
无存抬起头，才发现是方鸻在询问自己。
他的多重并行技巧自然远比不上对方，但也足以堪用，“还好，”无存点点头，他向来不是擅长言语，但却是擅长干事的人，“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先制造一批木质结构的魔导器与插件，水晶应该还可以找到一些，”方鸻吩咐道，“我们需要把搜索范围进一步铺开，但在那之前每个人都需有自保能力——”
无存点点头。
他是团队之中第三个拿到魔导炉的人。
这自然是他的职责——
第二关的流程是尖塔试炼中众关卡中最漫长的一关。
但也正是从这里开始，塔内塔外的时间流速会开始出现差异。
这个在外界为期一周的比赛之中，树海之中会度过一个月时光，但也因为内外时间的差异，从这里开始比赛的直播方式开始变得更加细致与复杂起来。
不同的画面之中出现了差异，直播变成了大量回放与切片，有超过一百人以上的专业导播与后期团队在这里对比赛的过程进行记录与处理。
并最终将最精彩与关键的部分呈现在外界观众的视野之中。
由于比赛的流程拉长，直播间内的讨论也变得理性起来，大家都知道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就算在外面的世界中也要持续为期一周。
许多人表示自己已经点了外卖，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
大多数人也在插科打诨，对此见怪不怪。在第二世界的许多超级赛事之中，这样持续周期很长的比赛比比皆是。
当然更多人仍在讨论方才的精彩，直播流在经历了之前的骤降之后，又在短短片刻之后迎来了回升，并且达到了一个相当的峰值。
赛事方敏锐察觉到了关注热度的迅速增加，一边在现实世界的网络上投入了更多的实时宣传，一边也开放了更多两界通讯的线路与资源。
这多少有些意外。
没人想到今年帝国人和考林人会带来惊喜，且不论那两种魔导炉究竟是什么，孰优孰劣，但显然已经在更大的广度上引爆了话题与热度。
更多的流量开始流入这场比赛。
杰洛士还没有察觉到流向上的变化，但直播间内的人数回升是肉眼可见的，作为这场比赛的主解说，他不得不尝试控场：
“艾德选手好快，考林人这一次真是有备而来，而且这位龙之炼金术士在之前的比赛当中也是闻名已久了。”
“他们显然拿到了不小优势，甚至比帝国人还要更先一步。他们第一个进入了树海，不过帝国工坊这边双子星也很老练，仅次一步。”
“考林主团是第一个进入第二关的，用时三个艾塔黎亚刻，不多不少，比第二位的帝国工坊快了五分半。而且我要提醒各位的是，考林主团在第一轮比赛中拿到了三台魔导炉，比其他所有队伍都要多出一台，真是不可思议——”
“杰克，这是个不小的优势——”他的副手他也补充了一句。
杰洛士点点头表示同意，“至于五分半在接下来为期一个月的比赛流程中不算什么，但先进入第二关的队伍也是可以先于其他队伍抽第一个妖精之魂与选择题目的——”
他切了一下后台数据。
杰洛士一边念叨着说：“让我看看考林人拿到了什么妖精之魂，编号七十一。哈，他们运气不是太好，虽然七十一号在第一关的十四个妖精之魂中也算排名前列，但并不是最好的六十八号，甚至连前三都排不进去。”
“让我看看，是桑夏克代表团拿到了六十八号。”杰洛士有些惊讶道，“巨树之丘的主团也进入第二关了，用时一个小时，比帝国人还慢了一个艾塔黎亚刻，不过他们好像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很快六十九，七十号编号的妖精之魂也各归其主，分别由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和帝国工坊代表团所得。
帝国双星的运气也不算太好，但至少比方鸻等人好一点。
杰洛士着重介绍了一下第六十八号妖精之魂。
他道：“奎林娜女士，第一轮的头奖，我们的老熟人了，上一届是由Loofah带队的考林人所得，但今年他们显然没这个运气。这位妖精之魂的主要能力是在复杂构装体的控制上，也是第一轮的十四个妖精之魂中唯一一个可以操控二阶以上构装体的。”
“桑夏克工匠协会的人拿到她作为妖精人偶的主控算是天胡开局了，他们本来在工作构装上就相当有造诣，而且三号选手Schmidt还掌握着这类构装之中的一种异体构装的制作方法，这下巨树之丘的选手说不定可以先一步建起前进基地……”
“但等等，”他忽然忍不住自己打断自己的话，“差点忘了，先前我们说过考林人的主团是唯一一个有三台魔导炉开局的，各位应当还记得吧。”
“他们把这台魔导炉给了团里的插件工匠无存……”杰洛士感叹了一句，“这个优势很大啊，插件工匠是第一轮第二轮中仅次于妖精使与水晶工匠的重中之重，因为在这个规则下工匠们也可以使用战职才可以使用的那些魔导器与插件。”
此刻流浪的马儿的直播间内。
后者也正尝试向观众们讲解：“……魔导器和战具碍于材料一开始很难建立周全的生产线，但插件不一样，一些基础的插件用不了多少材料，但作用却不小。”
“进入到第二关树海，参赛选手就时刻处于各种威胁之下，犹如当初进入荒野之中新生的凡人帝国一样。他们必须利用手边的一切尽可能快建立起防御设施，如何度过树海之中的第一天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入夜之后，森林之中各种威胁会骤增。”
“虽然巨树之丘的主团拿到了六十八号妖精之魂，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挺大的优势，凭借二阶的工作型构装体他们可以很快建立起一个前进基地。”
“不过艾德他们有三台魔导炉这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凭借着这一步先手他们应当也能站稳脚跟，应当不会出现提前减员，或者有人受伤影响后续的进展。”
直播间内专业的观众不少，但普通人也有许多，由于赛事流程漫长，通过主办方转播的各个队伍的切片他们短时间内也看不出什么。
不过听到流浪的马儿说艾德一方有优势，主舞台那边也差不多有相同的消息传回来，直播间内的弹幕一时间又活跃起来。
其中多半是为考林主团加油鼓劲的声音。
但也有一些在讨论专业话题的，十四支队伍虽然几乎前后从工匠之厅中出来，但出现在树海之中却几乎是随机的。
十四支队伍随机散布在围绕着三座白塔为圆心上百空里的一个广阔范围之内，参赛选手互相无法感知，但赛事方已经拿到了一手信息。
方鸻等人其实运气不是很好，古塔人和卡普卡的团队与他们距离很远，几乎在圆心的另一边。
相对而言，帝国人则要幸运得多，主团和二团的距离很近，除了拉文杜尔工匠协会距离较远之外。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帝国人距离方鸻一行人也不近，中间还隔着一支罗塔奥的团队。
而在方鸻等人的另一边，是两支来自于外海地区的团队。他们进入第二关的时间也最晚，塔内的时间已经过了快三个钟头，才将将抵达。
此刻树海之内的时间是下午二点，距离入夜还有七个钟头。
流浪的马儿当然看到了这些讨论，只是眼下显然还不是担心团队与团队之间起冲突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也没多说，只切了一下画面——
此刻主办方也正好将主画面给到了方鸻等人这边。
画面中是正在完成自己工作的无存，只见他在森林中划出一个工作区域，然后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先前伸出魔导手套，张开五指。
背后的魔导炉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泥土与岩石自动在他魔导手套下规整成形，垒起墙垒，树木自动分开，形成木材落在地上。
森林的地面不过在转眼之间便被他平整出一片平地。
在过去的比赛当中，这样的工作至少需要半天来完成。但如果是在现实世界，工匠起码会带上一队人马，还有几台笨重的魔力炉。
说不得还有那些庞大的工作用构装体。
这一幕奇景显然比方才那些枯燥的解说要吸引人多了，不少看不太懂工匠比赛的观众也发出一阵阵惊叹声，尤其是那些第一次观看大陆联赛的观众。
杰洛士也正啧啧称奇，过去的光景显然不是这样的，多重并行技巧的发展与推进极大改变了大陆联赛的赛程——放在早几届，这样的工作至少要花费半天甚至一天的时间。
但眼下转眼就可以做到了，其中比赛的整体观赏性提升了不止一倍。
上一届的选手虽然也用上了同样的多重并行的技巧，但到了几年后的这一届，选手们的水平显然又再一次提升了。
作为专业人士，他看到的更是炼金术的长足进步，“这一届比赛的水平显然是历届中最高的一届，前来观看比赛的观众有眼福了。”
他先点评了一句。
然后又马上追加了一段更专业的评价，“考林人主团负责统筹策划的选手很专业，他显然清楚他们的优势所在。在第一天有插件工匠的情况下，显然让他们在完成地形探索和寻找前进基地选址上要比其他队安全得多，因此考林人现在的扩张表现得很激进——”
“但这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们在插件上的选择。理论上来说很多人可能认为选择铁卫士或者近卫骑士相关的插件，因为在这样的条件下防护是优先于进攻的。但考林人并没有这么选择，他们选择了更轻巧的偏向于夜莺甚至魔剑士的插件，原因其实很简单。”
杰洛士清了清嗓子，“铁卫士和近卫骑士的装备太笨重了，规则虽然允许工匠们使用他们的插件，但是别忘了参赛选手们本质不是战职人员，他们没有与之向匹配的身体属性。过于笨重的装备其实是会影响他们的行动的，反而得不偿失。”
他一边点评，一边看着画面上无存的工作，观众们虽然看得津津有味，但杰洛士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
考林人的这位插件工匠水平不低，但还达不到让他感到眼前一亮的程度，只能说中规中矩。他见过那些更高层次的比赛，与那些相比这就不算什么了。
于是他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直接通过后台切到了帝国那边，就和那位龙之炼金术士一样，双子星的实力还是值得他认可的。
这个层次的天才，就算是放在第二世界也是顶尖中的顶尖。
杰洛士只稍微看了一下，便流露出意外的神色来，“了不得，”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帝国人行动很快，他们没有选择去寻找基地落址，而是直接就开始用手边的材料开始扩大构装体的生产。”
“他们直接制作了一批灵活构装，看起来是直接要前往最近的机械塔了。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要是失败的话，他们会损失第一天的所有工作进度，而且还落后其他团队好几台魔导炉，说不定还会有人手损失。但要是成功的话，收益显然也是非凡的，机械塔内有大量高阶材料，说不定还能找到第二个妖精之魂。”
“但两台魔导炉真的可以支撑他们攻陷一座机械塔吗？”杰洛士自己也有些疑惑，“不过不愧是帝国双星，朱诺一个人就包办了整个灵活构装的制作流程，这就是真正全面的全能型选手的威力之所在了。”
事实上不用他解说，画面重新切到帝国方之后，众多观众也看出了朱诺与考林人主团的无存之间的差距。
无存的多重并行虽然看来很神奇，但与这位帝国工坊的队长相比差距就太明显了，无论是速度还是熟练度上几乎都全方位差了一个档次。
许多人看到这位帝国队长制作灵活构装的手法，几乎都想起了之前在灰色大厅中方鸻制作魔导炉那一幕，一时竟分不出哪一个更快一些。
流浪的马儿直播间内也是一片吸冷气的弹幕。
“这就是帝国人吗？”
“坏了，我们会不会打不过啊？”
“输了，输了啊！”
失败主义谋士的声音甚嚣之上。
不过在流浪的马儿看来却有些不同。毕竟他也算是恶补了一下相关的基础知识，又看了无数场类似的工匠们的比赛，总算比一般人多了点眼力。
在他看来，这位帝国双子星虽然表面上看制作速度和方鸻差不多，但实际上两者之间却存在差异。至少方鸻制作那台魔导炉明显是游刃有余的。
说是举重若轻也不为过。
而朱诺显然已经差不多尽了全力了，就算有所保留，也绝对不会多。
因为帝国人的计划如此激进，他们如果真要在入夜之前打下一座机械塔的话，这时候显然是不可能留多少手的。
要是入夜之前没打下来那座机械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关树海之中的四十二座机械塔，还有中央的三座主塔是通过这一关的重中之重，”流浪的马儿想了一下之后，决定向观众们讲解一下这一点。
而与此时同时，主舞台上的杰洛士几乎也同样也在提起这个话题：
“……这些高塔之中放置着通过这一关所需要的妖精之魂和机械神器，但留给各支队伍的时间却有限，因此越早拿到越多的高塔权限，在之后的关卡之中就能获得越大的优势。”
“不过事情没那么简单，尖塔皆有其守卫，并且它们甚至会这一个月时间会会源源不断生产构装军队来攻击进入这个世界的选手们。”
“所以这一关的核心目的，是怎么在生存下来的同时，拿到足够多的高塔的控制权。”
杰洛士道：“各位，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历史上在这一关折戟沉戈的队伍数不胜数，有过攻陷主塔记录的比赛记录在历史上也不过寥寥几届而已。”
他总结道，“帝国人的大胆计划，固然可以极大改变一轮比赛之中各方的格局，但失败的风险是非常之大的。”
杰洛士并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比赛。
但即便如此，过去的比赛中像是这么激进的情况也是相当少见，让他忍不住都想要称赞两句。
只是正是这个时候，一旁助手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杰洛士停了下来，向那个方向转过头去，看到那个年轻人正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光屏对他说道，“考林人找到水晶矿脉了。”
“他们运气不错，”杰洛士道，“不过这也不算太奇怪，七十一号妖精之魂在操控数量上有优势，发条妖精的制作也不需要消耗太多材料。”
“不，”助手摇了摇头，“杰克，我不是说这个。”
“你……最好来看看……”
杰洛士抽了抽鼻子，忽然意识到到观众席上有些异样的安静。
……
水晶矿脉的勘探并非一帆风顺，微语找到的地方在出生点的北方，以太侵蚀在森林中向下辟出一条深谷，沿着魔力流动方向，从植被覆盖的峭壁岩石上生长出巨大的长石水晶。暷
斜晶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瑰丽的光芒。
这是天然的晶矿源。巨大的水晶中埋藏着真正的晶脉，那些汲取了魔力的水晶，是一切魔导技艺的基础。它们可以被制成魔导炉的主核心水晶、节点水晶、储魔水晶，魔导器上的供能水晶、元素水晶，乃至于插件上的共鸣水晶。
但深谷内已有不速之客。
谷底被魔力侵染成一种瑰丽的蓝色，在下面游荡着不少构装生物，如同无智的幽魂，身上披满藤蔓，在水晶簇中漫无目的地行走。
方鸻看到那些东西吓了一跳，‘魇炉生物’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幽暗高大的黑铁身躯，垂下的双臂，四足行进，头部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它们身上布满了锈蚀，并没有被赋予生物的灵动，空洞僵硬地巡弋，缺乏任何智能的表征。
妖精人偶‘维纳’飞了出去，翠色的长裙在风中飞扬，一对银丝编织的马尾飘了起来，她睁开白金一样的双眸，注视着这条山谷。暷
三头类似于方鸻所发明的、但放大了十倍的‘剑鸻’六足步进构装体从森林之中扑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压住一头巡弋的构装生物。
它们木质的躯壳显得很轻，那头构装体怪物抡起手臂就将其中一头甩飞，但第二头接替而上，构装体发出一声蜂鸣一拳将‘剑鸻’击穿，半个身体的框架与一对足被击得粉碎。
第三头‘剑鸻’跟上。
方鸻举起魔导手套，四周的树木随之弯折，分解，形成尖锐的爪足的形状，尚未损坏的部件从那台剑鸻身上飞了回来，连同其体内的主核心水晶与七枚节点水晶一起飞回来。
与新的躯壳一起组装成形，一台新的‘剑鸻’出现在众人面前。
光路沿着方鸻脚下蔓延，土石翻卷着堆叠起来形成岩盾，覆盖在那台剑鸻双足上，让它变成了全新的改进型号。
这一切简直像魔法，众人几乎都看呆了。暷
‘剑鸻’的视讯水晶一亮，站了起来，与‘维纳’形成联系，妖精人偶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用手一指。第四台‘剑鸻’向着构装体扑了过去。
这时木蓝找准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向那个方向挥出一剑，一道火矢从她手中魔导剑上离刃而出，不偏不倚穿过两台‘剑鸻’之间的空隙，正中那台构装体侧面装甲。
这一剑在这个空间中等同于同等级魔剑士全力一击，不打任何折扣，火刃直接洞穿了那台构装体侧面，在那里留下一个金红色的切口。
高温灌入其体内，几乎将一切都融化了。高大幽暗的构装体身体各处冒出一片魔力火花，颤抖着迎面倒了下去，身体四分五裂——
“古兰德，逍遥，回收它，”方鸻指着那台构装体喊了一嗓子，“其他人继续推进，木蓝你魔力耗尽了就将剑交给MTT。”
他讲手按在一棵参天古木上。
眼中若见到一个星光遍布的世界。暷
斗转星移。
光路在树干上延伸，木材在他手套下弯折，它们自动生长成规整的形状，形成另一台剑鸻。
先前的零件已经被尽数回收，水晶插入其核心部位，它头顶上视讯水晶一亮，但由于没有连接妖精人偶，正安静蛰伏于一旁。
“如果我魔力耗尽了，”方鸻答道，“罗薇姐，就换你来。”
“我可做不到你那么快。”罗薇苦笑着说。他们本来计划将这里面的构装体引出来埋伏击毁，过去的选手大多也是这么做的。
可方鸻说不用，在与枯萎树人的战斗中大家已经学会盲目相信他，他确也没让大伙儿失望，在外面只是让人感到神奇的多重并行能力。
在这个世界中展示出的是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让人忍不住会去想，若是炼金术士真可以做到这一步，那时或许才真是以凡人之躯比肩于神灵。暷
思绪回到现实，照这个补充构装体的速度，他们确也不需要弯弯绕绕。
“也不用那么快，”方鸻答道，“等我们回收几台构装体之后，就有足够的部件来组装更多的‘剑鸻’了。接下来我们在这里建一个前进基地，开采水晶，为所有人配置魔导炉。”
“接下来先给微语，MTT配置魔导炉，”方鸻道，“MTT是构装工匠，他才是接下来的主力。微语可以替代我一部分工作。”
“我们要在这里建立基地吗？”逍遥有些意外。
艾塔黎亚的炼金术有三大要素，资源，人力与技术。
在这个世界中机械塔便代表着技术，掌握着越多的机械塔控制权，就掌握了越多的技术节点。
而人力则是他们自身，水晶矿脉算得上是一类资源，但却不是资源全部，要重建魔导技艺的生产体系，还需要各类矿物，魔力物质。暷
“单单有水晶我们应当制造不了什么吧，”逍遥忍不住问道，“要不我们先在这里切一批水晶，把剩下的人的魔导炉组装出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生铁或者是寒铁矿脉，魔力物质森林里倒是到处都是，看起来应当不会欠缺。”
“不必了，”方鸻摇摇头，他默默看了看那条深谷，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完毕的计划：“但是需要各位搭一把手。”
他一开口，其他人便不再反对。
逍遥想了一下，也没说话。
侵蚀山谷中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共就只有几台零星的构装体而已，而且缺乏灵智，互相之间毫无组织。
罗薇告诉众人这些构装体多半是从附近高塔之中流散出来的，越是靠近机械塔，这样的构装体就越多，而且在高塔的指挥下，它们会表现出一定的智能。
越是靠近中心地区的那些尖塔，构装体的种群数量就越大，而且其中会有一些高阶构装体，尖塔的智能也会越强悍。暷
尤其是三座主塔，那里游弋着大量的异体构装，而且还有一些大型构装，甚至是似龙骑士——类似于帝国人风骑士一类的巨型构装体。
“Loofah那一届，他们与帝国人一起攻陷了一座主塔，双方平分了里面的好处。Loofah拿到了七号妖精之魂，凭借那个妖精之魂，他们在这个试炼之中走到最后，成为优胜者。”
“Loofah更是最后走到了圣王之厅，造就了一段传奇。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陆联赛才逐渐为考林人所重视。”
“但都没有今天这么重视，”罗薇看了方鸻一眼，显然明白这场比赛之所以受人关注是因有来由，“再往前，许多届都没人攻破过主塔，起码要一直到V.E.M联盟的时代之前。”
“但那时尖塔试炼的考验难度是无法与今天相提并论的，炼金术一直在进步，”她道，“但奥尔吉芬的试炼其实也一直在提高难度。”
“这一届是个节点，”水无铭也道，“从多重并行扩散开来，但到在比赛之中大规模使用还未开始，因此奥尔吉芬的试炼难度还停留在上一届的水平。当然，对其他团队来说也是一样，所以这一届比赛注定是龙争虎斗的一届。”
“我看过外围——”暷
罗薇严肃地瞪了她一眼，水无铭才想起这些东西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咋了咋舌收回了话头。
不过今年外围押注中，许多人都很看好他们可以再一次击破主塔，甚至他们赌的是他们可以击破几座主塔。
只是方鸻对那些都不感兴趣。
他走向山谷中，目光环视这里的地形，脑海中却浮现出冥和灵魂学姐将他拉到一边，与他谈论这场试炼的那个情形——
“帝国人对这次比赛可能很重视，”冥对他说，“他们拉拢了外海地区的参赛队伍，海选出的队伍中大半来自于帝国，他们可能不偏向于协会的队伍，但也不会和你们结成同盟。”
“奥吉尔芬尖塔试炼的过程中，虽然赛事主委会对合纵连横的方式有所限制，但为了夺取胜利，落井下石也说得过去。”
“你们这一届呼声很高，又掌握着比大多数队伍纯熟的多重并行技巧，加之伊休里安代表团在尖塔试炼中常年可以占据一个名额，他们选择以你们为目标，退一步说是增加自己出线的机会。”暷
“可帝国人常年占据两个名额，有时候甚至是三个，而且他们优势也很大，同样掌握着不弱于我们的多重并行技巧，”方鸻问道，“为什么冥姐认为其他队伍偏偏会针对我们呢？”
“因为帝国人太强了。”
“那还真是欺软怕硬。”方鸻忍不住苦笑。
但他也只是笑了笑，那笑意一闪即逝，很快归于平静。
冥看他一脸从容，也笑着问，“你考虑好怎么破局了么，在奥尔吉芬尖塔试炼之中被围攻之后再来考虑这些可就晚了。”
方鸻点了点头。
“艾德，”一旁灵魂指纹忍不住提了一句，“你在战斗工匠上天赋拔萃，但在那个世界之中战斗依靠的是妖精人偶，每多一台妖精人偶，就等于多一倍以上的战斗力。你空有强悍的计算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冥姐说得不错，你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一点，这一次因为你太出名，第二赛区恐怕一开始也未必会和你们站在一起。”暷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冥已经在一旁打断了她，笑着说道：“小家伙已经考虑好了，交给他吧。”
灵魂指纹有些无奈：“冥姐。”
“工匠的试炼考验的终结是工匠对于魔导技艺的理解，指纹，”冥笑了笑，“纵使是团队赛，也不是单靠人多就可以取胜的，别把银之塔的秘学士们看得太简单了，帝国人肯定也很清楚这一点。”
她有些欣赏地看了看方鸻，“小家伙倒是一早就看穿了，和Loofah那小丫头一模一样。”
方鸻收回思绪，看向天边，暮色已沉，坠入云霭之后的夕阳为整个树海镀上一层铜色的余晖。
距离入夜还有两个小时。
他的确不需要去考虑那些太复杂的事情。暷
帝国人考虑的或许是如何尽可能多地拿到优势，并凭借累计的优势一举夺下比赛；
但他考虑的，只是如何在这里重现他所见过的一切。
“他想干什么？”
直播间内安静了下来。
杰洛士让导播将画面切过来之后，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一幕，方才的战斗已经给了他非常深刻的印象。
但凭借着多年主持比赛的敏锐，他隐隐感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绝不简单，至于他那个助手，现在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真是年轻人。暷
方鸻静立在山谷之中，在心中将那些蓝图一一描绘——那里最好是一道壁垒，那里是塔楼，向内是矿区，那里可以平整出一块空地。
然后，就可以开始了。
他伸出手，将魔导手套与这个世界相连——在现实世界他需要通过古代炼金术的法阵来完成这一步，但在这个世界省略了这一步。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活跃的风元素，无处不在的大气与风，与之相连接的大地，岩石，土元素，树木，生机勃勃的植被，与潜藏其下的矿石，沙砾，晶脉。
以太——
它们所形成的是一个抽象的闪烁着星光的世界，他在行星仪中所见过的最多只能算是这个世界的一角，如同沙砾大小的一角。
而这个真正广阔的世界，比希德镇上的那座旅店还要大上万倍，亿倍，世界的边缘甚至有些模糊，那是他计算力的尽头。暷
但那儿忽然亮了起来，一片新的星光网络接入了进来，要比他原来这一片小上许多，接着是另一片。
方鸻心有所感，睁开眼向那个方向看去，那里分别立着罗薇与无存，两人身后的魔导炉上储魔水晶早已充能完毕，正散发着熠熠光辉。
“学姐，无存，我们开始吧。”
他说。
一片光路以他的魔导手套为中心，穿过空气，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光穿过星辉，改变它们的位置，土地翻卷，泥土塑起高墙。
流动的墙面凝固，闪过强化的光泽，从深褐色变成青灰，犹如岩石一样层层叠叠。
光路一分为四，犹如一株参天大树上又生出无数枝丫，沿着起伏不定的土地向外延展，它所过之处，地面自动裂开，形成层层阶梯。暷
阶梯之下，水晶被无形的力量提取出来，被分割，在闪烁的光芒之中提纯，形成一样的大小与形状，整齐堆叠在一起。
直播间内杰洛士和他的助手同时失态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什么？
现在他们感觉自己并非是解说，而是观众。那么解说在什么地方，谁来告诉他们这是什么？
那光正继续向前，白色的光路所过之处，世界正在一点点被人为改造，塑造成它仿佛应有的样子。
天量的计算透过星光汇入方鸻的意志世界之中，那是凡人所无法处理的计算量——暷
但他也不用自己亲自处理，系统通过属性的方式放大了工匠的计算能力，而这个世界又进一步放大了这样的能力。
多重并行在此如鱼得水，它令炼金术展示出了如同造物主一样的能力。
如果方鸻本身的计算力是十，那么他在系统属性的加持下就是一百，在这个世界中就是一千甚至更高，在指数放大之下的世界——
在所有人面前就是一个奇迹。
“这简直就是魔法……”逍遥远远看着这一幕，他并不是第一次看方鸻使用多重并行的技巧，但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震撼：“与这个一比，我们和无存那个根本什么都不是。”
“原理是一致的，”微语摇摇头，“只是艾德这个计算力，我是不是也要去兼职一下战斗工匠？”
逍遥有点无语，“你以为这是战斗工匠带来的？”暷
“我只是听说战斗工匠对于计算力要求很严苛。”微语道。
水无铭摇摇头，“你对战斗工匠不熟悉，微语……艾德他在战斗工匠的领域也是怪物级别的。”
三人一时不由有些沉默。
“你说，”她又问道，“当年Loofah的队友是不是也和我们现在一样的感受？”
微语摇摇头。
“怎么，”水无铭回过头去，“你见过那时的情形？”
“你忘了我的出身么，”微语苦笑着说，“灵魂指纹学姐参加过那届的比赛，怎么说呢，Loofah其实和艾德完全不是一类型的炼金术士。等之后你们前往第二世界，就明白了……”暷
“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忙？”逍遥回过头问道。
“怎么帮？”水无铭看向罗薇与无存那边，“我们可没魔导炉。”
“去搬搬东西，”逍遥指着那些堆叠在一起的水晶道，“我看到艾德只将它们提纯出来，但还需要分门别类。主核心水晶要打上基础的导能回路，共鸣水晶需要事先录入公式，其他水晶也都需要预处理，虽然手工慢是慢些，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是么？”
水无铭与微语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从半空俯瞰，光路犹如在森林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所过之处一物不存，只剩下平整的地面，堆叠在一起的水晶材料，石质的高墙。
光犹如水银泻地一般扫过地面，地表犹如自动平整过一遍，仿佛夯实过，表面甚至浇筑了一层混凝土强化物。暷
光滑如镜。
高墙耸立之后，从各处抽来的岩石与木板又自动搭起塔楼，罗薇与无存魔导手套上同样散发着柔光，但他们只需要在后面进行加固与修饰工作。
翻开的泥土自动形成了矿坑，无数水晶被自动提取出来，逍遥和微语几人最初还可以参与搬运，后面连搬运都来不及了。
最后罗薇让‘维纳’控制剑鸻构装参与其中，才堪堪及得上方鸻的工作效率。
但即便是方鸻也不可能一口气筑起前进基地，光路延伸至极限大约也只笼罩了方圆百尺的区域。
而且储魔水晶的魔力很快耗竭，魔导炉也因为红温而无法使用，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由罗薇和无存接过自己的工作。
在前进基地完成到大约四分之一的时候，方鸻便不再需要亲自介入其中，炼金术士也不用事事亲历亲为，他们还有魔导器与自动构装体。暷
方鸻休息完毕，那边逍遥也切割完第一批水晶——方鸻直接从后者手上接过一枚十成新的储魔水晶，插入魔导炉。
这就是掌握资源点的意义，这可比用魔导炉给储能水晶复充快多了，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第一时间寻找矿脉的理由便在于此。
他勾了勾手指，四台高大的枪骑兵拔地而起，盖伊水晶生成它们的浮空平台，坚实的铁木构成它们的力臂。
枪骑兵原本就脱胎于港务用机械，是工作构装的一类。
方鸻重新移除了它们的攻击与匹配的散热系统，还有风元素喷口之后，利用手边现成的材料就可以将它们铸造出来。
木质构装体虽然脆弱了一些，但完成矿区工作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他将这四台工作构装体交给无存，说道：“无存，矿区就交给你了，剩下的水晶我只留下一部分，其余我全部会带走，”暷
方鸻又回头对罗薇道，“学姐，‘维纳’的极限控制范围是？”
“五千米左右。”
“我们这里距离那座机械塔多远？”方鸻又问。
“三空里，不到六千米。”这次回答的是微语。
方鸻立刻道，“逍遥，你和水无铭先留下，在这里生产一部分魔力水晶，并先帮剩下的人完成魔导炉，α水晶的图纸我先交给你了。”
“微语大哥，你和无存去寻找一下其他资源，如铁矿和一些稀有金属，”他又看古兰德，“古兰德，你在附近找找看魔力质原料，争取制作一批魔力试剂与魔药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古兰德连忙点点头。暷
“至于学姐，木蓝。你们和我来，”方鸻道，“我们去寻找水晶塔选址，在距离基地三千米左右的地方建立一座中继站。等通讯建立之后，我们再相互联系。”
“MTT，你留在矿区负责安全工作，并且生产一批真正的战斗构装出来，步行者或者类似型号都可以。”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连夜探索吗？”只有木蓝意外地问。
方鸻点了点头。
微语似乎想说什么，但见水无铭，逍遥都没有异议，他回头看向罗薇，罗薇也是一副如常的样子，更不用说MTT和木蓝。
两人虽然是他的队友，但似乎对方鸻更加信服。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最后也没提出反对意见来。暷
队伍中建立的初步信任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何况连夜探索也有好处，在这个空间中他们并不用休息，夜晚只是会变得千百倍危险，但也是抢进度的大好时机。
尤其是其他团队都还没站稳脚跟的前几天。
考林人主团的成员四散离开。
但主赛场上鸦雀无声。
杰洛士和助手如同中了魔法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赛场上分开的画面上，罗塔奥人已经第二个找到了水晶矿脉，不过他们耗费了一番不小的力气才拿下矿区。暷
并且一直到日暮之后，这些人才勉勉强强算是制作出来了第三台魔导炉，他们打算花点时间继续进行探索，于是留下了两个人在这里切割水晶，并准备完成第四台魔导炉。
若放在平时，杰洛士少不了要评价一句：“罗塔奥人完成了第三台魔导炉，配置这台魔导炉对于马上要入夜的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而且他们找到了水晶矿，如果罗塔奥人能在第二天之前全队齐备魔导炉，那么说不定进度不会比Forin所在的桑夏克代表团慢上多少，不出意外的话——
他们会成为第二支在三天内建起前进基地的参赛队伍。
那是原本可能的情形。
但眼下。
这个有多年丰富经验的解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暷
什么第二个？
他此刻只盯着考林人的画面，干巴巴地来了一句，“……考、考林人似乎要连夜行动，前往机械塔了……”
“……但帝国已经在他们前面，先一步抵达了机械塔……”
……
夕阳闪烁着最后的余晖，正沉入地平线之下。提松注视着丛林中高高立起的水晶塔，水晶的表面映衬着火烧一样的云霞，表面泛着瑰丽的光泽，一切宛如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鞈
她最后回过头来，忍不住问道：“罗恩，我们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一般来说会有五支队伍进入下一轮，”年轻人的回答不带一丝个人情感。罗恩看着那个方向说道：“但一共五十个名额之中，帝国人至多只占其中的三分之二。剩下每多淘汰一支队伍，我们就更多一分机会。”
十多条钢索连接着水晶上端，将它拽了起来，几台工作用构装几乎深陷于泥坑之中，驱动关节的魔导引擎也冒着烟。最后水晶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嵌入底座之中。
另一边的人松开手，才忍不住气喘吁吁地坐下去。
“但我担心——”提松远远看着这一幕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罗恩打断她，“这就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帝国人不会平白无故带我们上车，何况也不止有我们一支队伍。”
他回过头来，“我们是配角，的确是，但另一方面我们将进度放慢，才更容易腾出手来应付入夜后的第一波攻击。”鞈
“为什么是帝国？”
“因为帝国人更强。”罗恩自问自答。
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天际，森林陷入了黑暗之中。但浅蓝的夜幕上仍旧闪烁着星光，一条漂亮的银河横贯于树冠之上的空隙之间。
年轻人仰着头注视着那片星空，“剩下的让帝国人去操心吧，这对我们来说就是合理的交易。”
……
朱诺看到胸前的通讯水晶亮了起来。
他将它拿下来，目光透过落日的余晖注视着里面闪烁的红芒。鞈
林间最后一缕光已经消失了。
幽暗的林地之中，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正拿出通讯水晶来，水晶上面闪烁的红光，一明一灭，犹如呼吸一样。
“通讯建立了。”
朱诺输入道：“坐标是A44，17，1。”
与此同时，几乎同样的信息被传递至主办方的后台中。杰洛士还沉浸在方才那种震撼中，但极强的专业素养总算让他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信息道：“银链群岛的参赛队伍建立了第一座水晶塔，但他们的选择有些古怪，他们打算联络谁？他们在这座水晶塔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固然，他们可以依托于水晶塔在入夜后进行防守，但这大大拖慢了进度，他们至少浪费了一下午时间，这会让他们在第二日的进度上远远落后于其他队伍。他们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建造水晶塔呢？”鞈
树海之中过去了八个小时。
赛场外的时间也过去了三个钟头，正午已过。亚培南德的阳光变得愈发强烈起来，赛场上一片寂静，大多数人都正屏住呼吸。
树海正在入夜。
但另一条新消息打断了杰洛士的话，助手用手肘碰了碰他，“杰克，你看这个。”
“噢，等等……”杰洛士反应了过来，“银链群岛的参赛队伍向外界开放了以太网络，我看看是谁，帝国人。我明白了，这是一个联盟——”
杰洛士立刻关注向帝国一方的动向，“如果这座水晶塔是建立在这个联盟之上，那么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看着画面之中朱诺的动作——这是早已经发生过的，但正被导播团队专门切出来，“原来如此。”杰洛士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鞈
他面前出现了一副地图，上面正准确标注出各个队伍之间的位置。
若整片树海是一个以三塔为中心的圆形谷地，那么帝国人正位于此西北的位置，它的旁边分别是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与一支选拔上来的队伍——铄金之刃。
而戈蓝德工匠总会则位于中心偏西南处，与帝国人相隔罗塔奥的主队——秘罗殿的工匠代表团。
其东南侧是瀚瑞那工匠代表团，一支来自于外海的队伍。接着是银链岛，白树学会，拉文杜尔与桑夏克工匠代表团一字排开。
再往北，是卡普卡和古塔代表团，几乎与考林人的主队在主塔两侧相对出生，相隔天堑，然后才是塔欣歌咏者——另一支选拔上来的队伍。
以及，群星之柱。
到这里，十四支队伍整齐分布成一个均等的环形，自帝国工坊始，自铄金之刃而终，将这片树海谷地划分为十四等分。鞈
而此刻画面上的十四个光点正在各自行动，有些进展很快，有些进展则慢，另一些则已经停止下来等待入夜。
但另有一些，正在汇拢——
“帝国工坊通过这建立起的第一个网络联络了他们的二团与三团。正如我们先前说的，他们运气非常不错，艾音布洛克代表团正在附近。”
“那么帝国人的冒险便不再是一个冒险了，而是一次极为大胆的战术部署。让我们看看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的准备——”
“果然，他们的选择与帝国工坊一样，直接组装了灵活构装，进行了战斗准备。”
杰洛士轻轻吸了一口气，“帝国人对第一座机械塔势在必得，如果他们真最早完成了汇合，那么这便不再是一个不可能的挑战……”
“况且，他们还通过银链岛的选手完成了水晶塔的建设，这是另一个优势。他们的优势已经非常明显了，”杰洛士的声音低沉，充满了感染力，“合纵，连横，甚至出现反转，这本也是比赛的一环——”鞈
坐标为A44，17，1。
一条简洁的信息。
它正穿过以太网脉，透过通讯水晶彼此传递着。
从艾音布洛克到拉文杜尔工匠协会的出生位置，幽暗的森林之中，一闪一灭的红光正在一一亮起。
来自于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的罗盖尔正看着屏幕之上一一亮起的文字，然后他反手盖住通讯水晶，看了看其他人。
“各位，出发吧——”
杰洛士默默看着这一幕。鞈
而他的助手则在一旁抓住空档，正向所有人介绍道：“事实上尖塔试炼中并不禁止各个团队互相之间联合，它的具体规则是这样的……”
那是一篇长达许多页的具体细则，它最早的雏形其实并非诞生于此刻，而是出现在历史更早得多的其他赛事项目之中。
在那些相似的竞技项目之内，人们也对此早已十分熟悉了。
因此助手也只草作介绍，规则上允许不同地区的队伍之间在战术层面上进行博弈，但归根结底是为了夺取比赛的胜利。
“联合的本质是战术上的博弈，”流浪的马儿也正在自己的直播间中向其他人介绍道，“因此合作的内容也必须在比赛之内完成。”
“本质上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夺得那个唯一的胜利，因此合作的内容最终也不能排除于此，”他道，“合作与假赛之间的界定在于，不能代入赛场之外的因素——”
“其公正性的主要保证来源于玛尔兰女士，”流浪的马儿一边翻阅着那厚厚的细则，一边说道，“所以各位可以放心，公正女士掌握着比赛与竞技的领域，赛场上的一切约定需在她注视之下完成——”鞈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早先超竞技联盟的严肃性不可替代的时候，这一句话完全是多余的，但自从这些年丑闻频发之后，观众们反而更信任起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神祇。
这也够讽刺的。
不过也好，至少也保证了公平性。
他看向画面中。
树海世界之中的时间与现实时间几近四比一地流逝着，舷窗之外，巨大的行星上晨昏线刚刚经过法国上空，整个英伦三岛与伊比利亚半岛此刻仍笼罩于一片漆黑之中。
北非一带大西洋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鞈
而空间站上的时间才刚刚经过十四点零四分（UTC/GM
+8.00）。
亚培南德烈日当空。
而树海之中已是一片静谧，万籁俱静的世界，枝叶盖过了虫鸣，月海升起，一片银霞洒在林冠之上。
方鸻注视着在月色向下立起来的水晶高塔，没有那么多剧烈的动静，它仿佛悄然便竖立起来，从森林之中生长而出。
许多闪烁着的光芒连接着这座水晶塔。
当淡淡的光芒褪去之后，下面连接的一条条金属管道与底座才一一成形，水晶汲取了大地之中的以太网脉，一束光芒从上面升了起来。
方鸻收回魔导手套。鞈
胸前与罗薇手中的通讯水晶同时一亮。
通讯建立了，接下来就是联系卡普卡和古塔工匠协会的人，还有向留在后面的微语等人报一个信。
方鸻回头对自己的学姐说道，“罗薇姐，你打算是留在这个地方还是和我一起继续向前。我比较推荐你和我一起，妖精人偶可以通过水晶塔进一步延伸其操控距离，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太安全。”
“我和你一起，艾德。”
“那麻烦学姐边走边联系一下其他人。”
罗薇点了点头。
方鸻这才从水晶塔上收回目光，他向北边看去，那里的森林上空矗立着一道漆黑的、尖细的高塔。鞈
更远一些的地方，森林中偶尔闪过星星点点的火光，那里应当是其他参赛队伍与这里的机械生物交上了手，入夜之后，高塔开始扩张。
森林正变得危险起来。
“考林人也建立了他们的水晶塔，”杰洛士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些许默然。因为这位龙之炼金术士的手法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对方事实上单纯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凭借一己之力建起了这座水晶塔。
就算杰洛士有心想插入一下，但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切入，因为一切平平无奇，还没两人从别处赶来花费的功夫更多。
就好像他来到这里，抬抬手，水晶塔便出现了。
对方队伍当中的妖精使甚至都没帮上什么忙。鞈
杰洛士回忆了一下银链岛的选手们建立水晶塔艰辛的过程，中途还经历了一场战斗，足足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光才勉强将那座尖塔建立起来。
他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该称赞这位龙之炼金术士太快吗？
但这还需要他说？正常人就是用膝盖看这场比赛，此刻都应当看出来些什么了。
但杰洛士还是本能地说下去，“艾德和罗薇选手留下这座水晶塔继续前进了，”
一旁助手忍不住插了一句，“他们不留下一个人保护一下这座水晶塔吗？”
杰洛士忍不住看了看那个年轻的助手。鞈
“有这个必要吗？”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留下人手保护这座水晶塔花费的成本，还不如他抬抬手再建一座。”
说完这句话，杰洛士也有点无语。
两人不由相顾无言。
不过也正因此，赛场上的氛围似乎正在变得特殊起来。
一方面是帝国人的咄咄逼人，联合起来的奥述人似乎正在这个赛场上塑造一张无形的大网，这是他们很少在以往的比赛之中显示出来的强势。
帝国人对这场比赛正表现出势在必得的心态。
而另一边，则是面前这一位。鞈
“考林人从那里找出这个家伙的……”
杰洛士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的职业素养本身是不允许他犯这样的失误的，但这会儿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人指责这位赛场上的主解说。
因为这是几乎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声。
但专业人士毕竟是专业人士，杰洛士很快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看到一场龙争虎斗了，“但帝国人已经先一步抵达机械塔了——”
他一直关注着另一边，这时才开口分析了一句。
帝国方的进度很快，双子星的实力本来就不弱，他们制造的一阶灵活构装虽然只用了手边有限的资源，但四台构装体之中一半都是异体。
有一些甚至是观众们没见过的，看起来是仅属于圣礼公会或者灰域公会的秘密设计图，这些设计图在大公会之间的对峙之中起不到什么作用。鞈
但放在这样的联赛当中，却往往可以起到奇效，大公会往往有这样的技术储备，其背后的俱乐部严守技术的秘密也是为此。
方鸻没有这个需要，也是因为他本就不出身于大公会，无拘无束。
帝国工坊的数名工匠几乎是不计损失地在使用自己的灵活构装，第一座机械塔的守备兵力并不强盛，外围大约只有二三十头机械生命体。
在数量上固然占据绝对优势，但智能上终究要比工匠们差许多，尖塔的指挥也不过如此。
帝国人用取巧的方式，一头一头将它们引出来，声东击西，用两个小时时间清理完了外围的机械体。
他们此时也损失完了手边最后一台灵活构装，包括后来回收残骸补充的部分，前前后后也投入了近十多台灵活构装在作战中。
若再无援军，他们今晚也只能停下来，甚至退出尖塔的监视范围之内，回到更远的地方重新进行补充，建立前进基地。鞈
一来一回，至少浪费一天时间。
但银链岛建立的水晶塔发挥了作用，在一个小时之后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抵达，他们手上几乎掌握着与帝国工坊同样数量的构装体。
并且艾音布洛克人还在之前横穿幽林的经历之中遭到几次袭击，又通过回收获得了一批新的构装体。
两者相加起来，攻入机械塔似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即便如此，帝国人还是花费了大半天的功夫。
仅仅是在机械塔内反反复复拉锯，就用去了近三个小时，其间甚至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两支队伍来回交替也毫无进展——
机械塔内构装生物刷新速度太快，最后帝国人是用近乎自杀式的方式才击毁了里面的机械熔炉。鞈
以差点减员一人的代价，才拿下了这座机械塔。
“第一天，十一点四十分，二十二秒，新记录诞生了，”杰洛士记录了一下时间，“帝国工坊拿下第一座机械塔，这应当是历届比赛当中的首次。”
“当然我们要感谢技术进步，”他道，“不过帝国人自己缜密大胆的计划也与之密不可分，若银链岛与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任何一个环节上缺失，都不可能做到如此。”
“或许运气也占很大因素，”一旁助手道，“十四支队伍，两两在一起的概率其实并不大。帝国人应当也有赌的成分在里面。”
“你说得对。”
杰洛士应了一句，但那只是为了配合自己的搭档而已。他默默看了看一直沉寂的其他几支外海队伍，心下有些猜测。
银链岛建立的水晶网络中，可不只有帝国人。鞈
作为一个有多年丰富经验的解说，他已经隐隐嗅到了一丝大战将起的气息。
“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损失了一个人手，”助手又道，“但在帝国人看来应当是值得的。”
“的确，”杰洛士点了点头，“受伤的选手可能在三天内都是缺失战斗力，但第一座机械塔的优势已经足以弥补了——”
“帝国人已经分配好战利品了，”助手道，“他们运气真好啊，第一座水晶塔中就拿到了妖精之魂，还有一件次级机械神器。”
“让我看看，是编号六十五号，塔菲-罗纳尔，”杰洛士赞了一句，“还行，帝国人的孤注一掷已经成功一大半了。应当是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的罗盖尔拿到了这个妖精之魂，帝国工坊则拾取了一部分图纸与材料。”
“看起来他们将次级机械神器留给其他队伍了，大赛之中的联合本质是平等的，但凭借银链岛的贡献应当还不足以拿下这个次级机械神器……”
他看着帝国人的举动，“可能帝国人还有别的考量，不过他们收起东西准备出发了，果然不出所料，帝国人打的是以战养战的主意。”鞈
“他们向下一座机械塔出发了，”助手也忍不住说道，“下一座机械塔是79A尖塔，和这座机械塔等阶一致，距离这里只有两个小时路程而已。”
两人互视了一眼。
帝国人在有意加速比赛，有意思了。
这是历届大陆联赛前所未有的速度，如果其他队伍跟不上帝国人的步伐，说不定会被拉下很大的差距。
那么其他几方呢？
杰洛士心中其实有几个答案，但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先看向了其中一个画面。
然后他就看到，树海之中，方鸻与罗薇已经走出了密林。而此刻，那座漆黑而尖细的高塔，正出现在两人前方。鞈
理性告诉杰洛士，考林人应当只是来侦查一下，他们两个人，就算其中有一个妖精使，也几乎不可能对一座完整的尖塔发起攻击。
但出于解说本能，杰洛士还是提了一句，“考林人也已经抵达第一座机械塔了，现在是凌晨零点三十分，看看艾德选手和罗薇选手打算做些什么。”
他话音还未落下，便看到方鸻停下，向前伸出手来。
一片闪烁的星光，正从森林之中浮现——它毫无任何犹豫地，犹如一片流星升起，径直向那座高塔砸了过去。
‘啪嗒’一声。
杰洛士手中的终端设备不由自主地失手落下，掉在地上。
……鞈
从森林中升起的实际上是发条妖精——有着最经典的外观，铜质的外壳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如同金甲虫一样张开的鞘翅。陰
从下面伸出的是链状薄翼，飞速地振动着，提供其基本的升力——炼金术士在这个世界拥有快速造物的能力，但仍不能违反基本物理法则。
方鸻是考虑过用木质外壳与结构，但那个太重了。
铜质外壳与寒铁结构提供了恰当的重量与以太亲和，那是工匠无数代改进之后最完美的设计，至少在侦查妖精这个领域。
但这些发条妖精内部事实上大不一样。
在外壳之下一切不必要的设计都早已剔除了，因为不需要降落，因此没有精密的感应水晶，也不需要散热，平衡仪，它被设计出来在最短暂的寿命之中奔向最关辉的一刹。
发条妖精尖啸着飞向前方，在主席台，在赛场上，正在画面中，在观众们的注视之下。
只有一枚简简单单的灰水晶正被固定在其核心部位，那种水晶自然界本不存在，但只要用魔力破坏其中的以太平衡，一枚不稳定的元素水晶就会诞生。陰
它通过主核心水晶——这是没有简化过的版本——连接着一个简易的视觉系统，与一部正持续运转着的的齿轮机关。
后者占据了这只发条妖精原本其他部件应当占据的大部分的空间。
透过妖精人偶‘维纳’，罗薇仍能通过发条妖精其简陋的视觉看到前方那座尖塔正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靠近放大，但仍显得有些担忧。
“切断联系吧，”方鸻轻声说道。许多人都见过他使用火巨灵，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火巨灵与别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学姐，“再晚一些，回馈来的魔力震荡会震坏妖精人偶。”
“可是妖精人偶本身不会余量技巧。”
罗薇认为如果切断联系，发条妖精只会如雨一样落下去，灰水晶没有到精准的引爆时间，只会被撞碎。陰
“不用担心，”方鸻看着满天飞舞的流星，“它们会飞得很高。”
“是因为那个装置吗？”罗薇回过头问道。
方鸻点了点头。
闭循环装置是孤白之野教给他的，但而今早已面目全非，他采用了一个较为早期的版本，也足以应付火巨灵的所需。
“你们想学吗，”方鸻问学姐，“我可以教你们的。”
罗薇摇了摇头，她只是妖精使，学这个也没用。
发条妖精已经集群飞过了尖塔的警戒区，那里散布的机械生物仰起头，高塔显然还在分析这些入侵者的来历。陰
但飞行的发条妖精进入俯冲行程时，高塔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危险。
火巨灵如雨一样落下。
机械生物试图撤离，但发条妖精犹如被人为操纵一样转向它们，俯冲至距离它们最近的位置，然后从内里升起一粒火星。
那火星不过在顷刻之间便化为刺眼的太阳，闪烁的火光犹如覆盖式轰炸一样从后往前延伸，森林在顷刻之中化为火海。
也并不是每一只发条妖精都可以准确击中敌人，但三四只发条妖精总有一只可以成功预判，它们如同光雨一样坠向地面，然后起爆。
“这——！”
杰洛士差点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来。陰
他自己就是炼金术士，也参与过过去的大陆联赛，当然明白妖精人偶的局限所在。
火巨灵在战斗工匠之中并非方鸻独有，在罗塔奥战争中就出现过，操纵方式也不复杂——只要在最后关头切断与灰水晶之间的以太联系，然后让发条妖精向既定方向撞过去——就可以奏效。
但那其实已经是余量技巧组基本的运用，因为妖精人偶无论多么厉害，都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妖精人偶无法引爆灰水晶，除非冒着本身毁于魔力反馈的危险。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方鸻的发条妖精是特殊的品类……
杰洛士脑子里一刹那闪过许多念头，他对在场的大多数选手皆了解不少，超竞技背后更有一整个团队在对他进行技术支持——
外界皆知道龙之炼金术士与他的火巨灵，与其酷爱使用发条妖精发起攻击，对方很擅长余量技巧，但却没几个人知晓——他的发条妖精本身也数特殊的。
他是有一类战斗妖精，外界称之为索林之星，但那与火巨灵并不相通，根据现有的情报，他从来没将索林之星与类似的战斗妖精当作火巨灵使用过。陰
火巨灵本身就是发条妖精的异体。
但他的火巨灵也是异体。
怎么会有人对发条妖精如此情有独钟？
杰洛士好像迎面挨了一拳一样，脑子一时有点晕，他解说生涯之中经历种种，但面前这一位好像专门来找他茬的——你说你什么都见过？
那这个你见过吗？
这个他真没见过。
但即便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还是分析出种种，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不可思议，艾德选手似乎做到了不可能的事情，他的发条妖精一定非常特殊——”陰
每一年大陆联赛之中，都会涌现出许多新技术。
这其实也是工匠们比赛的意义之一。
但其实观众们——包括那些有一定见识的观众大多也都看不太明白这一幕，火巨灵本就不多见，因为大多数战斗工匠将其视作一种低效攻击手段。
它看起来热闹，但杀伤等级很低，对一定等级以上的目标杀伤不明显，而且低效，成本还高昂。用数量来弥补质量，可一般人又做不到大规模运用余量技巧。
它确实可以多人协力，但对于默契要求极高，只要有一台发条妖精先起爆，其他的精巧脆弱的灰水晶就会在魔力震荡之中化为齑粉。
最后的结果便是没多少人爱用它，反而在低阶战斗之中较为常见，而像方鸻这样从五六级开始一直用到快三十级的——绝无仅有。
不过观众们至少能直观地看出这一轮攻击之后的杀伤效果，火雨从天而降，每三只发条妖精默契地寻找一个有生目标。陰
仿佛就是艺术一样，令人赏心悦目，它们像是充满了智能，但事实上背后是高效与无情——
甚至有一只发条妖精则在高空找补，负责追击，几乎全方位没有死角。火海过后，森林之中的机械生物已经荡然无存。
与之相比，帝国人艰苦卓绝的战斗现在看来多少有些滑稽。
才区区一刻钟，方鸻便指挥第二轮发条妖精继续向前，战线已经靠近了高塔周围，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战线’。
不过是轰炸延伸的范围而已。
这个等阶的机械塔缺乏智能，只能被动令机械生物退避，结果就是被集中起来屠杀。
那在方鸻看来并不奇怪，外围尖塔的机械生物等级并不太高，只不过在第一轮比赛当中工匠们的手段与资源同样匮乏。陰
火巨灵用在这里倒是恰好。
杰洛士终于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了，火巨灵并不是无穷无尽没有匮乏，但发条妖精本就是工匠们可以制作的最小的，最廉价的构装体。
灰水晶更是一钱不值，尤其是在掌握了水晶矿脉的情况下，方鸻在回收战场上的机械残骸，以他制造构装体的速度最后战场上的火巨灵并不是变少——
而是变多了。
先前帝国人遇上的麻烦，现在反过来了。
机械塔76A遇上了麻烦。
机械塔似乎也懵了，它本来就是按照秘学士们事先设定好的程序固定运行，但对面的对手看起来有点不按常规出牌。陰
它的实际战术是复制，增殖，用机械体数量上的优势压过对手，不断进行扩张，直到将入侵者赶出自己的警戒区域。
方鸻也不知道这种机械塔是从何而来，艾塔黎亚可没有类似的产物，但它确实是遵照某种逻辑，应当不是银之塔的学士们凭空生造的产物。
不过机械塔76A现在遇到了一个战术和自己如出一辙，而且好像比自己更甚一筹的对手，最后不知所措，只能一味令构装生物后退。
后退的原因是它判断现有的兵力无法突破火力封锁。
结果就是彻底崩盘。
这还是杰洛士从未见过的一幕。
在树海关卡之中以力破巧，以数量对抗数量，然后彻底将机械塔打哑火了。陰
虽然只是外围最基础的机械塔，但他从来没听说过后面的战斗会逐渐降级，只会随着工匠们掌握的资源与手段的变多——逐渐升级。
但他很难想象那个场面。
构装生物还是试图对空中的目标展开攻击，但方鸻最终击溃了它们防线，发条妖精穿透了机械生物的外围防线，直接飞入了机械塔之内。
那之后的事情就热闹了，帝国人拼了命才能做到的事情，对于自杀式袭击大师的发条妖精来说就是本行。
最终一枚发条妖精击中了机械塔的中枢，另一枚发条妖精飞入了机械熔炉之内。
低级机械塔的内部缺乏高效的防护，最后在两道火光与巨响之中，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战场上一片硝烟弥漫，烧焦的森林之中四散着机械生物的碎片，现场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惊世大战，但事实上出手的只不过两个人罢了。陰
此刻两个世界上亿级的观看流中，大多数人就算看不懂这之中的技术细节，但他们至少看得懂整个战斗的流程。
“这是工匠比赛吗？”
有人甚至在问。
“以前不知道这比赛这么好看啊。”
“原来工匠的比赛也这么刺激。”
杰洛士一头大汗，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作何表情，一方面大陆联赛受更多人关注固然是好的，但下一届就未必会如此了。
他心想。陰
方鸻正缓缓穿过一片焦黑的战场，罗薇则跟在他身边。
事实上一直到最后为止，罗薇事实上都没怎么出手，她只是维持着自己的妖精人偶，在一旁看着方鸻表演罢了。
她看着方鸻的背影只是微微有点迷惑，他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这样主宰场面么？
“考林人进入了尖塔之内，”杰洛士有些干巴巴地描述道，接下来的情形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们运气不是很好，在这座机械塔中没有找到妖精之魂——”
他好像有些庆幸这一点。本来作为一个专业的解说他对于任何队伍都没有偏向，而且从战术层面上来看帝国人谋划很大。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帝国人的谋划没那么稳妥了。尤其是在那个年轻单薄的背影面前，真有什么可以困得住他么？
他不由想到了另一张面孔，那个叫做Loofah的少女。陰
但那个人远没有这么离谱。
高塔之内。
方鸻正登上中央的平台，看着那里放在箱子中的事物——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战利品——一台外观十分精密的装置，无数管道连接着其中的水晶，外表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一台次级机械神器。
在这一关中所有的真正的机械神器都被收纳在三座主塔之内，次级机械神器可以看作是一种高阶的魔导器，没有人知道是谁发明了它们。
事实上，也从来没人在外面的世界中见过这类东西。它们的作用千奇百怪，如同面前这一台，恒常魔力炉。
它的作用是为一台大型以下的构装体提供永恒无尽的魔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台神器了，可惜是想象出来的产物。陰
方鸻很难想象现实世界中会存在这样的炼金术物品，如果有，那也一定是神祇而非凡人的造物。
他很快想好了这东西的用途，然后让罗薇学姐将之收了起来——这里还是树海区域的外围，越靠近核心区域，，那里的机械神器就越是强大。
争夺机械神器也是这一关的重中之重。
但让他失望的是，这座尖塔中没有妖精之魂，他们白跑了一趟。
“攻陷这座机械塔用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罗薇核对了时间。
方鸻抬起头，目光透过高塔的天窗看了出去，那里是树海的夜空，他可以想象帝国人一定也在行动。
这并不是他自己分析出来的，而是冥女士、灵魂指纹他们分析出的，帝国人拉拢了外海的队伍，肯定不是指望凭借人多势众的优势。陰
那也太低级了一点，帝国那边同样有冥与灵魂指纹的老对手，对方的战术分析师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一定会最大化自己的优势。
但只要谈到最大化，那么其行为逻辑也就有迹可循起来，归根结底无非是那么几种，冥和灵魂指纹靠枚举法也能一一将之筛选出来。
至于帝国人具体采用哪一种，需要他依据信息进行判断，但想来无非是激进的战术更容易出人预料，因此基于料敌从宽的原则——
他判断帝国人的进度可能会超出自己预料之外。
“不过我们得停下来休整了。”方鸻有点可惜没拿到第二个妖精之魂，打断了他预想之中的计划。
“发条妖精很好补充，但得等逍遥他们送来第二批灰水晶，”方鸻回头道，“学姐也休息一下吧，在那之后我们前往下一座机械塔。”
“你呢？”陰
“在塔内我们获得了不少魔法铁木，它们可以用来制作更高等级灵活构装核心水晶上的铭文，我打算处理一下这批材料。”
罗薇轻轻点了点头。
“考林人停下来了，”杰洛士默默看了一眼时间，树海世界过去了十四个小时，现实世界也走过了四个钟头。
但对于尖塔试炼来说，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他稍作休息，以便整了整精神。接下来的时间还有很长，选手们在那个特殊的空间之中不需要休息，但解说们却需要。
赛事主办者为比赛准备了三组人马，他与自己的助手不过是第一班，但距离交接班的时间还很长。
比赛紧张的气氛在进入后半夜后似乎暂时放缓下来。陰
帝国人成功展开了自己的计划，考林人虽然运气差了一些，但进展迅速。
其他几支队伍没有太大波折，有队伍折损了人手，连进度最慢的塔欣歌咏者队也成功站稳了脚跟。
不过杰洛士也认为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帝国人即将要抵达第二座机械塔，而他也同时也看到，考林人的第二批灰水晶正从矿区之中出发，运往前线。
平静的表面之下似乎孕育着更加猛烈的暴风雨的来临，杰洛士已经明显察觉出这一届的尖塔试炼的节奏要比以往快上许多许多。
唯有巨树之丘的人有些安静，这让他稍稍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那个天才Forin所在那支队伍会成为另一个爆点的。
但他们只是很平稳地建立了前进基地，就和他推测中一样。陰
第一天的比赛成了帝国人和考林人龙争虎斗的角斗场。
他料想第二天各支队伍应当也不会进行太多接触，各个队伍分布在一个相当广阔的范围内，各参赛代表团的选手们通常会在准备好一切之后才会对其他队伍进行试探性接触。
毕竟这里只是尖塔的第二关，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冒进会成为它人坐收渔利的契机。
一般来说正式的试探会在现实中的第二日出现，也就是树海空间之中的三到四日后。
事实也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比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帝国工坊与艾音布洛克工匠协会很快抵达了目的地，并顺风顺水拿下了第二座机械塔。
也是这场比赛中被攻陷的第三座机械塔。陰
帝国人的这次攻击要比第一次顺畅得多。
因为有从第一座机械塔内收获的原材料——尤其是一些稀有金属与魔力质材料，帝国人可以从容制造更高等级的构装体。
他们新获得的妖精之魂，也足以支持他们投入二阶异体构装在作战当中。
那是一种灰色的，带能量光刃的构装体。
“座天使，”杰洛士简单评价道，“大天使系列的步行者构装，灰域公会的招牌异体之一，和银色维斯兰的能天使是出自于同一个工坊的作品。”
“不愧是双子星，制作精度很高，”他不由赞了一句，“在这个精度支持下的座天使比市面上强了不止一筹，我都快要以为这是三阶构装了。”
他一边说，一边再看了看表，帝国人已经领先其他队伍快六个小时了。陰
他又看了另一边，考林人的进度仅次于帝国人。
“帝国人准备分兵了。”这时助手忽然说道。
杰洛士移回视线。
这一次帝国人没有延续一贯的好运气，在第二座机械塔之中只找到了一件次级机械神器。
然后帝国人兵分两路，两个参赛团再一次分开，分别向着地图上的两座不同的机械塔进发——74A与46B。
帝国人在进一步扩大优势，杰洛士心想，帝国工坊的目标甚至选中了B级机械塔。
但他们有这个能力吗？杰洛士想到帝国人先前获得的第二件次级机械神器，心下忽然有些恍然。陰
比赛进程正在帝国人引导之下再一次加速，杰洛士忽然发现74A机械塔附近有一座水晶矿脉存在。
他不由眯了一下眼角，幸运似乎再一次眷顾了帝国人，这下有好戏看了。
帝国人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开局。
而同样的，帝国人的战斗也终结了方鸻在先前的比赛之中建立起的，让人感觉他们好像逊色不少的错觉。
火巨灵的集群攻击固然震撼，但帝国人简练高效的协作同样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在拿下两座机械塔之后，观众们似乎意识到了人数的优势。
直播间内对于外海与帝国人合作议论纷纷。
许多人似乎在质疑这样是否公平——陰
“但合作是一把双刃剑啊，”杰洛士摇摇头。规则要求所有队伍必须受益于这个合作，这等于分散了帝国人从快速推进之中获得的红利。
他们一开始从中获得好处，但逐渐会成为累赘，因为这一地区的收益是有限的——
帝国人不得不急着扩大自己的战果，也是出自于同样的心理，在前期合作的优势足够明显之时尽可能将其转化为确定的优势。
杰洛士准确地把握住了奥述人此刻的心态：“如果无法将雪球滚起来，联盟会因为内部争夺利益而分崩离析，这是过去常有的事情。”
不过帝国人似有自己的打算。
杰洛士已经察觉到地图上光点的变化，铄金之刃在向帝国工坊靠拢，他挑了挑眉，心想果然如此。
“如果帝国人联合了所有外海与选拔队伍，那么他们必须让其他所有的竞争对手全部出局才能维持这个联盟本身稳定。”陰
“那帝国人必须在这片树海中拿到足够的胜点，他们的野心大到令人有些感叹，这可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情。”
“换句话说，”杰洛士看着地图上的形势变化道，“要是巨树之丘，罗塔奥与考林—伊休里安的传统强队真全部在尖塔试炼之中出局。”
“……这可是联赛历史上前所未有之事，帝国人难道真以为他们可以以一敌三？”
……
生与死。
方鸻在闪烁的星光之中见到的正是泰拉卡的本质，他的指尖犹如触及到了一个世界的秘密，在万千的思绪之间，一粒种子正诞生于这个世界的中心。
继而从灰白的树心上生长出枝丫。
巨树的种子诞生新芽，横贯天空的树枝上迸生枝桠，那是从古老之中萌发的初生，与在那个遥远时代里所讲述的往事。
林中之影只峭立着，缄默不语。
有一个刹那他又见到了那个黑发的少女，她闭着眼睛，树叶枯黄落下，垂于水面，随命运静静流淌于长河之中。
而森林凋枯，阴影覆亡，圣树上灰枝蔓延，将生之死复述着严冬来临之后的故事，那是森林之亡，而后时代往复，生死交织。
万里之外，绿野环绕。
草甸形成波浪，浮云覆于丘陵之上，云墙起伏不定，而丘陵下方，一辆马车之上，面带着轻纱的精灵少女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温柔如水的眸子里又露出一丝讶然。
马车之外，高大的狮人骑士坐于驾驶座上，微风挽着它的长鬃毛，黄铜的束环随着马车有韵律的晃动而叮当作响。
“瑞德——”
狮人听到马车内传来的声音，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回头看了看。
而长空万里，碧蓝如洗。风正带着草叶与远讯，打着旋儿升上高天，将轻盈悦耳的声音，带往大陆之上的每一个角落。
赛场外——
一群衣着迥异的人正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
精灵们仰着头，目不旁视，仿佛被上空的画面吸引了全部的心神，他们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正带着震撼的目光看着那一幕。
他们穿着巨树之丘的传统服饰，银色的长袍上缀着绿色的花纹，尖尖的耳朵与额头上垂着秘银的坠饰，长发垂髫，银色的眸子里犹如含着星辰的光芒。
倘若有人认得出这些精灵来，就会知道他们是和Forin那支队伍一同抵达帝国的那支桑夏克代表团，只是为首的领队不像是一个使节，倒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圣树长祭。
老迈的精灵长祭手中握着一支灰枯的树枝，爬满了褶皱的手竟在不住颤抖着。
塔恩圣树圣殿之中。
侍树者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圣像之上生出了一支灰白的枝丫。
枝丫沿着女士的手腕蜿蜒向上，绽放出圣白的新叶与枝芽。它犹如一支藤杖，同时孕育着枯萎与苏生。
许多人都转身跑了出去。
森林女士正投下目光。
那株见证过拜恩之战的巨树，饱经战火与灾难，在它南侧焦黑的伤痕上，名为奥西里斯的瘀斑正在渐渐缩小，目睹这一幕的港务工人犹如石化一样。
人们看着灰白的树木组织的苏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盖过漆黑的死亡与伤疤，树木欢愉地轻颤着，无数枝叶发出沙沙轻响。
港口响起长长的钟声。
许多人看到先是巡查骑兵出动，然后那些平日里十分低调的精灵们也出现在了大街上。
在骑兵的保护下，他们正向着市中心走去。
山之心的地下。
树人们一一睁开眼睛，森林骚动起来，似乎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正在发生。
小矮怪咕氇忽然感到身后的根支涌动起来，惊扰了它的午睡，它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疑惑地看向身后发生了什么？
但在那里，树之心穆恩亚里特正在苏醒，它苍老的木纹正一条条松动，露出庄重的神色，将矍铄的目光投向一个方向。
咕氇比划着询问这棵大树发生了什么？
穆恩亚里特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看到了阴影丛生，死亡从圣树之中滋生，虫子啃咬着世界的根底。冬天来临了，小家伙。”
咕氇似懂非懂，它出生在地底，从未见过严冬与冰雪是什么，也分晓不出死亡与生命的抽象概念，但虫子大抵是见过一些的。
然后它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降临了。
吓得小矮怪抱着头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
“您来了——”
树之心穆恩亚里特对着那个方向说道。
但树海之中，方鸻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他只专心致志地对面前的一切投注以自己全部的心力。
看着那金属如同树枝一样蔓延生长，犹如冰冷的死物被赋予了生命，它构成黑与白的色调，最后交织成构装体的另一只手臂。
一只形似于人类女性的手臂，初现雏形。
它比另一只手臂娇小，脆弱得多，但却仿佛孕育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能够自组织生长的珍贵金属形成它的肌肉与骨骼，蕴含魔力的秘银被络成它的皮肤，星木形成它的脉络。
而后晶格在方鸻的指挥之下井然有序地搭建出它的核心，最后寒铁延伸出栅格一样漂亮的散热结构，符文交织。
它与另一只恶魔一样的手臂相差迥异，但却有一种奇异的美，如同少女的温婉，指尖纤细匀称，手臂用金属锻造，却呈现出木质的纹理。
微语微微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的诞生。
“这是……”
炼金术士们能读懂彼此的语言，正如同艺术的表达一样，书写于设计之中的是思想，以太的流动与元素的契合已经决定了一件作品的基调。
能工巧匠们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所蕴含的秘密。
但那个迸发的灵感，还是让微语心中轻颤不已，他回过头去，正与一旁的水无铭交换了各自眼中的震撼之色。
珍贵的材料之下编织出的是巧妙的构思，是从圣树之心泰拉卡之中所窥探到的生命的本质，如同大音希声，将一个无形的符号编织入一个激荡的、思维的世界之中。
起先只产生了一点涟漪。
但转而掀起一场风暴。
万物皆有生灭，昔日的辉煌正映射着今日的凋敝。“它同时孕育着生与死，毁灭与守护，”水无铭道，“看似纤弱，实际却蕴含着无穷的可能性，这真是主构装……？”
她犹豫着说：“我只觉得，它有些奇特……”
方鸻看向微语。
微语眼中正闪过一丝微光，一个灵感从他心中迸发，天才之间总是相互共鸣，从一个灵感到另一个灵感，如同蛛网延伸，从而交织出一个可能性。
“我来试试看。”他下定决心，开口道。
方鸻点点头。
两人之间犹有默契。
年轻的炼金术士微微沉吟，并作了决定，那些珍贵的并不一定珍贵，但对于他来说，则有可能是一个推开门的契机。
微语伸出手去，在手臂的交接处轻轻一点，如同水面漾起轻纹，一张银色的网脉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展开来。
一颗‘心脏’出现在了他手心中。
琥珀色的水晶倒映着精密的结构，正是那具恒常魔力炉。
但一阵战栗忽然从方鸻身上掠过，他屏住了呼吸，那张交织的网脉并不普通，它同样来自于一个传奇灵感——联系。
万事万物皆存在联系。
那是以太网状分布的根基理论。
微语和他同出身于卡普卡工匠协会，两者自然师出同门，对于以太有着相近的认识。
但方鸻震撼得无法呼吸，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同门师兄，他在自己的构装体上使用传奇灵感，无可厚非。但对方——
微语回过头，对他温和一笑：
“艾德，卡普卡工匠协会所教导我们的是对的，技术本无隔阂，是人为制造了边界。”
“但你也教了大家不少东西，于情于理我也应当回馈一次。这个灵感叫做‘蛛网感应’，正如你所见，我会将它赋予其上——”
年轻的炼金术士带着一种坦然，转过身去，“不必客气，再说，这也是我的机会。”
他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彩，犹如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只是目光温柔，如同注视着情人一样注视着自己的作品。
它一定会十分独特。
说不定会在历史上长久地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那银色的网一旦张开，便再无法收回，因而它将一切联系在一起，形成血脉——如同银色的血管，遍流向构装体的全身。
细小的血管最后收束，回归于光路之上，并集中于一点，正是那台恒常魔力炉。微语的手法十分精巧，他可能没有方鸻的多重并行那么令人惊艳，但成熟而老练。
许多精巧的设计，连方鸻看了都感到有所收获，他想起许多关于对方的传说——在他离开卡普卡之前，这位师兄就已经是许多故事之中的主角。
他曾经仰视过对方的背影，听许许多多人讲述过对方在卡普卡留下的逸闻，而今那个名字的主人正在自己的面前展示着自己对于炼金术的理解。
方鸻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实感，仿佛昔日的一切皆已归回，盛名之下实无虚士，所正站在他身边的人，他们的优秀毋庸言述。
但他的制作其实并未完成。
当微语制作进行到某个阶段之后，便主动看向他，正如同血脉需要联结筋骨，魔导装置的以太回路也需要与其他系统相连接。
但两人并不需多作交流，方鸻只看一眼便明白微语的思路，他为那台逐渐成型的构装体上添上一个细小的部件。
而微语立刻接替的他工作，在这个神奇的空间之中，复杂的结构正在如同积木一样一点一点搭建成形，两人的进程交织推进——
在取长补短的技术上，形成了完美的互补。
水无铭在一旁看着几乎停止了呼吸，她从没想过制作魔导器会是一件如此具有艺术感的事情，仿佛每一个工作与细节都充满了和谐的美感。
即便那些细节一次次被推倒重来，设计之中仍有许许多多的错误，但他们彼此探讨，简陋的正在完善，从框架之中诞生出一件成品。
赛场之外落针可闻。
连解说们一时都忘记言语。
这哪里是一场比赛，而是一件传奇作品的诞生，那样的机会在整个艾塔黎亚都难得一件，通常只诞生于那些大师的手。
五年，或者十年，普通人才有机会得以一睹。
赛事方先是愕然，然后是狂喜，许多人曾无比羡慕南境主持的那场大赛，因为那场比赛上诞生过一个传奇——虽然并不是完成品。
那些人对方鸻又爱又恨，一方面他的确干了许多事情，与许多人的利益相冲突，但另一方面，这位龙之炼金术士的确总能带来话题。
但无论如何，这场比赛必定令许多人所熟知。
光屏内外的人们竟是同样的缄默着，沉默这一刻联系着星门之后的两个世界，人们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生怕出言惊扰了眼前的这一幕。
树海空间之中出现了魔力回流，虽然极其微弱，这是因为这个空间的特质导致的。
但方鸻与微语皆同时停下了手。
他们共同完成了最后一个工序。
水无铭长舒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惆怅地说道：“我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会在你们两人之后出手。我现在有点后悔之前的选择了，我方才应当不作声的。我可没有什么传奇灵感，但后面的事交给我吧，我会全力以赴的。”
她默默看着那件作品，“但这次也算是沾了你们的光了。”
不知未来的人会如何评价，但她的名字一定会和这件主构装一切，长久地留在艾塔黎亚。
它名为和平骑士。
是由两位天才共同完成的作品，还有水无铭。
她幽怨地想。
方鸻也正默默注视着那件作品——由于缺乏最后的整合，它还没有完全成形，但大致的结构已经清晰可见。它的外表像是一件结构匀称的盔甲，有些女性的苗条。
犹如覆盖着银妆的女武神，除了右臂厚重而雄伟，有些凶狠的獠牙与利爪，赤红的鳞片犹如银甲上灼烧的痕迹，升起的一束火焰。
它的左臂间隔着黑与白的金属光泽，又散发着灰暗的光芒，仿佛同时蕴含着生命与死亡，手持一支黑白相间的，犹如枝木交织而成的长矛。
然后是它的主体，如同网纹覆盖一样的胸甲，核心处缀着琥珀色的水晶，倒映着时光与以太的脉络，复杂而精密的插件在它的表面形成了一层幽蓝的护盾。
颀长的腿甲连接着带刃的护足，自然下垂着，犹如巨龙的爪牙。它的表面看不出那么多复杂的功用，但已经具备如同伪龙骑士一般的美感。
主构装本来就与伪龙骑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何况这一台还非常特殊。
树海是一个特别的空间，在这所缔造的魔导器并不是真实的存在，待到他们离开之后，这里的一切造物都将化为虚无。
但传奇的灵感会留在他的记忆之中，当他真正在现实世界之中将其完全复原出来之时，它们就会真正诞生，并塑造传说。
因此他并不太担心自己在这里作试验的归属，树海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炼金术实验室。奇怪的是，秘学士们似乎并不这么做——
“考林人完成了他们的作品。”
“没想到这场比赛之中是考林人第一个放了大招，虽然帝国方面也有些计划，但与之相比起来精彩程度上就逊色许多了。”
“只此一幕，这场比赛便已不虚此行。”解说们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不吝于溢美之词。
本身这就是他们的工作，他们可能并不倾向于谁输谁赢，但谁能带来精彩的比赛，终归可以赢得旁观者的好感。
“不过我要提醒各位的是，”主解说咳嗽了一声，“在你们方才陶醉于考林人艺术品一样的制作时，这边瀚瑞那人可能遇上了一些麻烦。”
罗薇在整个制作的过程当中都只投去了寥寥数瞥。
她本身还是专注于自己眼下的战斗，她并不是战斗工匠，但冥和方鸻都是，战斗工匠的战术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
她只是第一次实践而已。
当瀚瑞那人的发条妖精升空，试图去攻击半空之中的妖精之墙时，一群银梭状的构装体从云层之上飞了下来，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它们如同蜂群一样张开翅翼，露出锐刺。
“是战斗妖精。”
解说们对此并不陌生。
当那个瀚瑞那人的小姑娘视角余光瞥到那一线银芒之时，终于想起什么，她大惊失色，“是那个龙之炼金术士的构装体！”
发条妖精的视野一片片暗了下去。
“我们找不到他们了！”她手忙脚乱地操纵着自己家的妖精人偶，一边焦急地喊道，“得想个办法反击！”
“没关系，”那个高大的青年看着天空上咬着牙说道：“这不是我们早该料到的么，别让它们下来干扰我们目的就达到了，损失一部分发条妖精是可以接受的……”
小姑娘有些不服气地咬着唇看着自己镜头下的视野逐一减少。
但高大的青年已经回过头去，“麦格，海拉尔，你们赶快把那东西搭起来。”
他戴上魔导手套，看着半空中出现的两道金色光芒——正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延伸过来，那是空投艇的火光。
考林人竟然连这东西都搭出来了。
此刻天空之上，两艘工程用飞艇正拖着青色的尾迹巡弋着，下面分别挂载着四台枪骑士，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与火花之间，巨大的构装体正通过滑轨向某个方向投下去。
一道火光在半空之中延伸。
高大的青年走了出去，看着半空之中坠下的火光，他举起手套，一批堡垒式步行者立刻通过信息化水晶在树海之中投影出来。
另一台妖精人偶升空，接管了这些笨重的构装体。堡垒式步行者立刻扬起枪口，向半空中射出一片火网。
但收效甚微。
八台枪骑兵中只有一台被凌空打到解体，剩余的皆带着从天而降的火焰，穿过火网，从半空之中直坠而下，落入森林之中。
一声巨响，在林间扬起一片尘埃。
并在尘埃之后，显露出身形。
……
“完成了。”水无铭稍稍退却半步，轻轻将手从那件璀璨的作品上收回。緪
她有些眷念地注视着它，就好像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心中先前那小小的不满早已一扫而空。
正如同艺术家有时会沉迷于自己的作品一样，工匠们其实亦然。
这件作品在她看来是如此的完美，纵使其实有仍有种种缺憾，但亦是他们这个阶段可以达到的最高水准。
它当然还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大师手笔，但却是他们当下可塑造的极限——不，甚至应当说是自我超越的见证。
工匠之美，本就是那不断超越自身，达到更高层次的美。那种美在更高，更广的层次上撼动人心，其毋须用言语去表述。
人们只需一睹其容。
它是那些攀登更高领域，探索未知者勇气的见证。凡人生而弱小，而勇气赋予了文明不断前行的意义。緪
弹幕之中也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它真漂亮。”
“这是龙骑士……？”
“不，应当是主构装，至高的骑士……”
何况它在外观上也是美的。雄伟与纤细融为一体，不对称赋予了其一种微妙的平衡的美感，仿佛强大之中孕育着精巧。
坚固的银色的外甲与女性的柔美糅合在一起，令它可以以一敌千，也可以心细如毫，正如同银色的女武神手持长枪，骑行于树海之中。
“这是一个新系列的主构装，”MTT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着这台精密美观的构装体说道，“它是为妖精人偶而生的，我在南境见过你用以太模拟龙魂，这台构装体应当正是在那样的思路下诞生的吧。”緪
“它与以往的主构装迥异，倒更像是可以穿戴的伪龙骑士构装。”水无铭赞叹了一句。
“它真美，看起来多么像是一位优雅高贵的女武神，”木蓝看了过来，也评价道，“要不这个系列的构装就称之为女武神吧，这是这个系列构装的第一台原型骑士，其名为和平。”
何况它还有未来。
水无铭回过头看向方鸻，当离开树海之后，只有方鸻为能它赋予新生，它的未来就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上，它在那之后的时日之中或还可以进一步进化，完善，直到最终实现。
她忽然有些不舍，但那毕竟不是她的孩子，她看着方鸻，目光之中更像是带着一种寄托。方鸻明白她的意思，对她点了点头。
“让它投入战斗吧，”微语拉下风镜看了一眼——妖精人偶可以为所有人共享视野，令他看到了前线激斗正酣的战斗，“瀚瑞那人完成了那台大型装置的搭建——”
——先期投入战斗的八台陆行式枪骑士已经为瀚瑞那人所压制，罗薇又调用了第二只妖精人偶，投入了三十多台一型步行者进入战斗中。緪
瀚瑞那人也可以调用更多的妖精人偶，但侦查已经全面碾压的情况下，若一方在工匠的战斗中无法反击构装体的操控者，那么取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他们欠缺的正是时间，
两台工程用构装飞了过来——其实是悬浮，大部分二阶构装并无飞行能力，连枪骑士方鸻都用的陆行版的——然后一左一右为女武神‘和平骑士’搭载上风元素推进装置。
这个装置其实也是一次性的，只能将它推向高空，然后用惯性制导的方式投送向既定的作战区域。
这也没办法，和平骑士并不具备飞行能力——或者说，它本来是为妮妮量身设计的，妮妮自身就具备飞行能力，不需要风元素喷口这样的累赘装置。
但在这个空间中，妖精人偶可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因此他们只能想一些笨办法。微语对方鸻的设计思路有些好奇，但也没多问。
MTT和木蓝几人倒是在南境大赛中见过方鸻以‘以太’模拟龙魂，因此大概猜到一些关于这台主构装的来历。緪
在工程机的辅助下，众人很快为女武神装上了推进装置，它很像是运载火箭的一级助推，在达到指定高度之后会与主构装脱离。
在那之后女武神会滑翔进入作战区域，然后在妖精人偶的控制之下进行垂直作战，树海中柔软的地面在近千米的高度应当还损坏不了这台构装体。
微语在最后的检查完成之后，打开推进器的闭锁装置退开一步，看着这台至高骑士感叹了一句：“它的首战用在这种地方有些大材小用了。”
“只是测试而已，”水无铭解释道，“毕竟接下来我们的路还长着呢，屏障区可比瀚瑞那人难对付多了。”
“我明白，”微语轻轻点点头。
他回头看向方鸻，“这就是我们通过E区的底牌？”
方鸻颔首。緪
它是登场得早了一些，但测试数据的收集一样很重要。
屏障区中大致有四个大类的次级机械神器，其中至少有一个大类与两个小类是自己所需要的。从数据分析，他们至少要拿下四座以上的E级机械塔。
横穿E区是无奈的选择，但也可算是既定计划之中的一环。其实主构装也可以杀穿F区，但D、E区是更为稳妥的选择。
拿树海空间做试验场，自然要更小心谨慎，何况也并不是人人皆有这个底气。
“开始吧。”方鸻道。
第三只妖精人偶，也是唯一一只他们从C区获得的妖精之魂——奥薇纳女士飞入女武神之内，它并不像是真正的龙魂一样可以穿戴这件女武神盔甲，但已足以激活它。
华美的翼盔之下水晶双瞳一亮，整个构装体活动了起来，它微微抬起左手，活动了一下黑白二色的长矛。然后抬起头——緪
天青色的光束从风元素推进器之中喷射而出，那其实就是一道锐利的狂风，如同利刃一样切碎森林中的根支与岩石，然后直插云霄，飞向天际。
在地面上的众人看来，犹如两束漂亮的风元素双翼，载着这位女武神远远化为一个光点，冲出林海，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水无铭张大嘴巴，一时竟有些紧张，“它会没事的，对吧？”
微语和方鸻皆点了点头。
瀚瑞那人在完成他们的大型装置，那应当也是对方藏起来的大招的一部分，那看起来是一个至少是公会级的迷锁结界。
但行于天空的可是主构装，工匠的至高领域之一。
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主构装，是接近于伪龙骑士概念的主构装，那是魔导技艺的另一顶王冠。甚至可以说，已经接近于技术的尖端。緪
在树海之中，只要不接近核心区，它就是几近于无敌的存在。
至于核心区。
当初Loofah是和帝国人联手，用一艘君主级的浮空舰轰开了三座主塔之中的一座的大门。
方鸻还没过多考虑过核心区的问题，或止步于漆黑壁垒，至于主塔，那要视他们之后所得而定。计划可以执行得很详细，但树海之中运气仍旧是重要的一环。
毕竟这里只是第二关。
……
八个小时的黑夜近乎于枯燥。緪
何况黑暗中还潜伏着近乎无穷无尽的灵能构装的袭击，它们远胜于A、B、C三区的机械构装体，搭载的千奇百怪的能力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进入屏障区之后几乎每一支队伍都遭遇了苦战。
但帝国人前进的速度仍旧很快。他们进入屏障区之后很快穿透了灵能构装的防线——附近三座机械高塔在意识到帝国人行进速度超乎预期之后，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
它们指挥机械体联合对帝国人发起了一场围剿。
但双子星近乎高效地执行着自身的决策。
崔希丝在妖精使上表现出的敏锐令场外的解说都啧啧称奇，她对自己的妖精人偶了若指掌，将每一台构装体的作用几乎都发挥到了最大。
灵能构装的包围圈密不透风，但帝国人还是凭借自身的能力从中找出孔隙，在几场战斗之后，他们迂回脱离了包围圈之外。緪
凌晨三点。
帝国人拿下了整个比赛中第一座D级尖塔。
该区域近乎三分之一的灵能构装陷入了瘫痪状态，整个D级区域的机械网络也被削弱了一部分，帝国人从高塔废墟之中拿出那件唯一的次级机械神器。
“冰长石。”
朱诺注视着手套上的散发着月光的长石晶体，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满意的光芒。
那当然不是地球上称之为钾铝硅酸盐的矿物，而是古代炼金术士们特有的造物，这也是区别于树海世界中，物质界中少有的真实存在之物。
崔希丝正有些疲惫地调试着自己的妖精人偶，一边向这个方向看来。朱诺回过头看着她，对她点点头，“你辛苦了，崔希丝。”緪
“我没事，”少女脸有点红，赶忙低下头道：“老大，这就是冰长石……我们可以开始执行计划了么？”
朱诺颔首，“还差一个格式塔核心，不过我们的确可以从这里开始推进计划了。”
崔希丝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冰长石一眼。
那其实并非天然魔力水晶，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魔导造物，一枚机械水晶。
也是最古老的人工水晶之一。
冰长石可以吸收热量转化为魔力，拥有近乎于无穷无尽的魔力源。它远比A区那个可以获得的玩具——恒常式魔力炉要强悍得多，在艾索林的时代，这是超大型构装体启动的钥匙之一。
它唯一的缺憾只有其时效性，但在他们手上这个缺憾也不算什么。緪
计划推进到这一步让她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仍怀有一丝不安，考林人的推进并不慢——而且那个龙之炼金术士。
她想起在地下的遭遇，不仅仅是方鸻，那个叫罗薇的女人竟也给她留下了印象。那个冥的学生，考林人的主团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惹。
“怎么了？”朱诺注意到她的犹豫。
崔希丝干脆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考林人而已。”
“考林人的确进展很快，”朱诺认同道，“是个我们值得注意的对手，不过从瀚瑞那人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他们应当是折向东边了。”
“他们要横穿屏障区？”
崔希丝微微一惊。緪
主舞台上，正好给到这个画面。
解说们正低声评价着帝国人的表现：“帝国人拿到了冰长石，他们这一路上运气真的不错，冰长石应当是屏障区最好的三个奖励之一。”
“帝国人拿到了启动超大型构装体的钥匙，也就是说他们拿到了进入主塔的第一块敲门砖，漆黑壁垒应该拦不住他们了。”
“这样看来，第二关的决战应当会在核心区展开了，按这个进展应当不会太远了。今年尖塔试炼的流程说不定会进一步缩短，这应该是技术进步带来的变化。”
“当然也有比赛选手自身的因素，这一届的参赛选手丝毫也不逊色于诞生了天才Loofah和lex，奥顿那一届，甚至还有更有甚之。无论是帝国双子星，FOX的学生罗芬，考林人的龙之炼金术士，甚至是桑夏克的Forin都可圈可点，其他选手的整体水平也令人惊艳。”
“当然少不了帝国方的妖精使崔希丝小姐，方才她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到了，当之无愧的帝国首席妖精使，帝国人得以推进迅速她居功至伟。”
“不过考林人和巨树之丘这边的妖精使也非常出色，方才那场战斗……”緪
解说们忽然想起考林人摧枯拉朽击败瀚瑞那人的战斗，一时不由有些沉默。解说台上的几位解说互相看了看，皆扬了扬眉毛。
“瀚瑞那人运气不太好。”
最后他们得出一致结论。
“瀚瑞那人被击溃了？”崔希丝这才从朱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微微有些吃惊。
她虽然明知道瀚瑞那人几乎不可能是考林主团的对手，但老大不是让他们撤离了么，可听起来好像只是一个照面，瀚瑞那人就崩溃了……
这无论如何也……
朱诺点了点头，他也不屑于隐瞒这些事实，“他们没听我们的话，这也正常，毕竟瀚瑞那人也不是我们的附庸。”緪
“他们真是……”崔希丝勃然大怒，“蠢货……”
朱诺摇头，“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都是年轻人，换作是我们，也不一定能按捺得住。”
“可是，凭他们——”
“崔希丝，”朱诺打断她，“他们能登上这个舞台，自然有自己的骄傲，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他们是我们的盟友，但也是同台竞技的对手，记住永远不要贬低你的对手。”
崔希丝怔了怔，心里有些不服，她可是从没向任何人认过输，就算是那位龙之炼金术士，她也不认为自己在妖精使上就逊色对方一筹。
何况是瀚瑞那人。
不过她咬了咬嘴唇，没有开口，毕竟开口教训她的，是她心中最佩服的人。緪
“他们是怎么被击败的？”崔希丝抬起头来，“瀚瑞那人没听我们的，但总能拿到一些有用的情报吧？”
朱诺将一支水晶向她丢了过去，“自然，其他人都已经看过了，你方才在操纵妖精人偶作战，因此我才让其他人不要打扰你。”
崔希丝接过那枚投影水晶，立刻将其激活，看了一眼里面的画面，不由皱起眉头。
瀚瑞那人记录的画面有些混乱，空中到处是交织飞舞的银蜂，穿过森林，从四面八方传来叫喊声。
一道银光闪过，击中了附近的树干，引发了火灾，浓烟滚滚升起。步行者正在推进，但不时有构装体在四散的火花之中倒下。
火网向这边扫了过来，画面抖动着，又是一片混乱。不过崔希丝至少看清了，飞散的银光有些击中了一个荧蓝色的护盾。
她看出那是一个大型结界，应当是属于瀚瑞那人这一方的。“真是笨，”崔希丝心想，“在工匠的战斗中不试图找出对方本体所在，光防御有什么用……”緪
但她忽然闭上了嘴，意识到瀚瑞那人这是在有意拖延时间。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考林人的对手，”崔希丝闪过一丝震撼的目光，“他们这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好让我们看到更多关于对方的情报……”
崔希丝心跳都快了几下，不由看了看不远处正一脸平静的朱诺，那个年轻人坐在机械塔的王座之上，手捧着那冰长石像是在思索什么。
但瀚瑞那人怎么会被一击即溃？
崔希丝心中迷惑不解，将那画面向后快进，然后她忽然看到一道青光从天而降，记录水晶的主人发出一声惊呼。
画面似乎飞了出去，应当是水晶被击飞了，在翻滚的画面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直接击穿了瀚瑞那人的结界，然后水晶停下——
画面定格下来。緪
最后显现的一幅图景是，一片狼藉火焰燃烧的森林，已经被击穿的护盾，超载正冒着火花的大型装置，以及那停留在半空之中的——
女武神一样的构装体。
“那是……”崔希丝大吃一惊，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伪龙骑士？”
“是主构装。”
朱诺抬起头来，向她说道，“不过也相去不远了，是一类很特殊的主构装体，考林人的主工匠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他们……连主构装体都做出来了？”崔希丝心中仍旧停留在之前那一幕上，仍怦怦直跳，“老大，你一点不担心？”
“是有一点，”朱诺点头承认，但眼中更多的是期待的光芒，“但这样才有意思。”緪
崔希丝似乎想到什么，但思考了片刻之后并未开口。
……
“你们察觉到了吗？”
逍遥仰头注视着黎明前最后的夜色，天边出现了一线曦光，金色的云霞映着远在天际的尖塔，树海在这一刻有些安宁，充盈着异样的美感。
他钻出森林，看着这一幕，然后又回过头来，向其他人问道：“之前瀚瑞那人有些反常，按说他们能走到这一步也不算是小白了，对吧？”
“怎么？”
“他们难道会对工匠之间如何交战一无所知，还对艾德的战斗妖精一点防范也没有，我总觉得他们是在有意拖延时间。”緪
水无铭嗤了一声，“就这？”
“怎么，”逍遥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瀚瑞那人表明了试探我们，”水无铭摇摇头，“但这正是他们的价值所在，下驷对上驷，老把戏了。只是他们自身定位非常明确，才让我有些许惊讶而已——”
“能走到这个比赛中的，”逍遥感叹了一句，“没一个简单了的啊。但我们既然察觉了这一点，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微语从后面的树林里走了出来，看了看两人，摇摇头道：‘不要太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阳谋，我们也是一样。”
“嗯？”
“你脑子真是没救了，”水无铭没好气道，“真想把它撬开来看看，除了炼金术那部分，那里面是不是空空如也。”緪
“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时间，”微语解释道，“横穿屏障区需要时间，和Vikki他们会合也要，瀚瑞那人看出了这一点，他给了我们一道选择题——”
“他们像是一条尾巴一样拽在后面，就是为了拖慢我们，我们要么出雷霆手段，要么就得和他们猫捉老鼠浪费时间，”水无铭也道，“这是我们大家都清楚的事情。”
“但你过于在意题目本身，”微语道：“就会失却自身本来的目的，这时候你只需要想象自己的计划是怎么样的就可以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计划，任何计划都要取舍得失。”
逍遥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两个人，他可完全没想那么多。
微语看向一旁的方鸻，“艾德？”
方鸻点了点头，那差不多就是他的想法，只是他在这方面没那么灵光，只是凭借直觉而已。他是个纯粹的工匠，但团里有的人是比他脑子更好用。
这就够了。緪
就好像在七海旅团，出谋划策的也多半是希尔薇德，夜莺小姐还有天蓝。
何况，这归根结底是一场工匠的比赛。
微语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看向天边的尖塔道：“那里就是D区了，你打算怎么拿下第一座灵能机械塔？”
“很简单，”方鸻答道，“工匠的艺术追求更高与更强，火力不足，就加大火力。凭借女武神，只需要正面突破就可以了。”
那也正是他收集之前实验数据的目的。
横穿屏障区并不容易，需要工匠们具备智慧与勇气。
……緪
请个假，我思考下后面的剧情。
MTT登上高处，扶着半金属化的树木，远远看着灰蒙蒙的山谷。山谷中是一座基地——以机械尖塔为中心，遍布着构装体的铸造中心。赣
方圆几里的一切树木都被铲平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金属地基。
山谷呈一个绝对的圆形。
“你们曾见过这样的地方么？”他问道。
尖塔周围密布着巡弋的、漆黑的灵能构装，密密麻麻像是虫子的巢穴，叫人不由毛骨悚然。构装体大约分为两类——大型的防卫式构装，以远程攻击手段为主。另一类是像是昆虫一样的轻型构装，负责斥候、突击与填线的战斗。
天上还有一些飞行的构装体，逍遥给它们取了一个别名，叫做螯蜂，因为它们用钢针一样的机械螯进攻，虽然脆弱，但机动性惊人，且能轻易撕开二阶构装体的均质钢装甲。
这些构装的感应元件，内里是一团闪烁着红焰的瞳孔，但并不是视觉水晶，而是一种更精密的机构。众人回收了一些来研究，但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得出结论是空间内的特殊规则——
尖塔构装以这种感应装置来感知四周存在的生命体，在一定距离内有非常灵敏的感知力，似乎既不依靠视觉、听觉或者是嗅觉作用，甚至可以穿透密林、灌木甚至是一定厚度的泥土与岩石。赣
他们也试过屏蔽魔力波动，但也无济于事。
这种探测能力唯一缺点是距离，通常只有目视的几百米范围，在更长的尺度上，其侦查能力则完全依仗于尖塔。
然而尖塔的侦查能力一样有限，只能对某个区域进行大致扫描，在察觉异常之后，再派遣自己的构装体对某一个区域进行进一步的筛选侦查。
尖塔就像是它们的大脑，而后者则是高塔的眼线与爪牙。
“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尔见过一样的情形，”MTT说道，“事实上从方才开始看到这座尖塔起就有某种异样的熟悉。似乎……曾在何时何地来过这里一样……真是奇怪……”
“我倒没有，”逍遥摇摇头，“不过这地方令我有些毛骨悚然，我原本还信心满满的……这就是屏障区么？那核心区又是什么一副光景，我的天，当年Loofah他们是怎么打进主塔的？”
“他们是和帝国人，还有秘罗殿，桑夏克工匠协会联手，几乎组建出那一届联赛最梦幻的阵容，才得以成功，”水无铭轻声答道。赣
她摇了摇头，“但我们注定是办不到了。”她说道：“帝国人选择和外海地区联盟的那一刻起，就与我们站在了对立面。奇怪的是，桑夏克，白树学会和罗塔奥人也安静得反常……”
“其实我也有那样的感觉。”木蓝背着一台古怪的魔导器，正将那台魔导器插入泥土中。然后她才抬起头看着那幅景象，不由皱了皱眉，迟疑着说：“……明明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却感觉像是……”
“就感觉是好像在某个梦境之中见过……”水无铭复述道。
“对对，”前者用力点点头，“太对了，就是那种感觉。”她忽然楞了一下，停了下来，“无铭，你也做过同样的梦？不对，我……我有些说不清……”
水无铭摇摇头，“我不清楚自己是否见过，但第一感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的直觉一贯很灵验。
“有没那么玄乎，”逍遥吓了一跳，“这不过是个认为构造的空间而已，外面好多人看着呢。”赣
“我只是……”木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
她不由看向微语和罗薇。
虽然在事实上方鸻这支团队的队长——甚至是考林—伊休里安三方团队的话事人，但团队里最为稳重的，还是较为年长的罗薇微语两人。
只不过罗薇和微语都微蹙着眉头，思索着这一幕。
只有方鸻在众人身后默然不语，想得起自己曾在一场梦魇中见过这样的场景——那还是在北境大战中，于那个影人的梦境里，渊海之下死亡的城市，林立的尖塔。
于眼前所见几乎一模一样。
但他真是在那里见到这一切么，为什么其他人也有近似的熟悉感。方鸻现在回想起来，他在那个梦魇之中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情形，渊海之下灰蒙蒙的天空同样给他一种熟悉感。赣
一如此刻。
但他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惯了这一幕，还是说因为所有人唯一的共同点是皆是炼金术士，这里陌生的构装体与技术给他们这样似是而非的错觉。
微语终于开口道：“或许是因为我们曾见过树海与这里的资料，有些既视感也很正常，就像是错觉，你们应当听过曼德拉效应。不过逍遥说得不错，关键是这里是树海空间，因此没必要疑神疑鬼。”
罗薇也点点头。
这番话也让所有人都放松下来。“就是嘛，”逍遥也打消了疑虑，松了口气道：“这只是构造出的空间，一切皆有可能，”
他拍了拍一旁半金属化的树，“比方说你们看看这个，它还生长得茂盛，在外面世界是绝无可能的事情。”“那也不一定，”水无铭本能地反驳道，“北境有一些晶化森林，你可能没有见过。”
“晶化是晶化，那是元素侵染，”逍遥道，“但这是金属化，能一样吗？”赣
微语习惯了两人的针锋相对，回头看向方鸻，询问道：“艾德，准备好了吗？”
“啊？”方鸻楞了一下，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四下，点了点头。
“我们运气不错，”他道，“这是一座风暴塔，屏障区有三类塔，骑士、风暴与灵能之心，骑士塔最简单，但奖励也最少。风暴与灵能之心塔则属于近似能级，只是奖励不同，前者偏机械神器，后者偏妖精之魂。”
“风暴塔中最好的奖励是格式塔核心，锚石与圣化盖伊水晶，还有编号三十三与二十七的妖精之魂，头奖是圣化盖伊水晶与二十七号妖精之魂，”方鸻继续说下去，“不知道我们这一次运气能不能好一些。”
“让我来开奖。”逍遥兴致勃勃地说。
“你闭嘴，”水无铭怒道，“上一座塔里的万能钥匙就是你开出来的，C区三十三座机械塔里最垃圾的一件次级机械神器，这次让艾德来。”
“让艾德？”逍遥正想说什么，但想起自己的光辉战绩，不由蔫了，“那好吧……”赣
微语仍旧是一副平静的语气，“那接下来我们从正面展开攻势，你带你的女武神突入禁区，我们分工合作。艾德，你对战术还有什么别的看法么？”
方鸻摇了摇头，屏障区的战斗与前三区并无本质差异，直接击破核心还是最有效便捷的方式。只是并不是每一支参赛队伍都具备这样的能力，不过他想帝国人与巨树之丘、罗塔奥的主团大约也可以做到……
“那你下命令吧。”微语道。
方鸻点了点头，他回过头去看向木蓝。
木蓝轻轻向他一颔首，将那台魔导器的天线支开——那当然不是无线电天线，而是一种以太放大器，与下面的信号水晶相连，以太信号通过符文重重放大，然后沿着云层向地面散射。
一道光束从森林上空升起。
但与此同时，树海中各个方向升起的并不只有一束信号。赣
“比赛白热化了。”
流浪的马儿面前的光屏被分割成数个，上面的数支队伍都同时抵达了屏障区——罗塔奥人，巨树之丘人，还有受帝国扶持的两支队伍——塔欣歌咏者与铄金之刃。
他抬头看了一眼电子钟，第二天的下午十六点，树海空间中第四日清晨八点正。
一束束光柱正从树海各处升起。
在后面共占区中每一座水晶矿，由工程构装所自动运行的铸造基地，冶炼基地中，还有留在那里负责总控的妖精人偶，正下达命令让一台台起重用构装正将一批批构装体挂上飞艇。
密密麻麻的飞艇正在升空，如同散开的黑云一样。只是每个队伍的画面之中各有差异，帝国人、考林人还有帝国人所支持的外海的队伍都是用的空投艇——
那是一种在艾塔黎亚军事行动上非常成熟的运输飞艇，它具有运载量大，航程稳定，抗损失能力强等优点。唯一的缺点是航速慢，但在树海这个狭小的空间之中这并算不上是一个太大的缺陷。赣
罗塔奥人则使用了扑翼机，那是特属于那片狂野大陆的运输构装体，也是他们的机密技术之一，其运载量小，但航速快。因此他们总是在战斗中第一批投入使用作战用构装体。
至于桑夏克人那边的画面则让流浪的马儿眨了眨眼睛。
白银树海之中独特的精灵技艺令巨树之丘人投射兵力的方式永远是那么令人惊艳，留守于铸造基地之中的妖精人偶先用信息化水晶将一批批构装体数据化之后，再通过以太网脉远程传输的方式，投射向遥远的战场上。
在那里早已有一座高高竖起的水晶塔，水晶塔发出一束束的光芒，将构装体重新折射在战场上。
“Forin他们的战术实在令人羡慕，”流浪的马儿不由评价道，“不过远程信息化水晶在主世界并不成熟，每传送一台构装体需要天量的魔力，因此巨树之丘人也只将其用在一些关键领域。不过在树海空间中，这一限制并不适用，这也是巨树之丘的参赛队伍在尖塔试炼之中的传统优势了。”
一台台构装体正在折跃成形，参赛队伍不约而同在第一波攻击之中选择了堡垒式步行者，它们正迈动着沉重的六足机构走出灌木丛，从茂密的草木之后显露出身形。
高大的机械体升起了两侧并联的转膛式魔导铳，在视觉水晶的锁定下，瞄准了前方的空域。赣
当以太信号升入云层之时，也惊动了天空中的敌人，‘螯蜂’群在机械尖塔的指令下，几乎是立刻向地面上发起了自杀式袭击。
但当它们俯冲下一个高度时，森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条明亮的线——那是并列于此的270型步行者同时开火，它们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防线，近百台步行者在丛林之中同时吞吐火舌，形成壮观的一幕。
一张火网升上半空——
这个烈度的战斗于这一届大赛之中尚属首次爆发，纵使之前塔欣歌咏者、铄金之刃与古塔人之间的战斗，双方因为接触得仓促，都没有动用到这个规模与层级的战斗。
他们先前所占据的每一座机械塔，建立的矿区与铸造基地，皆化作此刻山呼海啸一样的力量，这本来就是属于魔导的伟力。尖塔试炼之中令各个国家的队伍组团参战，甚至不局限他们彼此合作，正是为了尽最大可能让工匠们集合彼此之力重现这一伟大的体系——
那是凡人于一个时代之前，从黑暗与蒙昧之中所获得的——真正的火种。
因为炼金术，而成就文明。赣
凡人用魔导炉改造了世界，也改造了自身对于这个世界本身的认识，这个比赛的本质，是让年轻的参赛者们去亲身体会魔导技艺的力量，他们不需要依靠自身，而是依靠自身对于魔导技艺的理解战胜这个世界的一切。
通过对于技术本质的探究，达到更高的层次，凡人正是如此一步步走来，从弱小，到强盛，从荒野之中的蒙昧无知，到帝国最初的诞生。
炼金术士们坚信技术可以征服一切，改变一切，从而塑造这个世界真实的面貌。
最终，去抵达那个应许之地。
直播间内人们一反常态，连弹幕都少了许多。亦或许是因为受这精彩的一幕所影响，又或者也同样感受到了那股磅礴的，奔涌向前的希望——
自信的，勇敢的，对于未知世界无止境的探索。
流浪的马儿沉默不言地唇看着火网升上半空，如同一道无形的鞭子抽中了‘螯蜂’群，蜂群在暴风雨之中凋零，在半空中解体，被升腾的火花打得四分五裂。赣
如同雨点一样落下。
但这些尖塔构装体的可怕之处在于不知疲惫，不知恐惧，纵使凌空化作一团火球，也要向着既定的目标区域发起冲刺，它们有一些从半空落下坠入前方的山坡下。
另一些则像是着火的陨石一样直直坠入步行者的阵列中，那甚至都谈不上什么有效的攻击了，只是与一台步行者撞在一起，化为一团璀璨的火光——阵地上正升起此起彼落的火团。
战斗一经接触，便已经激烈得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罗塔奥人和巨树之丘人一样，面对的是一座骑士塔，但他们遭遇了一批风暴伏击者IV型的袭击，那是一种类似于空间猎犬的构装体，他们之前曾也遭遇过。
其身上也搭载了类似于EMP的攻击方式，只是艾塔黎亚的电磁震荡真是针对以太水晶与回路，而非电路，只不过罗塔奥人早一步升级了抗负荷插件，这一次他们的270型步行者甚至连瘫痪都没瘫痪。
失去了特殊能力的风暴伏击者IV型与普通构装体无异，很快在交织的火网下损失殆尽。而紧接在风暴伏击者IV型之后展开进攻的，是一种虫子一样的构装体。赣
它们的名字就叫潜伏虫。
这是一种独有型号，因此也没有序号，唯一特点就是数量多得惊人，其战斗力大约等于三分之一台步行者，但成本近乎与发条妖精近似。虫群展开进攻时如同海浪一样，正一层层靠近山坡下，远远看去好像整个基地的地面都运动了起来。
“迅捷爆发插件。”流浪的马儿眼尖认了出来。
这些潜伏虫几乎全部配备了迅捷爆发插件。
当它们靠近阵地时，便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高高跃起，带着一闪即逝的红芒，如同一道残影一样射向步行者。由于速度太快，以至于直播间内都看不清楚——
往往需要对画面进行定格，慢放。
一阵阵低沉的惊叹。赣
人们看之前帝国人、考林人进展顺利，差点忘记了树海之中潜伏的危险性，过去的参赛队伍几乎要用大半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才能发起最后几场战役。
只不过而今技术的进步，多重并行的广泛使用，才大大推进了比赛的进程，让比赛前期看起来顺畅了许多而已。
但高大的步行者也不是完全没有近战能力——毕竟堡垒式步行者的原型也是近战型构装——当潜伏虫飞向它们时，这些高大的构装体周边先是亮起了一层蓝色的光盾——
那是主核心水晶自带的护盾，也可以理解为工匠们魔导炉的护盾，总之两者几乎是同一个东西。部分潜伏虫撞在那护盾上，在明亮的光芒之中直接被弹开……
少部分潜伏虫侥幸突破了护盾，向步行者发起攻击之时，但堡垒式步行者变幻形态从下方抽出一面弧形的巨盾来，让前者一头撞在盾面上。
高大的步行者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推进，如同在黑色的浪潮之中分开出一条道路——
它们直接踏碎了那些小型的构装，巨盾之后魔导铳又不断吞吐火光，将一台台构装打得支离破碎。但仍有失陷于黑色浪潮之中的，很快便完全为潮水所吞没，在虫群之下爆出一团并不显眼的火光。赣
但在步行者后，另一些更加庞大的构装体加入了战斗。
巨神像——
流浪的马儿看着那些高大的铁巨人说道，来自于群星之柱的技术，是主构装的一个分支，有些类似于帝国人的风骑士，但要比那个更低端一些的版本。
这已经是二十级以上的构装体，高耸的体型有一个类似于三角式的稳重底盘，很难被来自于地面上的攻击击倒，配备一台火焰重锤，与发射火焰光束作战。
它们对付起潜伏虫得心应手，潜伏虫几乎不可能对巨神象的装甲造成有效伤害，但前者一锤下来席卷的火焰就能干掉七八头潜伏虫，然后从掌心发射的火焰光束横扫而过。
战场上便清空出一大片区域。
罗塔奥人带了三台这样的巨神象出来，并在第一时间令它们全部投入战斗，稳住了战线。赣
同时，森林之中还飘出许许多多菱形的构装体来，如同飞碟一样悬浮在半空之中，它们在妖精人偶的控制下打开正面的四面面板，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核心水晶来。
直播间内的老观众们一看到这一幕总算可以认出来，“歼灭者QV700，这可是经典款了。”
先是重力阱，三十多台歼灭者QV700共同编织的重力阱直接笼罩了战场整个正面，如潮水一样席卷而来的潜伏虫大军立刻像是中了迟缓术一样慢了下去。
接着是一道无形的透明波纹扫过整个前线——
波纹所过之处，许多潜伏虫直接停滞了下来。
“钝化插件，”流浪的马儿总算看出来，“罗塔奥人还在步行者上加装了防护插件，难怪他们的堡垒式步行者比其他队伍的慢上不少，罗塔奥人很有想法。”
而且也有一位优秀的插件工匠。赣
罗塔奥人的战术是放近了打，钝化插件的能力是无差别削弱其他插件的效果，但在灵能构装失去了它们最为锋利的爪牙之后，步行者上的防护插件本身也用不上了。
而且还进一步解放了其机动性。
罗塔奥人甚至投入了反向的EMP作战，收效甚好。
天边正飞来一道道金线，那是罗塔奥人的扑翼机正在抵达战场，一道道金线如同流星一样坠入尖塔构装的大军之中，接着一台台纯白色的构装体就出现在了那里——
“圣杯骑士，”流浪的马儿解说道：“另一种罗塔奥特有的构装。”
他说道：“传说中的圣杯骑士其实是龙骑士型构装，历史上曾经诞生过七台，皆源自于两台最初的原型机，不过现在这个系列的龙骑士构装已经所剩无几，这些构装体也只是下位仿制品而已，是一种在罗塔奥工匠之中很常见的突进型构装体。”
“罗塔奥人看来是打算用它们来打开战线了。”赣
他同时看了一眼巨树之丘那边的情况。
巨树之丘的两支团队进展比罗塔奥人还要顺利，但又各自不同。Forin带领的那支队伍并无什么出色表现，但只是稳扎稳打，便向着尖塔山谷推进了战线。
他们的水晶投射方式在一次投射的量上比不上其他几种运载方式，但胜在稳定，而且这个时候两支队伍工匠水平的差异就显现了出来，Forin的队伍仅仅是堡垒式步行者的战斗力就要比罗塔奥人强上不少。
因此他们的战术也很简单，凭借扎实的战斗力稳步前推，并没有那么多花哨，但比赛的精彩程度看起来反而及不少罗塔奥人。
至于塔欣歌咏者和铄金之刃表现就比较平平了。
他们甚至被尖塔的构装集群击退了，在空投艇抵达之后才堪堪站稳阵脚，灵能构装配置的各种特殊插件的能力让他们疲于应付，对方的插件工匠的水平显然一般。
不过虽然损失大了一些，依靠着第一波支援的抵达，他们总是可以组织起一条稳固的防线，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拉锯战——并看哪一方准备更加周全。赣
不过这里的尖塔毕竟只有一座，而凭借着背后好几个前进基地的支援，塔欣歌咏者和铄金之刃总有那么一刻可以拿下战斗，只是时间问题。
而同时，帝国人也正在进入第二座灵能尖塔的范围——
至于考林人。
两支考林人的队伍都没有寸进，仍旧还困在B区与C区之间，不过他们也并不是毫无收获，卡普卡工匠协会又回头去拿下了52B和37C两座机械塔。
而古塔人稍微向屏障区推进了一点，似乎在寻找什么机会。
流浪的马儿最后才切回他最关注的那支队伍身上——
他正默默看着光屏之中的一切。赣
同时开战的五支队伍之中，其实也只有戈蓝德工匠总会面对的是更高一级风暴塔，但他们的进展也是最快的。
虽然人们知道，考林人肯定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用上他们之前开的大招——那台赛场上此刻唯一的主构装。
但事实上在方鸻带着女武神消失之后，其他人带领着构装大军向尖塔展开的攻势本身，也正有些出人预料。
考林人表现出的正面推进能力强得惊人。
“考林人的正面战斗力好强……”
“比帝国人一点也不差，甚至可以说……好像还更强一些……”
“那些构装体之中有一多半是那个龙之炼金术士制作的，”人们窃窃私语，“你们看看那些堡垒式步行者，你们看到后台调出的数据吗，攻击力快是铄金之刃的一倍了。”赣
“……本来潜伏虫对步行者还挺有威胁的，但考林人那个堡垒式步行者的防御数据……让尖塔这边的第一波攻势几乎大打折扣了。”
“是啊。”
“考林人还有其他构装没有登场呢，罗塔奥人用了巨神象，考林人虽然也有主构装这个杀手锏，但怎么也得在正面战场上投入一些尖啸女妖一类的构装体吧？”
“看，是放歼灭者！”
有人喊道。
一大片歼灭者QV700浮上空中，它们在妖精人偶的指挥下正在进行充能。
戈蓝德工匠总会这边至少有七只妖精人偶浮在半空中，无数以太连线在战场上闪闪发光，除了留在后勤基地之中主控的构装体之外，这里几乎是考林人所有的妖精储备。赣
然后是一片金焰扫过战场。
直播间内一时间连弹幕都断了片刻。
“……”
“……？”
“我靠？”
考林人根本没有使用重力阱。
他们直接进行暴力破解，由方鸻和MTT共同制作的歼灭者的攻击力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高度，无数道火焰正直接在战场上扫出一大片空白区域来。赣
灼热射线所过之处，机械体被融化，分解，像是被一柄锋利的刀刃切断一样，剩下残躯倒在地上。
直播间如果可以听得到的话，此刻一定是一片吸气的声音。
但流浪的马儿并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想法，他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开口提醒道：“考林人要让空投支援登场了。”
“什么？”
人们还在疑问。
但天边果然划来一道道火光，考林人的空投艇抵达了。
那些火光如同流向一样坠下，带着奔腾的火焰准确无疑地命中了之前被清扫开的区域，然后扬起一片烟尘。赣
烟尘之中，空投仓四分五裂，并打开大门。从那背后一批批枪骑兵从中汹涌而出，形成一道钢铁洪流。
但在那些笨拙的构装体之间，还有一些高大的身影令人在意，“我靠！”直播间内终于有人认了出来，“是奥尔芬双子星，批量生产的奥尔芬双子星！”
高大的骑士与少女正在加入战斗。
直播间内的观众对这一幕太熟悉不过了，毕竟这台构装体曾经在南境大战之中不止一次登场，只可惜后来有消息说它在某一场战斗之中殒落了。
的确在那之后，方鸻也再没使用过它。
但此刻。
奥尔芬的双子星再一次加入了战斗，高大的身影之上，少女正手持长枪，长枪映着日光，熠熠生辉。赣
而它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攻击序列，超过二十台奥尔芬双子星出现在战场上。
“考林人近乎直接攻入了山谷中，”主解说台上也是一阵阵惊叹的声音，“真是太暴力了，具备实力之下一线平推，和昨天晚上帝国拿下那座风暴塔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战术。”
“考林人的底子也很厚，他们是最早拿到水晶矿脉的队伍，”一旁的助手补充道，“并且艾德选手也十分注重后勤，他们应当是所有队伍之中建立了最完善生产体系的队伍。”
“凡人魔导技艺的本质。”主解说点点头，“其实就是规模化生产，没有一个庞大的生产体系，无数人投入其中，也不可能会有龙骑士那种尖端的技术。”
“考林人算是弄明白了魔导技艺在艾塔黎亚的本质，”助手附和道，“这场比赛相当精彩，让我想起了上一届的Loofah和帝国人之间的博弈。”
主解说沉默了片刻，道：“甚至可能超过那一届。”
但他并没有说更多，因为他正微微感到有些疑惑，目光在考林人的参赛选手之间巡弋着——水无铭，MTT，木蓝，逍遥还有古兰德，罗薇与微语，这些都是他所认识的。赣
但考林人的插件工匠呢？
还有那位龙之炼金术士呢？
他们去什么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