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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这辈子没享过福啊。

    攒了一辈子银子,谁料,却是让自己的女婿,让自己舒心了。

    “在这亮堂堂,温暖如春的地方生活起居,处理公务,朕想想,都觉得期待。”

    弘治皇帝微微笑了笑。

    “不错,陛下,这是个好地方。”刘健连连点头。

    人们纷纷点头,表示赞许。

    这么多银子花了出去,跟流水似得。

    能不好吗?

    这等于是,躺在了两百七十万两银子上,整个大明,一年的银税收入,谁躺着,都开心。

    大家羡慕的看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此时,却有宦官匆匆而来:“陛下,太皇太后……让奴婢来传话,说是……说是……她极喜欢这里,最近,身子偶有不适,可来了大明宫,却是心旷神怡,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了,这儿若用来疗养,身子骨,方才能健硕,因而,打算今日开始,便在此住下。”

    弘治皇帝一脸惊诧:“今日就住下了?”

    其实弘治皇帝有些心动,可没想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样的急啊。

    弘治皇帝看向方继藩:“安全可以保证吗?”

    方继藩道:“护城河,瓮城,都是完好,在此驻扎禁卫,完全没有问题,请陛下放心,一切的安防,臣是重点照顾过的,若有任何差池,臣父……”

    弘治皇帝一听臣父,脸都绿了,忙是压手:“知道了,知道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方继藩心里说,啥意思,我只是想说,臣父乃是将军出身,专精防守,绝不可能会有任何差池而已。

    这都不准说,陛下你还想文字狱不成?

    弘治皇帝又看向众臣。

    “诸卿,以为如何呢?”

    刘健心里想,这是老太太有福气啊,颔首点头:“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能在此疗养,有何不可?此乃宫中之事,臣等不敢妄言。”

    大家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得,好好的参观了一番,兴致勃勃。

    毕竟国库没出钱,内帑没出钱,还把新宫殿解决了,往后五十年,都不会有皇帝提出建新宫殿的要求,好啊,方继藩为我们大明做了巨大的贡献啊,脑疾,也有脑疾的好处嘛。

    众人纷纷道:“是啊,陛下,臣等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的意思,弘治皇帝懂了:“传旨,令宫中各监各局,为太皇太后乔迁。”

    “遵旨。”

    弘治皇帝喜不自胜,眼里放着光,其实,他竟隐隐也想住下,只是……好吧,还有正事呢。

    大臣们很激动,此时已到了正午。

    方继藩请所有人都回了奉天殿。

    奉天殿那儿,四周的玻璃窗一览无余,使人心旷神怡,所有人都盘膝坐在瓷砖上,舒服。

    而后,便是温先生早已预备好的膳食,纷纷端上来,放置在了大臣们的身前。

    食物很简单,可这热腾腾的食物一尝,好吃。

    弘治皇帝极有胃口,问左右道:“太子在何处?”

    萧敬站在一旁:“陛下,太子殿下在伺候着太皇太后呢,太皇太后她们在仁寿宫用膳。”

    弘治皇帝笑着道:“好好好,懂事了啊,懂事了好。”

    用过了膳,弘治皇帝还舍不得回去。

    方继藩又笑吟吟的道:“对了,这大明宫的文渊诸阁也预备好了,就是为了防止陛下将来在此住下,阁臣们无处办公,那儿,也很敞亮,自是不及奉天殿雄伟,却讲究舒适,毕竟,诸位阁老们年岁大,万万马虎不得。”

    “什么?”刘健一听,乐了,笑颜逐开:“这样啊,倒是真想见见,不过……罢了,罢了,我等为陛下尽忠,这……咳咳……有地暖,也有这般的落地窗?嗯嗯……”

    他竟不知说什么好。

    高兴啊。

    若是啥时候,陛下来此住一些日子,自己也跟来,享享福,也不错。

    毕竟,紫禁城里的内阁所在,真不是人住的,偏僻角落里,就一个小房子,阴暗潮湿不说,还几十年没有修葺过了,官不修衙嘛,何况这宫里的机构,也不是他们想修就修的。

    方继藩拍了拍胸脯:“都有,都有,陛下一直对儿臣说,大臣们最是辛苦了,他们为了咱们大明,殚精竭力,尤其是刘公、谢公、李公,这些都是肱股之臣哪,他们身子又不是很好,所以,这内阁所在,我方继藩,却也是花了最多心思的。你们猜猜,这内阁所在,花费了多少银子?”

    “……”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感慨道:“十三万两。”

    无数人惊叹。

    大手笔,大手笔啊。

    这方大败家,简直他娘的将银子不当银子。

    刘健等人,红光满面:“费心了,费心了,惭愧,惭愧。”

    看着方继藩,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一人掏银子,大家都开心,这样的冤大头,整个天下,也难寻啊。不不不,上下文四千年,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这一趟,不虚此行。

    弘治皇帝自是起家回宫。

    回过头:“张皇后呢?”

    萧敬躬身道:“张娘娘说,她留在此,伺候着太皇太后。”

    “噢。”弘治皇帝点头:“这样啊,好。”

    便上了龙辇,回去的路上,大家兴致很高昂。

    弘治皇帝躺在龙辇里,心里回味着那宫殿,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而其他的大臣们,一个个七嘴八舌,低声说着,个个红光满面。

    可来时不容易,回时更不容易,一开始是有兴致,等走了一个多时辰,许多人累的气喘吁吁了。

    刘健不断的擦着汗,气都喘不过来。

    只有方继藩,健步如飞,他随时被无数人关注,不过习惯了,他无所谓。

    等回到了紫禁城。

    再去看紫禁城这已老旧的宫墙,回到暖阁,弘治皇帝觉得这暖阁的地龙,烧的有点烫,好像进了蒸笼里,虽也冒着热气,以往觉得舒服,可现在,却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

    宫里好似是空落落的,弘治皇帝处置了当日的一些奏疏,张皇后没在紫禁城,他心里挂念起了张皇后,突然觉得自己竟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索性,也不回寝宫睡了,便在这暖阁里将就了一晚。

    可这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夜里居然盗汗了。

    太热了啊。

    这暖阁的地龙,怎么烧的,可他又不能出去,一出去,外头又是寒气逼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光,却发现,自己的里衣,已湿透了。

    他起来,洗漱之后,命人去去请诸大臣,昨日耽误了大半天,还有许多事要处置呢。

    弘治皇帝重新坐在暖阁之中,依旧还是心神不宁,这时,外头有人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他来做什么?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传。”

    朱厚照急匆匆的进来:“儿臣见过父皇。”

    弘治皇帝瞪着他:“你不是在大明宫吗?怎么突然又回紫禁城了。”

    朱厚照道:“大明宫只有女眷住,儿臣夜里不便留在那里。”

    “噢。”弘治皇帝颔首:“朕险些忘了。怎么样哪,太皇太后,她身子如何?”

    朱厚照想了想,抬头看着房梁,楞楞的。

    弘治皇帝皱眉:“问你话呢。”

    “都很好,也就是昨日儿臣离宫的时候,她咳了几声,想来……只是昨日有些疲乏的缘故吧。”

    咳了几声……

    “很严重?”弘治皇帝紧张了,吓得不轻。

    你这个混账啊,太皇太后一大把年纪,寻常人咳了几声倒也无碍,可她是什么年龄啊,这稍稍有一丁点的病痛,那可都不是开玩笑的。

    “怎么咳的?”

    朱厚照便开始故意咳嗽起来:“咳咳咳……就这样,想来没什么事吧,儿臣看她精神气挺好的。”

    弘治皇帝噢了一声,便低头,可心里,沉甸甸的,怎么都放不下。

    怎么好端端的,就连续咳嗽呢。

    若只是咳一下,倒也罢了,为何还是这样咳,难道是旧疾犯了?又或者,染了风寒?

    弘治皇帝心里没底。

    很是不自在。

    便对萧敬道:“派个人,去大明宫探视一下。”

    萧敬笑吟吟的道:“奴婢遵旨。”

    可话出了口,弘治皇帝还是不放心。

    他是历来亲力亲为的人。这是自己的老祖宗,是朕的天哪,别人探视,若是没发现什么怎么办,或者敷衍了事。

    又或者,太皇太后有疾,为了使自己放心,故意让人说凤体无恙呢?

    不成!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不成,朕要去大明宫,去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问安。”

    朱厚照诧异的道:“父皇,这……这不妥吧,大明宫有些远呢。要不,儿臣再去?”

    弘治皇帝瞪他:“你若去,朕更不放心,瞧你毛手毛脚的样子,来人,给朕预备,朕要立即去大明宫。”

    他一声令下。

    萧敬哪里敢劝。

    何况,给太皇太后乃是皇帝的孝心,大明以孝治天下,这等事,谁敢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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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皇帝急啊。

    年纪这么大的太皇太后,但凡有一丁点的闪失,可就完了。

    他匆匆命人预备了御驾,当机立断,便带人出宫。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大明门出去了。

    朱厚照没跟着去,只是看着远去的队伍傻乐。

    他预备要走,此时,远远的,却是刘健三人徐徐而来,方才陛下召唤他们来暖阁,走到了半途,又听说陛下居然出宫了。

    这啥意思?

    好端端的,出了啥事啊?

    刘健三人目瞪口呆。

    便看到朱厚照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出来。

    “太子殿下,陛下他……”

    朱厚照道:“没啥事,就是太皇太后身子偶有不适,父皇不放心,就去了。”

    刘健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目瞪口呆。

    刘健挤出了笑容:“这个,这个……应当的,是应当的,陛下至孝,臣等,钦佩。”

    谢迁也点头:“不错,不错,是这个理。”

    能说啥?

    当今陛下,是看望自己祖母去的!

    …………

    弘治皇帝心急火燎,可哪怕是如此,也花了两个时辰,才赶到了大明宫的仁寿殿。

    在这儿,却见到的是太皇太后精神饱满。

    舒服啊。

    这儿真正是四季如春,一丁点都感受不到身体的寒意,今早还泡了个澡,这温泉之水,泡过之后,竟还真是身子爽朗的不得了。

    哪怕是这里的膳食,都是温先生亲手包办的,好吃,真香。

    此时,太皇太后裹着衣,舒舒服服的躺在了露台上的躺椅上。

    初春到了,露台之外,蝴蝶纷飞,昨夜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夜之间,竟是盛放,这露台三面通光,都是大玻璃,脚下是瓷板,冒着丝丝温热,太皇太后吁了口气:“张氏啊。”

    张皇后更比太皇太后晓得享受,她毕竟还年轻,这温泉浴池里,她足足泡了大半天的澡,不只如此呢,清早的时候,还有宦官去庭院里采了花,将这些花瓣,统统洒落在温泉水里,一泡,张皇后突然觉得,自己竟好像年轻了几岁。

    “臣妾在。”

    “你说……咱们的祖宗,为啥当初修紫禁城时,就不曾想到这些呢?”

    张皇后笑吟吟道:“当初开国不久,文皇帝又是骑在马上的皇帝,哪里晓得,无非是让下头的臣子们规划罢了。可下头这些做官的,天天抱着一本圣贤书,他们哪里会想着,让咱们舒服哪。可方继藩不一样,方继藩他是自己人,他建这大明宫的本意,就是进孝,他的心思,自是让咱们,舒舒服服,您说是吗?”

    “是这个道理。”太皇太后笑吟吟道:“是这个道理啊。”

    “两位娘娘,陛下来问安了。”有宦官匆匆而来。

    “呀。”太皇太后要起身。

    张皇后忙是起来,弯腰要搀扶起太皇太后。

    可弘治皇帝,却已疾步而来。

    太皇太后一见到弘治皇帝道:“脱靴,脱靴,毯子踩脏了。”

    “噢。”弘治皇帝脸一红,忙又折回去,脱了靴子,进来:“孙臣给祖母问安,祖母您老人家,身子好些了吗?”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吟吟的道:“好多了,舒服啊。”

    弘治皇帝:“……”

    “皇帝怎么来了?”

    “……”

    “瞧你气喘吁吁的样子。”太皇太后一脸慈和:“你的事多,就不要费这个心了,这么远的路,来问什么安呢?”

    “孙臣心里终究放心不下。”弘治皇帝道。

    太皇太后摇摇头:“也罢,既来了,就别急着回去,先泡个澡,吃点东西,好好在此歇一歇。”

    “……”

    弘治皇帝虚惊一场。

    可确实太累了。

    两个多时辰,哪怕是坐在了步撵上,摇摇晃晃,头也晕。

    于是去了乾宁宫,跑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坐在这乾宁宫的书房里,这里很舒服,可弘治皇帝心里又开始惦记着紫禁城:“萧伴伴。”

    “奴婢在。”

    弘治皇帝道:“不妨,你去一趟,将今日的奏疏送来,朕还是御览看看。”

    “遵旨。”

    萧敬心里说,咱这一把老骨头诶。

    这奏疏,到了半夜才送来。

    弘治皇帝在这亮堂的书房里看着,张皇后蹑手蹑脚进来,见他认真,不敢打扰。

    便轻轻的站在弘治皇帝身后,轻轻为他揉着肩。

    弘治皇帝抬头,看着她。

    张皇后面带嫣红,竟是露出了女儿家才有的娇羞之态:“皇上,这儿,确实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太皇太后住的舒服,一些旧病,竟也不见了。臣妾也觉得……极好。陛下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得养一养,歇一歇,不妨,在此都住一些时日?”

    这……

    弘治皇帝有些犹豫,这里……确实很舒服。

    若再让他回到紫禁城那地方,他还真不习惯。

    最重要的是,太皇太后在这儿,总不能请她老人家回去吧,自己孑身一人在紫禁城,心里放不下啊。

    弘治皇帝颔首道:“那就住一些日子。”

    张皇后继续为弘治皇帝揉肩:“这便好了,权当,养一养身体,那些个国家大事,就暂时交给内阁去吧。”

    “这可不成。”弘治皇帝板着脸,一字一句道:“历来国君为政者,万万不可疏忽怠慢,一日失政,便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日失政一日,明日再失政一日,那么这天下百姓而何?”

    见张皇后还想说什么。

    弘治皇帝又板着脸:“文武之道,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是以上梁不正下梁歪,为人君者,若是怠政,臣子们就会效仿,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张皇后觉得头痛。

    她骤然想起,当初她嫁给还是太子的弘治皇帝,成为太子妃的时候,那一日,还是洞房花烛之夜,那时弘治皇帝还年轻,却也是这个样子,板着脸,和自己说了一夜的为君之道,还从头到尾,背诵了《论语》给自己听。

    那时候,年轻的弘治皇帝,也是这般的样子。

    “……”张皇后抿抿嘴,嫣然笑了,显然,现在的她,很擅长对付自己的丈夫:“陛下说的有理,既如此,臣妾就不多言了。”

    …………

    次日清早,弘治皇帝依旧批阅奏疏,可随即,他提着笔杆子,却有心事。

    他在犹豫。

    奏疏的票拟里,有几件事没有弄清楚,他倒想派人去内阁问一问,可问题在于,路途有些远哪。

    自己回去?

    似乎不好!

    太累了!

    而且这里很舒服。

    派人去问?

    又怕讲不清楚,到时让人白跑。

    “要不……”弘治皇帝淡淡道:“召内阁三位学士来此,朕有事要问。”

    萧敬躬身:“遵旨。”

    …………

    陛下口谕一到。

    刘健三人,哪里敢怠慢哪。

    于是,忙是坐了轿子,到了大明宫。

    这轿子走的更慢,花了两个半时辰,到了大明宫的时候,已到下午了。

    刘健年纪大,下了轿子,便忍不住道:“诶哟,我的腰。”

    这一坐就是两个半时辰,年轻人都未必受得了。

    李东阳也一面蹒跚,一面轻捶着自己的腰,气喘吁吁。

    “走吧,走吧,陛下想来等的急了。”

    三人匆匆去见了驾。

    弘治皇帝问清楚了票拟的事,便抬头看着他们。

    三人显然累了,弘治皇帝体恤他们:“三位卿家,索性,就在这里的文渊阁里歇一歇吧,要不,就在这里票拟?”

    “这样啊……”刘健想了想,想说什么,可又觉得不妥,最后干脆的点点头:“老臣们遵旨。”

    …………

    整个京师,都鸡飞狗跳起来。

    陛下在大明宫,三位内阁大学士,也在大明宫。

    无数的奏疏,都送去了大明宫票拟和批红,可内阁大学士,可不是闭着眼睛票拟的,有些不明白的事,得赶紧让相关人等来询问。而一旦批红了的旨意,又需立即派相关人等去执行。

    各部堂,还有大理寺、鸿胪寺、翰林院、都察院、顺天府……

    各个部堂,随时都有人来:“吏部尚书王公何在?奉文渊阁之命,有京察之事,还需细问,事情紧急,还请王公速去。”

    王鳌有一种RI了狗的感觉。

    前天跟着圣驾去了大明宫,来回四五个时辰,他还觉得腰酸背痛,至今还难受呢。

    现在还去?

    是得去。

    内阁那边在问,能怎么说?

    于是坐了轿子,乖乖动身。

    …………

    “马公,马公,内阁在问,兵部前日送往内阁的钱粮,似乎数目有些不对。”

    马文升刚刚从大明宫里回来,讨论了关于马政的事。

    他气喘吁吁,累的不得了。可刚落脚不久,后脚,就有快马来了。

    他一脸发懵,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来人。

    “什么意思,你说。”

    “请马公带着账目,委屈一下,去文渊阁一趟。”

    “哪个文渊阁。”马文升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可他不甘心。

    “大明宫!”

    “……”马文升的脸,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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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



    这是要跑断腿啊?

    马文升脸色惨然。

    得,还得去。

    他二话不说,就出了兵部。

    大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

    …………

    这京中之官,真是受不了啊。

    莫说是文臣,便连张懋都受不了。隔三差五要去见驾,还要去皇陵,马不停蹄,转的头晕。

    官不聊生啊。

    其实刘健三人还好一些,虽然不能回家,可文渊阁里,住的还算舒坦。只是其他人,却实在受不了了。

    ……

    一时之间,坊间竟有了传言,说是朝廷有意,在大明宫附近,建衙署。

    事实上,关于此事,弘治皇帝已开始和刘健等人进行讨论了。

    弘治皇帝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这大明宫花了这么多钱,以后能不住吗?

    何况,太皇太后还在此呢,未来许多年,自己怕都离不开。

    自己是勤政的天子,不可能不问世事,可只要问,哪怕是一件事,都需内阁大臣随时来见驾,而内阁大臣要把事办成,就需要各部协同。

    这……

    弘治皇帝舒服的坐在奉天殿里。

    他喜欢这儿,暖和,舒服,景色好,最重要的是,明亮。

    这纯金打造的御椅,相当上档次,突然之间,他也开始嫌弃,那紫禁城里的御椅了。

    刘健三人都在。

    方继藩和朱厚照也在。

    大家看着弘治皇帝,弘治皇帝淡淡道:“建六部和各寺衙署之事,不可再让方继藩掏银子了,朕过意不去。”

    方继藩立即道:“陛下这是看不起儿臣哪,儿臣大不了,将西山的煤矿卖了,总能将银子筹措出来。”

    朱厚照也可怜巴巴的样子:“儿臣也可以卖……卖东宫?”

    方继藩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朱厚照,狗都不如的跟屁虫!

    弘治皇帝瞪了朱厚照一眼。

    却是微微一笑,看向刘健:“刘卿家,这么着吧,营造之事,还是托方继藩来,各个衙署,如何营造,就让方继藩来主持,可银子呢,国库出一些,内帑也出一些,咱们一道儿,将事情办妥当了,你看呢?”

    刘健心里想,现在是怨声载道,皇帝既然离不开,还能咋样,只能委屈臣子们了,他点点头:“却不知需费多少钱粮?”

    方继藩想了想:“这个,这个,暂时也算不清,不过,这么多的衙署,纹银百万以上,是要的。”

    刘健肉疼的很,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苦笑:“臣来尽力张罗吧。”

    弘治皇帝松了口气。

    他愈发的舍不得离开这里了,这儿住得好,连身子都觉得好了,尤其是看到太皇太后对此满意,作为儿孙的,自是心情愉悦。

    “就这么办了。紫禁城已有百年,要修葺的地方,实在太多,现在,大明宫已营建,花费的银子,数百上千万,这么多银子,岂能糟蹋了。朕这便下旨,于大明宫规划,营建官署,以备眼下所需。”

    一言而断之后,弘治皇帝便打算走了。

    至少……自己未来的日子,都是赖在这大明宫了。

    刘健三人拜倒:“臣等……遵旨。”

    只那李东阳,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接着瞥了一眼方继藩和朱厚照。

    不会吧,他们这么黑?是不是自己想的太深了,误会了他们。

    是不是误会,到时私底下查一查,就好了。

    朱厚照乐了:“父皇只要肯出银子,肯定是物超所值,请父皇放心,将银子交给儿臣和方继藩,儿臣和方继藩,定当将这各处官署,修的跟皇宫一样,我们西山建业,修了大明宫,那可是响当当的。”

    西山建业?

    弘治皇帝一头雾水。

    方继藩立即道:“不不不,绝不是修的和大明宫一般,肯定要比大明宫差的,这话太僭越了,太僭越了。”

    弘治皇帝起身,叹了口气道:“继藩啊,继藩,你给朕送了天大的礼,也给朕带来了一丁点的麻烦啊。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世上,总是有舍才有得,好啦,就这么办了。下旨!”

    方继藩摩拳擦掌。

    我方继藩,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包工头,这官署交给我营造,那真是太好了,我方继藩绝不偷工减料。

    自奉天殿里出来,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结伴而出,朱厚照笑嘻嘻的道:“老方,甚是不是要发财了,是不是要发财了啊。”

    方继藩显得淡定:“殿下,别总是谈钱,太俗。”

    朱厚照激动的摸着自己的心口,蹦蹦跳跳道:“看来,要发财了,我一见你不谈钱,就晓得要发大财了。”

    方继藩叹口气:“现在说发财,还早。我们现在谈的,是良心!”

    “啥意思?”

    “咱们的西山建业啊,这建房子,关系着的是啥?是百姓们的福祉啊,若是房子没建好,今日漏水,明日掉瓦,你想想,咱们岂不是要遗臭万年?所以啊,现在别老是谈钱,把心思放在怎么精益求精上头。”

    朱厚照小鸡啄米的点头。

    …………

    王不仕乔迁了。

    钟鼓楼这儿其实不是什么好地段,可毕竟属于内城,一间两进两出的房子,房子有些破旧,进行了修补之后,才勉强像一点样子。

    这是王不仕这些年来,唯一一次高兴的时候。

    他带着自己的儿子王建业,二人在大门口,等着宾客来。

    可左等右等,居然没看到什么人。

    这令王不仕很是有些恼火。

    不给面子啊。

    好歹也是翰林侍读。

    这不是要逼着下次老夫弹劾你们吗?

    今日乃是沐休,按理来说大家都有闲的。

    王不仕气的呕血,气咻咻的回到了新宅的正堂。

    都好啊,自己买了个这么多好的房子,还只花了七八千两。

    他坐下,呷了口茶,王建业坐在一旁:“要不,儿子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王不仕阴沉着脸:“爱来不来,不能强人所难,不晓得的,还以为老夫多稀罕有人来呢。”

    “噢。”

    这时,门子进来了:“老爷,老爷,那东城的刘东家来了。”

    刘东家……

    王不仕眯着眼,这个人,自己倒是很熟,当初王不仕要买房子,此前还看中了一个宅,便是这刘东家家里的,可惜,价钱没谈拢,对方咬死了说那里地段更好,要一万三千两,王不仕有些舍不得,也就没有联络了。

    这才选了现在这房。

    这刘东家,要来做啥?

    “请进来。”

    刘东家来了,一见到王不仕,忙是行礼:“见过王侍读,王侍读,近来可好?”

    王不仕面色缓和一些:“来,请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却不知,刘东家,有何事?”

    说起来,大家实在是没有什么交情,王不仕甚至还看不起这个刘东家,若不是当初,看中了他家的房,甚至连话,都懒得和这样的人说。

    王不仕笑吟吟的道:“小人来此,只是有一事想问问,不知王侍读,还对此前那房子,有兴趣吗?”

    王不仕心里乐了,你有病吧,老夫都已买了新房了,当初是你自己咬死了一万三千五百两不卖的,等老夫房都买了,你还来问。

    不过,他明显的感觉到,刘东家的面上,有几分焦灼。

    “噢?刘东家,你那房啊,太贵了,当初老夫说一万一千两,便买,诶……”

    刘东家立即道:“那就一万一千两,现在还买吗?”

    “……”王不仕一脸怪异,当初这家伙态度坚决的很,怎么转眼之间就变了……

    见王不仕不吭声,刘东家:“要不,一万两?”

    他见王不仕瞠目结舌,可刘东家却几乎要哭出来:“八千,八千两,可以立即成交。”

    王不仕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当初一万三千五百两死不松口,现在八千?

    “可我已买房了,我这房子,也近八千两。”王不仕心里遗憾,早知如此,当初这个价,买刘东家的了。

    刘东家却要哭了。

    欲哭无泪啊。

    他心知,王不仕是不肯买了,只好叹了口气:“诶,那就算了吧,算了……王侍读,告辞……告辞……”

    王不仕却觉得古怪:“且慢,出了什么事,你这样缺银子?”

    刘东家一脸沮丧的看了王不仕一眼:“不是缺,是天变了。”

    “天变了……”

    “王侍读难道不知道,陛下去了大明宫?”刘东家忍不住问。

    “知道呀。”王不仕美滋滋的道:“那大明宫修的真是气派,老夫有幸去看了看……是那姓方的修的,这方继藩,历来有脑疾,这个家伙,真是无可救药,傻透了。”

    一逮着能骂方继藩的机会,王不仕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可刘东家却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王不仕:“那你又知不知道,陛下已下旨,要在大明宫左近,修筑衙署,圣旨,您看了吗?”

    “看了。”王不仕笑呵呵的道:“老夫乃是翰林侍读,怎么会没看?”

    刘东家也是服了这些翰林,真的对商业,一窍不通啊,脖子都被吊在树上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美滋滋的样子。

    ……………………

    第四章,求月票,待会儿还有,不会停!



    刘东家看着王不仕,觉得这个人……傻透了。

    却还是慢条斯理的道:“王侍读到现在竟还不知道?诶,这紫禁城里没有了皇上,没有了这么多宦官,没有了这么多靠着宦官吃饭的人,更没有了文武百官,您想想看,这………还有人置宅吗?内城为啥叫内城,因为这儿,靠着紫禁城,这儿,是与外城隔绝的啊。真要找地方住,那外城偏一些的地方,百两银子,都能有间房,可为何,内城的地,却是寸土寸金?”

    王不仕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

    “看来,你们这些官人,竟是后知后觉啊。消息一传出来,昨日,所有的商贾,都疯了似得在卖房,一万两银子的宅院,从前少一个子儿都不成,现在六千两,就敢卖,你可知道,这内城里,多少宅子现在在找买主吗?”

    “……”

    王不仕的脸色,顿时惨然:“你的意思是,我买的这房子,八千多两银子买来,现在只值五千?”

    “五千也卖不出去。”刘东家苦笑:“皇帝不在这儿了,这就不是内城,不是内城……多少人得迁着走,实话和你说,大明宫附近,已经开始开始打起了招牌,卖楼了。”

    “大明宫那儿,不是一片荒地。”

    “卖的是楼花。”刘东家解释道:“就是先交钱,再建房,虽然什么都没见着,可一样卖。”

    王不仕冷笑:“这房子,谁买?”

    “多着呢,清早放出了三百个宅院,算了,算了,不和你说,总而言之,这内城,又还是钟鼓楼这儿,这里的宅子……怕是要完了。”刘东家叹口气,似乎遗憾,抱手:“告辞,告辞。”

    人便匆匆要走。

    王不仕突然道:“你莫非在骗我不成,你们这些奸商,最是狡猾,我还不信了,我八千两银子的宅子,会卖不出去!”

    刘东家意味深长的看了王不仕一眼,而后,慢悠悠的道:“要不这样吧,我那宅子呢,五千,只要五千两银子,原价一万三千五,我卖您了,咱们现在交割,一手交钱,一手交了房契,如何?”

    这一下子,王不仕突然眼前一黑。

    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

    人家一万三千五百两银子的宅子,五千两都敢卖,那自己这宅子,岂不是……三千两都不值。

    银子啊……自己的银子啊……

    这可是自己卖了祖宗地的银子,王不仕觉得头昏沉沉的,忙是抚额。

    一旁的王建业上前:“爹,爹,你没事吧。”

    “我……我……”王不仕咆哮:“天杀的大明宫,天杀的方继藩,世上,怎么会有人黑心至此,不活啦,我不活啦。”

    “爹……”王建业咆哮。

    “走,咱们去大明宫那儿,非要讨回一个公道!”

    王不仕龇牙咧嘴:“备轿,我王不仕,和那方继藩拼了!”

    说着,王不仕坐上了轿子。

    儿子不放心,真怕自己的父亲,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忙是跟着。

    这一路,王家父子磨着牙,途经牙行的时候,果然看到牙行外头,张贴了无数的榜,都是卖宅子的。

    起初,是商贾们一眼看到了圣旨的猫腻,立即开始行动,等卖宅子的人一多,其他的官人们开始坐不住了,不对劲哪,看着这宅子的价格不断的暴跌,竟连个翻身都没有,这一下子,所有人恐慌起来,到处都在卖,至于买家,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内城的宅子,本是卖一座少一座,所以极为稀缺,可如今呢,竟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

    王不仕父子到了大明宫外头,早已是累的气喘吁吁。

    却见那宫外头,却是一个棚子,大棚子外头,挂着一张巨幅的画,这画里,是一幅巨大的新城,新城里,街道井然,宅院错落有致。

    看着这四面的荒地,王不仕也是服气了。

    这样他也卖,他还有良心吗?

    却见那里人头攒动,乌压压的全是人。

    王不仕便气咻咻的挤了进去。

    这乌压压的人中,有不少都是老熟人,除了一些敏锐的商贾,还有不少,竟都是王不仕的同僚。

    难怪这些家伙们,没来参加自己的乔迁之喜呢,十之八九,不是被消息吓着了,就是跑来这了。

    方继藩却是一脸短装打扮,头戴着一个藤条编织的安全帽子,手里拿着图纸,神气活现。

    朱厚照兴冲冲的跟在一旁,美滋滋的模样。

    后头,当然少不了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

    毕竟,作为大明数一数二的大包工头,人们对他们,往往会有一些误解,因而,格外需要加强保护,免得有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方继藩神气活现,手遥指着远方:“见着没有,见着没有,那里就是翰林院的新址,再过去,就是御街,御街两边,是户部,是礼部……东南角,就是国子监……大家看好了,今日咱们要卖的这《通天园》,就在这里,距离咱们国子监,五百步,占地千亩,得天独厚,沾染天下的文气,若是出入宫禁,那也方便的很,坐了轿子,一盏茶就到了。”

    “五百步,有些远啊……”有人咕哝。

    方继藩怒道:“五百步也远?你当国子监你家开的,实话和你说,我方继藩若不是讲良心,这宅子,我还卖你们?”

    方继藩一发怒,那人便不敢做声了。

    王不仕想冲出去,不过这一路,情绪总算稳定了,他心里冷笑,且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招。

    于是也在人群之中。

    方继藩不客气的拨开人群,继续道:“这通天园所营造的宅院,统统是咱们皇家的施工队,就是当初造大明宫的,这院墙,还有这庭院,大伙儿来看看,这是顶级奢华一品大宅,里头的树,用的是最诊贵的树种……还有这院墙,那更了不得了,一丈高,私密性强,还有这房子,统统用的是咱们最新的混凝土,高级!不只如此,地上统统都是瓷砖,各位,平时人们都用瓷片儿来做餐具,或用来装饰,可在咱们这儿,就是踩在脚下的,为啥,两个字,尊贵!”

    王不仕脑海里,想到了自己入大明宫的场景,居然……觉得很美好。

    呸!臭不要脸的东西,老夫会上你的当?

    方继藩又道:“除此之外,所有的主人房,用落地窗,不落地可不成,不落地,咱们西山建业,就是没有良心。而我方继藩,不但有良心,最重要的是,我方继藩还有情怀。这银子,在哪挣不是挣,可我为啥,偏偏要和这土木打交道。是因为诸公啊,诸公们若能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去当值,咱们大明,不就更加繁荣昌盛了吗?好啦,不说这些没用的……咱们继续。”

    方继藩道:“这宅子里,还得集中供暖,人进了屋子,要暖和,得舒服。这暖气,想来有不少人,已见识过了吧,哈哈,那就不多说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出门在外呢,还得行,这通天圆门前便是连接御道的沥青路,沥青路啊,大明宫里才有的沥青路,不但平滑,还结识,出门在外,不怕磕着碰着,这笔直的道路,就铺在你家门前,门口还有两尊石狮子,用的是大理石雕刻,请来的,乃是江浙的石匠。”

    众人听着窃窃私语,似乎,有一点点心动了。

    王不仕只听耳边有人道:“这暖气倒有意思,还有那地上的瓷片……”

    “嘘,小点声,别让这小子知道咱们有意思,这小子待会儿坐地起价就糟了。”

    王不仕竟听的入神,早知如此,自己为啥买那旧宅啊,现在细细听来,竟觉得那旧宅,一无是处。”

    “你们以为,这就没了?”方继藩冷笑:“你们错了,我方继藩这个人,有的最是同理之心,你们想想看,你们若是病了,咋办?”

    “请大夫啊!”

    “请哪里的大夫呢?”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回答问题的人。

    这人踟躇了。

    方继藩道:“现在,我大声宣布,在通天园,西山医学院,将在此,设立分院,每日都有医学生,随时坐诊,这医院将距离你们数步之遥,若有个头昏脑热,几步路,就可就医!”

    呀……

    许多人惊讶起来。

    西山医学院,现在名声可是极大,早已盖过了御医院的风头。

    “当真?”

    方继藩怒骂:“我方继藩诚实做人,什么叫做当真,我说了开分院,便开分院!”

    王不仕心里咯噔一下,见方继藩向前走一步,乌压压的人流,便也随着方继藩向前走,王不仕随着人流,跟着过去。

    方继藩大叫道:“不只如此,西山书院,也将在这里,开设蒙学。”

    “啥?”

    一下子,所有人炸了。

    西山书院啊,那个科举吊打天下读书人的地方。

    这可是天底下,最顶级的书院。

    虽然有不少人,对于西山的新学腹诽,可其教授人考功名的本事,却绝没有怀疑。

    王不仕忍不住大:“意思是,我孙儿将来也能在西山书院蒙学院里读书。”



    虽然西山书院,此前没有蒙学。

    可西山书院,就是金字招牌哪。

    无论是官宦还是巨贾,都是最害怕,自己的子弟成为不肖子的,一旦子孙不肖,照样可能家道中落。

    据说西山书院教育格外的严厉,并不会比那些家传渊源极厚实的人家差。

    本来人们习惯了私教,似官宦人家,往往会请族中的尊长,或者是聘请专门的人,来教授自己的子弟。

    可这些年,西山书院,摧枯拉朽啊。

    寻常的私教,已经满地找牙了。

    因而,方继藩提出设立蒙学,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动心了。

    那王不仕歪着头,心思也开始动了。

    方继藩朝着提问的王不仕看去。

    这家伙……有点眼熟。

    不过……方继藩眼熟的人太多,有太多太多的人认识方继藩,而方继藩却不认识他们。

    方继藩今日格外有耐心,若是往日,有人在边上叽叽喳喳,早就一巴掌抡了过去,今日却格外的有好脾气:“是极,是极,这西山蒙学,专门招收附近的子弟,我大胆的预测,数年之后,咱们这西山第一蒙学书院,将培养出无数栋梁之才。不只如此,我们不但要让人读四书,好使他们金榜题名。我们还将高薪聘请,佛朗机、大食等等外藩最顶级的博士,偶尔来给子弟们上一上课,开拓咱们的眼界。”

    “不好,不好!”众人纷纷摇头:“请藩人会吓坏孩子,咱们不答应。”

    “……”方继藩一呆,大家很激动嘛,自己险些忘了,这年月,请外教是要被打的,方继藩微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来,来,来,大家请移步。”

    他一面走,后头呼啦啦的人便跟上,方继藩道:“这通天园,还将招募私人安保,巡视附近的街道,也就是说,大家不必另外聘请护院,绝对安全。”

    “不只如此,大家见着了吗?不久之后,我们还将规划一条商铺街……嗯,就在这儿,也不过是百步不到的距离,诸位,只要住在此,咱们退,可享受幽静,进,则可坐拥繁华!”

    “此地,明日开始破土动工,明年年初,诸位便可乔迁。这通天园乃是天下第一豪宅,各位,各位,而今只有三百套,先到者,先得,要买的,赶紧去取签,咱们摇号兜售了啊。”

    朱厚照美滋滋的大吼:“快去呀,快去呀,不然要迟了啊。”

    众人如做梦一般。

    什么瓷片的地板,什么防腐木铺的庭院,什么门前沥青大道,什么专享的地下水道,什么医院,什么学校,还有那什么落地大窗和暖气,什么附近国子监,大明宫不远,听着晕乎乎的,竟真动心了。

    从前他们对宅院的理解,只是气派,脸面。竟想不到,一个宅子,竟有如此多的功能。

    动心了,动心了。

    尤其是方继藩说只放出三百套,稀缺资源,于是四处张望,便见附近都是乌压压的人,整个人,竟好像下了降头一般。

    有人忍不住道:“且慢,且慢,价钱还没说呢。”

    方继藩最讨厌这个时候,还来问价钱的,于是鼓着眼睛看那家伙。

    可其他人都不乐意了:“是啊,是啊,说吧,一亩多少银子!”

    “一亩?”方继藩乐了:“不不不,咱们这地,不是论亩卖的。”

    不是论亩卖?

    大家无法理解。

    方继藩道:“按平方米,这666平方米,才是一亩!”

    大家心底开始计算起来。

    方继藩道:“此乃咱们西山建业兜售如此稀缺的大宅,为了酬谢诸位厚爱,这一平米,纹银一百五十两,先到先得了哪。这一百五十两,购置的,不只是地,还有这地下的排污、排水,是地下的暖气,是上头为皇家建造宫殿的匠人所造的庭院,我方继藩,良心做人,今日,是给予诸位巨大的优惠,迟了,可就没了。”

    “不只如此!”方继藩道:“为了使大家能买好房,西山钱庄正式推出房贷,利息低廉,进士功名者,可有二十年还贷优享,举人者,可贷十五年;寻常无功名者,可贷十年。若是家里有爵位的,我们正式推出,百年还贷计划。每年只需还贷数百两银子,这稀缺大宅,轻松入住……”

    有人不服气了:“我们没功名,就只能贷十年?”

    方继藩怒气冲冲看着那小子,其实这家伙方继藩认得,是王金元的朋友,请来凑数的,方继藩上前,扬起手就是给他一个耳刮子:“臭不要脸的东西,瞎叫唤什么,你能和进士们比?人家能做官,手底下,不知贪赃了多少银子,人家还得起贷,你能保证未来二十年,年年能还得起吗?”

    这人忙捂着脸,火辣辣的疼,一脸委屈。

    对待客户,方继藩一向不会惯着的,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咋地?

    其他如王不仕这样的人,脸顿时黑了,啥意思,啥意思来着,他们气鼓鼓的瞪着方继藩。

    方继藩才笑了笑:“原谅本都尉说话比较耿直,也不全然是说,大家都是赃官,我的意思是………诸位都是有本事的人……”

    “血口喷人,哼!”众人低声叫骂。

    朱厚照这时手指着天穹:“诶呀,快看,天上好大的鸟。”

    众人便都抬头,却发现啥都没有。

    等他们恍惚之间,低下头来。

    王不仕早已开始计算起来,自己在钟鼓楼买的宅子,是内城,五六亩地呢,也才八千多两银子。这儿一平就是一百五十两,一亩下来,岂不就是上万两银子,黑,真黑,这还是一大片荒地呢,就一个棚子,你方继藩一亩地,敢卖一万,你去抢?

    可……论起来,方才方继藩所描绘的蓝图,还真有动人之处。

    倘若当真……如这般,西山的钱庄,还可贷款,噢,首付多少来着,一打听,只需两千两银子,这房子就属于自己了,其他时候,一月下来,也就还三十五两银子不到。

    这数目……自己的俸禄虽不多,可在老家,却也是置了不少产的,以自己的身份,且自己儿子还是举人,将来前途远大,区区三十五两,岂不是跟塞牙缝一般?

    买,还是不买?

    往后陛下真到了大明宫,难道让自己住在内城?那将来,翰林院搬来了这儿,自己来回四五个时辰当值?

    又或者,在此租房?

    这么贵的房子,租房下来,只怕价格不菲吧。

    边上,有人窃窃私语:“据说这儿的地,都是方家的……”

    王不仕突然热血上涌,周遭都是窃窃私语的人,令他一下子有点发懵。

    做官的人,没一个穷的。

    毕竟,想要科举,不是谁都能负担的起这读书的费用。

    为何江南多才子,难道真以为天生就比较聪明,无非是那儿乃是鱼米之乡,比较殷实,商业也发达罢了。

    王不仕嘴皮子哆嗦,咬了咬牙:“建业,你来。”

    “爹,干啥。”王建业上前。

    王不仕眯着眼:“我看,咱们得买一亩。”

    “爹,你真买呀?”

    “我有预感。”王不仕眼里,掠过了格外的精明之色:“不买,将来可能还得涨,你也不想想,这方继藩是什么人。”

    他声音压的更低:“这附近的地都是他的,现在一亩地,都开价了一万两,其他的地,他还肯低卖吗?此人甚为狡猾,十之八九,宁可地荒芜着,也绝不肯兜售的,可你想想,大明宫就在此,皇帝便在这里,附近这么多的官署,文武百官,将来都得在此当值……买,咱们家是进士,有官身,首付两成,贷二十年,这贷款的利率,也不算高,还算过得去,我看,咱们再筹措一下,两千两银子不是拿不出。”

    “爹您可想好了。”

    远处,便见一些商贾率先去取签了。

    王不仕看着那些商贾,心里冷笑,淡淡道:“跟着这些商贾,准没有错的,你去,取签!”

    王建业无奈,只好乖乖奉了父命,去棚子里抽签。

    这抽签的人开始多起来。

    起初许多人还犹豫,可见有许多人开始抽,甚至有家大业大的,竟是一口气,直接拿下十亩大宅。

    一下子,大家紧张起来。

    这才总共放出三百亩地,若是迟了,可就没了啊。

    事实上,这房贷是最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明明一万两银子,这是可怕的数目,可只让他先付两千,这原本买不起的人,却一下子,买得起了,原本只有一百人有这买的资格,却在瞬间,让数千上万人,有了资格。

    方继藩背着手,懒得去看那些抢房子的人,抬着头,慢慢踱步,朱厚照忙是追上来:“老方,老方,咱们不如坐地起价,你瞧,一万两一亩,都有人抢呢。”

    方继藩微笑:“殿下,不要着急,慢慢的来,我们要讲信用,信用,便是我方继藩的生命,我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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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百亩的宅邸,卖的极快,很快就兜售一空。

    除了一部分官员,需要自住,还有一些商贾,似乎也瞅准了商机。

    房子和房子,毕竟是不同的。

    就如京师内城,同样一套房,可能是上千两银子,若是宅邸,占地七八亩的,上万两也是轻轻松松,可在外城,几十上百两,就能买个屋子了。

    原因无他,内城是稀缺的资源,有内城的城墙围着,卖一套少一套,你还不能嫌贵,毕竟里头规划的是齐齐整整,顺天府格外的照顾,因为内城,是断然不能出任何差错的,买了这里宅子的人,本身就非富即贵,人家不缺银子。

    而外城呢,却是三教九流混杂而居,污水横流,龙蛇混杂,本就是平民的居所。

    这个时代,不只有贫富差距,还有贵贱的差距。

    现在这通天园三百亩地,对于不少商贾们而言,是一个巨大跃升自己地位的工具,想想看,住在这儿,与皇帝相伴,周遭都是衙门,安全。且左邻右舍,说不准就是某某官,这倒也罢了,自己虽有银子,可人家未必瞧得起啊,可将来,自个儿的子弟,也可以和官人们,在一个学堂里读书,这……是花银子能买的着的吗?

    以至于起初还犹豫的人,手慢了几分,居然发现……兜售……一空了。

    那些买着的人,个个兴高采烈,激动的不得了,就仿佛捡着了便宜似得。

    而后,便是签订契约,同时限定十日之内,交付首付,王不仕手里拿着契约,见身边有人遗憾,似乎嫌自己手慢了。

    王不仕没抢到好的地段,他所买的这一亩地,距离未来规划的学堂有些距离,本有些遗憾,可回头一看,竟还有几个自己的同僚,在那儿捶胸跌足,一下子,心里舒坦了。

    瞧瞧你们,就是没有眼光啊。

    哪里像我王不仕,哈哈。

    他坐上了轿子,回家,赶紧筹措银子哪,还有自己在内城的宅子,怎么处置?

    看来,还是要处理掉,卖吧,卖吧。

    那地方,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还是新宅好哪,哪怕新宅只有一亩,旧宅大的多,可上一次去大明宫,对于那落地玻璃,那地砖,那暖气,甚至是许多的小细节,王不仕都记忆犹新,倘若自己也住在这这种地方,美滋滋。

    而且,听那棚子里的人说了,住了新宅之后,不需在府里置这么多的丫头、轿夫还有护院、门房。

    为何呢,因为这通天园里,据闻会有专门的护院,是统一招募的,个个经受过操练,这样的话,家里也不需这么多下人,主人家自己住,再有两个丫头,一个婆子,一个门房就足够了。

    自己一家六七口,完全够住。

    这么一想,心里竟隐隐有了些期待。

    坐在轿里,王不仕想着,想着,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啥?

    方才我来这,是为了做啥的?

    好像是……来找方继藩拼命的吧。

    可是……

    他坐在轿里,捏着这地契,脑子有点懵,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

    整个京师,几乎所有宅子,都在暴跌。

    尤其是内城,更是跌的可怕,内城之所以是内城,是因为内城围绕着大明的中枢,现在中枢没了,它和外城,就没有了任何的分别。

    在这一场巨大的暴跌之后,人们竟有了恐慌,争先恐后的卖宅子,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新城的事。

    王不仕筹措了两千两银子,交了首付,而后,便去了钱庄里办了按揭,从此,他已不再是大明的臣子,也光荣的成为了西山钱庄的臣子了,朝廷好歹还给自己发俸禄呢,他*的,从今往后,自个儿每月,都得给这西山钱庄送银子了。

    王不仕开始焦虑起来。

    自己糊涂啊,怎么就一下子,稀里糊涂,就把这命根子,都交给了别人了呢,现在好了,家底空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人嘛,在情绪激昂之后,等冷静了,便开始变得顾虑重重起来。

    哪怕他在翰林院文史馆里,也开始变得惆怅,好似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浑身懒洋洋的。

    到了第三日,他照旧去翰林院当值。

    这翰林院里,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今日七八个大人告假了。”

    “告假,告什么假。”王不仕看着前来禀告的书吏。

    这书吏苦笑道:“据说都去了大明宫那儿,最新一期,紫金花园推出,五百亩,正在开售呢,大家这是闻风而动,都跑去了。”

    这书吏这么一说,一旁的翰林也纷纷凑上来。

    这些人消息不够灵通,个个看着这老书吏。

    许多人知道这事,只晓得大明宫外头在卖房。

    是的,荒地上卖房,那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

    王不仕一听,眼前一黑。

    卧槽……姓方的他又卖。

    缺德不缺德,前几日还说稀缺房源,只有三百亩,今儿就有五百亩了。

    王不仕心里咯噔的跳起来,是不是完了,是不是老夫这一万两,也砸手里了。

    其他的翰林七嘴八舌,有人冷笑:“呵……笑话,谁买那荒地啊。”

    这老书吏却是笑了:“听说啊,那紫金花园,距离国子监,有一千步。”

    一千步,有够远的了。

    比通天园的地段还差。

    “开价就是一万二千两银子一亩。”

    “什么……”王不仕一愣,瞪着老书吏。

    一……一万二千两。

    边上有翰林酸溜溜的道:“呵,这样能卖出去,才怪。”

    老书吏苦笑:“卖得出去,听说,说是五百亩,可事实上,有三百亩,已经没了,真正让人抢得,也就两百亩。”

    “三百亩,谁买了去?”不少人狐疑起来。

    “内定的。”老书吏也在感慨,仿佛世道变了一般:“诸公有所不知,这上头……”他指了指房梁:“那些公侯们,甚至听说,还有内阁和六部的某公们,早就和驸马都尉商量好了的,他们不需去抢,直接就将最好的地段,给拿下了,多余的两百亩,才是给人抢购的。”

    “……”

    所有人脸色变了。

    一万二千两一亩,还有人内定,剩下那些稀烂的,才让人去抢。

    怎么听着,像抢大白菜一样。

    有个年轻翰林咬牙切齿起来,忍不住骂:“这是官商勾结,狗官!”

    他虽也是官,此刻,骂的这个官,显然是那些身居高位者。

    王不仕脸一抽,却是一下子眩晕起来。

    三天,就三天,比自己地段还差一些的宅子,就多了两千两银子了?

    那自己的宅子,岂不是转眼,价值在一万三千两以上。

    他心儿,噗通噗通的跳起来。

    这辈子吃过无数亏,栽过无数的跟头,却从没捡过这么大的便宜啊。

    早知如此,当初该咬咬牙,多买一亩。

    他后悔了。

    其他翰林,却一个个面色各异,有人道:“诶呀,我身子不适,想来旧疾复发了,我得告个假,回去养一养。”

    “我……我身子也不适……”

    一下子,再没人有心思办公了。

    就算买不起,也想去看看,许多没买上的,心里竟滋生出一股子莫名的焦虑。

    要不,修书回乡,让家中父母兄弟卖一些地?

    王不仕端起了茶盏,脑子里已开始有些乱了,要不要再买一亩,将来自己儿孙多了,指不定,不够住呢。

    可是银子从哪里来。

    老家……

    老家已经榨干了啊。

    旧宅……对,旧宅……

    “诶呀!”王不仕一捂着肚子:“本官肚子疼……得告假……”

    ………………

    大明宫外头,人头攒动。

    王金元被人围在了中间,下头是张牙舞爪的人,有巨贾,有官宦,有勋贵,众人愤怒的叫骂。

    王金元嗓子都冒烟了,他站在了桌上,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家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且听我说,我王金元对天起誓,咱们方都尉,绝对没有和上头的人勾结,断然没有,暗中让人先买。我们做买卖,讲究的是诚信,是公平、公正、公开!绝没有内阁和部堂里的人……大家不要吵、不要骂,不要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大家伙儿,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啪……

    不知是谁,踹了王金元一脚。

    护卫们一看,忙是拉扯着衣衫褴褛的王金元出了人群。

    王金元气喘吁吁,浑身上下,许多淤青,嗓子都哑了。可外头,激动的人潮还是不肯离去,各种的痛骂不绝。

    跟着王金元来的,乃是杨彪。

    杨彪奉命来保护王金元,他捋起袖子,忍不住骂骂咧咧:“王东家,这可不成,这些家伙们闹的太厉害了,恩公早就说,对付他们不要客气,该打就打,卖他们一点儿房子,还惯着他们,咱们做买卖,不养这些狗东西的脾气。”

    杨彪气喘吁吁的呷了口凉茶,揉着自己的腰:“你也不要激动,这事儿,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罢了,罢了,不要动手,以和为贵,要以和为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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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金元气喘吁吁:“传出消息吧,为了酬谢诸位的厚爱,咱们原本后期推出的一块地,今日推出,两百亩,可这一次,却是谁抽到了签谁得,若是因此还不满,再闹腾,可就不客气了。”

    王金元是不敢出去了,怕被人打死。

    消息放了出去,总算人们的不满才消解下来。

    只几日功夫,便有一千套宅邸推出,卖的极火,乃至于规划了垃圾站的宅子,竟也有人抢。

    大明从不缺有银子的人。

    这其实和大明的银本位有极大的关系,金属为货币,这货币就是稀缺品,正因为稀缺,所以几乎没有贬值的可能,只有到了大明中后期,大量的白银输入,这银价才有所松动。

    可即便如此,白银本身的价值,依旧无法动摇。

    一样东西,价值几乎恒定,没有缩水的可能,因而在这个时代,最多的就是两种人,一种是地主,一种是老财。

    地主自不必说,靠的就是土地。而所谓的老财,他们可能也有土地,却也有自己的铺子,或者是榨油的作坊,他们的收入不菲,且大多都是老字号,数代人经营,挣了银子,他们不会花销出去,做啥?寻了个大缸,将银子搁进去,而后埋在自己的后院,或者是自己家的床底下。

    这时代没有所谓的通货膨胀,所以不担心银子的价值缩水,因而,这一代代人就这么将这些银子攒着,投资?不存在的。老财大多是保守的性子,且也没有投资的动力。

    这一代代下来,床底下的银子越来越多,几乎都不在市面上流通,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到底有多少财富。

    可现在,连老财们都动心了,听着几日功夫,一万两银子变成了一万二,这可比把银子埋起来,强不知多少倍啊。

    不只如此呢,为了应付房贷,西山钱庄已开始大规模的吸储,一百两银子存进去,一年下来,竟能生出一两银子的利息。

    一两银子虽不多,却是实打实,看得见摸的着的银子。

    西山钱庄已经营了一些时候了,财力丰厚,好几次谣言危机,吓的人们纷纷拿着银票去兑换,结果人家准备金足够,你要兑多少,便兑多少,如此一来,已开始有商贾们开始接受这种随兑随取的货币。

    毕竟,做买卖的人,谁也不喜欢,带着几百上千两银子出门,这哪怕是一斤银子,都不好携带和藏匿,若是十斤、二十斤、一百斤,中途损耗和费的功夫就太大了。

    京师里,掀起了挖地潮,老财们的后院和床底下被挖了个坑坑洼洼,胆子肥的,巴望着在新城买一套宅子,胆子小的,盯着那西山钱庄的利率看。

    前些日子,还是百分之一的利率,最近略有上涨。

    这银子存进去,肯定稳妥,大家都明白,自己的银子存进去,就是贷去给人买房的,而钱庄从中挣差价,而自己,也能得一些好处。

    于是乎,这西山钱庄,存钱的多,贷银子的也不少。

    热闹非凡。

    可市面上一下子流通了这么多银子,原来还紧缺的市场,物价竟开始微微上扬起来,通货膨胀,悄然开始。

    这更加深了许多人的焦虑,尤其是老财们,这银子攒着,不去钱滚钱,就等于是亏死了啊。

    原本一潭死水的市场,突然,仿佛有一股银潮,开始暗波涌动。

    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则开始规划新城。

    既是重新开始,那么,每一块土地,要嘛预留,要嘛未来兜售,要嘛,则需建设文教设施,每一块地,都是有价值的,现在虽只放出了一千套宅子,可得来的首付款,加上钱庄付给了西山建业的尾款,这一千多万两纹银,轻松到手。

    一千亩地……嘿嘿……小儿科。

    我方继藩三环之内,有几十万亩地呢,当然,不要急,慢慢的来。

    这是准备好了吃几代人的买卖,急个什么。

    更不必说,太子殿下手头上,三环至五环之间,更不知多少土地,正因为是长久的买卖,所以,势必要徐徐图之。

    比如方继藩放出的一千亩,看上去得来的银子多,可也需投入建设的成本,不只如此,你总还得给他修路吧,说好的学校和医院呢?

    当然,方继藩可以最后拿个东西糊弄过去,比如说好的沥青路,事实上就是一个粗糙的夯土路,上头随便抹点什么,比如所谓的医院,实际上就是一个小诊所。

    甚至,所谓的暖气,所谓的落地窗……

    这不成。

    方继藩是个有良心的人,他天然具有对历史的责任感,人或轻如鸿毛,亦或重如泰山,方继藩选择了后者。

    这规划图上,早已密密麻麻的进行了无数次的标注,而后又进行了删改。

    可还是不满意。

    不过,方继藩道:“人手不足啊,要修这么多路,这么多宅子,挖这么多的沟,还有各个作坊,烧瓷砖的,熔炼铜管的,还有烧玻璃的,现有的这些作坊,远远不足,还有砖窑……甚至,将来这么多人入住,少不得需要大量的家具,诶,难,太难了,还有那采沥青的,制混凝土,还有……”

    方继藩觉得头大。

    如此浩大的宫城,不但要继续修建大明宫,还需修建现在的一千套宅院,甚至,未来一段时间,可能还要在偏僻的地方,推出宅院,还有修筑道路,预先建立排水沟,甚至,还需要大量的大理石,这是因为方继藩建设官署和大戏院以及某些宏伟建筑的需要。

    一个巨大气派的建筑,对于价格的提升是极大的。

    倘若档次不够,凭啥将来卖人家三万、四万、五万一亩?

    却在此时,有宦官气喘吁吁的过来:“太子殿下、方都尉,陛下召你们觐见,赶紧。”

    朱厚照和方继藩不敢怠慢,忙是至大明宫奉天殿。

    这奉天殿里,所有的帘子全部卷起,透明的落地窗,使这大殿与大殿之外融为一体。

    二人脱靴子进去。

    朱厚照的脚有点臭,使方继藩不得不捂了鼻子。

    弘治皇帝则坐在金銮之上,在这里……确实是全新的感受,这使他,已经很讨厌那憋屈的暖阁了,他喜欢这奉天殿,宽敞,明亮,温暖。

    可现在,弘治皇帝皱着眉。

    他的手里,是十几份弹劾的奏疏,弹劾的是太子和方继藩,居然卖地,甚至哄抬地价的行为,他们希望,陛下能够移驾至紫禁城去,否则,这给臣民们,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十几个人一齐上奏,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弘治皇帝表现出了极深的忧虑。

    尤其是朱厚照和方继藩这两个小子,居然在背后搞这个名堂,这令弘治皇帝心凉凉。

    怎么感觉,中了圈套?

    “儿臣见过陛下(父皇)。”

    弘治皇帝冷着脸,敲了敲案牍上的奏疏。

    萧敬会意,便将奏疏转送到了朱厚照和方继藩手里。

    二人一看,明白了。

    被人骂了。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包工头,也难免,会被人弹劾啊。

    毕竟……这年月,见不得人好的人太多了。

    “你们……当真做了此事?”

    弘治皇帝冷冷道:“这里头说的都是真的?朕看了奏疏,就将你们二人召来,就是要问明白,趁着现在大臣们还没有闹起来,朕给你们一个机会。”

    朱厚照不知咋办,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二话不说:“陛下,这确有其事。”

    弘治皇帝眉头微微一皱。

    你们好卖不卖,非要去卖地,还惹得怨声载道,且看你们怎么收场。

    弘治皇帝正想说,你们两个,这又是谁出的主意,谁是主犯,谁是从犯。

    却在此时,方继藩正色道:“太子殿下圣明哪,正因为太子殿下,才有此奇思妙想。”

    嘻嘻……本宫本来就很圣明。

    朱厚照一听方继藩说自己圣明,心里乐了。

    刚要露出笑容,突然脸色微微一僵硬。

    不对啊。

    陛下现在在问罪,老方说自己圣明,奇思妙想,这啥意思?这是不是说,出主意的是本宫,带头的是本宫?背黑锅的……自然也就是本宫……

    我只有三环至五环的地啊,到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挣着呢。

    老方……你坑我……

    朱厚照一脸幽怨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看都不看他一眼。

    弘治皇帝一听,心里说,果然是这个缺德玩意。

    于是怒视着朱厚照。

    朱厚照一下子瘪了,刚要乖乖拜倒,认罪伏法。

    方继藩道:“正因为太子殿下,有此奇思妙想,方才想出了此等利国利民的善政,儿臣……对太子殿下,真是钦佩有加,五体投地。太子千岁!”

    “……”朱厚照脸都变了。

    弘治皇帝肃容。

    本来这事,他是打算将二人叫来,教训一顿,治罪,不存在的。今天狠狠的收拾二人一番,再想办法,将事情压下去。

    可谁知,方继藩竟连利国利民四字都说出来了。

    你们还不要脸了是吧?

    “好,朕倒想知道,你们有何高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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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皇帝咄咄逼人的看着方继藩。

    他要一个解释。

    说实话。

    这太黑心了。

    哪有这么坑人的。

    方继藩面带微笑。

    看了一眼朱厚照。

    朱厚照如吃了苍蝇一般。

    这锅,似乎真的他背了。

    此时,方继藩道:“陛下,敢问,而今土豆和红薯极力的推广,根据儿臣所知,各省已开始大规模的种植,去年和今年,各省的粮荒,几乎没有出现,甚至,因此而导致了地价的跌宕。为何?因为不缺粮了,不缺粮,粮价自然也就贱了,所谓谷贱伤农,怎么伤?大量的土地,人们已经无心种粮了,乡间的地主,认为将土地租种给农户,并没有什么获利,哪怕得来了粮食,也价格低廉,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将土地尽数租种出去的动力,那么……眼下,人们似乎是勉强能吃饱喝足了,可是……却诞生了大量的流民!”

    方继藩说出了问题。

    这一点,弘治皇帝也皱眉起来,江西布政使司的奏报,确实有这个情况,福建布政使司,河南布政使司,也多多少少,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说来也奇怪,荒年有流民,丰年依旧还是有流民。

    谷贱伤农、谷贵饿农。

    也就是说,谷物若是太贱,会打击农业,使人们对耕种的积极性严重的下降,甚至许多人,抛弃土地。可一旦谷物太贵,往往是因为灾害造成的,灾害发生,谷物价格暴涨,人们只好饿肚子。

    这其中的平衡,实是太难掌握了。

    方继藩接着道:“就说江西布政使司,单那儿一地,流民就新增了数万之多,这还只是官府统计的,太知道,是否有瞒报,陛下,长此下去,两京十三省,若都如此,可怎么得了啊。究其原因在于,土地只有这么多,百姓也只有这么多,一旦土地的收成暴涨,粮食多于了百姓们的需求,那么,这粮食势必会堆积,现在,大明根本不需这么多土地,就可养活当下的人口,继续耕种,已毫无意义,当下的问题在于,农户太多的缘故啊。”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许多迹象已经开始出现了。

    农户太多,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方继藩随即道:“可问题在于,这些流民一旦不再耕种土地,他们靠什么为生呢,难道任他们四处流窜,使他们看不到对生活的希望,积蓄对朝廷的不满,最终,爆发出怨恨,使他们最终从流民变成了暴民、恶民。再这样放任下去,迟早,是要酝酿大祸的啊。”

    弘治皇帝心里沉甸甸的,这话,也没有错。

    方继藩笑嘻嘻的道:“所以儿臣才说,咱们太子殿下圣明呢,太子殿下一拍脑袋,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譬如……建新城。”

    “这是敛财!”弘治皇帝瞪方继藩一眼,无论你方继藩怎么颠倒黑白,说破了天,也绕不过去。

    方继藩笑呵呵的道:“不对,这是安置流民。陛下您想啊,建设新城,建设陛下的宫殿,咱们需要招募多少人力啊。儿臣计算过,单单京师一个新城,就需要有一百多个各种作坊,有练混凝土的,有造瓷砖的,有烧窑的,有造玻璃的……这些作坊,现在所需的人力空缺,就超过了五万之数,五万人有了工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万户人可以得到安置,五万户,就是二十万人口啊。”

    方继藩又继续道:“工地上,还需要无数的泥瓦匠、石匠、木匠以及数不清的各色苦力,这……又是多少人?儿臣哪怕是往少了算,这只怕,又是数万人吧,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所需的人力,至少十万以上,未来……甚至还可增加,十万人,就是十万个家庭,数十万人口,他们可以依靠这些谋生,那些没办法耕种土地的人,从土地中走出来,从此,便有了工钱可领。更不必说,这些人还需衣食住行,又不知,可产生多少需求了。”

    弘治皇帝微微皱眉,这样……也可以?

    方继藩叹道:“可是要养活这么多人,哪里有这么容易呢,朝廷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国库里没有,内帑里也找不着,哪怕是方家真的砸锅卖铁,出的了这个银子?”

    弘治皇帝沉默了。

    方继藩道:“既然都出不了,却有人可以出,譬如……这天底下,有多少家里藏着无数财富的官宦、勋贵、老财啊,他们手里头……有银子!哪怕一家的财富,元及不上国库,可是十家、一百家、一千家、一万家,他们的财富,儿臣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些财富,可以是当下国库收入的十倍,甚至二十倍、三十倍。”

    “陛下啊,他们的银子,肯拿出来,建造新城,而他们得到了自己的新宅,营建的过程中,有数十万人,得以养活,这数十万人有了银子,可能就产生了消费,又不知可养活多少商贾和人手,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但解决了当下流民的问题……太子和儿臣,也可从中,赚点儿银子。陛下呢,陛下得到了新的宫殿,不只如此,新的宫殿,随着房价的攀升,价值也在不断攀升,陛下,这一亩地就是一万两银子,大明宫的土地,更是比寻常宅邸更有价值,没有三万两银子,也买不了一亩,若以市值而论,等着新的宫殿全数修建完毕,这大明宫,价值至少在五千万两纹银以上,甚至更多。”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听着,倒像是一个极完美的结果,似乎每一个人,都从中得到了好处。

    不对,怎么听着都不对,问题出在哪呢。

    弘治皇帝想起来了,那些弹劾奏疏,弘治皇帝冷冷道:“可你知道不知道,现在许多人都在抱怨,这新城的房价,竟是超过了旧城。”

    “可是旧城的价格下跌了啊。”方继藩无辜的道:“若是他们买不起新城,可以住在旧城嘛,再者说了,敢问陛下,寻常的百姓,会买新城的宅邸吗?”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他们不会买,他们现在还有许多人是流民,或是饿着肚子,哪怕是能吃饱饭了,家里孩子的衣服,也未必能买得起呢。”

    方继藩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最后道:“陛下啊,流民们没有工作,没有出路,他们怨恨了,不满了,则会聚集起来,历朝历代,这样的人一旦失去了生存的希望,就会谋反,自陈胜吴广,至黄巾叛乱,再到黄巢,哪一次,不是如此呢?”

    “可是……”方继藩意味深长的道:“可是历来,陛下可曾听说过,希望能以几百几千两银子在新城买一处宅邸的人,他再如何不满,再如何抱怨,哪怕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可是,他们……会谋反吗?”

    弘治皇帝脸色一变。

    一下子,思路统统清晰起来。

    醐醍灌顶。

    底层的百姓,没有了生路,一旦绝望,非反不可。

    可是那些抱怨的年轻官员,还有那些看着新城却买不起的小买卖人、小东家、家底还算殷实,却又无法在新城定居的人,他们才是新城最大的受害者,因为只有他们,才想购置宅邸的冤枉,可偏偏,这价格,使他们很受伤。他们肯定会抱怨,会牢骚……

    可是这样的人,有家有业,除了没有房子之外,日子过的都算是殷实,他们有妻有子,他们会反吗?

    历来……从来没有这样的人。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方继藩诚恳道:“当然,未来,肯定要对他们安置的,可是……当以安置流民为重,没有人买房子,新城就建不起来,就不需要这么多的劳力,也没法建立这么多工坊,这才是太子殿下的打算,太子殿下,为了安置流民,可谓殚精竭虑,儿臣很佩服啊。”

    是吗?

    一下子,朱厚照脸上的幽怨又不见了,居然……老方说的很有道理。

    他咳嗽一声:“父皇,没错了,儿臣就是这样想的。”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不禁道:“可是,这些弹劾奏疏怎么处置呢,你们也知道,现在他们闹的可很厉害,若是不断弹劾下去,朕能置之不理?”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陛下请放心,三五日之内,他们就会被狠狠压下去。”

    弘治皇帝见方继藩踌躇满志的样子。

    他不禁皱眉:“噢?你可不要乱来。”

    方继藩摇头:“陛下,臣的读过书的人,怎么会做违法乱纪的事,京师里头,人人对儿臣都是交口称赞,说儿臣以德服人,有古大臣之风,陛下不信,可问欧阳志。”

    弘治皇帝:“……”

    “儿臣只是相信,朝廷之中,一定会有开明的仁人志士,对这些可笑的奏疏,予以反驳,陛下勿忧!”

    “是吗?”弘治皇帝忧心忡忡,觉得很可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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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皇帝不是年轻人。

    他自然知道,触怒了太多的大臣,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太子和方继藩这两个家伙,真是糊涂虫啊。

    真以为这些人好惹?

    弘治皇帝道:“此事,你们要妥善处置,不然,出了岔子,朕可护不得你们。”

    朱厚照心里说,能出什么岔子,不就是被人骂吗?他们难道还敢打人不成?

    于是笑嘻嘻的道:“父皇,儿臣为了父皇的大计,为了咱们大明江山,为了这么多的流民,儿臣不惧任何压力,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

    弘治皇帝心里似已思量定了。

    方继藩说的有理。

    流民问题不解决,是要亡天下;得罪了一些清流大臣,至多,也就挨骂罢了。

    只是……哪怕是挨骂……

    毕竟,谁都在乎自己的身后之名,别到时候给人扣了一个昏君的帽子,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他惆怅道:“罢罢罢,就如此吧,你是太子,千错万错,也错不到你头上,朕乃天子,该承担的,自当承担。这宅子,你们给朕造的结实一些,可别在惹来什么民怨。”

    方继藩点头哈腰,如磕头虫,一脸谄媚:“是是是,儿臣是有良心的人,陛下请放心便是。”

    弘治皇帝一挥手:“这些日子你们少说话,也少招惹是非,万万不可,让人钻了空子,好了,去吧。”

    二人如释重负,陛下这样的态度,已是不言自明,这摆明着,是愿意支持了。

    有陛下撑腰,事情就好办了。

    那些哭着喊着要买房的客户,方继藩都不客气,一巴掌抡过去,嗷……嗷嗷嗷你个头啊,至于其他人,嘿嘿……

    朱厚照兴冲冲的跟了出来。

    “老方,弹劾咱们的是都察院都御史刘宽,这个人你熟不熟,不熟咱们找个人,街上拦了他,寻个旧城隍庙,打死他吧。”

    方继藩看了朱厚照一眼。

    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还是不够冷静啊。

    他拍了拍朱厚照的肩:“太子殿下不要激动,不是说好了,以德服人吗?”

    “……”朱厚照便撇撇嘴:“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

    刘宽是个挺有正义感的人,他之所以弹劾迁新宫之事,是因为内城已经一片哀嚎了。

    许多部堂里,不少人都忍不住痛骂。

    这是滚滚潮流,自己做了出头鸟。虽是针对了方继藩和太子殿下,可毕竟,自己身后,是汹汹的民意。

    因此,他在上奏之后,立即得到了响应,响应的人还挺多。

    大家早不满了,这日子怎么过啊,隔三差五,大家伙儿就得往大明宫跑,腿都断了,未来这新的官署建成,那就更可怕了,以后还得天天呆在新城那儿,多少人上有老下有小,来回奔波,这日子怎么过啊。

    至于购置新宅,一想到那价格,真是望洋兴叹,许多人也不是出不起,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啥要买?我现在就住的好好的,凭啥?

    不平则鸣!

    到了二月十五。

    今日,正是廷议的日子。

    作为都御史,刘宽做了十足的功课。

    他受不了啊。

    陛下将这么多的弹劾奏疏,留中不发,意思显然是偏袒太子殿下和方继藩,不肯搬回紫禁城了。

    既然陛下留中了弹劾奏疏,那么……就索性当面质问。

    鼓励刘宽的人很多,甚至,某些庙堂中的大佬,也暗中表示了支持。认为不能这样下去,这给了刘宽十足的信心。

    既是廷议,五品以上的大臣,几乎天没亮,就上了轿子,因为廷议在大明宫举行,所以必须得赶早着去,迟一些,怕是要准备在那吃午饭了。

    等到了大明宫,这外头,几乎成了一个大工地。

    无数的人流在那里穿梭,建立作坊的,打地基的,一个个纶巾儒衫的读书人,手里拿着设计图纸,带着工头们到处走动,无数的苦力,挖着地基,将土夯实。

    一派热火朝天的场面。

    新的宫殿,住宅、官署,这数不尽的建筑,所需的人力的惊人的,以至于这里尘烟滚滚。

    可一旦过了御道,靠近大明宫,这里,又是另一派的景象,富丽堂皇,巍峨的宫城,在阳光之下,格外的壮观。

    大明宫也有午门和大明门,众臣在大明门等候。

    在这里,许多的大臣,早已是腰酸背痛,这一路来,累啊,私下里抱怨的人,窃窃私语。

    刘宽看着这些脸色阴沉的同僚,心里知道,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到了,只要自己振臂一呼,那么这可怕的潮流,会将一切击垮。

    陛下哪怕再如何偏袒,有什么私心,也断然不会和文武百官作对。

    甚至,他还想好了,大不了,自己触怒了龙颜,挨一顿梃杖,索性,成全一个刚正不阿的美名。

    “敢问,可是刘御史?”

    有人笑吟吟的叫住刘宽。

    刘宽回眸,一看,竟是方继藩。

    方继藩穿着钦赐斗牛服,浑身红艳艳的,头戴着翅帽,这家伙倒是生的细皮嫩肉,眉清目秀,如此微笑,彬彬有礼,使人如沐春风。

    刘宽心里想,莫非是想收买我刘宽。

    哼,我刘宽是什么人,是堂堂御史,是大明朝的魏征,你方继藩虽是恶名昭彰,可是我刘宽也不是好惹的。

    刘宽沉着脸:“有何见教!”

    一副不近人情的倨傲。

    方继藩很了解这样的人,脾气大,每天都代表了月亮,自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

    方继藩笑吟吟道:“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刘御史,久仰你的大名啊。”

    刘宽下巴抬起,正气凛然道:“既知吾名,方都尉何须多言。”

    你还来劲了吧,是不是因为最近我方继藩以德服人了,尾巴翘起来啦?

    接着,刘宽没在说什么,拂袖道:“方都尉,某还有事。”

    说着,便站到了一边。

    一下子,碰了一鼻子灰,方继藩有点儿尴尬。

    平时自己待人和善,很多人对待自己,还是笑脸相迎的,看来,今儿,也算是脚踢到了铁板上了。

    方继藩只好无所谓的打了个哈哈。

    此时,午门开了,许多人几乎是一瘸一拐的鱼贯入宫,坐了两个时辰的轿子,绝大多数人,还是一大把老骨头,累啊。

    刘宽看到这一切,眼睛都湿润了。

    看看吧,但凡没有瞎眼的人,都应当知道,这些人敛财,居然丧心病狂到了何等地步,这还是人做的事吗?猪狗不如的东西!

    众臣今日了宽敞明亮的奉天殿。

    刘宽心里更是厌恶,哼,奇巧淫技,身为君王的,理当节俭,而不该崇尚享受奢侈,看看这奉天殿,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脚踩在地砖上这么舒服,四面都透光,视野开阔,浑身温暖,这……还像皇帝和大臣们应当待的地方吗?

    众臣站定,弘治皇帝便穿着冕服而来,他面带微笑,可微笑背后,似乎透着深深的忧虑。

    自刘宽先上奏之后,这弹劾的奏疏,如雪片一般的飞来。

    虽然统统留中,可这上百封的弹劾奏疏,所代表的怨恨和愤怒,实在太可怕了啊。

    太子和方继藩两个家伙,倒是真的是谋国的,他们的心思,也没错。可是……

    弘治皇帝预感今日,会有什么事会发生,他徐徐上了金銮,而后坐在了御椅之上,左右四顾,却不做声。

    刘健站出。

    他乃内阁大学士,自然也清楚,朝中有一股暗流在涌动,他虽是气定神闲,大抵也察觉出了什么。

    刘健板着脸,道:“陛下,今日老臣列出所议之事有……”

    “且慢!”刘宽站了出来。

    他大义凛然,一副随时要慷慨就义的模样,随即出班。

    刘健皱眉。

    显得不悦。

    廷议往往有廷议的规矩,可不是什么人都跳出来大言不惭的,若是人人如此,那不是乱套了吗。

    可有时候,总会有一些人,会坏了规矩。

    “臣……有事要奏!”刘宽到了殿中,拜倒。

    弘治皇帝依然面带微笑,可这笑容,却有点僵硬了,头痛啊。

    但愿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吧。

    大明自英宗皇帝之后,风气就渐渐的不同了,皇帝自当表现出应有的仁慈。

    “爱卿所奏何事?”

    弘治皇帝说着,眼睛却忍不住看了方继藩一眼。

    似乎在说,看看吧,现在才知道麻烦了吧。

    刘宽抬头,随即眼圈红了:“臣有一事要问,敢问陛下,臣此前所奏,为何没有内阁票拟,也不曾有宫中批红,没有丝毫的回应。”

    弘治皇帝皱眉,不太想搭理他,却道:“噢,有卿家的奏疏吗?”他故意看向萧敬。

    萧敬便笑吟吟道:“陛下,奴婢好似有一些印象,只不过陛下近几日操劳过度,正在安养,想来……疏忽了。”

    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敬一眼,而后便笑了,和颜悦色对刘宽道:“刘卿家你看……这个,有些不巧,下一次,朕御览之后,再说吧。”

    刘宽有点懵逼。

    你们还能这样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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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宽有一种智商被羞辱的感觉。

    皇帝怎么可以这样耍弄臣下呢。

    刘宽不禁道:“陛下啊……既然陛下不曾看过臣的奏疏,可这奏疏,却还记在臣的心里,请陛下,容臣今日趁着这筳讲,将这奏疏所奏之事,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讲出来。”

    不等弘治皇帝拒绝。

    刘宽凛然正色道:“敢问陛下,这大明宫距离紫禁城几何?臣斗胆相告,臣坐轿往返,快则四个时辰,慢则五个时辰,甚至六个时辰,若是遇到阴雨的天气,道路泥泞,所费的时间,就更慢了。”

    刘宽似乎觉得还不够感染人,眼泪便啪嗒落下:“自打陛下来了新宫,无数大臣,已是怨声载道啊,多少人,来回奔波,导致政令无法有效的传达,就说今日吧,今日乃是廷议,百官聚集于此,有资格参加廷议的,计五百三十四人,这五百三十四人,天还未亮,便已动身,两个多时辰,方才抵达于此。等到廷议结束,陛下,那时候天色只怕不早了,臣等们固然体恤陛下,可陛下,可有体恤臣下吗?”

    “固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而,君要臣劳,臣也不敢不劳。可陛下迁居于此,无异是抛弃了京师万千的臣民哪。这大明宫,确实是舒适。可臣闻,蜀汉昭烈帝创业未竞之时,曾至荆州,与刘表感慨,曰:‘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昭烈帝一生颠沛流离,因而感慨自己大业未成,却因为舒适,使髀肉皆消,陛下啊,陛下固然已一统天下,这我大明,依旧内有隐患,外有强寇环伺,陛下却贪图新宫的享受,这新宫,固然是美不胜收,可在臣下看来,却宛如酒池肉林,消磨人的意志……”

    说到这里,这奉天殿里,不少的大臣都受到了触动。

    说的好啊。

    大家早不满了。

    “现在天下百姓,俱都议论纷纷,人们对陛下搬离紫禁城,多有疑虑,陛下乃九五之尊,天下臣民之君父,臣斗胆,请容臣请陛下,即日,移驾紫禁城,停止大明宫和官署的继续修筑,陛下若是不肯,臣今日,愿长跪于此!若臣因此而触怒陛下,冒犯天颜,也请陛下,责罚!”

    说罢,他叩首,五体投地,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满殿哗然了。

    似乎受到了刘宽的鼓舞,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搬来这大明宫,大家折腾的可够呛的。

    是人都受不了。

    弘治皇帝,似乎感受到了这一股巨大的怨气,也不禁为难。

    当真惩罚这刘宽,若只因为都御史的进言而责罚,实在太过头了,不只如此,也坏了朝廷的规矩,御史本就有进言的责任,这是他的工作。

    可不责罚,他说要长跪于此,非要让自己回心转意不可,难道就此放任。

    且他做了出头鸟,其他人自会纷纷进言,到了那时,墙倒众人推,可就大为不妙了。

    弘治皇帝看了朱厚照一眼,又看看那方继藩。

    方继藩这家伙,低着头,仿佛将头埋进了沙子里的鸵鸟。

    啥意思。

    又是朕来擦P股对吧。

    殿中陷入了沉默,刘宽心里想,接下来,该是大家一拥而上了。

    自己的力量,固然微薄,可这一旦开始……

    “陛下!”

    一声厉喝。

    却有人站出来。

    这声音,凄厉惨然,可看了来人,这人……是王不仕。

    刘宽是认得王不仕的,一见到王不仕,就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人间渣滓王不仕……这一句话,早已名动天下,这王不仕,可被太子和方继藩坑的好苦啊,他不只在一个场合里和人说,他与方继藩可谓是不共戴天。

    现在,他站了出来,自是想借着这股子东风,公报私仇了。

    “好,有他出来,便算是抛砖引玉,大事可定。”刘宽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一看这王不仕恨之入骨的模样。

    弘治皇帝心里一凛。

    这心底深处,更多了几分焦虑。

    这两个小子,平时没少得罪人啊,王不仕,弘治皇帝也是有印象的。

    他是大名人。

    自打那人间渣滓王不仕号名传天下之后,哪怕是弘治皇帝都在问,谁是王不仕。

    一见王不仕出来,弘治皇帝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王不仕眼里布满血丝,显然这些日子,王不仕是没睡过一日的踏实觉,他面上带着狞然,在一声低吼之后:“陛下,刘宽胆大妄为,心怀叵测,实乃奸贼!”

    一声大喝。

    殿中又哗然起来。

    所有人左右张望,觉得不太对劲。

    连刘健等人,也不禁愕然,他们还预备着,这抱怨声排山倒海一般的来。

    弘治皇帝一脸惊诧,瞠目结舌。

    听错了?

    王不仕咬牙切齿,他恨哪。

    刘宽有些茫然,呆呆的看着王不仕。

    王不仕怒气冲冲,几乎要原地爆炸了:“陛下迁来此,一方面,乃是紫禁城年久失修,另一方面,乃是为了尽孝,而今,太皇太后身子不适,在此疗养,我大明以孝治天下,陛下乃是君父,理当作为表率。陛下若不住在大明宫,却远在紫禁城,若是太皇太后稍有疏忽,你刘宽担待的起吗?”

    “……”

    刘宽心里有点乱,王侍读,你到底站哪边的。

    那些原本要跟着刘宽起哄的大臣,也不禁有些退缩了,情况不明,还是先看看再说。

    王不仕大叫:“你刘宽也有父母,也有爹娘养的,你这不知羞的狗东西,满口忠孝,可陛下要尽孝,你在此阻止,这孝在何处?久食君禄,受此国恩,不思报效,竟还丧心病狂之此,你刘宽,还堪为人吗!”

    刘宽发懵。

    他本以为,针对自己的定是方继藩,或者方继藩那些门生。

    可是……

    到底大家的哪边的。

    他不由道:“王侍读,你难道忘了人间渣滓吗?”

    这意思是,你别发疯了,想想你的名号。

    这不说还好,一说,王不仕疯了。

    刘宽这些人,对于迁大明宫,是有抱怨的,所以他们反对。

    可似王不仕这样的人,就不只是抱怨这样简单了,王不仕的旧宅子,前日才卖,得了三千两银子,又买了一套新宅,这等同于,王不仕几乎将自己身家性命,统统都丢进了新城里。

    这两日,房价据说又有上扬的趋势,最新的价格,到了一万二千五两,可结果,刘宽这些人,一上奏,说是陛下要回紫禁城,这新城,可是一片荒芜啊,之所以价格不断上扬,除了什么学校和医院,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这里距离皇宫和未来的官署,不过咫尺之遥,现在好了,若是陛下不在此长居,这里只不过一个别宫,迟早要荒废,这里的房子,也就一钱不值了。

    自己的银子,统统掏了出去,不只如此,两套房子,还欠下了钱庄一万七千两的房贷,你大爷,这里若是成了废墟,一钱不值,何止是我王不仕,我王家世世代代,都完蛋了,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所以,刘宽是抱怨,而王不仕干系的,却是身家性命。

    你刘宽弹劾,不过是显露自己的风骨,而是王不仕早就想好了,谁敢要我王不仕家破人亡,我王不仕就不活了,杀你全家!

    王不仕眼睛里充斥着血色,那人间渣滓四字,格外的刺耳。

    这个时候,也懒得讲什么道理,去你的吧。

    他二话不说,振臂一呼:“狗贼刘宽,无耻之尤,今在此胡言乱语,不忠不孝,此等庙堂之中的朽木豺狼,迟早……遗祸天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不杀此人,难平民愤!”

    说罢,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便已如疯狗一般,冲到了刘宽面前,二话不说,左右开弓,一个耳刮子啪的便摔下去。

    诶呀……呀……呀……

    刘宽一声惨叫,到现在,他脑子里还发懵呢。

    咋……咋……回事啊。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王不仕却已抓着他的衣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面上杀气腾腾,将刘宽提起:“狗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群臣顿时哗然。

    疯了……彻底的疯了。

    那些原本还进言的人,还有那些满腹牢骚的人,都已面如土色。

    倒是王不仕一声大吼,那些个买了新房的,这些日子早已是焦虑无比,首付两三千两,借贷八千上万哪,有的人,还买了好几亩地。

    他们对这刘宽,真是恨之入骨,就巴不得吃他的肉,寝他的皮了。

    有王不仕打头,内心的焦虑,以及仇恨,在这一刻,顿时爆发了出来。

    这些人纷纷道:“说得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班中,竟有上百人涌出来,激动的面色殷红,个个龇牙裂目,便蜂拥而上。

    可怜那刘宽左看看、右看看,救人哪,谁来救救我,为啥……为啥……从前那些慷慨激昂的人,现在……现在都不见了……

    这是为啥呀……

    ……………………

    第一章送到,好难受,为啥这么用心写书,没人支持呢,诶,今天继续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