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时间am05:27
学园都市，外环区，向阳小道
“呼，总算是赶上了。”
步履匆匆地走在返程的小路上，从一小时前开始几乎就没有歇过脚的墨檀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逐渐开始稀薄的星空，眼中划过一抹难掩的不安。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他其实并不是很赞同自己不久前那过于仓促的决定。
原因很简单，正如人格为‘绝对中立’时自己所想的那样，这种冲动的决定就算成功了，也仅仅只是连治标都谈不上的拖延。
将语宸和自己之间那脆弱的平衡，稍微延长一些而已。
诚然，那份感觉确实可以被称之为‘幸福’，但也仅仅只是错觉罢了，身为当事人的墨檀完全能够体会‘自己’的心情，但这却并不会动摇已经注定的结局。
墨檀这个人没办法跟语宸在一起，事实上，他根本没办法跟任何女孩在一起。
这是无可回避的，任何所谓的挣扎全都是自欺欺人。
但没有办法，毕竟选择欺骗自己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现在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地把这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发生的会面做到天衣无缝，尽可能地去把任何会造成极端后果的意外扼杀掉。
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诚然，已经跟了自己很久的科尔·舒伦非常优秀，哪怕是他并不怎么擅长的演技方面，也足以碾压过去很多表情还不如土拨鼠丰富、破个皮就能哭嚎半小时、台词功底和代入水平比不上鹦鹉的当红艺人，但他终究只是个npc，是一个世界观与寻常玩家截然不同的npc。
一直在试图了解异界人、而且已经初具成效的菲雅莉在聊天时都会被‘自己’凭借维度差碾压的气急败坏，更别提科尔这种之前自己并没有刻意为其补习异界知识的本地人了。
在巨大的世界观差异下，光是让一个普通的异界人理解什么是智能手机都有着巨大的难度，更别提在聊天中活学活用了。
除此之外，还有聊天频道、现实世界的人际关系等各种极有可能出现问题的‘点’，无论是任何一个地方出问题，结果都是难以设想的。
现实中好歹还有个伊冬能帮忙打个掩护，游戏里可没有，那zombie现在功夫不到家，在这个敏感时期甚至连城都不敢进。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莱斯兄弟帮忙把最麻烦的尾巴环节搞定了，科尔甚至连‘默’这个角色都没办法冒充，那样一来就是彻头彻尾的地狱难度了。
毕竟冒充一个只认识季晓鸽和几个npc小伙伴的普通玩家，与冒充‘墨檀’这个在现实中与季晓鸽、语宸都十分熟悉，有茫茫多话题可以聊的熟人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且在性格方面，虽然季晓鸽也是个聪明的好姑娘，但无论是何种人格下的墨檀，都一致觉得科尔冒充‘黑梵’的话九成九会被语宸察觉到端倪。
事实上，别说是科尔了，就连墨檀自己，在几次下线聚会时人格出现变化的不久之后，语宸都会流露出困惑之色，虽然仅仅只是‘困惑’而已，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还是墨檀自己演自己！
换而言之，就算是再怎么敏锐的女孩都很难揪出一个精神病的精神问题，但是冒名顶替这档子事儿可就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了。
墨檀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他给科尔灌输了自己概念中所有可能会在那场‘小聚’中被提到的问题，他找莱斯兄弟定制了可以在配合【百态】的情况下完美复刻出‘默’这个角色的道具，他做好了自己能做的一切铺垫。
在伊薇的运作下，这段时间双叶和戴安娜的时间都会比较紧张，丑角牌这边也可以帮忙负责转交【百态】。
而届时会以‘黑梵’身份出现在那场小聚中的自己，也会尽可能地去进行辅助。
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累啊……】
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墨檀苦笑着摇了摇头，整个人都七荤八素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
嗖！！！
忽然，一阵破空之音从墨檀身后传来。
没有丝毫犹豫，墨檀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侧步拧身，反手抽出腰间的【正义曼陀罗】，以奔雷之势拍向不知何时突然摸到自己背后的袭击者。
抵达学园都市之后不久就发现有人监视自己，之后甚至连同牙牙也被某个操控着【汪虫】的人盯上，墨檀这段时间以来几乎从未疏于过警惕，尤其是在这种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尽管始终静不下心来，但他还是冷静地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唉哟！”
一声惊呼突然黑暗中传来，映在墨檀那双竖瞳中的身影原地一个踉跄，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他那不知为何冲势突然受阻的一剑，并在短暂地停顿后继续奋力扑了过来。
【残月】激活，面对袭击者那毫无章法的飞扑，心下有些茫然的墨檀轻松避开了那道身影，却也没再趁机出剑，而是用自己空着的左手在对方背上轻轻一推……
啪叽！！！
身穿轻甲的女人以非常不体面的姿势摔在了地上，而且因为下身穿着短裙的原因，完美地达成了一次教科书般的走光。
而墨檀出于绅士风度，尽管身处夜幕之下，却还是下意识地别过了头，当然，就算他不回头也没关系，因为系统早就在那人摔倒的瞬间把马赛克贴上去了。
“机会呀！”
但见地上女人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叫声，原地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高举着手中的麻袋第三次冲向墨檀，并在同一时间大叫道：“阿炯！古树！一起上啊！”
“不要。”
一个毫无干劲的男声从不远处响起，语气中溢满了蛋疼之情：“算我求你了，咱能不能别发疯了，你看不出人家是在让着……喂！古树你干啥！”
“执行团长的命令呀。”
另一个听上去十分清朗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道扭曲的风刃从不远处打着旋地飞来，精准地封住了墨檀的躲避角度。
无奈之下，墨檀只能原地不动，伸腿在那高举着麻袋的女孩鞋尖处踹了一下。
非常非常轻的一下。
然后就是……啪叽！
没错，那个女孩再次摔倒了，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栽个狗呛屎，而是在地上轱辘了半圈后原地来了个鸭子坐，气急败坏地指着墨檀叫道：“可恶！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墨檀：“……”
“我特么真是服了。”
第一个响起的男声感觉已经快要蛋裂了，向黑暗中的另外几个人提议道：“要不咱们回去吧？”
“呵呵。”
第二个男声笑了笑，显然是没打算走。
“秋月你别闹啦……”
然后又传来了一个听上去有些弱气的女声，哆哆嗦嗦地说道：“这样真的不好啦！”
“我想应该不是这个人。”
第四个非常平静的声音响起，声线清澈而淡然，不过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可言。
“我就知道……”
几乎是在面前这个麻袋女开始呼喊的同时就反应了过来，完美猜中了对方身份的墨檀苦笑着把剑收回了鞘中，弯腰对少女伸出了右手：“好久不见了，秋月团长，还记得我吗？”
“啊？”
身高一百六十公分不到，发型是清爽的单马尾，有着长睫毛大眼睛的漂亮女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墨檀的手站了起来，看了后者好一会儿才纳闷儿道：“你谁啊？”
“默，汪汪小队的默。”
墨檀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见面前这位名为秋月的少女依然没有半点反应过来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不久前曾经在工匠镇附近遇到过，还一起抵抗了实力强大的劫匪，有印象吗？”
“啊！”
爱凑热闹团的团长，游戏id名叫秋月的女孩立刻用力拍了下手：“你王八呢？”
“……”
饶是墨檀，在对方这几乎是在蹦迪的脑回路面前也愣了一下，反应了大概两秒钟才轻笑着回答道：“王霸胆跟我的其他几个伙伴也在学园都市。”
“哦哦，那么好的王八你为啥不随身带着？”
“呃……太晚了，不太方便……”
“那你还要那王八吗？不要给我呗！”
“这……虽然那家伙确实有点遭人嫌弃，但我姑且还是不打算把它送出去的。”
“我用石榴跟你换，石榴你认识呗？长得可好看了，胸还大！而且特别好养活！”
“还请恕我拒绝。”
“嘁，你这人真固执。”
“抱歉……”
“那你为什么要杀明榊？”
“啊？”
“问你话呢！你干嘛要杀明榊啊？她欠你钱了吗？”
“没有……”
“没欠你钱你为啥杀她？她那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
“……”
墨檀无语了，字面意义上的无语了，他觉得自己跟这位秋月团长之间绝对发生了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误会，而且从对方那乱七八糟支离破碎的话语来分析，饶是自己的口才还算不错，一时半会儿也够呛能解释的清。
于是，他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
“适可而止啊你这笨蛋！！”
同样是爱凑热闹团的一员，长相普通、身材普通、装备普通，墨檀记得应该是名叫史密斯的少年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直接从背后锁住了秋月的双手，大怒道：“能不能别丢人了！”
“放手！你这个打杂的！”
秋月勃然大怒，立刻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我可是团长，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与此同时，另外三人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有着茶色长发，身材纤细的眯眯眼帅哥，名叫古树的团员对墨檀优雅地行了一礼：“看来是个误会呢。”
“对……对不起！”
相貌可爱，身材极好，名叫石榴的栗发少女则是直接一个九十度鞠躬，面红耳赤地对墨檀道歉。
“……”
皮肤白皙的小个子少女，走在最后面的，平静地看了墨檀一眼，啥都没说，这位是爱凑热闹团的明榊。
“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
墨檀先搀了一把鞠躬幅度已经逐渐向一百八十度发展的石榴，然后看向感觉上比较容易交流的史密斯，好奇地问道：“秋月团长刚才说的杀人到底是……”
“明榊被杀了。”
知道墨檀玩家身份的史密斯也没藏着掖着，他叹了口气，一边死死地禁锢在依然不住挣扎的秋月，一边干声道：“就在几小时前，当时我们正在吃饭，一个人出去散步的明榊忽然发消息给我们，说自己被人杀了，刚重建完角色，可能要晚些回来。”
墨檀：“啊？”
“好像是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被人袭击的。”
古树微微颔首，补充道：“地点就是在这附近，她没有看清楚凶手就被送回登录空间了，不过运气还挺好的，不但重新随机到的种族还是人类，而且刷新地点也在学园都市附近，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重新跟我们汇合了。”
石榴也点了点头，怯生生地说道：“然后秋月就说要来这里蹲凶手……阿炯……啊！是史密斯没能拦住她，最后大家就一起出来了，然后……呜！对不起！”
又一个九十度鞠躬。
墨檀当时就悟了。
“然后就看到我了。”
他挠了挠头发，苦笑道：“抱歉，我从那边一路走过来，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你自己就是可疑的人！明榊可能就是你杀的！凶手都不会说自己是凶手！”
“呃……但确实不是我。”
“不是你的话，你为什么会在这种没人的地方瞎转悠！”
“……”
“说话啊！你是不是心虚了！”
“我……迷路了。”
“哈！我就知道是你！”
听到墨檀如此‘敷衍’的解释，秋月顿时精神一振。
史密斯也在同一时间投来了‘兄弟你好歹编个凑合点儿的理由啊’的眼神。
墨檀那叫一个难受啊。
他也想说个好理由出来，但是他刚才是真迷路了啊，他不能撒谎啊他！
幸好，当事人站出来解围了。
“不是他。”
明榊面无表情、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啥？”
秋月大为不解。
“因为……”
明榊皱了皱眉，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左右……
“他是个好人？”
墨檀：“……”
爱凑热闹团其他成员：“……”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终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嗯，尴尬了大概五秒钟左右，然后秋月就接受了。
她就这么接受了你敢信？！
“好吧，既然是好人那就没办法了。”
爱凑热闹团的美少女团长咂了咂嘴，随后便挣脱了史密斯的禁锢，恶狠狠地转头瞪了后者一眼后用力拍了拍面前这个‘好人’的肩膀：“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的墨檀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咳了一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有！”
秋月立刻两眼放光地抓住墨檀的胳膊，兴奋地说道：“把你那王八借我玩两天！”
墨檀：“……”
还是那句话，饶是他思维敏捷、口才极佳，也难以跟上面前这姑娘那跳跃性堪称论外级的思路，所以一时间着实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史密斯愤怒地抬手给了秋月一个爆栗，然后干笑着对墨檀摇了摇头：“不用不用，虽然大家都多少有点不爽，不过当事人心态还是挺平稳的……呃，虽然她什么时候心态都挺平稳的。”
旁边有着茶色头发的法师帅哥古树也点了点头，附和道：“而且我们的等级都不怎么高，一个拿到高阶职业的都没有，就算真找到凶手了，也未必能打得过人家。”
石榴倒是没说啥，不过小脑袋一直跟捣蒜似的点啊点的，幅度可谓是相当剧烈，鉴于这姑娘在秋月的要求下穿得都是那种露出度颇大，一眼望去堪称衣不蔽体的装备，墨檀甚至都没怎么敢看她。
“不推荐过度探究真相。”
明榊则是一如既往地十分淡定，平静地说道：“我的等级很低，就算重建角色也没有什么影响。”
史密斯用力点了点头，再次给了秋月一个爆栗：“听见没，大家都这么说了，你还搁这儿瞎折腾个啥！”
“但是明榊被杀死了呀！”
秋月嘟起小嘴，满脸不爽地踩了史密斯一脚，气鼓鼓地说道：“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嘛？”
“听好了，笨蛋。”
史密斯按住秋月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道：“人活着就会死，而且这只是个游戏，想想你平时对石榴学姐的所作所为，她都社死多少次了？也没见你上个吊给她报仇啊？”
“我要杀了你！”
秋月大怒，然后便被史密斯凭借身高的优势一把按住了脑袋，张牙舞爪地不得寸进。
“咳，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史密斯一边镇压着秋月，一边扯着嘴角对墨檀笑了笑；“默队长你就不用替咱们这帮小人物操心了。”
“这……”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既然人家当事人都表示没关系了，身为外人的墨檀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再加上他现在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忙，所以便也没再继续坚持着要帮忙，只是微微颔首道：“好吧，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小队就住在外环区的林荫客店。”
“哦哦！那你内王八能不能……呜！！”
秋月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被史密斯一把捂住了嘴，惨遭禁言。
墨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面前这几位跟自己还挺有缘分的人挥了挥手：“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刚刚还在明知道自己团长在闹乌龙的情况下对墨檀展开了攻击，脸上挂着和善微笑的古树弯腰对墨檀行了一礼，绅士风度十足。
于是乎，简单地跟五人道别之后，墨檀便再次踏上了归程，拜记性很好的明榊所赐，他已经彻底知道了从这里返回林荫客店的路线，为了加固记忆，他甚至还特意把具体流程发给了伊冬，以便于自己能随时通过聊天记录寻路。
“不过话说回来……”
随手把玩着自己刚入手的【百晓】剑形态，墨檀一边走一边低声沉吟道：“那几个人，真的有他们说得那么弱么？”
诚然，现在的主流玩家群体确实也就是中阶左右的实力，而且爱凑热闹团的几个人看上去也确实符合休闲玩家的条件，但他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当然，这个不对劲里要排除他们的团长秋月和那个所谓打杂的史密斯，墨檀觉得这俩人多半确实只有中阶的实力，史密斯是中规中矩的中阶，至于那位团长大人……嗯，等级估计是到了，装备目测也还凑合，但要是真打起来的话，就那个胡劈乱砍的画风，换个稍微会打一点的都能以下克上越阶打趴她。
但另外三个人……
墨檀眯起双眼，首先开始回忆起古树之前从黑暗中向自己挥出的那道风刃。
理论上来说，那只是一个低阶魔法，尽管在古树‘中阶’的实力下强度要高上不少，但还是很难对‘默’这个能在个人战力排行榜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角色造成困扰。
【但那个时机和角度……】
墨檀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总觉得如果那并非巧合的话，古树那道风刃在各方面的拿捏上都可谓是登峰造极，在那种情况下几乎做到了一枚低阶风刃所能做到的极限。
因为双叶经常会给‘黑梵’分享一些无论是魔法还是神术都通用的小技巧（然而因为后者是戒律牧师所以几乎用不上），身边更有一个基础知识非常、非常、非常扎实的陈年老法师，偶尔会上公共空间跟自己对练的伊冬严格来说也是个法师，所以墨檀对于施法者这个体系还是颇为了解的。
而根据他虽然未必精准，但至少还算客观的判断，古树那道风刃实在有些过于犀利了，简单来说就是并不像是‘中阶法师使用的低阶魔法’，而是‘高阶法师使用的低阶魔法’。
从突然性和效果来看，墨檀觉得古树至少也得有在神秘学领域浸淫了数十年，现在凭借着【辣焦粉】这种神物突然拉高了硬实力的资深大法师贾德卡差不多的实力，甚至如果只看刚才那一招的话……其战斗素养甚至能够比肩成天琢磨怎么弄死自己的双叶。
至于那个被害人，也就是游戏id叫做明榊，似乎被秋月赋予了‘神的使者’这一设定的姑娘，墨檀看不透。
单纯的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尽管她从各方面的角度来说都是一个有着三无属性的普通少女，也没有那种你闭上眼睛之后甚至连气息都察觉不到的高手气场，但墨檀却依然觉得这个姑娘并不像她所显露出来的那么普通，原因不明。
至于石榴……
那个可怜的姑娘乍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跟秋月和史密斯一样，是个很普通很休闲很菜鸡的玩家。
但是！
单论她之前那句明显是说漏嘴的‘我叫石榴，是个边缘人’，其可疑程度就比古树和明榊两个人加起来都大了。
要知道秋月给石榴的中二人设是‘未来人’，凭墨檀的眼力自然不会认为石榴那天只是单纯地口误。
毕竟他是知道的，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批自称‘边缘人’的异常存在。
所以，综上所述，他实在没办法用平常心看待那个各方面都让人觉得很好欺负的姑娘。
【算了，想太多也没用。】
墨檀心力憔悴地叹了口气，低声嘟囔道：“与其去琢磨别人的事，还不如好好想想明天到底该怎……”
……
同一时间
西北大陆，托里尔城邦东境，河狸镇远郊
……
【您已紧急断开连接，请选择是否重连……】
“嗯？！”
在离开镇子后的第二十分钟就顺利迷失了方向，这儿正在原野上漫无目的游荡的年轻男子忽然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边的那片拂晓：“是谁在说话？！”
【您已紧急断开连接，请选择是否重连……】
没听过的女声第二次响起，虽然悦耳，却充满了冰冷的机械感。
那是并非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直接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腰间的长剑，年轻的冒险者警惕地眯起了眼睛，今天发生的怪事已经太多了，但就算是那个似乎跟自己说了什么的吟游诗人，也没有刚才那两句直接响彻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来的奇怪。
【您已紧急断开连接，请选择是否重连……】
第三次。
他原地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去屏蔽那让自己越发焦躁起来的声音，将手从剑柄处移开，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然后——
就在他闭上双眼的一瞬间。
按理说应该被黑暗覆满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
他立刻重新睁开双眼，似乎想要证明些什么。
他成功了，拂晓还是那片拂晓，原野还是那片原野。
但是……人，是需要眨眼的。
所以，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的他，又一次在黑暗中看到了那个愈发清晰起来的背影。
不仅如此，那个越来越让他感到熟悉的‘存在’，正在慢慢转过身来。
【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突然涌出了一股强烈的冲突，那就是阻止自己闭眼后才能‘看到’的存在彻底回过头来。
不可以！
别转过来！
不要面对我！
他拼命瞪大眼睛，试图不再去‘看’。
温热的风，拂过了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
雪白的云，遮住了那轮若隐若现的朝阳。
……
同一时间
光之都，内城区，曙光大礼拜堂地下12层：黄昏礼拜堂，异端裁判所
并不奢华但姑且还算整洁，甚至还有一些简单家具和盆栽的某间‘拘束室’里，始终散发着稳定光芒的神术符文忽然熄灭了。
被数条流转着淡金色符文的锁链禁锢着四肢，每分每秒都在拼命挣扎着的人影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并在下一秒继续延续着那份毫无逻辑的狂暴。
那是一个乍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只要稍微接触几秒钟就会发现其内核除了无尽的疯狂与混沌外一无所有的驱壳。
这副驱壳穿着无论换过多少次都会被他很快弄得破破烂烂的布衣，有着一头凌乱的黑色长发，无时无刻都在发出嘶哑的吼叫，无需进食、无需饮水，生理需求为零，生命体征却十分稳定。
如果……它也配被称之为‘生命’的话。
至少在每隔三天才会下来巡视一圈的审判者眼里，这个东西只是一个可悲的怪胎而已，与其关押在这里浪费资源，直接把它净化掉还要更仁慈一些。
但哪怕是相较于其他信徒来说性格十分极端的审判者们，也不敢无视圣女殿下和教皇冕下的命令，自作主张给这东西个痛快。
关着就关着吧，反正这里已经安静太久了，能听个响也不错。
执勤者是这么想的。
但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刚刚那短暂到根本无法察觉的‘安静’过后，某种并非生命的‘概念’已经苏醒了。
而清晰感知到了这件事的‘影子’，则感到了些许困惑。
伟大的主人，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伟大的主人，似乎好像十分痛苦？
不可理喻，无法接受。
尽管只是影子，但它依然无法容忍将自己映射在这个世界的伟大存在忍受半点屈辱。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忠诚的影子奋力挣扎着，它并不需要刻意遵循主人的命令，将力道维持在绝无可能挣脱禁锢的程度，因为在这个新环境中自己本就没办法挣脱这层束缚。
但是没关系！
这是，荣幸！
是无上荣耀！
这是主人的命令！
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忠诚所反馈的喜悦充斥在影子那微薄的神志中，紧接着，便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因为它是影子，所以它能感觉到，自己的主人很痛苦！
痛苦在持续、在蔓延！
它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事实上，它根本无法完成任何像样的思考。
不过没有关系。
这并不是它应该思考的事。
因为主人已经不会再痛苦下去了。
感受着那不住翻涌着的，依托在自己这个存在上的概念，名为喜悦的情绪支配了影子。
很快……
主人就要被寄存在自己这里的东西取走了。
那份足以抹杀一切烦恼的，绝对的，伟大的，让脑髓颤抖的——
原罪。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终
记忆的尾声，是那抹被云层悄然遮蔽的晨曦。
重新恢复意识之后，视野所及之处尽是明明单调到近乎于乏味，却不知为何让自己觉得无比浑浊的黑暗。
头痛欲裂的错觉愈发严重了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但因为没有办法可以改变，所以不去理会。
同样的错觉，是愈发变得模糊的意识。
事实上，现在的自己似乎格外清醒，只是因为不想去深入探究周围这片浑浊的黑暗，刻意想要停止思考罢了。
然而越是这么想，思绪就越是停不下来……
说来可笑，明明有着大片大片的记忆空白，自己却依然可以做到在这种情况下不间断地去思考。
只是……
我到底在思考着什么呢？
这个原本以为自己即将走向生命终点的人，忽然开始感到好奇。
按照阿拉密斯的说法，人在死前脑海中似乎会走马灯般地自己这一生中那些或重要或不重要的场景，反正就是一个类似于总结的回顾。
但自己似乎有所不同……
日出夜隐，月落星沉，自己在这一刻，脑海中既然只有这些常识性的东西。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如果阿拉密斯说的没错，自己那失控的情绪多半应该会向浴火冒险者小队之类让人印象颇深的地方偏移，而不是这些乏味可陈的尝试定理。
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阿拉密斯没死过，那些向他传播死前会怎样怎样的人也没死过，所以这种事本就是当不得真的。
真的很可笑，就像那些盲目信仰着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将自己催眠、欺骗乃至彻底洗脑的可怜人一样可笑。
就好像啊……
一个已经彻底被偏执冲昏了头，被无数同样可怜的人洗脑，坚信这个世界存在极乐世界，且抱持着只要自己怎样怎样，别人怎样怎样，扑街之后就能到另一个地方去享乐的荒谬理论。
你问他，存在极乐吗？
他说，存在的。
你问他，你见过极乐吗？
他说，我知道它存在的。
你问他，你为什么知道它存在呢？
他说，经书上是这么写的。
你问他，谁写的经书？
他说，是德道高人写的。
你又问，高人写经书时是死是活，还是死去之后又活了过来？
他不说话了。
你笑了，说死人是不会写书的，只有活人才能写，而活人没死过，所以是没验证过极乐是否存在的，所以说好听点是杜撰，说难听些是欺骗。
他怒了，觉得你这种人不配拥有极乐，理应去那十八层地狱悔改。
可笑的是，所谓地狱的存在，同样无法被任何人用任何手段证明。
所以这种事本就是经不起推敲的。
诚然，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存在那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很多高人也确实有他们‘高’的道理，冥冥之中或许也存在‘因果’或者类似的概念，但那终究是不可知且无法验证的。
没有必要去全盘否定，毕竟那些伟大的力量倘若确实存在，太头铁的话可能会遭重，但盲目的狂热同样不可取，因为最愚蠢的人就是那些对未知笃定不已，坚信不疑的人。
‘极乐或许是存在的，做好事可能会有好报的’，足够理性且智慧的人，往往都会这么去说，谁都不得罪，信也不会挨人揍，不信也不会遭雷劈。
他哑然失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只知道有无数自己理应闻所闻问的知识从意识深层涌出，却并没有让自己感到头昏脑涨。
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被更加匪夷所思的自己匪夷所思的接受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所以没关系。
没有任何难以接受、无从考据的事出现在自己的思绪中，依如那虚无缥缈的极乐。
自己视野所及之处，只有绝对中的绝对，真实中的真实，依如……
“这片浑浊的罪。”
重新取回了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嘴角的弧度敛去，表情无悲无喜。
然后——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刚刚还让墨感到恐惧的声音再度回响在他耳边，却再难干扰这份罪业的心神。
“很好。”
他抬了抬手，挥去了眼前这份从未消散过的真实，重新回到了坚实的原野上，在正值没有半颗星斗，月影隐没，晨曦被云层遮蔽的昼夜更替之时，再次睁开了双眼：“回来的，还算是时候。”
【欢迎回来，混乱邪恶的墨，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伴随着最后一声系统提示音的落下，那个名叫墨的冒险者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这个身穿一袭还算精良的铠甲，黑发黑眼的年轻男子，重新取回了自己的玩家身份，为这场并不算盛大的预演落下了帷幕。
之前那些日子里的一切，都宛若一场扑朔迷离的梦境，尽管在他醒来之后并未留下半点感动。
难以抑制的，一道无形的气劲横扫而出，宛若强风吹拂般扫过这片杳无人迹的原野。
重新被这个世界证明的原罪疯狂地肆虐着，哪怕是它的凭依体都无法轻易令其安分下来。
如果此时此刻的墨并没有独自游荡在这个地方，而是依然身处河狸镇中央那个小酒馆中，尽管只是泄露出一点点气息，恐怕也足以让那个镇子变成历史了。
“多管闲事。”
眼中闪过那个吟游诗人不知为何变得模糊不清的面孔，墨冷笑了一声，在第一轮轰然爆发的‘概念’消散后戴上了【封罪】。
伴随着人物面板中各种属性的飞速下滑，盘踞在他身边那片足以逼疯让任何智慧生物‘概念’也随之烟消云散。
但是……
“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
转头看了一眼天柱山的反方向，他缓缓往前踏了一步。
身上那早已不堪重负的铠甲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件做工精致的黑色礼服，名为【破碎囚笼】的宽大披风在他身后狰狞地舞动着，腰间那柄长剑上的低阶附魔瞬间溃散，并在下一秒被收到了背包中，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对通体惨白、上面流转着大量黑色符文，长约八十公分的梭型短刃。
原本只遮着上半张脸的面具【封罪】开始扭曲，很快便化为一张宛若镜面般光滑的全覆式假面，将主人的面孔完全隐藏了起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身上那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墨的身形竟然猛地拔高了近十公分，并不外显的肌肉轮廓也比刚才明显了不少。
顷刻间，墨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然后他的身形一晃，以寻常史诗阶盗贼都远远比不上的速度向前电射而出。
……
三分钟后
“站住。”
清脆的警告声突然夜幕下响起，与此同时，一道碧绿色的流光宛若流星般从天而降。
墨沉默地停下脚步，任由那道流光砸落在自己身前，并在同一时间幻化出无数枝条，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束缚在原地。
“你好，怪物。”
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精灵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紧紧束缚着目标躯干的藤蔓上，低头俯瞰着那个浑身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诡异存在，冷冷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秋露·竹叶，目前是一个无业游侠，顺便……兼任天柱山的代行者一职。”
“你好，渣滓。”
墨微微仰起头，面具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找我有事？”
“是啊，我打算视情况而定……”
名叫秋露·竹叶的女子随手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块水晶，淡淡地说道：“是选择就地把你杀死在这里，还是把你带回去给那几位高阶观察者研究。”
下一秒，【天启水晶】轰然爆碎，黑色的光柱冲霄而起。
“看来你的运气不错，杀死法拉·奥西斯的怪物先生。”
秋露目光微凝，将两枚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掌心的种子抛到地上，冷声道：“你可以再多活一段时……”
“或许吧。”
从背后同时用腰间那两把【罪之剪】洞穿了精灵女游侠的喉咙与后心，墨淡淡地说道：“但你的运气似乎不怎么样，精灵。”
结果就在下一瞬，秋露·竹叶的身影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而两条直径需要双人合抱的藤条则轰然从地底钻出，卷向凭借对暗影步的再开发挣脱了束缚的墨。
“或许我的实力确实不如奥西斯，但你又如何呢，怪物？”
三枚呈品字形的利箭破空而至，完美地封死了墨的回避角度，迫使他在‘被藤条卷入’和‘被射穿双臂’之间做出选择。
【半步传说么……】
在秋露再次出手的同时，墨已经精准地判断出了她的实力，然后屈指一弹，凭空唤出了数道激雷，勉强遏制住了那三枚箭矢的冲势，接近着又洒出了数道灼热的火轮，逼退了那由下自上狂卷而来的藤蔓。
“呵，不仅是个盗贼，还是个法师吗？”
同样精通游侠与德鲁伊技艺的女精灵笑了笑，目光却愈发冰冷了起来：“还真是让人亲切啊~”
一阵与其画风严重不符的低吼从秋露口中响起，只见她原地跃起，竟然在半空中化作一只通体纯白、身上还烙印着月轮徽记的巨型猎豹。
试图拉开距离的墨刚退了半步就被这头凶手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背后，尽管右手的那柄【罪之剪】第一时间反手切出，却依然没能完成反制，短短几秒钟就被面前这只‘月刃豹’的尖牙和利爪逼回了那两条粗壮的藤蔓旁边。
这位有着半步传说水准的代行者并没有演绎出多么高深的战斗技巧，更没有把场面搞得宛若神仙打架般炫酷，她只是有条不紊地逐渐扩大着自己的优势，每一击都足够优雅、致命、恰到好处。
她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事实上，秋露·竹叶甚至没想过仅凭一己之力就把面前这个怪物留下来，之前那番话的唯一作用只是用来麻痹后者，聪明的女精灵从最开始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拖住对方！
此时此刻，至少有三个代行者正在以最快速度向这边赶来，而天柱山那边多半也已经派出了专门负责精密作战的别动队，所以自己只要尽可能地把这个终于露出行迹的怪物限制住就足够了。
只可惜，尽管她的心思已经足够缜密，演技方面也堪称天衣无缝，但面前这个早在数日前就已经料想到这一幕的‘怪物’在准备方面只会做得更充分。
说真的，破局的办法着实有些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枯燥乏味。
硬接了秋露的一爪，生命值直接下滑了18%的墨随手从行囊中拿出了一张白主教欧西里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随机传送卷轴，稍微一发力便将其从中间撕成了两片。
“糟糕！”
尽管秋露在第一时间恢复成人形，抛出一枚流光四溢的护身符试图干扰传送，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刺眼的银光在自己面前爆发开来，吞没了那个该死的怪物。
直到对方的气息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中，那枚充满了圣洁气息的护身符才猛地爆开，荡出了一片宛若晨曦般炫目的金色涟漪，搅乱了空气中的元素流动。
“真是……亏大了啊。”
只有不到四百岁的年轻精灵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然后一脸颓丧地俯身捡起了那个虽然依旧精致完好，但已经不再发光的护身符，低声喃喃道：“这要是被发现我随随便便就给用掉了，我怕不是会被打死啊。”
不过毕竟是天柱山的代行者，秋露·竹叶很快收起了刚才那副怅然之色，拿出一个小巧的绿色笔记本飞快地将自己刚才所见记录了下来，因为事情的重要性极高，所以她记载的十分详尽，恨不得把自己跟对面那只怪物的每个动作细节都记下来，就跟写似的……
综上所述，一份‘酿成了班瑟城惨剧、一手促成代行者法拉·奥西斯陨落，高度疑似是天启之影的存在近期出没在西北大陆，实力为法师、盗贼双系史诗’的报告，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完成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终
游戏时间AM06:18
沙文帝国，王都特洛恩，罪爵邸
“……”
虽然并没有任何安排，但季晓岛依然没有像自家姐姐那样早早下线，一方面是她觉得自己现在本就处于‘睡眠状态’，下线醒来后反而会导致睡不饱觉，进而影响到身体状态，另一方面则是季晓鸽这会儿多半正处于下线后睡不着觉的兴奋状态中，自己要是敢在这会儿离开游戏舱的话，自家姐姐多半会好心准备夜宵。
有一说一，季晓岛非常抗拒自家姐姐准备的夜宵。
其中有五成原因，是因为季晓岛尽管是那种偏瘦的体型，体重甚至还要略低于同年龄同身高的女性平均值，但与自家那只怎么吃都胖不起来的姐姐不同，季晓岛如果摄取了过多能量的话，也是会长肉的。
哪怕大家都觉得她已经非常瘦了，哪怕她应该不是那种担心自己会不会变胖的性格，但事实上，就算是气质清冷、待人冷漠的季晓岛，也是非常在意自己身材的！
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正如很少有男人能够真正从中二毕业一样，是堪称世间法则的至理。
至于另外九十五成的原因，则是哪怕季晓岛再怎么不想面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喜欢的姐姐完美继承了母亲大人的天赋，简单来说就是跟‘料理’俩字儿天打雷劈的不合适，这一顿夜宵下来，自己可能会死。
当然了，应该并不至于直接去世那么夸张，但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与SAN值着想，季晓岛还是想要尽量避免这种事的。
之前爸爸妈妈在身边的时候，自己还能让父亲帮忙赴死，但这会儿可是只有自己和姐姐住啊……
看起来颇显孩子气地坐在卧室的窗沿上，气质清冷的暗精灵少女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哆嗦，暗下决心要在游戏里坚持到最后一秒。
就在这时——
伴随着一阵莫名的悸动，她下意识地转头向西北方的拂晓看去，并在之后失神了整整一秒。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所以便直接出声唤了一句：“朵拉。”
“是。”
在季晓岛的要求下，朵拉并没有一直披着那套冰冷沉重的骑士铠，这位肤色白皙到几乎透明，身穿暗蓝色长裙，相貌美丽气质却愈发妖异的女骑士从黑暗中款步而出，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季晓岛依然注视着西北方的天空，头也不回地问道：“比如说，你体内那份被他赋予的力量……有没有产生什么变化？”
朵拉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摇头道：“很可惜，自从梅林大师告诉我可以停止用药的时候起，主人赐给我的力量就已经不会再时不时地出现波动了，所以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嗯，抱歉。”
季晓岛抿了抿嘴，淡淡地说道：“我忘了你已经彻底完成融合了。”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朵拉摇了摇头，轻声道：“无论是决定忘记那些我已经忘记的事，还是宣誓效忠主人，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完成融合前那点副作用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而已，说真的，您大可不必因为我而对主人和梅林大师感到不满。”
“我搞不懂……”
季晓岛轻声叹了口气，喃喃道：“有关于你的事，我多少也从加雯那里听到了一点。”
朵拉莞尔一笑：“是的，抛开那些我已经不记得的事，加雯女士所知道的那些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为什么要来？”
没有任何铺垫，季晓岛盯着朵拉的双眼，直言不讳地问道。
“所以为什么不走？”
而朵拉·希卡则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平静地反问了一句。
季晓岛微微一楞：“你说什……”
“我知道这个问题您已经听厌了。”
朵拉柔声打断了面前那表情有些微妙的暗精灵女孩，平静地问道：“但正因为这件事并不合理，所以加雯女士、梅林大师、亚瑟殿下乃至加洛斯公爵他们，才会经常提及这个问题，不是么？”
季晓岛沉默了。
“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自己过来这里、奔赴主人身边的理由要充分得多。”
朵拉狡黠地扬起了嘴角，倚在窗边转头对季晓岛笑道：“至少他救了我的命，把我从那个神圣、高贵、令人作呕的炼狱拉了出来，赋予了我新的生命。”
“……”
季晓岛继续沉默着。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干脆就让他连同‘存在的意义’这种事，也一起给予我吧。”
朵拉耸了耸肩，然后有些没辙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能想到的理由，大概只有这些了，剩下的我已经忘记了，所以不知道。”
季晓岛轻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确实，比起我为什么不走，你来这边的理由要充分很多呢。”
“呵呵……”
女骑士只是笑了笑，然后便同样出神地望向窗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真是讨厌啊，明明是我主动要求的，现在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去想自己到底忘了些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等那个人回来……”
“不，那可不行，作为骑士是不能给主人添麻烦的，何况我相信自己，既然是‘我’自己觉得应该忘记的事，那肯定是忘掉最……嗯？”
并没有彻底把话说完，朵拉忽然微微眯起了眼睛，面露困惑之色。
“怎么了？”
察觉到朵拉异色的季晓岛好奇地眨了眨眼。
“海登似乎有什么发现。”
朵拉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便眉头轻蹙地转向房间内的某个地方。
“海登？”
季晓岛很是不解地顺着朵拉的目光看向花瓶旁那个平平无奇的角落，困惑道：“那是谁？”
“诶？他不是一直在保护您么？”
朵拉也是一懵，很是理所应当地指向那个悄然出现在墙角的身影：“很久以前就被主人收为仆从的海登啊。”
【海登？】
季晓岛瞪大眼睛，这才恍然发现，朵拉刚刚说的恐怕是【隐嫉】的真名。
没错，出现在房间角落中的，正是从很久以前就被墨命令跟随并听命于季晓岛的召唤生物，因为几乎永远都处于高达9级的【次级绝对隐匿】状态，而且还做不到像很多召唤生物（比如谷小乐的所有式神）那样经常与旁人互动，所以存在感低得令人发指。
诚然，这个身高将近二百公分，浑身都被包裹在漆黑色的绷带中，畸形双臂上扣着一对巨型半月刃，背上还有一具铡刀的召唤生物确实很强大，尤其是在他那位主人在很久以前突破了高阶，逐渐解放出他的真正力量之后，此时此刻的【隐嫉】已经足以媲美寻常的史诗阶强者了，再加上那蛮不讲理的‘隐匿等级恒定为9’的特质【隐寂】以及具体描述为‘没有气味、没有声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没有影子’的特质【静守】，足以让这只召唤生物在特定环境下发挥出远高于其理论战斗力的巨大能量。
比如，刺杀者。
比如，保镖。
就现阶段而言，完全不缺乏高端战力也用不着怎么见血的‘罪爵阵营’并不需要一个过于专业的刺杀者。
所以，隐嫉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季晓岛的私人保镖，偶尔还会客串一下打手，比如之前面对太阳王朝余孽的那场战斗中，他就有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不过季晓岛很清楚，之所以把隐嫉分配给自己，并不是某人刻意对自己这位罪爵邸的女主人‘特殊照顾’，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太弱了。
因为身处的环境比较特殊，所以始终稳居个人战力排行榜第三顺位的季晓岛对于‘实力’二字的理解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弱，非常弱。
最初遇到的那个人，是玩家中绝对的No.1。
最初战斗的那个人，是第二顺位的科尔多瓦。
最初熟识的NPC，是随时可能迈入半步传说的加洛斯·巴特大公。
在那之后，传说阶的大领主，帝国元帅加拉哈特也变成了自己人；同时容纳了两个灵魂的白主教欧西里斯虽然只有史诗阶，但境界却是毋庸置疑的传说；原本实力也就和自己不相伯仲的皇储亚瑟在变成白王亚瑟后同样飞快地突破到了史诗阶；刚来到这边时只有高阶实力的朵拉，在梅林的帮助下强行融合完某人赐予的力量后也顺利地晋阶了。
这些家伙都要比能够解决掉排行榜首页中除了前两名以及‘克里斯蒂娜·尤克’这条龙之外所有人的季晓岛强大。
梅林的战斗力倒是不强，但他始终处于最安全的环境，身边还有欧西里斯和亚瑟这两颗弑神星，自然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
加雯的战斗力也远不如季晓岛，但【千面之面】这件装备在自保方面几乎没有死角，同样不需要保护。
所以绕来绕去，这些人中确实只有季晓岛需要一个足够有水平的保镖。
不得不说，这很让她受挫，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不会借助隐嫉的力量，但凡是能够自己解决的事统统亲手解决。
这也就导致隐嫉本就不高的存在感愈发稀薄了。
“海登……”
几乎从未仔细观察过自己这位‘保镖’的季晓岛缓步走到隐嫉面前，抬头看向这个已经跟在自己身边很久的召唤生物，轻声问道：“是他的名字？”
“没错。”
朵拉点了点头，耸肩道：“虽然您和主人平时都用另一个名字称呼他，但这位男士其实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我不知道。”
季晓岛歉然地对面前那微微垂首的畸形怪物笑了笑，摇头道：“我甚至都不知道隐嫉……呃，海登会说话。”
“他不会说话。”
朵拉屈指在隐嫉手腕处那巨大的半月刃上弹了一下，莞尔道：“不过在我成功融合了主人赐予的力量之后，已经可以跟同样被侵染了存在本身的海登完成‘对话’了，当然，他的思路并不清晰，精神状态一直非常混乱，就算再怎么用心去倾听，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能得到一些支离破碎的反馈，但我还是打听到了他的名字。”
“我明白了。”
季晓岛微微颔首，迟疑道：“所以呢？刚才你说海登他怎么了？”
“他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存在。”
朵拉有些困扰地与季晓岛一起抬头看向名为海登，又被系统赋予了【隐嫉】这个名字的召唤生物，不是很确定地说道：“虽然好像在听梦话一样，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试图表达的意思……呜，真是的，他甚至都记不起是从什么开始感觉不到主人的。”
【所以，刚才那个……并不是我的错觉么？】
季晓岛有些失神地看向窗外，目光有些复杂。
半晌之后……
“要喝点咖啡么？”
回过神来的暗精灵少女深吸了一口气，逃避似的走到房间另一边的木架前，背对着朵拉轻声道：“我记得这里还藏着一些不错的豆子。”
“那就麻烦你了~”
“海登要么？”
“哈哈，他没办法吃东西的，不过……唔，他好像听懂了，还试图向你表示感谢。”
“是么，那真是太可惜了。”
“嗯，说的是呢。”
……
现实时间AM07:01
一直到服务器关闭才彻底下线的季晓岛从里面打开游戏舱，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纤弱的身体，紧接着就预料之中地被从旁边扑过来的姐姐一把抱住了。
“晓岛！你玩太久啦！”
早早就已经‘起床’的季晓鸽一边用力蹭着自家妹妹的俏脸，一边嘟着嘴抱怨道：“姐姐本来还想给你做好吃的夜宵呢。”
“呃！”
季晓岛面色一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温柔地反手搂住跟自己穿着同款睡衣的姐姐，低声嗔了一句：“姐……”
“嗯嗯！姐姐在哦！就在这里哦！”
“那个，我最近肠胃不太好。”
“啊！你怎么不早说，乖乖等着，姐姐这就给你去熬点粥，然后咱们去看医生！”
“姐，我不想去看医生。”
“唉，行吧，那姐姐就先给你熬……”
“所以点外卖吧。”
“为啥点外卖呀？”
“唔，因为…….”
“因为？”
“因为我不想去看医生……”
“？？？”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终
现实时间AM07:26
“面对现实吧，姐姐。”
优雅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季晓岛轻盈地站起身来，离开餐桌来到了从刚才起就一直蹲在客厅沙发边上画圈圈的自闭美少女面前，伸手揉了揉对方那头稍有些炸毛的齐肩短发：“乖，吃饭。”
季晓鸽扁了扁嘴，气鼓鼓地把脸扭到一边，很罕见地跟自家妹妹耍起了小性子，抗议道：“不吃！”
“要吃的。”
有些好笑地看着难得跟自己闹脾气的姐姐，季晓岛很是正经竖起食指摇了摇：“早饭不吃的话，一整天都会没精神哦。”
季晓鸽轻哼了一声，抱着膝盖转了一百八十度，只给自己最喜欢的妹妹留下一个漂亮的后背：“不吃不吃就不吃，没胃口！减肥！”
“唉，好吧好吧。”
有些没辙地叹了口气，季晓岛似是放弃了一般起身走回餐桌前，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那我也陪姐姐一起减肥好了，姐姐你不吃早饭的话，那我就省掉午饭和晚饭咯，反正天气这么热，确实是没什么食欲啊。”
然后就见季晓鸽猛地弹了起来，气势汹汹地一路小跑到季晓岛面前，然后挺胸、抬头、左手叉腰，右手稳稳地指着后者的鼻尖，大声道：“不许不吃……唔！”
“好吧，听姐姐的。”
就在两秒钟前飞快地将一只小笼包塞到姐姐嘴里的季晓岛眨了眨眼，然后步履轻快地绕到季晓鸽背后将她按在椅子上，变魔术般地将包子、馄饨、甜豆浆以及一小杯米醋复原到餐桌上，微笑道：“那就快吃饭吧。”
“嘤！”
季晓鸽哭丧着脸，试图撒娇。
大概意思就是我还生气呢，妹妹你不能这样，你好歹多哄我一会儿。
“嘤~”
结果平时气质清冷、不苟言笑的季晓岛竟然歪过脑袋，COS小猫般地将双手举在胸前，楚楚可怜地眨了眨眼，复刻了一个画风更加可爱的撒娇。
然后原本还打算挣扎一下的妹控就直接破防了。
“可恶啊啊啊啊！！！”
一边悲愤地往嘴里塞着包子，季晓鸽一边面色沉痛、口齿不清地叫道：“晓岛你肿么阔以仲么阔爱……呜！”
季晓岛立刻把豆浆塞到因为吃得太急而噎住的姐姐手里，很是无奈地轻抚季晓鸽的后背为其顺气：“慢点吃啊……”
“吨吨吨……呜！”
“都说啦慢点！”
“诶嘿~”
“别傻笑啦，好好吃早饭！”
“嗯呐！”
……
就这样，在季晓岛的软（撒娇卖萌）硬（减肥威胁）皆施下，明明是姐姐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比较孩子气的季晓鸽总算吃完了早饭，然后继续自闭。
“我还以为晓岛你是爱我的！”
鼓着腮帮子趴在桌子上，季晓鸽很是沉痛地对正在刷碗洗筷子的妹妹施加压力。
“爱哦。”
季晓岛点了点头，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残局，一边头也不回地笑道：“很爱很爱哦。”
季晓鸽继续往维持着仓鼠般的嘟嘴状态，愤愤地说道：“但是现在就连你都开始吐槽我做饭不好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
冲过了双手的季晓岛拧上了水龙头，恶作剧般地往自家姐姐那张漂亮的俏脸上弹了弹水珠：“其实姐姐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吧，在料理这方面你确实有稍微欠缺那么一点点才能……嗯，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可以称之为另一种才能就是了。”
季晓鸽皱了皱鼻子，哒哒哒地小跑到季晓岛面前将其一把抱住，把脑袋埋在后者的胸口中，闷闷地说道：“但是晓岛你原来都没有这么说过！”
“因为咱们之前一直跟爸爸妈妈一起住呀。”
季晓岛反手搂住姐姐的肩膀，莞尔道：“那时候就算姐姐和妈妈偶尔做个夜宵什么的，我也可以叫爸爸吃掉绝大部分嘛。”
“爸爸吃的可开心了！”
季晓鸽超大声。
“白姨之前不是说过么，爸爸还是练过的，不然早在跟妈妈谈恋爱的时候就死掉了。”
季晓岛十分淡定地给出了正解。
“但是外公也很喜欢吃妈妈和我做的菜！”
季晓鸽强烈抗议。
“外公偷偷跟我说过，当年他之所以同意爸爸跟妈妈交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爸爸曾经拍胸脯跟他保证过‘你女儿以后做的饭都交给我来承包吧’。”
季晓岛以理据争。
“晓岛你骗人！每次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爸爸总是特别勤快地给外公夹菜！都是我和妈妈做的！”
季晓鸽表示不信。
“是啊，因为他已经把妈妈吃干抹净了，而且还有了咱们两个好女儿，外公还能拿他怎么样？”
季晓岛面无表情。
“哇！爸爸有这么坏吗？”
季晓鸽大吃一惊。
“难道爸爸不坏吗？”
季晓岛提出反问。
“……”
季晓鸽沉默了，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家那位整天不务正业，最大的爱好就是去亲戚朋友家蹭吃蹭喝外加半夜蹲学校门口对那些追求自己的男生套麻袋拍黑砖的爹，好像还真就算不上什么好人。
“完了，晓岛。”
季晓鸽的表情忽然一垮，哭丧着小脸嘟囔道：“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爸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好像已经彻底破灭了！”
下意识地回忆起自家老爹那张虽然不算难看，但又衰又懒又欠扁的脸，季晓岛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姐姐你不会一直到现在还觉得爸爸是超人吧？”
“爸爸说他拯救过世界。”
季晓鸽扁了扁嘴，很是没底气地嘟囔了一句。
“是是是~”
季晓岛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掩嘴轻笑道：“他拯救过好几个版本的世界呢，从打跑喷嚏大魔怪到在外太空抗击广场舞星人，加一起没有上百也得几十次了。”
季晓鸽一脸幻灭：“所以爸爸其实没有在老家隔壁那条胡同用司马缸收服喷嚏大魔怪，也没有迎着广场舞星人的反物质武器炸掉他们的旗舰，更没有‘美少女战友·黑礼服假面’这个艺名吗？”
“姐姐……”
季晓岛抽了抽嘴角，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觉得咱们之间的对话正在逐步向学龄前的水准滑落。”
“唉！”
季晓鸽长叹了一口气，很是委屈地说道：“好吧，那不开玩笑了，晓岛你觉得我的手艺还有的救吗？”
“……”
“晓岛？”
“姐姐，要不咱们还是聊聊黑礼服假面的事吧。”
“欺负人！”
季晓鸽开始生气，嘟嘴道：“坏晓岛欺负人！”
心力憔悴的妹妹捂住了额头，苦口婆心地说道：“姐姐你得面对现实。”
“唔……”
季晓鸽抿了抿嘴，眼中忽然划过一抹狡黠，然后若有所思地嘟囔道：“嗯，说的也是，毕竟我也是大姑娘了，以后总要嫁人的，要是不自量力非要挑战不可能的话，总觉得会很对不起婆家诶！”
下一瞬，炎炎夏日所带来的温热被一扫而空，一抹冰冷的杀意在穿着黑色睡裙，系着粉色围裙的少女眼中划过，但见她樱唇轻启，吐气如兰，发出了一声慵懒的、淡然的、音调微扬的、杀意盎然的：“啊？”
“嗯？”
季晓鸽特别纯洁地，扑灵扑灵地眨了眨眼睛：“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当然不对，姐姐。”
季晓岛微微眯起了双眼，平静地说道：“要征服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那个男人的胃，当然，也包括你刚才提到的……婆家人的胃。”
季晓鸽顿时露出了阴谋得逞的微笑，扭捏道：“但是人家现在还没有男朋友耶！”
“无妨，为了到时候不会手忙脚乱，姐姐你可以先从爱心便当开始研修。”
季晓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不过研修归研修，我不要吃。”
很显然，她并非没看出来自家姐姐的阴谋，只是比起这种小事更倾向于优先考虑怎么毁灭……呃，怎么征服季晓鸽未来的丈夫及其家人的胃而已。
“为什么嘛！”
“祸不及家人。”
“晓岛你刚才还说要征服我婆家人的胃！”
“祸不及自己家人。”
“我好伤心！”
季晓鸽泫然欲泣。
“没事的，姐姐，我会在一旁帮你的。”
鉴于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刑罚，季晓岛终究还是没打算放任自家姐姐一个人独立研制爱心便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家老爹那么命硬的。
“哎呀，不闹啦不闹啦，不过我前几天有在杂志上看到一种小点心的做法，可简单了，姐姐做给你吃好不好！”
“……”
“晓岛你可以一直在一旁监督和教我嘛！咱们严格按照菜谱上的来！”
“……”
“好~不~好~嘛~”
“……”
“教~教~姐~姐~嘛~”
“姐姐你得……按我说的做。”
“好的！晓岛老师！”
“对啦对啦，晓岛你知道吗！我跟忘语、墨檀他们今天要线上面基了！”
“啊？”
“嗯嗯！难得能在游戏里凑到一起嘛，我们打算在学园都市好好聚一下！”
“就你们三个？”
“呃……”
“嗯？”
“其实……”
……
现实时间AM11:47
B市，德馨区，墨檀的公寓
“虽然早知道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结束，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已经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个上午，虽然下楼喂了趟猫，但也只是下楼喂了趟猫，没吃早饭没晨跑甚至连洗漱都没洗漱的墨檀一脸憔悴地喃喃着，看上去异常疲惫。
身体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在精神层面上，此时此刻的他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原因无它，就在墨檀不久前于游戏中告别了爱凑热闹团那一帮人，正往林荫客店那边走的时候……非常突然，毫无征兆地，整个人就断片了。
尽管当时他并没有联系王霸胆，周围的环境也可谓是四下无人，‘默’这个角色多半会直接消失在无罪之界中，但‘断片’这件事本身依然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理由太多了，所以根本没有赘述的必要。
总而言之，这种完全无法支配自己、极度不安的感觉无论是哪个人格下的墨檀，都十分的抗拒。
不过他也只能抗拒……
尽管墨檀姑且算是一个很会解决问题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同样很会制造问题），但他这半年来依然没有找到一个能够改善自己‘断片’问题的办法，就好像他同样治不好自己的非典型人格分裂一样。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他被动切换了两次人格，但无论是出舱时发现时间已经莫名其妙变成了七点，一脸茫然的‘守序善良’状态，还是喂完猫后直接放空大脑在沙发上补了个美容觉的‘混乱中立’状态，还是一觉醒来后人一哆嗦后持续到现在的‘绝对中立’人格，都没有半点解决问题的动力。
如果能解决的话，早就解决了。
一直拖到现在，自然是因为根本就解决不了。
但解决不了归解决不了，该发愁还是得发愁……
尽管没有任何根据，但墨檀总是觉得，这次的断片应该不能是什么回光返照，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天开始，自己多半又会再次面对每天不稳定掉线好几个小时的情况。
菲雅莉那边的生意……
戴安娜那边的忽悠……
看望达布斯的计划……
迪塞尔家族的应酬……
黑梵和语宸的日常……
准备给双叶的惊喜……
这些一眼望去都随时可能会出乱子的事再加上不稳定断片，绝对是雪上加霜，把人往死里逼的那种。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
‘Fa~fa~?’
就在这时欢快的铃声在口袋中响起，墨檀长吁短叹地掏出手机低头一看，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微妙的神色，停顿了好几秒才划开了接听键：“喂？是晓岛同学吗？”
“没错，希望你不会很失望。”
季晓岛那不知为何稍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并在短暂地停顿后继续道：“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还算是方便吧。”
“那就好，我听说……呜……你跟姐姐今天晚上要在游戏里……呜！见……见面。”
“呃，晓岛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赶紧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要见面？”
“嗯，确实是有这个安排，啊！不过语宸也在，你千万别多……”
“我没多想，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盯一下另外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
“呜！”
“你没事吧！听起来好像很不妙的样子啊！到底是怎么了……”
“甜……”
“甜？”
“甜……点。”
“甜点？！”
“嗯，甜点。”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终
现实时间am07:12
b市，德馨区，墨檀的公寓
莫名其妙接下了‘留意那个叫‘默’的渣男，如果发现他有任何不轨行为（包括但不限于饭前便后不洗手、打呼噜、吃饭吧唧嘴、普通话不标准、不爱干净、娘）立刻汇报，顺便尽可能地打听一下那人在游戏外的情报’这个任务，墨檀一脸茫然地放下了电话，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能怎么办？他能说什么？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身为季家姐妹现实中的朋友，这种程度的‘举手之劳’在无罪之界里名为‘黑梵’的他不可能不帮忙，连个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所以他二话没说，立刻在那份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的杀意中应下了这份差事，赌咒发誓一定会把那个名叫‘默’的渣男研究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更是会努力要到对方的线下情报，以便季晓岛大开杀戒。
不得不说，之前那份由墨檀亲手执笔的，名为《论外末恋录》的，被当年季家姐妹的班级买来摄制的舞台剧冲击力着实有点强，尤其是季晓岛扮演的‘小殁同学’用一把柴刀砍翻了整个教室的几十号人那段，那演技、那手法，简直就跟特喵的本色出演一样，隔着屏幕都能让人脸冒虚汗。
综上所述，原本气质就比较生人勿进的季晓岛同学在墨檀眼中已经有些妖魔化了，简单来说就是无限接近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摸出一把柴刀砍穿一条街的冷血女杀人魔’←这种。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对方的要求合情合理且让人蛋疼，但对于自己就是当事人的墨檀来说，这事儿还真没有什么难度，住址是不可能打听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听的，至于那些包括但不限于饭前便后不洗手之类的地方，至少在自己身为‘默’的时候，还真是一样都不占，所以大可以实话实说。
总而言之，在应下了这份差事后，本就心情沉重的墨檀当即就变得更心累了，心累到有些胃疼。
“嗯，说起胃疼，没想到晓鸽同学竟然在完全按照菜谱进行烹饪，旁边还有晓岛同学监督辅助的情况下都能做出可以直接放到自家亲妹妹的甜食……”
墨檀咂了咂嘴，一边回忆着刚才季晓岛在电话中那虽然依旧冷冽犀利，却难掩痛苦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家都要过来就读的昙华大学应该是有料理选修课的，而且里面基本都是些温柔贤淑的女生，以及或图谋不轨，或想白白蹭饭的男生。
【可千万千万别闹出人命啊。】
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墨檀一边在心底默默祈祷着，一边暗下决心自己就算死，也绝对不去报名那门选修课。
宛若一只大号赖皮狗般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心力憔悴且严重胃痛的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开始核实晚上在游戏中的行程，尽管并没有什么用，但还是试图尽可能地把意外降到最低。
……
现实时间am11:10
b市，德馨区，季晓鸽/季晓岛的家
“晓岛你……没事吧。”
季晓鸽一边轻轻抱住强忍着不适，以没睡饱为理由回卧室躺了将近一个上午的亲妹妹，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姐姐做的点心太难吃了……”
面色惨白的妹妹用力摇了摇头，强笑道：“当然不是，姐姐你这个点心做得很好，而且保质期好像还挺长的，所以……”
“所以什么！”
季晓鸽顿时两眼放光。
“姐姐之前不是说游戏里有朋友很照顾你么？”
季晓岛抿了抿嘴，艰难地喝了口果汁，对旁边这位似乎对各种黑暗料理都有着极高抗性，连吃了五个小杯子蛋糕都还活着的姐姐微笑道：“作为回礼，要不要考虑一下给他寄一点呢？”
“诶？”
“嗯，为你们的友谊干杯。”
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将果汁一饮而尽的季晓岛站起身来，然后一个踉跄重新栽回了季晓鸽怀里，气若游丝地抬了抬手，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重新‘睡’了回去。
……
现实时间pm14:29
b市，橙韵区，橙韵大玥城
“一会儿要去看电影吗？”
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的南宫娜喝了口很好味但并不是很实惠的特调冰粥，对坐在自己身边的伙伴提议道。
“嗯。”
语宸轻轻点头，目光有些飘忽。
“话说宸宸，这么热的天气你还穿这么厚，真的不会觉得热吗？”
南宫娜有些纠结地看着虽然也穿了一身夏装，却都是长款穿搭，几乎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闺蜜，柳眉微蹙。
“嗯。”
语宸继续点头，感觉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话说回来，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开学了呀。”
南宫娜挖了一勺语宸的蜜瓜味冰粥，忧心忡忡地说道：“果然转学这种事我无论如何还是习惯不了，你说我能跟大家相处好吗？”
“嗯。”
语宸还是点头。
“……”
南宫娜很是无奈地瞥了旁边这个乖巧得宛若一个洋娃娃的女孩，只见她先慢条斯理地挖走了语宸手中那晚冰粥的三分之一，然后轻叹了口气：“你喜欢那位墨檀同学不？”
“嗯。”
“你想跟他结婚不？”
“嗯。”
“孩子叫啥？”
“嗯。”
“墨嗯？”
“嗯……嗯？！”
终于，始终处于走神状态的语宸回过神来，大惊道：“不是！”
“哦？”
南宫娜笑盈盈地眨了眨眼，狭促地戳了下语宸那正在迅速变红的俏脸：“不叫墨嗯？”
“人家才没有想跟他生孩子啦！”
面红耳赤的语宸作势咬向南宫娜的手指，并在后者飞快地收手后轻呼道：“啊，我冰粥怎么少了这么多！”
虽然同样算是个内向胆小的姑娘，但比起语宸已经算是很活泼开朗的南宫娜咂了咂嘴，笑道：“蒸发啦。”
“娜娜，先别说你这个理由连大哥都骗不过……”
语宸嘟了嘟嘴，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温柔地拭去了挂在对方嘴角的绿色果酱：“既然要偷吃的话，好歹先把证据毁灭干净呀。”
“嘿嘿。”
南宫娜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享受完语宸的擦嘴服务后才笑道：“我再给你买一碗？”
“嗯！这次我要草莓的！”
语宸立刻露出了特别有渲染力的幸福笑容，用力点头道：“天气太热啦，想吃凉的！”
南宫娜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拽了拽少女那高高的领口：“不要什么事都往天气上怪！宸宸你自己看，整个商场里有那个姑娘家跟你似的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
“诶？有吗？”
语宸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虽然不算厚，但也绝对和清爽二字无缘的行头，小声嘟囔道：“我觉得还行呀……”
“什么叫还行呀！”
南宫娜一把抓住语宸的手，满脸认真地说道：“小茜可是说过的哦，夏天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咱们女孩子能够肆无忌惮地露腿。”
语宸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轻轻顶了顶南宫娜的额头：“也只有娜娜你才会把小茜说的那些歪理当成至理名言啦。”
“但是小茜她很受欢迎啊。”
南宫娜吐了吐舌头，反驳道：“大哥和米米都很喜欢学小茜！”
“她们……只是想变得受男孩子欢迎而已……吧？”
语宸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顾左右而言他：“话说娜娜你刚才有说担心自己能不能跟大家好好相处吧？我觉得肯定没问题的，之前打那次网聚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嘛。”
“嗯，那倒也是，感觉大家人都很好的样子，晓鸽同学特别活泼和善，晓岛很有文艺少女的感觉，至于男生们嘛……”
南宫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促狭地将目光下移：“嗯，都没有特别关注你的胸部，应该都是守规矩的好人呢！”
语宸：“……”
“诶嘿~”
南宫娜做了个俏皮地鬼脸，试图蒙混过关。
鉴于她刚才那番话虽然槽点很多但能够反驳的地方却很少，所以语宸也就没再接茬，就这样让她给混过去了。
“哦对了！”
语宸用力一拍手，恍然道：“还有个人娜娜你还没见过呢！”
“诶？”
南宫娜愣了一下，随即好奇道：“谁呀？男生女生？人怎么样？”
“也是那次一起认识的，呃不对，第一次聚餐时候他好像也没赶上来着。”
语宸轻点着自己薄薄的下唇，回忆道：“是男生啦，叫崔小雨，人……唔……人长得挺高的。”
南宫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手道：“什么叫人长得挺高的呀，宸宸你当时跟我说墨檀的时候可是至少絮叨了一个钟头哦，要不要差别对待的这么明显呀。”
“唔！”
语宸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嘟囔道：“但是小雨同学的个子确实很高嘛……”
南宫娜掩嘴轻笑：“是是是，个子高个子高，然后呢？除了个子高呢？”
“人很好，玩游戏很厉害，在无罪之界里的排行榜里是……”
语宸轻轻锤了下小拳头，正打算好好给南宫娜科普一下倒……咳，天下无敌的科尔多瓦，却被看起来兴致缺缺的后者摆手打断了。
“嘛，无所谓啦，宸宸你跟我说这些我也听不懂呀。”
几乎给常磐工作室以及黄金之城考古家协会留下阴影的克里斯蒂娜·尤克同学摊开小手，一脸天真：“我又不是天天都在关注这个榜那个榜的米米，我入坑只是为了跟你们一起玩还有看风景而已。”
饶是语宸这么温软的性格，在听到南宫娜这番话之后都不仅有一种弹她脑瓜挠她痒痒的冲动，原因无它，实在是这姑娘刚才那话说的太小凡尔赛了。
身为最早一批入坑的玩家之一，再加上从开始玩无罪之界以来也接触过不少玩家，语宸很清楚南宫娜在游戏中是一种多么令人羡慕的存在，在这一前提下，她这种胸无大志的风景党三观就很让人伤心了。
不过作为多年的闺蜜，语宸很清楚这姑娘完全就是在实话实说，她真就是一胆小怕事的普通风景党。
与南宫娜相比，反倒是本应该更加佛系的语宸最近很迫切地想要变强，或者说是变得更有用些。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唔，总之，小雨同学人挺好的。”
语宸轻轻拍了拍手，用总结似的口吻下了定论。
“嗯……”
南宫娜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神似安东尼的、高大而憨厚的迷之形象，轻轻点了点头：“挺好。”
语宸莞尔一笑，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色道：“对了对了，娜娜要是咱们看电影的话要赶早一些哦，我今天晚上还有事呢，不能太晚回宿舍！”
“好好好~”
不用想就知道多半跟某人有关的南宫娜无奈地点了点头，亲昵地挽起语宸的小手：“走吧，先去给你买冰粥~”
“要草莓味的！”
“是是是，草莓味的。”
“嘿嘿。”
……
现实时间pm18:47
看完了电影，乘兴而归的语宸和南宫娜拎着各种大包小包，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大玥城对面的青年路地铁站b口，有说有笑地踏上了归途。
与此同时——
橙韵大玥城2f
“对不起先生。”
冰粥铺的小姑娘对一个身材高大却并不显壮，相貌颇具书生气的白净男青年耸了耸肩，摊手道：“咱们这家店……”
“呼哈……呼哈……呼哈……”
因为一路狂奔而上气不接下气的崔小雨一边扶着膝盖喘着粗气，一边沉声道：“我知道，你们这家店是b市最有名最好吃的冰粥店，那个胸特别大的博主有推荐过。”
原本带着甜美微笑的少女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没错，就是因为咱们这家店很出名，所以还请先生你下次早点来，今天没了。”
“没了？”
“没了。”
“真没了！？”
“真没了，商场都快关门了。”
“那我拼死拼活地大热天折腾这好几个小时干啥！”
“所以您为什么不早点起呢？”
“昨天下线下得早，然后一直刷那个大胸博主姐姐的视频，然后不小心一觉睡到了下午。”
“您可长点儿心吧。”
“不是，妹子你话不能这么说，我其实……啊抱歉，我接个电话。”
“请便。”
“喂？爹啊，又咋……靠！为毛骂我！我又咋了我！”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终
同日
游戏时间AM07:01
主动将人格转换为‘混乱中立’状态的墨檀卡着开服时间登入无罪之界，出现在蒸汽财团旗下【繁星】旅店的零号套房主卧，用一个温柔的早安吻唤醒了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这个在昨晚自己回来后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只是红着脸拱回自己怀里的小女人。
重新将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非常不擅长早起的大占星师塞回被子里，墨檀戴好眼镜，细心地将几盏魔晶灯调到了一个会逐渐让床上某人睡不下去的亮度，又在墙上专门装香薰的栅栏里撒了几滴【醒神露】，这才缓步走出了卧室。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戴安娜将在之后的十五到二十分钟内恢复清醒，而这段时间刚好足够墨檀准备一桌虽然算不上奢华但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足够在线，就算比起【繁星】一楼的高级自助也不逞多让甚至更加健康细腻的早饭。
“早。”
来到主厅的弗兰克·休斯对似乎一宿没睡，但依然神采奕奕的纤细少女笑了笑，然后收起后者面前的空杯子，轻快地走到小吧台调了杯咖啡、果汁与汽水成分各占三分之一的晨间饮品，轻轻放到了双叶面前：“请用。”
“你先喝一口。”
盘腿坐在沙发上，正托着腮帮子埋头翻书的少女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呃……”
墨檀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别扭地摸了摸鼻尖，苦笑道：“好吧。”
说罢便反身走回吧台前拿起一根吸管，插在那杯被均匀分成浅褐、橙红、翠绿三个层次的饮料里，轻轻搅拌两下后含蓄地吸了一口。
“感觉怎么样？”
双叶瞥了他一眼，颇为期待的问道：“会不会想要原地爆炸？”
“总觉得双叶小姐你对我调配的饮料有很大误解呢。”
墨檀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弹了一下那杯已经变得五彩斑斓，却完全不显浑浊反而颇为赏心悦目的饮料：“味道还不错哦。”
“嗯，拿来吧。”
双叶慵懒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吸管就不用换新的了。”
墨檀的表情顿时一僵：“诶？”
“觉得像是在间接接吻？”
少女嗤笑了一声，摆手道：“少来，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乖乖照做就好了，赶紧把喝的拿来，然后去做早饭。”
墨檀哑然失笑，不过终究还是按照双叶所说的，纹风不动地将手中这杯自己并没有做手脚的饮料递了过去，然后轻车熟路地从刻有恒温魔纹的保鲜箱中取出食材，走进了厨房。
很快，悦耳的厨具碰撞声便与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同时传到了客厅里。
不久之后，已经换好了衣服，看上去高贵而典雅的大占星师睡眼惺松地走出了房间，随便跟双叶打了个招呼后便哈欠连天地走进了厨房，从后面抱住了正在给食物装盘的恋人，把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贴在对方并不算宽敞有力的后背上，懒洋洋地合上了眼睛。
于是，弗兰克·休斯先生只得喊虽然不情不愿但已经被勾起了食欲的双叶来厨房端盘子，自己带着死活不松手也不睁眼的低血压大占星师走进盥洗室，给持续撒娇的后者梳头洗脸。
几分钟后，在一番折腾后总算彻底清醒过来的戴安娜才老老实实地坐到餐桌前，飞快地消灭着自家恋人亲手做的爱心早餐，尽管作为‘局外人’的双叶也有一份，但以长辈自居的戴安娜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开心地享受着幸福感十足的早餐时间。
……
游戏时间AM07:41
吃完了早饭，又喝了一杯弗兰克悉心调制的红茶，不情不愿的戴安娜才在自家学徒地催促下依依不舍地与恋人告别，继续去忙那些她身为大占星师和大家族继承人不得不去完成的工作，投身令人感到厌烦且无比枯燥的应酬中。
她真的很感谢双叶，如果不是有这个女孩陪在自己身边，光是那些恼人的社交辞令恐怕就能把无时无刻都在挂念着弗兰克的她逼疯。
而就在两人离开的第三分钟，悄悄在楼下订了套房间的伊薇·雷曼便准时地叩响了零号套房的房门，亲昵地挽着表情颇为抗拒但更多是无可奈何的弗兰克·休斯离开了【繁星】。
……
游戏时间AM07:58
伊薇·雷曼在中环区某条巷口将【百态】交给了那位之前被她摆了一道的红桃三。
与此同时，位于【学园都市综合藏书馆】第二十九层的‘檀莫’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断开连接，昏厥在空无一人的禁书区角落。
……
游戏时间AM08:00
重新连接的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西北大陆的某个墓穴中，在随手清理掉几个倒霉的盗墓贼，让这些可怜人免费蹭了个坟后，他在沉默了良久后打开了自己的好友列表。
……
游戏时间AM09:41
终于发现了伙伴失踪的浴火冒险者小队全体出动，搜遍了整个河狸镇周边，却完全没有搜索到半点线索或痕迹，阿拉密斯甚至异想天开地尝试以‘墨’这个名字为关键词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结果自然是预料之中地石沉大海。
无奈之下，四名玩家只能选择相信那个留了封信就不辞而别的人不会有事，并衷心地祈祷他不会因为迷路饿死。
……
游戏时间AM09:53
暂住于学园都市外环区香榭街9号的科尔如期收到了【百态】，然后用了整整半个小时把自己完全复刻成了某个半龙人骑士的模样，为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试炼’做着最后的准备，而收到了一束鲜花和大量零花钱的莉兹则溜溜达达地出门逛街了。
……
游戏时间AM12:31
回到宿舍的语宸第一时间登陆了无罪之界，开始安慰被约谈对象放了鸽子的财富圣女菲雅莉·格雷厄姆，并谎称依然没有上线的墨檀还在睡觉，结果被菲雅莉那非全年龄向的恶意调侃挤兑得面红耳赤。
……
游戏时间PM15:27
季晓鸽向贾德卡和牙牙表示自己和默今晚打算出去跟朋友聚餐，并向两人发出了的邀请，但被宿醉的贾德卡与计划跟斯嘉丽·迪塞尔一起逛美食街的牙牙拒绝。
不久之后，以‘守序善良’人格重新登陆了游戏的墨檀赶回林荫客店，在王霸胆的配合下把自己莫名消失了将近一上午的事蒙混了过去，在这个过程中，他又在客店大堂发现了一只名为【汪虫】的炼金生物，故而隐蔽地将其处理掉了。
在那之后，与季晓鸽约好晚上七点半准时在中环区【蒸汽鱼锅597号分店】处汇合后，墨檀便表示自己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试试新入手的武器【晓】，在安抚过牙牙并把喝了季晓鸽特质醒酒汤后彻底失去意识的贾德卡搬回房间后便再次离开了。
……
现实时间AM00:19
T市，某医院
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人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手术室前，沉声对几个盘踞在这里久久不愿离开的护士问道：“小榆景的情况怎么样？”
“不……不太乐观……”
其中一个眼睛红彤彤的圆脸护士连头都没回，一边死死地盯着那门沿上那始终闪烁着红色光芒的‘手术中’三个字，颤声道：“小榆景明明一整天都好好的，结果就在刚才，她的那个游戏舱忽然就开始报警了，我们几个把那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意识，大家都没敢耽误，立刻联系了专门负责这孩子的科室，然后就……第一时间送到这里开始做抢救。”
王副院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沉默了良久后才问道：“是那个游戏的问题么……”
“应该不是。”
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王院长转头一看，发现一个留着干练的齐肩短发，跟自己一样身穿白大褂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手术室对面，眉头微蹙着摇了摇头：“我们S院半年前曾经特意卖了三台无罪公司的游戏舱，进行了至少二十次严格的测试，尽管着实不可思议，但事实证明，‘无罪之界’这款游戏对于使用者的精神负荷可谓低得惊人，玩家在游戏中确实能够拥有等同于正常深度睡眠的休息质量，所以如果这孩子是在玩游戏的过程中突然出事的，那么就算她当时只是在睡觉，恐怕也会是同样的结果，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结论。”
“小真。”
王副院长疲惫地笑了笑，对这位二十年就已经名声大噪，在自己调来T市前曾经一起于S市市立医院共事了很久的年轻人微微颔首，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白真大夫。”
旁边那几个护士立刻对这位在医学界有着巨大影响力，三天前被特意请到这边开讲座的著名外科主刀低头问好。
说实话，比起套近乎打关系，这几个小姑娘更关心这位看起来年轻干练的女士是怎么包养的，要知道白真今年至少也得有四十多了，但看她的模样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实在是没办法叫人不羡慕。
“你们好。”
白真也对几个小姑娘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手中的电子文件夹晃了晃，对王副院长轻声道：“我刚才一直在看王姨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叫唐榆景的小姑娘的病历，然后正准备出来透透气之后回去睡，就听到这边的动静，难道说……”
“没错，就是小榆景。”
老人面色有些发白地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转头看着身后的手术室，低声道：“虽然她这几年的身体情况一直都不好，院里的人也一直都有心理准备，但是我们谁都没想到……唉，如果是在S院那边的话……”
“一样的，我们院虽然规模大一点，但也只有在外科方面比较拔尖而已，唐榆景的病，在哪里其实都一样的，而且T院这边的条件也已经很好了。”
白真摇头打断了王副院长的话，然后微微眯起眼睛，低头看向手中的档案袋：“对了王姨，我注意到，就算是在唐榆景病发之前，她的家庭情况其实只能算得上一般，但她用的那些药却都是……”
“我挺喜欢那孩子的。”
老人打断了白真的话，似是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
“是么……”
白真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
“哈哈，瞧你这丫头说的。”
王副院长莞尔一笑，耸肩道：“都已经是外科第一刀了，要是在这方面你都能帮上忙，那还让不让别的大夫活了？行了行了，回去休息吧，小榆景她……不会有事的，她之前还跟我说呢，玩游戏的时候交到了很多朋友，她舍不得就这么离开的。”
“嗯，吉人天相。”
白真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话，然后也没有多留，很快便看似颇为不近人情地告别离开了。
十分钟后
白真倚在门前，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对方是她的旧识，曾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业界内有着‘天书’之称，很久以前便已经正式继承了‘神算’之名的友人。
她问了那个神棍一些问题，并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一柄通体雪白，缭绕着淡淡胧光的手术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手中。
作为一个哪怕是在另一个业界中也堪称大佬的存在，除了‘外科第一刀’之外还拥有着‘白天使’这个绰号的白真只要原因，就算那个名叫唐榆景的孩子所患的病再怎么棘手，她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但是……不行。
身为‘异常者’的她，可以没有丝毫负担地在‘异常’来袭时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拯救普通人，但侵蚀着唐榆景身体的病灶，却并非那个层面的事。
那份比起几十年前，已经要严苛太多的‘业’，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出现。
生老病死，是世间的规则。
唐榆景只是这份规则下的无数受难者之一。
这份因果或许有人可以干涉，但绝不可以是身为边缘人的自己。
每个合格医生都知道，没有谁能够拯救所有人。
如果非要干涉的话……
“如果非要干涉的话。”
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白真纤长的食指轻轻在手术刀上抚过。
然后，她瞪大眼睛，突兀地愣住了。
“为什么……那孩子会跟宸宸有因果……？”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终
对于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上帝视角的我们来说，不难发现这位名声在外的白真大夫，同时也是语宸母亲的女人并非常人，而且这种不正常还不是那种‘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怎样怎样’的不正常，而是更加离谱、更加神秘、更加异常、更加劲爆的内容。
同样的人并不只有白真一个，比如几分钟前还跟她通过电话的，曾经被称为‘天书’的男人，也就是崔小雨的父亲，也有着相同的素质。
事实上，跟语宸的母亲白真，崔小雨的父母一样，无论是伊冬的双亲、万洋的双亲、康岚的双亲乃至季家姐妹的爹妈，都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甚至包括与墨檀同辈的谷小乐在内，这些人都在那个远离日常世界的地方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中有灵媒、阴阳师，以及墨檀曾经试图了解过的边缘人。
那是不科学的、非现实的、难以用常识去解释却又活生生的存在。
在墨檀的认知中，这些人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力量，那些只有在游戏、动漫、电影等臆想中才会出现的事，比如操控雷电、抹消记忆、驱逐妖秽之类的能力，都真实地存在于他们身上，而这些人，则切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被允许成为世界观的一部分。
然而……
这种允许是有限度的。
一方面是自我约束，作为拥有远超于普通人力量的‘超人’，他们很清楚自己并不能像那些文学作品里的超级英雄一样活跃，否则的话，迎接他们的多半不会是鲜花、掌声以及大量浪漫的邂逅，而是迅速武装起来的坚船利炮和冰冷的实验台。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这些异常者自诩为人类，也确实是人类，但当他们走出里世界之后，恐怕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拿他们当人来看待。
嫉妒、羡慕、恐惧以及对未知的探究，这些交织在一起的欲望足以让他们变成世界公敌，除非他们愿意毁灭这个世界。
事实上，千百年来，并非没有类似的异常者试图倾覆这个社会，想要名正言顺地、毫不作伪地活在阳光下，但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失败了。
距离成功最近的那个人，是近三十年前的某个天才人物，那个人几乎以一己之力从文明的起源开始对这个世界进行了绝对的‘矫正’，但他终究还是倒在了成功前的最后一步。
值得讽刺的是，阻止他的人，同样也是一群‘异常者’。
当然，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总而言之，为了不对这个世界造成过大的冲击，为了自己与自己的伙伴们能够安心度日，为了继续享受正常人的日常，绝大多数‘异常者’都不会踏过某条线，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有擦边球之类的灰色地带，比如‘费里·莱斯’和‘乔·莱斯’这对卖给了墨檀超前硬件的兄弟，但总归是无伤大雅的。
至少时至2049年的今天，这个世界依然还算和谐安定，地球还是该怎么转就怎么转，哪怕偶尔会有‘某外卖小哥冲进火场连救十五人’这种新闻，大家也只会觉得人家外卖小哥心地善良有正义感，而不会往‘这货怕不是随时都可能把裤衩掏出来穿在外面’这方面联想。
以上，是比较主观的理由。
而另一方面，除了自我约束之外，同样还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存在，尽管只是某种无限类似于‘概念’的事物，但它才是真正让那些个‘异常者’不敢肆意妄为的核心原因。
这并不令人意外，毕竟比起道德，刑法才是维持社会安定的核心因素。
而那份‘概念’，对于所有‘异常者’来说其高度甚至还要更甚于刑法。
我们可以简单举个例子，比如，有个道德水平不高的人，叫张三……
倘若三哥那低劣的道德水平让他做出了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比如在公交车上偷了人家一部手机然后被抓，哪怕他偷的是个武警同志且当场人赃俱获，那么三哥充其量也只会在把东西还人家后进去蹲上一段时间，留个并不光彩的案底，过些日子还是会被放出来。
如果三哥比较有能力，是个敢打敢拼、在道上人送外号‘快刀猪头三’的砍崽，那么当他砍伤了人并被当局捕获之后，就会走一些比较完整的流程，从录口供到进法院，如果三哥有钱有势，能请到一些碉堡了的律师，甚至还能去进行一些不方便写进书里的运作，那么他甚至有可能被无罪释放。
但是，亲爱的朋友们，但是——
如果三哥是个上面提到的‘异常者’，而且同样有着较低的道德水准，企图用他的能力去偷人手机，那么……
好吧，一部手机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三哥高概率也就得手了。
可如果他无端用自己的能力去伤害一些普通人，这事儿可就是另外一种性质了。
同样是把人砍得二级伤残，道儿上混的快刀猪头三可能会被判十年、十五年、五十年、无期。
但如果是‘异常者’三哥用龟派气功之类的技能把一个普通人给炸了个二级伤残，那他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遭遇一些非常不幸的事，比如喝水呛死、走走道被花盆砸死、下雨天没站在高处也没打电话结果却被雷劈死等等。
总而言之，他会被整个世界所针对，就跟死神来了似的，贼瘆人。
而且这份针对并不接受上诉、并不听取解释且执行力极强，可谓是既简单又粗暴。
至于原因，也不难解释。
用刚才跟白真通过电话的那人的话来说，就是‘矫正’。
简单来说就是当一个‘异常者’用‘异常手段’试图去影响那些‘非异常’、‘日常’性的事物时，就会触发某种非常宏观的规则、秩序或者警报之类的玩意儿，这种东西会把当事人视为某种‘病灶’，并通过雷霆手段将其‘杀毒’。
比如，张三用龟派气功袭击普通人。
比如，白真用无法通过医学、科学等常识来解释的力量，去拯救那个莫名让她感到同情的小女孩。
无关道德、无关善恶，只要你这么做了‘不该做的事’，就会被针对。
几曾何时，这个‘不该做的事’的底线还十分宽泛，否则近三十年前也不会出现那种机会彻底粉碎掉平衡与秩序的事。
所以，在那之后，那个无形的规则就变得严厉起来了。
当然，这份严厉也是因人而异的，只能发出龟仙人级别龟派气功的张三犯了事，可能会被轻松抹杀掉，但如果那个张三有贝吉特级别的战斗力，就算是那份概念再怎么针对他，也未必能做到些什么。
而作为在‘异常者’中实力也算十分强大的存在，白真虽然比不上贝吉特，但也不至于只有龟仙人的程度，所以，如果她铁了心的要做一些不合道理的事，后果其实也并不会过分严重，更何况她还认识能够通过某些手段抵消这份‘业’的人，比如崔小雨的爹。
所以刚才的白真尽管已经听到了警告，但因为看过那份病例，觉得那孩子实在可怜，再加上王副院长当年一直很照顾自己的原因，她其实还是打算动手的。
只需要轻轻挥出一刀，从概念上斩断那孩子体内‘病’的根源就好。
或许唐榆景的病在很多‘异常者’眼里都很难搞定，但对于有着‘白天使’之名的白真，对于她那名为【根除之刃】的象征力手术刀而言，这种程度的病灶还是可以斩断的。
尽管天生就有点感情淡漠，职业更是除了军人外最不能带有感情的医生，但在有了语宸之后，白真终究还是比过去那位‘白天使’感性、柔软了许多。
只可惜，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无视友人的劝诫，动用自己医生身份之外的手段去救那个女孩时，她却察觉到了对方与自己女儿竟然存在一份因果！
流转着胧光的手术刀消失了。
白真苦笑着摇了摇头，倚在床上合上了双眼。
这次她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作为当年那场浩劫的核心参与者之一，白真等人的身上都纠缠着大量因果，积压着巨额的‘报’，而作为他们的直接关系者，语宸、万洋、伊冬、康岚、崔小雨乃至季家姐妹身上的报也同样巨大。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正因为如此，墨檀这些无一例外都有着‘超人二代’的朋友才都是普通人，对这些神秘事物的了解甚至还不如墨檀。
以普通人的身份度过一生，才是这些在不知不觉中被缠满了‘报’的年轻人最好的结局，如果他们真的踏入‘异常者’的世界，就极有可能会诱发那些从长辈身上继承来的‘报’，而那种东西一旦爆发，这些无辜的年轻人无一例外，恐怕都得死。
也正因为如此，白真这一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的。
因为斩断唐榆景身上那份病的同时，这份积累下来的‘报’绝对会第一时间通过连锁反应传递到跟白真、唐榆景都有关系的语宸身上。
她会，死。
所以白真放弃了。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而且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会选择用自己孩子的命去换一个陌生人的命。
现实的事，只能靠现实的手段来解决。
就像季晓鸽那位经常对其追求者下黑手的父亲，那人虽然跟白真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异常者’，但人家无论是套麻袋还是拍黑砖可都没有使用过任何特殊手段，麻袋是凭本事套的，黑砖也是凭本事拍的，屡次都能得手也是他足够心脏手黑的原因，所以并不会受到任何非异常的制裁。
只可惜，虽然在抛开另一层身份的情况下白真同样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那个名叫唐榆景的女孩患上的病，却已经超出了她所能处理的范围。
“但愿她能撑过去吧……”
低声喃喃了一句，白真苦笑着换上了睡衣，伏在床上沉入了梦乡。
……
游戏时间PM18:12
【已检测到您的精神连接，正在同步个人信息……】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回来，守序善良的问秋，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
西南大陆，银翼同盟东境，沧月行政区，艾利森小镇
“唔！”
突然出现在旅馆某客房内的少女面色惨白地低吟了一声，纤弱的身体无力地歪倒在床上，把不远处那个相貌普通、正在房间中央来回踱步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小问秋！”
在几小时前问秋突兀地发出一声尖叫，在痛苦中消失在一片白光中后一直坐立不安的加赫雷斯立刻冲到了床边，抓住少女那冰凉的小手慌慌张张地问道：“你没事吧，你刚才怎么……”
“嘿嘿，没事啦，雷哥哥。”
精致的双眸逐渐恢复了神采，少女轻轻拍了拍加赫雷斯因为紧张而不住颤抖着得到双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秋只是因为不太舒服所以稍微下了会儿线而已，现在已经没关系啦，不要太大惊小怪嘛~”
加赫雷斯确实没有丝毫放松下来的样子，苦笑着把看上去依旧有些虚弱的问秋抱在怀里：“你说的倒是轻松，我之前都快被吓死了！”
“所以才说你大惊小怪嘛。”
问秋做了个鬼脸，然后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快放我下去！这样显得我跟小孩子似的！人家是淑女，是淑女啦！”
加赫雷斯见怀里的小家伙挣扎得这么有精神，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把眼中那抹呼之欲出的不安藏了起来，顺从地把问秋放到地上，绷紧身体准备随时应对任何有可能发生的突然状况。
“真是的，都说了不用担心啦！”
问秋嘟了嘟嘴，然后忽然皱起了小眉头，一把撩开了加赫雷斯的上衣，小嘴轻抿：“雷哥哥！你的身体情况又恶化了！”
“淑女可不会随便掀人衣服哦。”
加赫雷斯面色一僵，然后笑呵呵地退后了半步，放下衣服重新掩住了自己胸口处那片正在不断重复着溃烂、愈合这一流程的肌肤，摇头道：“我没事的。”
“有事！”
“没事的，真的。”
“你……哎……你就别硬撑了，让我好好看看！”
“呵呵，你能看出什么来。”
“你别小看我啊！我可是……”
“那场瘟疫的源头，对吧？”
“诶？”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终
空气，并没有安静很长时间。
加赫雷斯神色如常，投向女孩的目光虽然稍显复杂，但更多的还是宠溺与关心，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蕴在里面。
而站在他面前的问秋在一瞬间的愕然后，也飞快地平静了下来，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慌张，嘴角甚至还勾勒起了一抹纯真的弧度。
“雷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女孩歪了歪脑袋，平静地向这几个月一直‘照顾’着自己，同时也一直被自己照顾着的大哥哥问道：“是问秋掩饰的不够好吗？”
加赫雷斯耸了耸肩，缓步走到那张问秋基本不会用的小桌前坐下，从行囊中取出了一本写满了现代知识的笔记本，一边随手翻阅着一边说道：“你啊，岂止是掩饰的不够好，简直就是破绽百出啊……”
“啊？”
几乎已经承认了的问秋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掩住小嘴：“不会吧！”
明明已经完成了考试，却还在游戏中温习着课业的加赫雷斯叹了口气，苦笑道：“说到底，就算小问秋你已经是个合格的淑女了，但我多少也比你多活了些年岁，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会看不出问题啊。”
“唔……”
问秋垂下小脸，有些别扭地抬起小靴子踢了踢地板，嘟着小嘴哼唧道：“说到底，雷哥哥还是在把人家当小孩子对待嘛！”
加赫雷斯笑了起来，点头承认道：“对啊，我就是一直拿小问秋你当小孩子对待的。”
“骗子！”
问秋大为光火，扑到加赫雷斯身边伸出小手捏住了后者的脸颊：“雷哥哥你之前明明都说过会把我当成跟自己一样的大人！”
加赫雷斯罕见地没有在女孩闹脾气的时候变得百依百顺，而是轻笑道：“当然是骗你的了，小问秋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个可爱的小孩子啊。”
“问秋生气了……”
宛若洋娃娃般可爱的女孩攥紧小拳头，咬牙切齿地瞪了加赫雷斯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骤然一变。
眼中的神采悄然褪去，一缕缕悄然升起的暗红色氤氲飞快地将少女那纤细的身躯笼罩，很快便化作一个不断散发着冰冷寒意的‘茧’，结结实实地将少女掩在那溢满了不详气息的血幕之下。
亡灵学派，血肉分支下的高阶主动技能【鲜血之华】，尽管这个技能的用途十分多样，但对于此时此刻的问秋而言，它最重要的功能就是掩护自己换衣服。
【可恶的雷哥哥，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问秋如此想着，苍白而妖冶的俏脸杀机涌动。
而直接承受了面前这份来自【噩疫主宰】的威压，加赫雷斯尽管因为角色实力孱弱的原因几乎在瞬间被汗水浸湿，体能值也以飞快的速度下滑，但他的表情却并没有丝毫变化，看向那血茧的目光依然平静柔和。
很快，【鲜血之华】悄然褪去，少女以从未在加赫雷斯面前展露过的形象重新出现于后者面前。
“给我个解释，雷哥哥。”
原本干净漂亮的雪白色公主裙被换成了一件通体漆黑，看上去有些破破烂烂的斗篷，尽管勉强能够掩住少女那瘦小的身体，却依然让她露出了大片肌肤，黑色的兜帽下，那对原本充满朝气的双马尾垂在问秋那粉妆玉琢的小脸两旁，散落在她纤弱的肩头，纤长的脖颈上是一条眼中流转着惨绿色火光的骷髅项链。
淡金色的双眸已经被染成了一片浑浊的墨色，因为脚上那双【凋零之履】的靴底很厚，个子比平常高了不少，再努力努力几乎直逼双叶的女孩迈着轻快地步伐绕到了加赫雷斯身后，用她那与瞳色一般漆黑的食指指甲刮了刮加赫雷斯的脸颊，在后者耳边呢喃道：“不然的话，我就……”
“就算小问秋你杀了我，我也只会被送去重建角色而已。”
加赫雷斯‘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复习笔记】，握住了问秋那冰凉而苍白的小手，头也不回地微笑道：“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个角色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无论是职业、技能、装备还是道具统统都不入流，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损失。”
问秋微微眯起了她那双充盈着恶意的双眸，继续呓语道：“我可以折磨你，雷哥哥，现在的我有很多好玩的手段，可以让你在临死前充分感受到那些美妙的痛苦。”
“痛苦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美妙的。”
加赫雷斯转头看向女孩背后那一张张宛若幻象般缥缈，却又无比真实的扭曲面孔，淡淡地说道：“而且无罪之界这款游戏对玩家在痛苦方面的体感把控得还算到位，所以就算小问秋你想要对我做什么，恐怕也很难达到理论上的效果，更何况我这段时间对抵抗身体方面的折磨已经很有心得了。”
问秋轻笑了一声，随即突然挥了挥小手，将一蓬浑浊的气流送出了窗外，并在片刻之后愉快地说道：“那么，如果我告诉雷哥哥，那个这段时间经常跟你一起聊天的半兽人姑娘此时此刻正承受着没有半分衰减的折磨，生死只在我的一念之间呢？”
“那么我会建议你手下领情。”
加赫雷斯认真地看着问秋，并在对方刚刚露出胜利微笑的瞬间继续道：“如果你最终还是决定杀了她，我会表示遗憾。”
问秋的表情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咬着下唇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加赫雷斯耸了耸肩，风轻云淡地说道：“毕竟我没有阻止你的权利与能力，所以也只能表示遗憾而已。”
“所以，雷哥哥你并不打算给问秋一个解释？”
女孩的眼中闪过一抹羞恼，嗔道：“就因为你有恃无恐，什么都不怕？”
“我没有这么说过，小问秋。”
加赫雷斯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摘下女孩的兜帽，轻轻抚摸着对方那头柔顺的黑发：“如果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当小孩子，而不是一个你所希望的，成熟的大人，原因其实很简单。”
“是什么？”
问秋享受地眯起双眼，宛若一只温顺的小动物般蹭了蹭加赫雷斯的掌心：“顺便一提，那个姑娘已经死了。”
“嗯。”
加赫雷斯毫不作伪地叹了口气，随即蹲下身子，直视着面前这位喜怒无常的少女，柔声道：“因为只有小孩子，才配得到原谅。”
“诶？”
问秋微微一愣，然后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大声抱怨道：“这算什么嘛！”
“这是我说服自己继续陪伴你、珍视你、照顾你的理由之一。”
加赫雷斯笑了起来，重新打开自己那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一边将上面的例题随机组合、破解，一边轻声道：“至于剩下的理由，就算你问我也没用，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猜到你的身份后还愿意一如既往地叫你‘小问秋’，当你的‘雷哥哥’。”
他并没有撒谎。
诚然，这个在无罪之界中ID为‘加赫雷斯’，游戏外名叫何雷的年轻人只是个小人物，无论是家庭、性格还是外表都没有任何闪光点，但他依然有着自己的长处，比如说……学习好。
注意，这里的‘学习好’并不只是普通意义上的学习好，而是那种远超平均值的成绩优秀，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课业太过出色，生性懦弱、不善言辞的何雷也不至于成为某些人的霸凌对象。
如果实在几十年前那个分数为王的时代，或许他的处境会大不相同，但可惜的是，伴随着社会体质的进步，当下这个比起应试教育更注重素质教育的转型阵痛期对何雷并不友好，简单来说就是在他这种学霸的影响力大不如从前这一前提下，很多学生的素质也没有得到显著的提高。
所以如果是在过去，成绩极端优秀的何雷会被保护的很好。
而在不远后的未来，更加注重素质培养的社会则会逐渐压缩霸凌者的容身之处。
只可惜，何雷恰巧赶上了对他来说最糟糕的时代。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学生时代几乎被涂成了黑色，充满绝望与压抑的黑色。
但他终究是一个学霸，一个能够被名牌大学的院士看中，打算提前录取的学霸。
换而言之，就算何雷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但他依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这不难理解，简单举个例子的话，那就是‘成绩差的学生中或许会有天才，但成绩好的学生中绝对没有笨蛋’。
当然，这里只是单纯指‘理解能力’、‘分析能力’、‘学习能力’与‘逻辑思维能力’等片面的领域，并非宏观意义上的‘智力’。
不过无论如何，姑且还算聪明，而且用他的话说好歹比问秋多活了些年岁的何雷，在数个月的朝夕相处中，确实没有道理看不出女孩身上的端倪。
具体实例太多了，比如在这么长的旅途中两人一直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比如问秋经常会突然消失十几分钟到几十分钟；比如自己那明明被系统判断很快就会完蛋的身体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
细说的话，根本说不过来。
墨檀也好，语宸也好，都没有发现问秋身上的端倪，并不是因为他们比加赫雷斯要笨，而是两人与问秋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或许当时身为‘黑梵’的墨檀在最开始那几天机会还要多一些，但他只要‘犯病’就会突然断线这种事可以说是给了问秋一个完美的保护伞。
但加赫雷斯不同，每天都玩满24小时游戏时间的他有大量时间去观察问秋，所以无论是对后者的性格还是行动，都有着一定程度的把握。
所以他发现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算意识到这个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孩多半是米莎郡那场浩劫的始作俑者，就算很清楚她犯下了无数杀孽，心境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正轨的加赫雷斯却完全没想过要离开她。
这是一件很令人费解的事，就连作为当事人的加赫雷斯自己都无法理解。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统统无所谓了。
是因为考试结束了，自己已经给过去那二十年如一日的奋斗画上了一个句号？
是因为在被霸凌的过程中心境悄然改变，下意识地对善恶观与道德观产生了漠视？
还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被那个少女抛下后的万念俱灭？
加赫雷斯想过很多，但终究没有得出一个像样的答案。
索性，他就不想了。
或许那本就不是他能够想明白的事。
庸人自扰，庸人自扰。
尽管早已经承认自己是一个庸人的现实，但既然可以不去想那么多，那又何必去白费心思呢？
“我只是觉得跟小问秋你一起旅行很开心而已。”
放弃了思考的加赫雷斯捏了捏女孩的脸颊，摊手道：“所以我不想因为任何事去呵责你，更不想从道德方面对你进行谴责，说真的，这其实是一种很自私的行为，但人不都是这样吗？”
“问秋听不懂诶。”
女孩撇了撇嘴，在一阵朦胧的光芒中变回了平常那副模样，皱着鼻子对加赫雷斯嗔道：“但是人家现在不开心！要哄！”
“呵……一边说着自己不想被当成小孩子，一边又让人哄啊。”
加赫雷斯有些没辙地看着面前这个经常让自己特别头疼，但又完全不讨人厌的小女孩，苦笑道：“哄你倒是没问题啦，不过既然咱们已经把话说开了，小问秋你就不打算处理一下我身上的……呃……”
“瘟疫啊。”
问秋挑了挑眉，却是抱起胳膊用力摇了摇头：“我早就已经试过啦，但是没用啊，雷哥哥你的身体已经彻底被瘟疫侵蚀了，而且因为你之前已经被治好了一次然后又作死的原因，疫病的性质已经彻底改变了，简单来说就是……”
“就是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成为疫病共生体的你，彻底没救啦~”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终
“原来如此。”
听到问秋亲口实锤的‘噩耗’后，加赫雷斯虽然显得有些惊讶，但情绪却也没有太过波动，他的眉头锁了又锁，随即便舒展开来，就好像一个被某道大题难倒的备考生忽然被人告知了正确答案一样，颇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每况愈下的身体情况并没有让加赫雷斯产生太多负面情绪，只是问秋每次偷偷缓解自己体内的伤痛却又不彻底治愈自己这件事让他稍微有些不解，尽管他可以自作主张地将其归咎为女孩的恶趣味，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太通。
终于，在把话说开之后，问秋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正解。
不是不想救，而是治不好。
“嗯哼，我还以为雷哥哥你会更难过一些呢，真没意思！”
问秋扁了扁嘴，然后反身扑倒在床上，一边轻轻摇晃着双腿一边说道：“唔，我说明白点好了，首先，加赫雷斯哥哥你应该是二次感染者没错吧？”
加赫雷斯微微颔首，很是笃定地说道：“没错。”
“那就对咯。”
问秋托着下巴，冲明明已经被疫病侵蚀了大半身体，就连几个核心器官都开始出现功能性衰竭却依然镇定自若的加赫雷斯做了个鬼脸：“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雷哥哥你的两次感染，都是那种特别快见效的刻意感染吧？比如直接喝突变者的血什么的。”
加赫雷斯顿时感到一阵反胃，干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也不至于，不过也差不太多吧，两次确实都挺直接的。”
“是啊，直接的不得了。”
已经在【无暇之恶】状态下不知道多少次偷偷检查过加赫雷斯身体的问秋皱了皱鼻子，慢悠悠地说道：“所以你在第一次感染的时候就彻底被瘟疫渗透啦，虽然当时我的技能熟练度不是很高，但凭雷哥哥你的实力也是完全没可能扛住的，如果不是咱们身为玩家的特性让你至少能维持住神志清醒，恐怕在感染的瞬间你就已经变成突变者啦。”
加赫雷斯皱了皱眉，迟疑道：“所以玩家是不会变成突变者的吗？”
“会，但是概率要比NPC低一些。”
问秋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至少在那个时候，我所散播的疫病很难把雷哥哥你这种玩家变成感染者，那些等级高一点的人就更难啦，不过要是真成功的话，变异的玩家应该会直接‘死亡’，然后留下一具面板跟死前差不多的尸体进行无差别破坏吧。”
加赫雷斯轻舒了一口气，打从心底为面前这个聪慧的女孩为止叹服，随即继续问道：“然后呢？”
“如果雷哥哥你说的是变成突变者之后的玩家，那就没有然后啦，如果说的是你自己……唔，因为你很快就得到了好像挺厉害的治疗，所以虽然当时是重度感染，但还是非常不讲道理的痊愈了，不过因为雷哥哥你太弱了，所以虽然痊愈了，可是也不算彻底好起来哦！”
加赫雷斯有些发懵，困惑地重复道：“虽然痊愈了，可是也不算彻底好起来？”
“嗯嗯，就是痊愈了，但是没有完全痊愈。”
问秋用力点了点头，抿着小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简单来说就是……雷哥哥你打过疫苗呗？流感疫苗、乙肝疫苗啥的。”
加赫雷斯点头，这种比较基本的疫苗他还是接种过的。
“疫苗里面本身就有疫病的成分，但是打完疫苗之后的雷哥哥肯定不会直接得上流感或者乙肝吧~”
问秋笑眯眯地拍了拍手，莞尔道：“我的瘟疫也是一个道理，虽然在被治好后雷哥哥你体内已经没有疫病了，但你体内其实还是有疫病的！”
【这……】
虽然女孩说得有些乱七八糟，但加赫雷斯姑且还是听明白了，简单来说就跟问秋刚才举得一秒例子差不多，大概可以总结成：虽然他身体健康，但是他身上有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雷哥哥你从被治好之后开始就已经是免疫者啦，至少在死掉重建角色之前基本不会再被我的瘟疫感染，但是……”
说到这里，问秋很是不爽地瞪了加赫雷斯一眼：“雷哥哥一点都不乖，超级直接地刻意让自己又感染了一次，虽然问秋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但肯定是一种连免疫系统都扛不住的方式！结果搞得问秋也没办法啦！”
怎么做的……
无言以对的加赫雷斯苦笑一声，几乎不用太刻意地去想就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那是在几个月前的米莎郡南境，盘树城外的临时营地……
当时加赫雷斯只是一个因为被圣女殿下关照过才能出现在阵地中枢的普通人，每天的工作就是与几个圣骑士一起陪语宸和那些感染者打交道。
不仅是曙光女神的神眷者，同时也被黑暗女神迪莉娅眷顾的语宸是当时唯一能够大面积驱散瘟疫、为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变异的感染者提供有效治疗的人。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那个在无罪之界中名叫晨忘语的女孩不可能会在得知自己有能力拯救人们后无动于衷。
于是，自然而言的，她变成了希望与救赎的同义词。
那是一缕刺穿阴霾的曙光，那是足以让绝望者将自己的一切寄托出去，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而这些漫无止境的寄托，则在诞生于人们思绪中的瞬间化作沉重地压力，死死地落在少女那纤弱的肩膀上。
自诩为了解晨忘语的加赫雷斯很担心，他觉得那个就连自己这种人都愿意伸出援手、愿意去拯救的少女，一定会拼命地、不顾一切地想要治好她视野所及之处的每个人。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诚然，因为软硬件十分‘到位’的原因，玩家在进行无罪之界的时候可以获得等同于深度睡眠的休息效果，但就算如此，根据加赫雷斯事后调查，如果像语宸那样不计后果地拼命透支自己的体能、魔力等各方面数值，就算是玩家也会承受一定程度上的精神压力，进而影响身体健康。
当然，就事论事的说，游戏毕竟只是游戏，所以就算语宸再怎么透支，最糟糕的程度也只不过是‘连续做噩梦’这种程度，到达一定阈值后还会被系统出于保护机制强行断开连接，所以归根结底……问题不大。
但问题在于，在某人的保护下，当时的语宸还并未暴露玩家身份，所以在那会儿的加赫雷斯眼里，透支自己的圣女殿下并不是玩家，而是一个土生土长在无罪之界的NPC。
就算不去了解，光看自己旁边那几位圣骑士担心的神色，他就能猜到对于一个NPC来说持续高强度透支力量的危险性。
幸运的是，担心语宸的人并不只有当时根本没有资格与立场组阻止她的加赫雷斯以及不允许自己忤逆圣女殿下意志的圣骑士们，还有整个米莎郡联合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那个一手将糜烂到无以复加的局面扳平，甚至试图彻底根绝瘟疫的黑梵牧师。
这位与圣女晨忘语同属曙光教派，而且还是前者绯闻男友的指挥官比所有人反应都快，几乎是在前者开始拼命救死扶伤的同时，他就通过自己的权限给几个出身曙光教派的女性圣骑士下达了死命令，那就是但凡发现晨忘语的身体情况出现问题，哪怕是主观臆断中的问题，也一定要第一时间将其带离治疗现场，简单来说就是强制休息。
这一蛮不讲理的举措让当时的加赫雷斯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每次圣女殿下被拖走（女骑士们执行命令时非常坚决）时那张楚楚可怜的俏脸都让他十分心痛，但加赫雷斯依然十分拥护指挥官阁下的命令。
然而，在当时的情况下，大家所要面临的问题其实并不仅仅是语宸的身体情况，还有那些根本救不过来的被感染者日渐焦躁的情绪。
为了节约字数，我们可以简单地总结为——高等智慧生物的劣根性。
总而言之，为了安抚人们的情绪，在大家眼中地位等同于圣女殿下近侍的加赫雷斯站了出来，在这个火药桶被引爆之前，将一个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而异化为突变者的牺牲者……身体中那充斥着疫病的鲜血浇在了他自残出来的伤口上。
“完美的二次感染。”
问秋嘟了嘟嘴，抱怨道：“而且还是在雷哥哥你体内已经有了抗体的前提下。”
“所以……”
“所以在那些普通的疫病堆积了足够数量，却发现你体内有抗体存在的时候，它们就不可控地变异了。”
“变异……”
“没错，变异。”
问秋用力点了点头，盯着加赫雷斯的双眼认真地说道：“它们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去侵蚀你的身体，雷哥哥，那些瘟疫在变异过后，跟你，共生了。”
加赫雷斯面色一僵，轻轻将手按在自己那不断重复着溃烂、愈合这一过程的胸口上，感受着那仿佛有无数蚂蚁在撕咬着自己身体的灼痛：“原来如此。”
联想到自己当时获得的【毒血】，以及在前一段时间忽然进化为【恶性突变（异化恶疫）】的【良性变异】这两个天赋，加赫雷斯飞快地理解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
“唔，其实我也有责任啦……”
问秋这会儿却是有些扭捏地把小脸埋在了枕头里，闷闷地嘟囔道：“因为之前在米莎郡那边的积累，再加上这段时间偶尔会背着雷哥哥‘跑出去玩’，我的等级变高了，而且好像还晋阶了新的职业。”
加赫雷斯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问道：“所以呢？”
“所以……尽管雷哥哥你身上的瘟疫已经变异了，但我毕竟是它们的绝对支配者，我变强了，所以变异过后的瘟疫也变强了。”
问秋小心翼翼地歪过头看了加赫雷斯一眼，小声道：“现在的话……只要已经获得【噩疫主宰】这个职业的我陪在雷哥哥身边，就能大幅度延缓你身体的恶化程度，但是我已经没办法为你驱散瘟疫了，或者说是……就算我有能力收回它们，也会在同一时间收走雷哥哥你的生命，因为你们已经共生了。”
“嗯，我知道了。”
加赫雷斯点了点头，离开椅子缓步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问秋的小脑瓜，微笑道：“这些日子，辛苦小问秋你了。”
“啊！”
瑟瑟发抖的少女立刻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盯着加赫雷斯：“雷哥哥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你当然应该生气呀！明明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才……”
“没关系。”
“诶？”
“因为我会原谅你啊。”
“但是……”
“这只是个游戏而已，不是么？”
“唔，但是但是……”
“呵呵，不说这个了，接下来想去哪里玩？”
“问秋想去尼斯蒙特湖区看尼罗河水怪！”
“尼斯蒙特湖区不是尼罗河啊……”
“那就看尼斯蒙特水怪！”
“太危险了，而且那边好像有梦境教国和那个格……呃……”
“格里芬！”
“对，格里芬王朝的封锁，咱们应该进不去吧。”
“我把人都杀了就能进去啦！”
“哈哈，那两个国家可不是这种小村庄啊，小问秋你不怕被人讨伐吗？”
“那我要去帕米拉港坐大船！问秋喜欢坐船！而且听说那里超热闹！最近都好无聊，雷哥哥你又不幽默，不像黑梵哥哥！”
“呵，我怎么能跟人家比啊……”
“去嘛！不去不嘛！去吧去吧！”
“好好好，就听你的~”
“哇！雷哥哥最好啦！问秋长大嫁给你吧！”
“哈哈，我可配不上小问秋。”
“嗯！说的也是呀！”
“你这孩子，倒是反驳一下啊……”
……
同一时间
沙文帝国，王都特洛恩，罪爵邸
“嗯？”
不但罕见地很晚才‘起床’，而且面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的女主人忽然皱了皱眉。
“有主人的消息了么？”
站在季晓岛身后的朵拉立刻问道。
“没有。”
盯着面前的对话框，季晓岛轻轻摇了摇头，冷声道：“消息是另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发来的……”
“那是？”
“梅林刚刚告诉我，他从前段时间开始一直在研制的新武器出现了巨大进展，让我联系加雯在学园都市那边采购一些特定材料，然后就可以大规模生产了。”
“是什么武器？”
“……”
“寂祷女士？”
“生化……武器。”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