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游戏时间PM18:37
学园都市中环区，米尔豪斯大道11号【垂青旅店】，205大床房
【已经是极限了……】
墨檀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挥去了占据着自己视野中央的消息框，然后扶着膝盖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房间内的小盥洗室中，狠狠地洗了把脸，力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很显然，此时此刻的他非常紧张，神经几乎绷紧到了极限，而且还是在已经尽可能地把一切布置妥当，完全没有余地继续‘努力’的情况下。
没错，正如墨檀所想的那样，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到了极限。
【百态】已经早早地交到了科尔手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早已完成了变装以及最终的彩排，随时准备以‘可爱红领巾’的身份出场了。
而根据丑角牌通过伊冬中转给自己的情报，半小时前确实有一个虽然穿着斗篷，但依然拥有明显半龙人体征的男人离开了外环区香榭街9号。
很显然，那正是通过【百态】和【充气尾】乔装成‘默’的科尔·舒伦。
拜沐雪剑之前那极尽锋利的剑招所赐，加文拉德·迪塞尔之前以个人名义送给墨檀的那套装备已经几乎报废掉了，其中胸甲和护手这两组部件彻底损毁，也就是常规意义上的耐久度归零，其他部分也都受到了巨大的破坏，尽管已经被回收到白誓骑士学院重铸，但短时间内是绝无可能被重新穿在身上的。
于是乎，在以‘默’这个角色登录无罪之界并拆掉绷带后，墨檀很是顺理成章地换了一套虽然质地还算精良，但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特色，简单来说就是很多地方均有销售的【冠军】轻甲套装，表示自己暂时先穿这身就好了。
换而言之，穿着方面的漏洞也被无声无息地弥补上了，尽管科尔的身材要比身为半龙人骑士的‘默’瘦弱一些，职业也完全不对口，但姑且已经有了高阶实力的他还是能穿着这套轻甲行动自如的，所以只要别动起手来，就算是墨檀自己也很难看出哪里有什么不妥。
而且为了尽可能地做到天衣无缝，墨檀甚至还想办法将自己那柄【正义曼陀罗】辗转到了香榭街9号，只求不露丝毫破绽。
除此之外，鉴于今天已经断片过一段时间的原因，墨檀觉得自己多半不会再忽然断线了，如果运气不好在过程中犯病了也没关系，要知道他现在正使用着的角色‘黑梵’可是拥有【智者的远虑】这一进阶过的天赋，且不说那家【蒸汽鱼锅597号分店】的厕所有自己人，随时都有为墨檀准备个单间以供下线，就算情况危急到没办法第一时间抽身离开也没关系，【智者的远虑】至少能顶十五分钟。
墨檀自己亲测过，只要自己别像最初觉醒【远虑】时那么拼命，这个技能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太过恶劣的副作用，虽然的确挺难受，但姑且还在忍受范围之内，不至于出洋相。
另一边，在伊薇·雷曼的努力下，‘檀莫’的两位室友这段时间都因为各种应酬而显得分外忙碌，今天也几乎不可能在十一点前返回【繁星】，这同样给予了墨檀很大的安全保障，而且退一步说，就算二女提前回到了住所并发现自己不在也没关系，在有人全天候监视两人并实时传信的情况下，到时候只要墨檀记得带着莱斯兄弟特意准备给戴安娜的小礼物回去就行。
总之还是那句话，墨檀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最好。
所以，已经没有余地继续努力下去的他，现在所能做的仅仅只有让把心态放平和而已。
此时此刻的‘黑梵’，并非‘檀莫’，也不是‘默’，饶是当前人格下的他大风大浪同样没少经历过，却依然没办法做到身处另外两个人格时那般冷静。
【总觉得比起担心科尔出纰漏，我自己反倒更让人不安啊。】
一直都知道当前人格下的自己心理素质有待提高，却始终没有取得过太大进步的墨檀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终于停止了磨蹭，姑且还算是英姿飒爽的出门了。
说实话，尽管已经被强调了很多次‘长得并不算帅’，但墨檀也绝对算不上丑，事实上，这个男人多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至少他很耐看。
从客观角度上来讲，假设六十分就能看，一百分是满分的话，那么年轻时代的路加·提菲罗大概能有个九十九分，而伊冬和穿搭主流点的康岚则是九十分左右，就算被随机到兽人这种比较粗犷的种族也很有魅力的万洋在游戏外至少也得有八十五。
至于墨檀和崔小雨这种长得绝对不难看但也帅得不是很明显，身高要么比平均值矮一截要么比平均值高一截的人，大概也能有个八十分左右。
而跟崔小雨不同的是，墨檀在不同的人格下经常会得到一些额外气质加成，如果对方很吃这一套的话，那么其身为男人的杀伤力就会极大幅度提高。
比如说，以蕾莎·凯沃斯女伯爵、斯嘉丽·迪塞尔为首的一部分姑娘们。
比如说，以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为首的一部分姑娘们。
比如说，蜘蛛这种几乎将其视作指路明灯的姑娘。
当然，莉亚德琳·迪塞尔这种爱屋及乌，因为特别喜欢墨檀的品格而连同他这个人都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姑娘也大有人在。
总而言之，墨檀的异性缘其实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高。
事实上，哪怕是处于三种人格中加分项最少的‘绝对中立’状态，依然有很多人对墨檀非常上心。
甚至比他身为‘檀莫’时还要多。
这并不难理解，毕竟比起‘男神’或者‘男神经病’，处于绝对中立人格下的墨檀跟任何人都很少能产生出距离感这种东西，而距离或许会产生美，却很难会让人涌现出太多足够切实际的情感。
更何况哪怕是身为‘黑梵’的时候，墨檀也不是没有过颇为男神的高光时刻。
所以……
“很帅啦~”
因为没有大堂里几乎没人的原因，所以在楼下等着的语宸并没有亲昵地挽起墨檀的手臂，而是笑嘻嘻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嗯，应该不会给我和晓鸽丢人！”
墨檀哑然失笑，随即装作一副很受伤的表情问道：“在你看来我就那么拿不出手吗？”
“没有哦。”
明明天气很是温暖宜人，短袍下却依然穿着及膝长靴，外面还披了件小斗篷的语宸用力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怕墨檀你觉得自己拿不出手啦~”
【完全正确。】
墨檀在心底干笑一声，觉得如果自己即将见面的人真的只是一个‘朋友的朋友’，恐怕还真会像语宸说的那样，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些拿不出手。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并不是这样。
在自己亲手打造的冒牌货面前，自己姑且还算是能被拿得出手的。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
“呼……”
轻舒了一口气，墨檀对旁边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少女莞尔一笑：“我会尽量别太丢人的，话说，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稍微逛逛？”
语宸微微一愣：“诶？”
“说真的，我现在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稍微有点紧张。”
墨檀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对语宸露出了真挚的微笑：“你昨天晚上不是开玩笑说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吗？怎么样，要考虑一起溜达会儿帮我舒缓下情绪吗？”
少女面色微红地白了墨檀一眼，然后犹豫了两秒钟后终于还是嘟着嘴地牵起了对方的手，轻哼道：“好吧，那就陪你随便走走咯。”
墨檀也是一懵，反应了好几秒才用自己没被语宸抓住的左手揉了揉鼻尖，讪讪地问道：“附近又没有熟人，不用扮……”
“才没想跟你扮情侣呢！”
语宸牵着墨檀的小手轻轻攥了一下，皱着鼻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牵手是因为怕你走丢！”
墨檀莞尔一笑。
语宸连忙慌慌张张地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傲娇哦！”
“是~我知道的。”
“嗯！那我们就出发，一定要好好跟着我，不然墨檀一定会走丢的。”
“对我稍微有点信心啊。”
“该有的信心一直都没有少过哦。”
……
就这样，两人一边往中环区走着，一边拿捏着并不算紧张的时间随意逛了起来，尽管是在世界观迥异的游戏世界，尽管学园都市的繁华程度非常在线，但这对年轻男女之间的氛围却异常平静恬淡。
虽然会被那些五花八门的商品与店面绊住脚步，但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小时里，无论是墨檀还是语宸，所享受的却并非‘逛街’这个概念本身，而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语宸给墨檀买了一对完全没有属性加成，唯一的特点是不需要打耳洞就能佩戴的吸附式十字架耳钉，顺便还把后者那长度尚可，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普通披散着的头发梳成了露出额头，感觉有些狂放的短款高马尾，硬是把后者的气质打造得宛若一个放荡不羁的不良少年。
不仅如此，屈服与少女的强硬摆布，墨檀甚至挽起了袖口，并将左腿的裤筒卷到膝盖位置，被迫摆出几个十分‘不良’的POSS，顺便还被要求做出了配套的表情。
作为报复，前半程几乎全程都在咯咯笑的语宸也被墨檀要求把一直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分出两缕梳成了双马尾，还用两银币一个的魔法贴在手臂上‘纹’了个充满着哥特风的黑蝴蝶，好好披在肩上的斗篷也该成了不伦不类的斜系，抱着手臂做了好几个小太妹似的姿势，几乎直接破掉了墨檀的防御。
女孩子都是天生的演员，尽管平常一直都是有些恬静内向到过了头的乖乖女，但在彻底放开（跟店员混熟）后，作为一个资深二刺螈，阅番无数且身边就有个活例子的语宸还真就完美地演绎出了太妹大姐头的气质，效果堪称惊艳。
总而言之，在店里折腾了整整一刻钟后，焕然一新的墨檀（次级黑晶石墨镜、吸附式十字架耳钉、吸附式唇环、大背头、敞胸黑色系皮甲上衣、长筒柳丁黑皮靴、紧腿皮裤、高地人獠牙手环）和语宸（乖乖地恢复了出发时的造型，但买了不少衣服）才恍然意识到这会儿已经七点多了，连忙急匆匆地冲向三条街外的【蒸汽鱼锅597号分店】。
顺便一提，在这个过程中语宸把情急之下（？）不小心（？）走错路的墨檀拽回来整整三次，前两次是因为他在不该拐弯的地方拐了，最后一次是改拐弯了他没拐。
总之，当两人终于来到了跟季晓鸽约好的地方时，系统时间刚好停在了PM19:28，姑且算是没有迟到。
但意料之中的，当两人走进菲雅莉帮忙提前订好的包厢时，季晓鸽和她的‘朋友’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对……对不起！”
因为一路小跑而面色微红的语宸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歉然道：“我们来晚了！”
“嘿嘿，是我们来早啦。”
季晓鸽笑嘻嘻地离开座位，跑到门口挽住了语宸的胳膊，然后转头看了眼刚刚解锁了船新造型的墨檀，小嘴微抿，吐气如兰：“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语宸：“噗嗤~”
墨檀干笑着抽了抽嘴角，无奈地抬手捂住了额头：“我就知道。”
而那位从刚才起就一直安静地坐在靠里的位置上，因为脸部轮廓要比本人更有棱角一点，而且额头和脸颊处还缀着龙鳞所以并不是很像墨檀、气质方面十分让人有安全感的半龙人男子也站起身来，苦笑着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伙伴’谏言道：“那什么，难得能在游戏里凑到一起吃个饭，夜歌你稍微收敛一点……”
【NICE！】
就冲科尔这几乎和‘守序善良’人格下的自己如出一辙，五分靠谱之外还带着三分关心和两分无奈表现，墨檀立刻隐蔽地甩给他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而后者也是心领神会，在两个姑娘看不见的角度对墨檀恭谨地点了点头，那张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踏实的脸，非常可靠！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终
没错，非常可靠！
看着那张其实自己并没有看过太多次的、端正的、沉静的、棱角分明的脸，墨檀甚至产生了一种仿佛真正的‘默’就站在自己面前的错觉。
当然，这只能是错觉，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比墨檀自己更了解自己，至少在此时此刻，位于此地的两个男人中只有一个人才是‘默’，同时也是墨檀。
而另一个人，他的名字只能是科尔·舒伦。
事实上，抛开最初那份恍惚感之后，墨檀还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面前这位‘默’的违和之处，比如说，跟正常状态下处于‘守序善良’人格的自己比较，科尔所扮演的‘默’其实有些过于端庄和正经了，那双澄澈的暗紫色双眸也过于平和，而这份让自己稍微觉得有些‘刻意’的感觉，真正的‘默’是不会有的。
说得抽象一点，哪怕是在守序善良的人格下那个经常被伊冬称为好孩子，实质上也确实是个三好青年的墨檀所信奉的‘正确’是自己心底那杆天平，而面前的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符合阵营九宫格定义的‘守序善良’一样。
科尔此时此刻给墨檀的感觉可谓是相当对得起‘守序善良’这个阵营，就光凭前者所显露出来的气质，就能让人感觉到这人非常守序，非常善良。
当然，这并不怪他，毕竟在身为‘檀莫’的情况下，墨檀是不可能通过言传身教详细地为自家马仔深入解读‘默’这个人的，所以干脆就一股脑地把这个人格的大概风格塞给了对方，而在局外人的角度看来，这就是守序善良。
其中那抹细微的差距，只有身为当事人的墨檀自己才能感受得到。
所以，没问题。
嘴角翘起了一抹安心地微笑，墨檀先是有些没辙地看了眼季晓鸽这个笑点极端离谱的姑娘，然后便向面前的‘自己’伸出了右手，表情清爽而明朗：“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夜歌的朋友黑梵，现在算是曙光教派的一个牧师，实力非常蹩脚……”
“但却是综合实力排行榜上的常客。”
科尔握住了墨檀的右手，同样露出了明快的笑容：“虽然夜歌多半已经跟我们提过你了，但姑且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默，阵营是守序善良，职业是骑士，这半年来一直在当冒险者，我很钦佩你，黑梵兄弟。”
“呃……”
说真的，被画风与自己高度雷同的‘自己’叫兄弟，这种事儿墨檀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情，讪笑道：“虽然我不知道夜歌是怎么说我的，不过她肯定是夸张了。”
“哈哈哈哈哈，墨檀你这个造型实在是……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呼！唔呼！”
捂着肚子正在绝赞狂笑中的季晓鸽被语宸一把按在了椅子上，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让自己的画风端庄起来，表情很是无辜地耸了耸肩：“可别冤枉我啊，我虽然跟默提过大家的事，也简单跟他说过你在东北大陆那边的战绩，但真的只是很草率地提了几句哦，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你有那么高的评价。”
‘默’莞尔一笑，并没有回到他之前紧邻着季晓鸽的座位，而是随手拉开墨檀右边的椅子，在后者落座后顺势做到了旁边，饶有兴趣地说道：“因为我平时有看论坛啊，所以虽然夜歌确实没有跟我提过太多，但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通过那篇很火的‘米莎日记’看到黑梵兄弟你的活跃了，当然，还有这位圣女殿下的。”
“咱们年纪差不多大，而且听夜歌说你也是学生，所以直接叫我忘语同学就好。”
语宸对之前已经在执法队大院里跟自己见过一面的‘默’笑了笑，然后便坐在了墨檀的左手边，紧挨着险些没把自己给笑岔气的季晓鸽，不住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好的，忘语同学。”
‘默’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了一句，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么，你们也叫我默同学好了，感觉还挺亲切的。”
季晓鸽立刻抬起小脸，甜甜地笑道：“好的！默同学！”
“夜歌你就不用了……”
默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苦笑着吐了个槽：“总觉得这种称呼只有惹你生气后才会被念啊。”
“嘿嘿。”
季晓鸽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总而言之，这次小聚在序章阶段简直可谓是丝滑平稳，科尔发挥出了远超墨檀判断的应变能力，完美地结合了自己之前填鸭式灌给他的知识，没有让除了墨檀这个知情者之外的任何人发现端倪，表现得堪称完美。
但是……
【这份完美究竟能维持多久呢？】
一边听季晓鸽给大家科普着从天柱山那边得知的、自己早就已经知道的蒸汽鱼锅发展史，墨檀一边自顾自地不安了起来。
说真的，既然任由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做了，就连因为并非本尊的关系，科尔能够顶着‘默’的身份随意撒谎这种事也都被纳入了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除了尽可能地临场应变，将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提前弥散与无形，把不小心露出的马脚尽力遮掩住之外，墨檀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做了。
也就是说，他其实并不需要去担心或忐忑些什么，倒不是说麻烦已经妥妥地被解决了，而是哪怕依然有大量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但此时此刻处于‘绝对中立’人格下的墨檀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理素质坚韧的存在，换而言之就是，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是不可能的。
幸好，虽然在他的眼里身边这个‘默’依然存在着不少瑕疵，但无论是季晓鸽也好，语宸也好，都没有察觉到问题。
或者说是，就算平日里对‘默’颇为了解的季晓鸽发现了一丢丢违和感，也只会觉得‘今天的默是不是有些奇怪’，而不是第一时间联想到‘这家伙是不是被人给冒名顶替了’。
思维惯性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毕竟人们会本能地对那些自己觉得异想天开的可能性予以否认，并下意识地去通过各种在自己眼中比较‘靠谱’的理由想办法完成解释。
毕竟哪怕是墨檀自己，也很难做到在人格转换时不露出半点纰漏，多少会显露出一些违和感。
但这份违和感却是可控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身边的人多半都会做出‘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会不会来大姨夫了’这种比较贴合实际的猜测，而不是立刻做出‘我觉得都自己面前这个人患有精神分裂，我要不要报警，在线等，挺急的’这种堪称猎奇的判断。
换而言之，正因为事情的真相确实足够‘猎奇’，墨檀的精神问题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人发现。
同理，在每个人都知道无罪之界中一个人只能凭借其身份证建立一个角色这种事，并将其奉为常识之后，‘黑梵’、‘檀莫’和‘默’这三个角色想要暴露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嘿！我其实是个精神病！能建四个角色！”
就算墨檀突然疯了，鬼使神差地自曝了一波身份，在不知情者眼中的可信度也是极低的。
用比较牵强的说法来解释，就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话是同一个道理。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墨檀最担心的事多半是很难发生的，毕竟光是‘能够同时拥有四个角色’这种事就足够难以置信了，其中两个还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可能性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嘛。
但就算如此，就算明知道万事休矣的可能性极低，墨檀心底依然溢满了忐忑，或者……心虚。
一方面是因为事情败露的后果极度严重，严重到墨檀根本承受不了的地步。
另一方面则是作为唯一能看出科尔纰漏的人，墨檀总是会下意识地把自己吓到。
【啊，他把胳膊搭在桌子上了！我平时是不会这么干的！】
【哎呀，不能把腿叠起来啊，我是‘檀莫’的时候确实经常这样，但如果是‘默’的话肯定会规规矩矩地做好啊！】
【敬语使用的太频繁了！虽然不死板，但我一般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啊！】
【你给语宸倒果汁是几个意思？我自己没长手吗？行不行老子回头给你和汤姆前辈安排个见面会啊！啊？】
【啧，晓鸽同学涮的肉你也敢吃，真是自寻死……哦这个应该没事。】
……
总而言之，从气氛逐渐开始熟络起来之后，墨檀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直接后果就是胃越来越痛，明明是很不错的鱼肉吃起来就跟嚼蜡似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预料的顺利。
没有口误、没有意外、没有断片、没有翻车般地人格转换。
一切的发展都顺利得让墨檀感到难以置信。
就像自己之前跟科尔所商量好的一样，两人之间的话题主要被集中……或者限制在了两个点上。
首先，是曙光教派的黑梵牧师在米莎郡时的活跃表现，鉴于这件事之前在论坛里火过很长一段时间，那篇名为《米莎日记》的连载贴更是被大多数喜欢刷论坛的玩家看过，所以用来当做由‘默’引导的话题完全不显突兀。
季晓鸽对什么话题都感兴趣，语宸跟墨檀一样是当时那场战争的当事人，甚至还是核心角色，自然也不会受到冷落。
总而言之，这是个完美的话题。
在那之后，墨檀自己则会时不时地将话题引导向之前刚刚结束的综合骑士斗技大赛，因为全程的来龙去脉自己在身为‘檀莫’时早就已经详细地给科尔解读过了，而且还不会涉及到任何跟现实世界有关的事宜，所以只要科尔的脑子别秀逗，基本是能够应付得来的。
事实上，对方也确实没让墨檀失望，尽管科尔当时并没有出现在综合骑士斗技大赛的会场，但此时此刻的‘默’依然在墨檀那些刻意被简化且预先彩排过的问题下对答如流，就好像那场比赛真的是他打得一样。
不过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事实上，在数次超水平发挥之后，‘默’很无心地对自己的坐骑伙伴，也就是当时和他一起在决赛中并肩作战的王霸胆给予了高度评价，而在那两句夸赞脱口而出的瞬间，季晓鸽的眼神就变了。
原因很简单，在这姑娘眼里，任何对王霸胆的褒奖都是纯纯粹粹的扯淡，那只万恶的王八唯一的闪光点就是丫根本就没有任何闪光点，整个龟就是一移动的混球。
那也是能夸的吗？
好歹也当了那王八几个月大姐头，而且以后多半会继续当下去的季晓鸽撇了撇嘴，强行压制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将‘默’那两句夸赞划分到了‘家丑不可外扬’的领域，觉得后者真是用心良苦了。
而猜到了季晓鸽想法的墨檀也在后者按捺住那份冲动后轻舒了一口气，与似乎同样察觉到不对劲的‘默’合力带过了这个话题。
说真的，这个纰漏还真不能怪科尔，毕竟用墨檀在以‘檀莫’的身份进行科普时还真就没顾上王霸胆的品行这茬，而在他对比赛的描述中，那只王八也确实发挥了颇为巨大的作用。
当然，也有可能是身为‘檀莫’时的他并不觉得王霸胆那性格有多么出圈。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除了那个小插曲之外，这场小聚竟然就这样不可思议地顺利结束了，大家聊得都挺开心，吃的也还算尽兴，语宸和季晓鸽不知道说了多少私房话，墨檀和‘默’两人也随便聊了些冒险者啊、圣教联合啊之类的事。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直到……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终
游戏时间PM22:11
【已检测到您的精神连接，正在同步个人信息……】
“风~杂~起~惊云霄~”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英雄多情~美伦夺娇~”
【欢迎回来，混乱中立的檀莫，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说真的，系统酱，你要是一直都这样不解风情的话，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娘化了，这样真的好吗？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当个背景板吗？难道你不想整个《AI逆袭之机娘上位·我和檀莫老爷の一千零一宿特别篇：有趣的女人没有心》之类的题材当主……”
下一瞬，成功完成了载入的墨檀便突兀地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中，被投放到了这款名为《无罪之界》的游戏里。
【当你妈个头。】
……
学园都市内环区，综合藏书馆，二十九层
“嘁，这种害羞的话都让我说出口了，加载速度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完全看不出害羞，事实上也完全没有害羞的墨檀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然后一边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一边猛地抬起右脚踩住了两本被捆在一起，鬼鬼祟祟的读物上。
大力将两本异典踹到了角落中那一大堆自己用完的书里，墨檀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那盏几乎是在自己醒来那一瞬同步亮起的老式油灯，原地蹲下细细端详了一番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身下的法阵。
按理说，没能解锁任何元素专精，对于奥术、邪能等领域更是毫无基础可言的墨檀是绝无可能看懂地板上那繁琐到几乎让人想吐、规模无比巨大的法阵的。
如果没有足够充足的知识储备与意志力，就算是高阶乃至史诗领域的施法者，都只能通过暴力手段破坏这种由两本异典构建出来的术式，而且反应慢点的话还极有可能中招，更别说去分析或者破解了。
但是……
“啧，多重空间割裂和大放逐术……么？”
蹲在法阵中央的墨檀懒洋洋地把手肘搭在椅子上，垂着他那双同样怠惰的双眸，随口做出了再正确不过的判断，然后轻声笑了起来：“好家伙，这是要把我送到二次元吗？”
这是一句理论上注定不会有人回答的吐槽，毕竟已经算是禁书区的第二十九层尽管并不空荡，但同样也并不存在任何除了书、书架、灰尘、油灯和‘檀莫’之外的东西。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与下面那些真正发挥着图书馆作用的楼层相比，禁书区才是字面意义上的‘藏书’，顾名思义，就是把应该被放在这里的书收集到这里，然后藏起来的意思。
所以在非必要情况下，是很少有人会涉足这个地方的。
只不过……
“理论归理论。”
随便踢了两脚便破坏了由某种分泌物交织而成的‘二次元放逐法阵’，墨檀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玩味地咂了咂嘴：“不过既然那两本马上就要被我变成厕纸的书能够蹭过来阴我，而且直到现在为止咱的肩膀都酸痛的不得了，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性了~”
没有回答，整体气氛颇为压抑的藏书馆十九层依然安静得瘆人，尤其是配上呵呵直笑的墨檀后，恐怖程度足以当街把心理素质比较差的小盆宇吓到尿崩。
“第一种可能，是因为有什么玩意儿一直在关注着我，所以导致了这具身体并没有成功从这个世界脱出，而是被留在了这个鬼地方，跟个充气娃娃似的在桌子上趴了大半天，以至于现在有些腰酸背疼。”
墨檀‘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咧嘴笑道：“至于第二种可能，前面同样是因为有什么玩意儿一直关注着我，导致我没能顺利顺利下线，然后……突然蹦出个大美妞对我这健壮而纯洁的身体施暴，导致我回来后有些腰酸背疼。”
意料之中的没有反馈。
这很正常，因为刚才那番完全、完全、完全没有意义。
所以自然没有回答的必要。
墨檀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当他把话说完之后，人已经溜达到不远处那张嵌在地板里的传送法阵上了。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
对着书架间那空荡荡的黑暗挑了挑眉，墨檀轻车熟路地激活了传送法阵，消失在了一片朦胧的光晕中。
几秒种后，桌上那盏忘记关掉的油灯，便在一阵柔和的微风中熄灭了。
……
五分钟后
先中转到第九层，从某张自己并不认识也懒得认识的3中拿回了【百态】后，墨檀并没有立刻将自己变成弗兰克·休斯，而是将早已被捏成一张朴素面孔的百态覆在脸上，飞快地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后便离开了。
在返回【繁星】等待双叶和戴安娜前，他还有一些事要做。
无论如何，他必须给予科尔·舒伦一点奖励，哪怕是口头的。
那个年轻人今天的表现并非没有瑕疵，却堪称无可挑剔。
说实话，哪怕让此时此刻的‘檀莫’自己去演绎自己，结果恐怕也不更圆满了。
所以哪怕时间稍微有点紧张，他依然特意绕了个原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外环区的香榭大街9号，也就是自己给科尔和莉兹准备的临时窝点前，开心地踹开了大门。
值得一提的是，鉴于墨檀之前来过一次学园都市，而且在‘偶然’遇到戴安娜前一直都住在这个地方，所以这段路他记得还算熟，哪怕中间不小心走错了几次，也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
“芜湖！我回来啦！”
破门而入的墨檀甩出蝴蝶刀崩开了一枚悄然从黑暗中出现的飞刃，然后用堪称行云流水地动作转身，扯过科尔·舒伦的胳膊轻松卸掉了其腕部关节，眉开眼笑地揉了揉面前的马仔：“可以啊小伙子！刚才表现的还不错嘛！”
“先生……”
科尔立刻恭谨地应了一句，然后有些无奈地问道：“您之前不是说自己来的时候会先敲‘暗号’吗？”
“哦，我忘了。”
墨檀哈哈一笑，娴熟地为被卸掉手腕后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甚至连冷汗都没渗出一滴的科尔重新接好了关节，用力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放心吧，我刚刚在路上已经联系过那个Zombie了，过段时间他就会过来把罗娜·月辉带走，去做一些我可以用人格担保几乎没有丝毫风险的测试。”
完全不信任自家先生的‘人格’，但却盲目相信着自家先生的科尔顿时用力地攥紧拳头，满脸通红地垂下了头，来了个标准的直角鞠躬：“多谢先生！”
“呵，谢什么，这是你应得的。”
墨檀特别大方地搂住科尔的肩膀，笑盈盈地问道：“话说回来，莉兹呢？睡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科尔摇了摇头，然后同样微笑着回答道：“莉兹小姐正在卧室里待机。”
【？】
下一瞬，墨檀原本充盈着笑意的双眸忽然一凝，随即用力按住了科尔的肩膀，声音轻柔地问道：“稍等一下，伙计，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你什么都没做？”
科尔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有些局促地点头道：“是的，先生，我确实怎么说了。”
“是么……”
墨檀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但是，你又怎么会‘什么都没做’呢？你应该很清楚，自己并不应该‘什么都没做’的，还是说，在你眼里，今天的差事简直轻松得不像回事？你是这种性格么？科尔·舒伦。”
科尔的面色更茫然了，他很是忐忑地看着自己虽然面色平静，却几乎不会面色平静的先生，犹豫着问道：“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墨檀挑了挑眉，轻笑道：“单纯只是字面上的意思罢了，告诉我，伙计，你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没有丝毫迟疑，科尔·舒伦立刻语速飞快地说道：“提前准备好便装，收到【百态】后第一时间完成代号‘善良红领巾’的伪装目标‘默’，并在下午六点整前往外环区的蒙塔大道找到夜歌，于七点半之前赶到【蒸汽鱼锅597号分店】与曙光教派的圣女‘晨忘语’、曙光教派的牧师‘黑梵’汇合，之后的聚餐中要完美扮演‘默’，在不露出端倪的情况下让这次会面圆满结束，之后在回到林荫客店前用‘稍微去买点东西，然后要去便利店打工’的理由与夜歌分别，卸除便装后将【百态】交给指定位置的某人，然后尽可能隐蔽地返回这里待机……是，这样吧？”
墨檀长舒了一口气，甩给了科尔一个白眼：“你这不是很懂嘛，真会吓唬人啊。”
“诶？”
科尔满脸的不明觉厉。
“那么，保险起见，伙计。”
墨檀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四个小时之前的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四小时前？”
对时间非常敏感的高阶盗贼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您是说大概八点四十分左右的时候嘛？”
墨檀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待机。”
科尔坦然、平静、老实地给出了正确答案。
呯——
须臾间，墨檀用一记扫腿闪电般地击破了科尔·舒伦的平衡，并在后者下意识地想要做出反应的瞬间高高抬起右腿，宛若战斧般将科尔踩倒在地，俯下身子对自己这位面色僵硬的马仔问道：“你再说一遍，大概在八点四十分左右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
直视着那双疯嚣的双眸，逐渐被寒意侵吞的科尔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认真地给出了回答——
“我在这里，香榭大道9号待机。”
“待机？！”
墨檀的身形一震，左腕的袖口处突然弹出了一节锋锐的利刃，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双满是困惑与茫然的黑眼睛：“你今天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提前变装，收到【百态】后第一时间完成……”
“很好，所以你现在必须给我一个解释，科尔先生，你为什么没有去完成任务。”
“呃……我一直在努力完成任……呜呃！”
“所以~”
重重地将膝盖压在科尔胸口，墨檀冰冷地问道：“告诉我，是谁的任务？”
“我……我的任务。”
“谁给你的任务？”
“是先生……您……”
“我让你做什么了？”
“提前准备好便装，收到【百态】后第一时……”
“很好。”
墨檀忽然笑了起来，然后轻巧地从科尔身上弹开，甚至还伸手拽了后者一把，将其从冰冷的地板上扥了起来：“非常好~”
完全没有理会自己被墨檀掐青的脖颈，好不容易才重新调整好呼吸的科尔很是不安地看着墨檀：“到底发生什么了，先生？”
“发生了一些错误，科尔。”
墨檀微微眯起了双眼，然后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额头，仿佛梦呓般低声喃喃道：“一切足够有趣，但也足够致命的错误，没错，非常非常有趣，非常非常致命……”
几乎从未见过自家先生露出这般模样的科尔吓了一跳，但也紧跟着严肃了起来。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觉得先生口中那‘致命的错误’非常有可能跟两人刚刚的那番对话有关。
换而言之，也就是跟他自己有关。
一想到这里，科尔顿时变得极度紧张，尽管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地方错了，但如果自己在无意中给先生添了麻烦，那……
“放轻松，科尔。”
墨檀却是突然按住了科尔的肩膀，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必须放轻松，必须让自己的思绪清晰起来，不可以混乱、不可以怀疑、不可以焦躁，然后我们才能开始重新建立对话，懂了么？”
“好的，先生。”
科尔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然后便遵照墨檀的要求努力让自己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至于思绪……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的思绪一直都很清晰。
“那么，准备好了么，科尔。”
“是的，先生，我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既然如此的话，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是！”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终
二十分钟后
游戏时间PM22:47
学园都市，外环区，香榭大街9号
墨檀缓步走出了卧室，径直走到他上次在学园都市停驻时特意置办的吧台前，沉默地给自己调了杯味道很冲但度数几乎为零的玩意儿，一口饮尽。
“先生！”
坐在壁炉前的科尔顿时站起身来，面色苍白地看向墨檀：“莉兹小姐她……”
“她没事，虽然跟你一样出了点小……呵，出了点大问题，但我已经安抚过了，问题不大。”
墨檀不等科尔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他，然后从行囊中取出了一瓶汽水丢给科尔：“喝点东西冷静一下，顺便整理一下思绪，看看能不能自己从‘误区’中走出来，别说话，别打扰我。”
虽然嘴角带着弧度，行为也称得上是‘关切’，但无论是声音还是情感都十分冰冷，那双什么时候都让人觉得难以捉摸的眸子溢满了阴郁。
下意识地接住了被抛向自己的汽水，从未见过自家先生这般模样的科尔·舒伦无声地点了点头，安静地拔开了木塞，遵从着后者的命令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手中的饮料，一边努力想要从自己刚刚渡过的一天中找到违和感。
用先生的话说，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误区’，而这段时间一直在一起生活的莉洁特·血翼也遭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但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还算英俊但分外苍白的脸被火光映衬得忽明忽暗，被给予了信任却搞砸了一切的年轻人下意识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他很聪明，虽然经常被先生说死脑筋和大局观远不如小艾这种话，这科尔·舒伦姑且还算是个聪明人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科尔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能够很轻松地找到问题所在，毕竟从先生的态度来看，那应该是一件足够明显、足够容易被发现的事。
但事实是，无论如何思考，都无法发现端倪所在。
违和感一点都感觉不到。
所谓的‘误区’更是让科尔一头雾水。
出现问题，犯下错误，其实并不可怕。
至少在先生没有深究的情况下并不可怕，毕竟科尔对自己的认知很明确，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像先生一样能够从容面对一切情况，举重若轻地向事情的发展拨向自己希望的走向。
自己成为不了先生这样的人。
自己也成为了不了小艾这样的人。
但此时此刻，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就连先生都觉得困扰的事。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帮先生减轻负担……】
用力攥紧了拳头，科尔·舒伦暗暗下定了决心，然后便开始不知道第多少次去回溯自己这一天的经历。
收效……甚微。
遵循先生的命令，自己早早便起床开始梳理那些有关于‘默’的信息，为了扮演好这样一个自己就连见都没见过的人而努力。
再加上人际关系的处理，说话风格的演习，异世界知识的消化等相关事宜，科尔这段时间的生活节奏可以说是非常充实紧凑。
今天，是考试日。
起床之后没过太久，已经完成了九成变装的自己就收到先生派人送来的【百态】，做好了最初的准备工作。
同样收到了东西，但内容却是鲜花和零花钱的莉兹小姐心情不错，没过多久就出门逛街去了。
然后全都是没必要刻意提及的预演，可能是因为精力过于集中的原因，时间过得很快。
虽然准备的不算万全，也永远不可能准备万全，但科尔依然对自己充满信心，或者说，他对相信着自己的先生充满信心。
既然让自己来做，那么就说明自己有可能完成任务。
在这一前提下，只要自己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到最好，就能成功！
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予以肯定，科尔等待着‘考验’的来临。
一定要拼尽全力完成任务。
他如此对自己打气。
在等待的过程中，莉兹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便回到了她的卧室，从那些堆放在大厅桌子上的商品来看，应该是收获颇丰。
再然后，先生就回来了。
这就是科尔·舒伦今天的全部经历。
完全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先生是不会错的。
所以，自己肯定遗漏了什么、忽视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
科尔·舒伦无意识地敲击着自己的额头，眼中满是茫然。
而另一边，倚在吧台旁的墨檀，面色却愈发阴沉了起来。
焦躁——
这种几乎不可能会出现在‘檀莫’这个角色身上的情绪，此时此刻几乎完全吞没了他。
局面失控了。
事情大条了。
老子玩脱了。
墨檀轻呼了一口气，将手中这杯口感无限接近于‘生命之水’，但酒精含量与凉白开不相伯仲的东西一饮而尽，低声骂了一句草泥马。
说实话，就算是此时此刻这个接受能力几乎彪悍到没有边界，思维远比寻常精神病人广太多的他，都觉得有些发懵了。
一直到墨檀返回香榭街9号之前，事情似乎还在可控的范围内，或者说是正在以完美到近乎于枯燥的形式发展着。
但是，科尔·舒伦那荒谬的证词却直接将这份完美破坏殆尽，给了毫无准备的墨檀沉重的一击。
这个被自己训练了很久，将要在今天扮演‘默’的年轻人，根本就没有去过那次聚餐……
他只是在这里呆着，毫无自觉地等待着时间流逝，直到墨檀心血来潮地跑到这里。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
但是墨檀之前身为‘黑梵’时，所见到的那个‘默’却又货真价实地存在着。
那个人完美地掩护住了自己的身份，在不久前那场还算尽兴的聚餐中谈笑风生，帮助墨檀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看起来似乎很美好。
就结果而言，更是不差。
可问题在于，那个人并不是科尔·舒伦！
他知道墨檀的计划，他完美地做出了呼应，他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任务，功成身退。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墨檀的脊椎升起，飞快地蔓延到他的全身。
这是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闹剧。
强烈的危机感疯狂地扩散着，在墨檀的思绪中弥漫开来。
这是一场危机……
一场足以在‘墨檀’这个人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位列前茅的危机……
诚然，此时此刻的他哪怕是对自己都不是很负责任，生命也好、自由也罢，都可以被他眼都不眨地当做游戏的筹码，但无论如何，这种完全无法把控局势的感觉，哪怕是对现在的他来说都非常糟糕！
他可以不去做棋手，但他也难以容忍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一颗棋子。
而且还是连自己应该做什么，被寄予了何种期望都不知道的棋子。
无尽的恶意在他眼中闪动，并在下一瞬被更加汹涌的疯嚣与癫狂吞没殆尽。
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
缓缓闭上双眼，墨檀用恐怖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住自己那难以抑制地情绪，并在下一秒开始进行有条理的思考。
无谓的抗争是没有胜算的，歇斯底里的挣扎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需要冷静下来思考的不只是科尔，事实上，在墨檀看来，自己才是那个最有必要平复心境的人。
越是疯狂的时候，越需要冷静。
因为只有这份冷静，才能彻底地贯彻那份疯狂！
蛮横地熄灭自己眼中那无机质的混乱之火，墨檀宛若冰冷的机械般，将盘踞在自己身边那团名为未知的迷雾纳入思绪，不带丝毫情感地对其进行解析。
这个世界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也不存在毫无破绽的布局。
身为‘默’时进行战斗的自己做不到。
身为‘黑梵’时静立在沙盘前的自己做不到。
身为‘檀莫’时酝酿着阴谋的自己自然也做不到。
印象中，上一个将所有筹码押上赌桌，试图将一起毕功于一役，盲目信任着自己的人名叫双叶，那是一个无论是手段、心计、谋略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好对手。
然后那个被愤怒遮蔽了双眼，看似冷静却完全没给自己留有后路的四眼平板却险些输光了一切，如果不是自己和修这两个变量适时出现，被杀光了全家的马绍尔家族恐怕时至今日还坚挺的屹立着，在紫罗兰帝国权力金字塔的最上层。
而现在的双叶已经不会这样了，所以自己才会这么棘手。
思考——
思考——
思考——
一定会有破绽，一定会有疏漏，一定会有线索。
就算情报差已经被拉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程度，但自己依然存在机会。
如果，这个堪称无可挑剔的布局确实存在破绽，那么自己绝对不会放过。
但是……
假设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呢？
【那么，这份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墨檀猛地睁开双眼，嘴角扬起了一抹不羁的弧度，他再次想起了双叶，想起了那个明明已经设定好了一切，却因为第一张牌就被意料之外地兑掉而陷入全面被动的小丑。
没错，一个意外。
一个并不会被纳入考量的意外。
比如说……
一件原本并不会发生的事。
“是我。”
墨檀慢慢站起身来，玩味地笑了起来：“并没有在结束后回到【繁星】，而是心血来潮突然折返回这里的我，就是这场意外的开端。”
“先生？”
刚刚为止还沉浸在思绪中的科尔愣了一下，猛地转头看向脸上挂回了那抹从容与淡然的墨檀。
“所以，你应该忘记的。”
墨檀瞥了科尔一眼，咧嘴道：“你应该忘记的，但是你却没有忘记，你依然记得，并将这份违和及时地传达给了我。”
科尔一脸茫然。
“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对你做了手脚的人，本应该在事情结束后将一切‘复位’的，却因为我心血来潮过来夸你的原因没能达成这个目的。”
墨檀打了个响指，悠然道：“否则的话，对方完全没必要做的这么细致，包括【百态】的传递在内，很显然，那个扮演了试图扮演‘某人’的你的人，并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所以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恐怕会在我们在此碰面前…..比如今晚或明早回到这里，为你植入一份虚假的记忆，让你觉得，你今天确实去完成了任务，让你告诉我，那个‘默’就是你科尔·舒伦。”
科尔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虽然我依然意识不到自己被人做了什么，但您应该是对的，先生。”
“没办法提前完成这些，是因为冒牌货中的冒牌货并不知道今晚具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必须在那场聚会结束后再折返一趟，才能保证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顿饭的你不在我面前露出破绽。”
墨檀笑了笑，随即声音骤然转冷：“这份隐瞒，绝对不可能是没有意义的，换而言之，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是因为对方知道如果被我发现了端倪，就一定会产生对他不利，或者会影响到原本计划的情况……让我想想……不，其实连想都不用想。”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科尔面前，猛地按住后者的脑袋，死死地盯着后者那双充满着茫然与困惑的双眸，眼中的笑意更浓了：“我知道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在我的认知中其实并不是第一次。”
科尔当即就是一愣：“啊……”
“呵，虽然对你来说确实是第一次。”
墨檀轻笑着补充了一句，然后平静地说道：“但某个家伙曾经跟我提到过某种类似的情况，是一个有关于‘悄悄消失的囚犯’的故事。”
“囚犯？”
“没错，一个身份高贵的囚犯，他的名字叫巴菲·马绍尔。”
“是紫罗兰的……”
“前大公爵之一，那个人曾经完成了一次堪称离奇的越狱。”
“那是……”
“他消失了，在层层监控下消失了，而明明所有狱卒都发现了这个事实，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尽管他们依然忠诚，也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就是看守巴菲·马绍尔。”
“？？？”
“我想到了一位素未谋面的老朋友~”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终
墨檀还记得，几个月前自己还在紫罗兰帝国嗨的时候，经常会跟那位名叫修·布雷斯恩的皇子殿下天南海北地胡侃。
当然，过去的皇子殿下现在已经变成了摄政王，正执行着大刀阔斧的改革，非但将以巴洛克、邓蒂斯为核心的两大家族紧紧地攥在手里，每分每秒都在贯彻那真正属于紫罗兰的意志，甚至还上……咳，上门迎娶了水晶狼家族的族长，也就是那位理论上应该是双性恋，现在多半已经彻底被掰成异性恋的爱米琳大公。
不得不说，修是一个难得能入墨檀（混乱中立限定）法眼，愿意承认其高度并不逊色于自己的npc，同样的，在那位深不可测的摄政王眼里，无论是‘檀莫’还是‘双叶’，都属于那种无法被自己谱写成故事，稍有不慎就会酝酿出各种事故的祸患。
当然，这里所谓的‘祸患’并非贬义，毕竟对于修·布雷斯恩来说，能够在没有绝对实力差距，甚至各方面资源都不如自己的情况下还如此麻烦，甚至能让自己忌惮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所以，尽管打从认识墨檀第二天起就打消了将其拉入伙这个念头，但在那个时间点虽然不显山不漏水，实则却已经具备了倾覆整个帝国资格的修依然没想过与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吟游诗人保持距离，恰恰相反，他是发自内心地希望能跟这位还算谈得来的异界人成为朋友。
绝对不要在一起共事，但必要时可以互相帮点小忙的朋友。
至于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
而墨檀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毕竟他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档子事儿没有半点兴趣，更无心在当时很快就要失去乐子的紫罗兰久留，所以这两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些相似的人相处得很是融洽。
顺便一提，混乱中立人格下的墨檀和双叶这一对，就是很不融洽的例子了。
总而言之，相处融洽的修·布雷斯恩和墨檀那段时间没少在【雌蜂】聊天，两人的话题范围非常之广，下到两个世界的马桶冲水原理，上到如何杀光马绍尔家族全家，就没有俩人聊不起来的。
而在某次闲聊中，墨檀听修说过这样一件让他颇为上心的事，我们可以将其简单概括为——巴菲·马绍尔越狱事件。
在被萨克·弗里斯实锤了罪名，并于审判日那天被露出了獠牙的修完成二次反转，被判为‘有罪’之后，巴菲·马绍尔的就从被‘软禁’变成了被‘拘禁’，关押到了位于萨拉穆恩贵族区的【灰牢】第十六层，在很深很深的地下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然后他就跑了。
就……越狱了。
而越狱这件事本身，对两人来说其实并不是件很值得一提的事，其作为话题的营养价值绝对不会超过‘抽水马桶与抽水元素马桶到底哪个更节能减排’这种事。
因为巴菲·马绍尔越狱这件事本身就是下一步计划的必要条件之一。
他不越狱的话，怎么灭了他？灭不了他的话，怎么杀他全家？不将其整个家族连根拔起的话，留着那些邪教徒过年吗？
修·布雷斯恩是绝无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而且无论是他还是墨檀，都不觉得巴菲·马绍尔是一个能够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换取家族幸存的人。
如果自家没藏着耳语教徒，而且就连其子女都早早信了教，巴菲可能还会考虑一些上述可能性，但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如果，巴菲很清楚，从他选择与那些邪神信徒携手合作的那天起，马绍尔家族就已经站在深渊边上了，而短短三十几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彻底将邪教徒与家族无缝融合在一起，所以……
倘若他一直健在，或许还能在自己咽气前把那些隐患深深地埋藏起来。
倘若他的子女中有一个至少有修·布雷斯恩五成水平的继承人，问题也不大。
但在两个条件都满足不了的情况下，巴菲的死势必会导致一系列连锁反应，耳语教派与马绍尔家族的合作被曝光到阳光下几乎是必然。
所以他没办法坐以待毙，他必须逃出去，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翻盘的机会。
而已经算到了这一点的修和墨檀自然知道巴菲会越狱，所以也布置了一些对应的措施，比如说……
让设法让灰牢的守备相对松懈一些，对巴菲身上的禁锢做一点手脚。
没错，尽管目的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但无论是哪一方来说，巴菲的越狱都是达成目的的必要因素。
所以问题从来都不是越狱这件事本身，而是巴菲的越狱方式。
凭空从灰牢中消失却没有引发任何警报，所有守卫都恪守着自己的职责却对本应该看守的对象离奇失踪这件事视若无睹，这才是修所关注的地方。
守卫的任务是看守巴菲·马绍尔。
守卫很清楚关押的房间已经空空如也。
守卫更知道那间牢房中的人应该是巴菲·马绍尔。
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所有人都一丝不苟地盯着那间牢房，因为巴菲·马绍尔被关在里面，而他们的任务是看守这个恶性罄竹难书的大公爵，尽管……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这与科尔·舒伦之前的经历何其相似。
“是耳语~”
墨檀翘起了嘴角，低声喃喃道：“是耳语的力量，只能是耳语的力量。”
科尔有些诧异地瞪大眼睛，忙问道：“先生，您说的耳语，难道戴夫所在的那个……”
“没错，就是戴夫同学当年所栖身的组织，那个信仰着邪神的耳语教派。”
墨檀轻快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据我所知，耳语教派与这几百年来出现在大路上的各种邪教不同，无论是规模、实力、底蕴、影响力和辐射范围都相当之广，甚至要超过一些虽然信仰着正经神祇，但信徒数量并不太多的小型教派，总而言之，是一个很有趣的组织。”
科尔的目光顿时变得凛冽了起来，要知道在那场‘英雄戴夫’的事件中，他和小艾几乎都可以说是耳语教派的受害者，罗娜和拉达更可以说是直接被耳语教派所杀害的，而这份恨意哪怕是在他跟随了墨檀数月后的今天，都始终没有消退过。
“总而言之，耳语的影响，就是你身上这份异常的根本原因。”
墨檀垂眸看着那柄在自己指间上下翻飞的蝴蝶刀，平静地说道：“再加上能够伪装成‘默’这个人取代你参加刚才那场晚餐这个要素，我还真就想到了一个之前似乎简单打过几次交道的人。”
科尔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问道：“那是个……什么人？”
“不知道。”
墨檀耸了耸肩，洒然道：“无论是名字、相貌、性别都是个谜，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和某个死平板都以为帮助巴菲·马绍尔破局的人是一支团队，不过现在看来，现实似乎更加符合我们所做的另外一个推测。”
“另一个推测是……”
“一个人，一个兼具着聪明、缜密、狡猾等诸多特质，有着极深的城府和心机，办事密不透风的人，而除了上述种种优点之外，他恐怕还有着能够改变自己外貌的能力。”
“改变自己外貌？您是说那个人拥有一件类似于【百态】的……”
科尔不禁愕然，要知道对于一个盗贼来说，【百态】这种东西的价值几乎可以等同于一件神器，他很难想象这种东西会像大白菜一样遍地都是。
“不不不。”
墨檀却是摇了摇头，微微眯起了双眼：“如果我们的判断没错，无论是装备也好、技能也罢，那个人拥有的能力多半要远远优于【百态】，除了外貌和特征之外，我很怀疑对方甚至连种族和性别都可以肆意改变。”
科尔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毕竟……
“这种事或许已经远远超过了你这样一个乡下小贼的认知，但是，科尔先生，我并不希望你永远都是一个见识没有头发长的憨批。”
墨檀轻轻拍了拍科尔的肩膀，眨眼道：“放宽你的眼界吧，这个世界充满着令人心醉的神秘与不可思议，如果你和小艾永远都跟个土包子似的把自己束缚在那些低级的观念中，我会很失望的。”
“是，先生！”
科尔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耳语的力量，肆意转换身份的能力，再加上一个缜密的执行者，这本应该是一个无人能够察觉到的完美计划。”
墨檀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了一抹捉摸不定的弧度：“只可惜，我并没有照着剧本上写的那样在拿回百态后直接回到【繁星】，而是心血来潮地来找了你一趟，在无意中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科尔立刻心领神会，紧跟墨檀的思路：“先生的意思是，如果那个邪教徒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那么您应该是无法发现我和莉兹小姐身上的异常的，但因为你突然过来了这么一趟，所以……”
“所以我们有大概百分之五十的机会，重新拿回这场游戏的主动权。”
墨檀把科尔按回了他身后的椅子，自己则舒适地仰倒在壁炉另一侧的躺椅上，叠起双腿笑道：“或许，这将是一场充满了风险的赌博，但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选择权，毕竟对方的准备之充分，可以说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科尔的思绪并未在‘风险’二字上多停留哪怕一秒，而是毫不迟疑地问道：“我需要做些什么，先生。”
“你需要忘记一些事，当然，这个过程或许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一些负担，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墨檀直言不讳地给出了回答，莞尔道：“几分钟后，我会把莉兹叫下来，然后通过一些只有觅血者才能使用的手段让你陷入混乱，鉴于她的身体依然处于恢复阶段，简单来说就是实力大打折扣，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你不可以有丝毫抗拒，事先说好，那种感觉似乎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是……颇为痛苦。”
科尔依然没有丝毫犹豫：“没问题，先生。”
“很好。”
墨檀笑了起来，抬起食指轻轻摇了摇：“在那之后，我会对极度混乱的你下达一些暗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凭借我过去所积累的种种知识，再加上几个好用的技能，有很高的概率能够在你心底植入一份‘暗示’。”
“暗示？”
“没错，如果顺利的话，你会忘记我曾经折返回这里的事，而这段时间的记忆空白，则会通过一种类似于催眠的手段所填补，总而言之，在科尔·舒伦的记忆中，我并没有回来过。”
科尔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先生。”
“这就是准备工作的全部了。”
墨檀笑了笑，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事情将会有两种走向，首先，如果那个人能够察觉到我的归来，比如说他这会儿就在门外徘徊，或者有‘眼睛’在监视着这个地方，我们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继续在既定的节奏中任由对方摆布，嗯，就算最后统统完蛋也不奇怪。”
科尔微微皱眉，咽了下口水后继续道：“那么，另一种情况呢？”
“另一种情况则是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而且重新对你覆盖耳语的既定时间要在我离开之后，这样的话，我刚刚的安排便不会暴露。”
墨檀耸了耸肩，摊手道：“总而言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设法促成第二次‘聚会’，并稍微做一些布置，如果那个人再次冒充你出现在我面前……”
说到这里，狂乱的杀意在墨檀眼中一闪而逝。
“我对自己永远都很宽容，但却并不愿意给予他人第二次机会，更何况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超过了阈值。”
“先生……”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如果这个千疮百孔的临时计划能够幸运地得意顺利进行，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墨檀舔了舔嘴角，跋扈地笑了起来。
“作弊，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的特权。”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终
耳语教派……
这是一个从墨檀入坑阶段起，就跟他颇有缘分的组织，尽管现在看来可能是一份并不怎么美好的孽缘，但他们确实在墨檀的游戏过程中担任了分量极重的角色。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墨檀是字面意义上的‘墨檀’，而并非某半龙人骑士、某半精灵祸害或者某一般路过的普通牧师。
说来也巧，无论他的哪个角色，似乎都或多或少地能与耳语教派扯上点关系。
首先是‘黑梵’这个角色，他建好角色后最初的刷新点就是马绍尔领的叠岩城，而马绍尔家族在巴菲·马绍尔大公的带领下已经算得上与耳语教派异体同心了，别的不说，光是奴隶贩卖这档子事儿，耳语教派所占的比例就大得离谱。
而正是因为马绍尔家族与耳语教派携手开展的奴隶贸易行当，导致了奈德·弗朗姆少年时期的悲剧，同时也让后者成为了一个并不起眼的抗争者。
没错，奈德·弗朗姆并不算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抗争者，更谈不上是层次更高的殉道者，他只是贯彻着自己力所能及的正义，而这份正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其实很难引起什么波澜。
就算他所收集到的那些证据被摆上了台面，火爪大公也很难撼动影响力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的巴菲·马绍尔，就算不会以‘误会’二字草率收场，最终的结果充其量也只是马绍尔家象征性地给点钱，然后在表示会‘协助火爪领抗击奴隶贩子’后稍微降低一点捕奴频率而已。
而且那所谓的‘降低频率’还极有可能被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但幸运的是，尽管奈德确实是个小人物没错，但当时那位名叫班内的肃清者却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以马绍尔家族麾下杀手的身份。
在第一次得到了并不讨厌的伙伴，却又很快地失去了他们后，双叶开始了她的复仇，而这，正是马绍尔家族最终走向覆灭的导火索。
诚然，‘黑梵’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发挥出太大的作用，但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最早与耳语教派接触的就是他了。
然后，再半年过后的极北之地，萨满教派的圣地之一、沉睡着大地之灵的圣山苏米尔，以圣教联合远征军随军牧师身份赶去支援，本想着打个酱油就回去结果却被自己人所害，辗转到苏米尔主峰与火焱阳合流的墨檀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主导整个战场的机会。
对兽人的善意，对耳语教派的敌意，让墨檀忍不住数次帮助火焱阳，间接让后者名声大噪。
然后，因为一场失败的约会，心态崩了的‘黑梵’变得稍微激进了那么一点点。
激进着激进着，嗯……就把耳语教派的东北教区给激进没了。
……
‘默’这个角色倒是并没有和耳语教派有过什么直接接触，不过作为墨檀三个角色中最强的一个，‘默’进入无罪之界后所遭遇的最大一次危机，就是在卡塞洛草原硬撼被马绍尔家族与耳语教派雇佣的蝮蛇商会成员，当时如果不是贾德卡的好大孙，强大的传说阶大领主达里安·迪塞尔及时赶到，恐怕汪汪小队就全灭在那儿了。
……
最后，则是此时此刻依然艰难地维持着心态平稳的、当前人格为‘混乱中立’的、在无罪之界中名为‘檀莫’的人了。
很显然，他与耳语教派的渊源并不逊色于‘黑梵’，同样，当前人格下的他也是对耳语教派最上心的一个。
帕托城、紫罗兰帝国的马绍尔家族，耳语教派在这两个地方碰得钉子，‘檀莫’这个角色至少要占绝大多数功劳。
不过他倒是并不像处于另外两种人格下的自己那样，对耳语教派抱有极端的敌意，事实上，如果最初在帕托城的时候戴夫没有那么膨胀，在墨檀提出‘可以帮忙’的时候点头答应人家，这货极有可能早就把科尔与小艾灭口，帮耳语教派达成目的了。
如果事情真的会那样发展，凭借墨檀在‘混乱中立’人格下的性格和手腕，现在的他保守估计也得是个主祭，而戴夫·萨格尔则极有可能取代科尔现在的位置，成为墨檀手下的第一马仔。
总而言之，哪怕是在坑了不知道耳语教派多少次的当下，至少在当前人格下，墨檀对前者的态度依然是‘暧昧’的。
一个很好的乐子。
这就是他给予那些邪教徒的定义。
但……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今天这件细思极怖……所以暂时不能去细思的事发生后，这份‘暧昧’已经迎来了无可避免的终结。
“呼！”
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蚕食着自己冷静的思绪暂时驱逐出去，站在椅子后面的墨檀轻轻环住了莉洁特·血翼那纤细的肩膀，轻笑着在她耳边低喃道：“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温存？”
“虽然我不知道主人的‘催眠’是什么东西，但如果是指莉兹的能力……”
‘轻轻’咬住了墨檀的手背，有着一头蓬松银发的、端坐在卧室中央那把椅子上的觅血者女仆平静地回答道：“科尔的混乱应该会在十分钟内消退。”
墨檀莞尔一笑，毫不在意自己状态栏内那两层被莉兹硬咬出来的流血状态，只是柔声问道：“也就是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啊，呵，真难办，明明我是个又慢热又持久的男人啊……”
“主人再讲这种低俗的话，莉兹就折断你的手指。”
可爱的脸庞几乎没有情绪波动，有着猩红色双眸的女子发出了威胁。
“好~”
墨檀亲昵地戳了戳莉兹的脸颊，然后站直身体，平静地说道：“那么，开始吧，亲爱的，我们时间有限。”
“主人。”
“嗯？”
“莉兹以后应该不会再想起来了吧？”
“啊，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没错。”
“那你亲莉兹一下吧。”
“哦豁？”
“不行吗？”
“不行哦。”
“因为主人是‘异界人’？”
“那倒不是，虽然确实有规则在，不过钻空子的手段我也有不少，只是亲一下的话应该还是搞的定的。”
“所以原因是？”
“……”
“主人？”
“开始吧，莉兹。”
“嗯。”
……
游戏时间PM23:57
学园都市内环区，【繁星】高级连锁酒店，零号套房
“弗兰克！”
因为在路上突然碰到了同属奇迹之城代表团的伊薇·雷曼，被耽误了将近半小时才回到这里的戴安娜开心地冲进了主厅，俏脸红扑扑地一路小跑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弗兰克·休斯：“我回……唔……”
她并没有把话说完，也停下了马上就要施展的‘乳燕归巢’，小心翼翼地蹭到了看上去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恋人身边，怯生生地问道：“弗兰克？”
“我在哦，一直都在。”
墨檀微微一愣，然后合上了手中的书，揽过戴安娜的肩膀笑盈盈地问道：“怎么了？今天怎么感觉跟平常有点不一样？”
“是啊，我也挺好奇的。”
这会儿刚进屋的双叶咂了咂嘴，挑眉道：“平常这会儿你不都是直接冲弗兰克撞过去吗？怎么，移情别恋了？啧啧，也不是不能理解，今天晚饭时候跟咱们搭讪的几个小法师真帅呀，比某人可是强太多了。”
墨檀顿时紧张地转向戴安娜，惊愕道：“是这样吗！”
嘭——
只见戴安娜随手一挥，双叶那娇小的身躯直接被数枚星光缭绕的奥术飞弹砸翻在地，扑腾了半天都没扑腾起来。
“不要胡说八道！我都不记得有人来跟咱们说过话！”
戴安娜皱了皱鼻子，然后目光有些忐忑地盯着弗兰克那张线条柔和、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弗兰克你好像有些不高兴，所以才……”
墨檀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问道：“有吗？”
“没有。”
好不容易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双叶托着下巴倚在沙发背上，懒洋洋地瞥了弗兰克·休斯一眼，摇头道：“怎么看你都跟平时一个德行。”
墨檀摸着鼻尖笑了笑，然后对戴安娜耸了耸肩，意思是双叶这话糙理不糙，自己应该跟平时没啥区别的样子。
但后者却显然不这么觉得……
“今天不吃夜宵了，阿娜之前给我写信说要注意体重，别被佛兰克养胖了。”
每天都会在墨檀准备早饭和夜宵时赖在旁边，不是笨手笨脚地帮忙就是从后面抱着他的戴安娜忽然站起身来，抓着墨檀的手难得地强硬道：“我们回房间休息吧！”
双叶当时就惊了：“戴安娜你这是憋坏了吗！”
“小双叶你……不要乱讲话！”
虽然偶尔有些脱线，但好歹活了三十多年，身边还有阿娜·塔·拉夏这么一个单独相处时会非常‘活泼’的剩女闺蜜，戴安娜还不至于听不懂双叶刚才那句揶揄，顿时面色通红地瞪了双叶一眼，然后小手一挥，指着桌角处那几摞墨檀出门前就已经整理好的基础魔法工具书：“你好好学习！这些东西学不完……唔，看不完六成不许睡觉！”
很显然，戴安娜终究还是心软了。
然后……
“好吧，晚安。”
双叶竟是二话没说，直接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俩慢慢搞着，我就先睡了哈。”
戴安娜愤愤地跺了跺脚：“双叶你……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呀！我少让你看点还不行吗！”
“没当耳旁风。”
双叶停下脚步，很是不耐烦地回头对戴安娜做了个鬼脸：“都看完啦，看完好几遍啦，不过基本没什么收获，明天我去藏书馆换一批新的回来，就不跟你陪那些老头老太太唠嗑了哈。”
“诶？”
“晚安啦~”
“等一下，双……”
呯！
次卧的房门被少女从里面用力撞上了。
“唉——”
总是被这位便宜学徒欺负的戴安娜轻声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抬起小手捂住了弗兰克的嘴，打断了后者酝酿了好一会儿的发言，用虽然无比温柔，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回房间休息！”
墨檀：“……”
“好吗？”
十分罕见地，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在弗兰克·休斯面前坚定着自己的立场，毫不让步。
“当然，不如说我今天刚好想早些休息呢。”
墨檀莞尔一笑，反手握住戴安娜，迈着轻快地脚步带着后者走进卧室，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门旁的椅子上。
戴安娜歪了歪脑袋：“你在干嘛呢？”
“在等你。”
“诶？”
“等你洗澡、换衣服。”
“啊！弗兰克你真是！”
用力揉乱了对方的头发，面色红彤彤的大占星师飞快地跑进了盥洗室，探出半张小脸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后‘唰’地一声拉上了门。
十分钟后，穿着谈不上性感但特别可爱的浅粉色睡裙，头发湿漉漉的戴安娜哼着轻快的小调走出了卧室，一眼就看见了同样换了身睡袍，正湿着头发倚在床边发呆的恋人。
他应该是在目送自己去洗澡后离开了房间，然后自己去主厅的盥洗室飞快地洗好之后折返回来的。
原因自然是……
‘能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永远都不会嫌多呢。’
回想起那句弗兰克常常在自己耳边低喃的话， 戴安娜那吹弹可破的脸颊似乎变得更红了。
“弗兰克。”
从另一边爬上床的戴安娜蹭到了眼中满是宠溺的恋人面前跪坐着，然后猛地环住了后者的脖子，温柔而坚定地将后者扳倒，按在了自己的双腿上，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墨檀柔声笑道：“这样有好一些吗？”
枕着戴安娜的双腿，被对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气所缭绕，墨檀在与垂眸注视着自己的笨女人对视了数秒后，惬意地合上了双眼，恬静地笑道：“虽然不知道亲爱的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好像赚到了呀。”
“没有赚到。”
结果戴安娜却是一边梳理着弗兰克那头并不柔顺的黑色自来卷，一边笑道：“因为本来就是你的。”
“别这样，不然我迟早会得意忘形的~”
“没关系，我喜欢。”
“太惯着我啦！”
“嘻嘻。”
“……”
“所以，有……稍微轻松一点吗？”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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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哑然失笑，看向自己恋人的双眼溢满了困惑与眷恋，很显然，作为一个偶尔会兼职做一些副业，但几乎可以说是为‘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而活的家伙，弗兰克·休斯并不是很能理解对方话中的含义，但饶是如此，他依然很享受这份莫名的忧虑。
说到底，又有谁会介意自己所珍爱的人太过在意自己呢？
所以，尽管弗兰克·休斯并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困扰，但他还是……
“我在问你，有稍微轻松一些吗？弗兰克。”
纤长白皙的手指笨拙地轻按着墨檀的鬓角，试图为膝上恋人舒缓情绪的戴安娜突兀地再次问了一句，并未像以往一样让这个永远都有数不尽的趣事与话题，总能让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的男人主导情话节奏。
弗兰克闭上眼睛，捉住了那只笨拙而温热的小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喃喃道：“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亲爱的，难道我看上去很像是……”
“很像。”
并没有让对方把话说完，顺势轻轻抚摸着恋人脸颊的女子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分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很像！”
弗兰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并没有睁开双眼，只是一边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一边慵懒地问道：“像什么呀？”
“不知道。”
戴安娜给出了理直气壮地回答，捧住恋人的脸颊，慢慢垂下头，把自己的额头覆在了对方的额头上，用耳语般的声音在弗兰克耳边低念道：“因为我也说不清楚，所以不知道，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个人在逞强。”
【逞强？】
墨檀下意识地扬了扬眉，那双戴安娜看不见的，满载着戏谑的眸子微微眯起，口中的话语却依旧被弗兰克·休斯那稍显柔和的声线所承载：“我开始有些担心你了，亲爱的。”
“你有不担心我的时候吗？”
从各种意义上都不需要被担心的大占星师抬起头来，对眼神瞬间变得清澈沉静的恋人皱了皱鼻子，恶作剧般地拨开了后者额前的一缕头发：“但我却很少很少会担心你呢~”
弗兰克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容：“总觉得听到了有些令人受伤的话啊。”
“会么？就算是会的话也得怪弗兰克你自己哦。”
戴安娜掩嘴轻笑，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漂亮的眸子眯成了两弯可爱的月牙：“谁叫你永远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让人觉得无论是怎样的困难都拦不住你，让人总是不自觉地想要依靠你，让人忍不住想要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呀。”
弗兰克呆住了。
原因并不复杂，那就是戴安娜刚才那番话似乎并不适用于此时此刻这个名叫‘弗兰克·休斯’的男人。
“我呀，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虽然在某些方面确实还算有天分，但用阿娜的话说其实就是个喜欢看星星发呆、喜欢听无聊的故事、不擅长和别人交际，而且非常缺乏常识的笨女人，跟她和双叶这种真正的聪明人完全没办法比。”
戴安娜恬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恋人，嘴角的弧度幸福而甜蜜：“而我从来都没有在你面前掩饰过这一点，所以……这样的自己也可以被弗兰克所喜欢和疼爱，每次一想到这点我都会感到非常幸福。”
弗兰克深吸了一口好闻的空气，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戴安娜，我……”
“弗兰克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尽管他并没有戴安娜的力量，也没有戴安娜有富有，但就是比戴安娜优秀。”
女人蛮不讲理地嘟起了嘴，不容置疑地说道：“因为戴安娜很冒失，还经常听不懂话，所以会让阿娜担心，会让小双叶担心，更会让弗兰克担心……”
演绎着某个人的墨檀沉默了。
他很清楚，戴安娜并没有把话说完，而且现在的她恐怕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把话说完，尽管那些话对自己而言没有半点意义，却也找不到让她噤声的理由。
所以沉默就好，因为此时此刻的弗兰克·休斯理应沉默。
“但弗兰克不一样，跟戴安娜一点都不一样。”
捏着垂在自己肩上的一缕亚麻色发丝，戴安娜一边试图对恋人的鼻子进行瘙痒攻击，一边自豪地说道：“弗兰克总是很让人安心，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永远都那么自然地运转着，就算在白天的时候没办法用肉眼观测得到，也知道它就在那里。”
墨檀的笑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在他的设想中，在他的理解中，弗兰克·休斯虽然是个颇具魅力的男人，但其人设中却并没有类似的特质。
弗兰克应该是一个柔弱的、浪漫的、温和的、专情的、幽默的、心思细腻的、异想天开的男人，而并非什么天上的星星，低头不见抬头见，抬头不见脑补见的那种。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就在他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求答案的瞬间，那双明亮的，似乎蕴着璀璨星芒的眸子贴心地给予了他露骨的暗示。
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确实是个有些笨拙的女人，这一点墨檀心知肚明。
但同样的，除了笨女人这个身份之外，她同样是无罪大陆千百年来最年轻的大占星师，而占星师这个职业几乎可以说是神秘学这一概念的答案之一。
与游戏外的现实世界不同，在无罪之界中，可不存在‘神棍’这一说。
现实世界里，占星、算卦之类的东西基本都是依托于一种名为‘话术’的存在，是一种以察言观色、望闻问切（？）为核心、让冤大头心甘情愿掏出钞票高呼卧槽的语言艺术和心理博弈。
而在墨檀的印象中，这个正被自己枕着膝盖，脸上满是关切的女人，跟‘语言艺术’、‘心理博弈’之类的概念几乎是反义词，事实上，作为一个情商算不上高，从小在象牙塔中长大的、性格稍微有点脱线的天才学术派，戴安娜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神棍’。
但她并非没有依仗。
这个从小就在不同于肯尼斯的高等神秘学领域展露出了极高天赋，被头顶那片星空所眷顾的人，她那蛮不讲理的直觉，本身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所以……
“我觉得弗兰克今天跟平时不一样，似乎很累的样子。”
戴安娜亲昵地抚摸着弗兰克·休斯的脸颊，低声道：“那弗兰克就是累了。”
大占星师的霸道与不可理喻，在这一刻已然显露无疑——
她不要佛兰克觉得，她要她觉得。
她觉得弗兰克累了，弗兰克就是累了。
毫无根据、通俗易懂。
如果墨檀摆事实讲道理的话，至少有几十种办法把戴安娜这种深陷恋爱中的少女忽悠过去，就算对方的直觉再怎么蛮不讲理也没用。
但是他现在却不想这么做。
一方面，是因为墨檀并不想让戴安娜对她那份好用的、正确的直觉产生怀疑，毕竟对于一个专精于神秘学的人来说，信赖自己那份直觉是很重要的事，强行将其剥离的性价比实在太低。
另一方面则是……
“好吧，我可能确实是有些累了。”
墨檀重新闭上了眼睛，侧着脸在戴安娜光洁白皙的双腿上蹭了蹭，有些无奈地坦白道：“累坏了。”
轻轻摩挲着自己脸颊的指尖微微一僵。
“是因为我么？”
女人满载着忧虑与不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匪夷所思地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
“并不是。”
随手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墨檀慵懒地摇了摇头：“是一些并不方便聊的、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处理的事，呵……说到底，处理什么的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毕竟我没有信心能圆满解决掉它，被解决掉的可能倒是不小，如果可以的话，要是亲爱的你什么都不问，只是这样老老实实地把膝盖借给我，那就帮大忙了。”
回答墨檀的，是一阵微妙的沉默。
这并不令他感到意外，毕竟对于一门心思都挂念在自己的恋人，也就是弗兰克·休斯身上的戴安娜来说，无论是刚才那句话中的‘不方便聊’还是‘什么都不要问’，对后者的杀伤力应该都不会太小，所以就算戴安娜生气了，掉好感度了，也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
对恋人应该毫无保留的信赖，这是弗兰克不止一次在戴安娜面前所夸下的海口，尽管墨檀始终在辜负乃至消费后者的信赖。
他并没有要求戴安娜也做到一样的事，但戴安娜却一直与弗兰克共享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无论是她那浩瀚如海的知识、还是她那宛若一张白纸般纯净的过去，亦或是那些墨檀并不感兴趣的东西，这个女人都始终没有对自己的恋人有过丝毫保留。
而墨檀则是用无数的杜撰、谎言与虚构粉饰出了一个同样真挚，甚至要比戴安娜更加深爱着对方的形象。
一个将自己视作卫星，终日孜孜不倦地围绕着戴安娜旋转，将其视作一切的形象——弗兰克·休斯。
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并非现实的世界里，墨檀成功塑造了弗兰克这个更加不现实的存在，完成了一个只有疯子才能完成的壮举，成功地俘获了那颗珍贵的芳心。
然而，就在这一刻，墨檀却用慵懒而怠惰的口吻打破了这份完美。
正如戴安娜所判断的，现在的他很累，很烦躁，而在前者几乎已经彻底沦陷的今天，在弗兰克就算稍微出现一点瑕疵也无伤大雅，至少可以继续利用戴安娜到自己彻底完成对双叶的杀局。
所以在这个狂徒的认知中，在自己真的很累，没有心情去哄任何人的情况下，无论是马上就要失去价值的弗兰克也好，还是与弗兰克价值相同的戴安娜也好，就算不再像过去那么上心也无所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跟双叶中必会有一个人无法活着走出学园都市，而无论结果如何，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这个人的利用价值都会下降到冰点。
所以……既然自己现在懒得去敷衍，干脆就随性些好了，哪怕自己那本就没存在过的真心会被怀疑，也无伤大雅。
因为在戴安娜的怀疑结束前，另一场游戏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这种程度上的心理拿捏，墨檀自认为还是掌握得蛮准的。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噗嗤~”
伴随着一声悦耳的轻笑，墨檀有些诧异地睁开双眼。
映入眸中的，是一张非但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悦与疑虑，反而洋溢着幸福微笑的美丽脸庞。
“我很开心，弗兰克。”
俏脸的主人面色微红地俯下身子，在墨檀的侧脸上挑战了一下系统的容忍程度，轻声重复道：“我真的很开心。”
不得不说，饶是当前人格为‘混乱中立’，哪怕泰山搁自己面前旋转跳跃都会面不改色的墨檀也有些发愣了。
他并不明白，面前这个自己本以为只是单纯地有些单纯，现在看来却好像多少有点大病的女人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很开心？
被原本一直毫无保留的对象直言不要多问，被排除在某件事之外，就连烦恼都不愿意被分享，连被倾诉的价值都遭到剥夺，在这种情况下，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这个女人竟然说她很开心？
她怕不是个深藏不露的抖M？！
“因为现在的弗兰克，让我觉得很真实。”
戴安娜温柔地拿过枕头，将其垫在墨檀脑袋下面取代了自己膝盖的位置，然后乖巧地侧躺在后者身边，轻拥着那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算宽广，现在更是连温度都不如以往的身体，将额头抵在墨檀的肩膀上，喃喃道：“我不太会说话……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是，并不坏。”
“……”
“之前的弗兰克也很好，是我很爱很爱的弗兰克，但是……”
“但是？”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觉得有些抓不住呢，总觉得什么时候弄丢你都不奇怪。”
“……”
“啊！没有说你现在不好的意思，只是……唔……嗯……”
“没关系，我懂，所以呢？”
“所以现在的弗兰克，总觉得能稍微抓紧一点啦，虽然会担心，但更多的……好像是踏实呢。”
“……”
“我真坏啊，明明弗兰克那么烦恼，我却自顾自地踏实了起来。”
“……”
“弗兰克？”
“……”
“睡着了吗？”
“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
“呵呵，我怕一说话你又不踏实了。”
“啊！我不是……”
“逗你的，我只是走神了~”
“哦哦！”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终
这是一个格外静谧的夜晚。
精致的钟摆在墙壁上滴答作响，却丝毫不与这份宁和相悖，反而携着窗外那渗入房间内的星辉一起，将周围的一切渲染得更加慵懒。
弗兰克·休斯罕见地没有用他那似乎数不完讲不尽的故事哄着戴安娜入眠。
而平时只要同时集齐‘弗兰克’与‘床’这两个关键要素就会立刻开始变困，就算有看不厌的人在自己耳畔轻诉着那些听不厌的故事，也会在短短十几分钟内睡着的戴安娜·阿奇佐尔缇也罕见地没有太大倦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依偎在墨檀身边的戴安娜再次坐起身来，将膝盖借给了不知为何似乎很是疲惫的恋人。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相貌精致柔和，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魅力的女人嘴角微微翘起，一双并不精明但格外明亮的眸子中没有丝毫困意，始终牢牢地锁定着枕在自己腿上那个男人的脸庞。
她的眼中只有他，无论是短暂的过去，转瞬而逝的现在，亦或是漫无止境的未来。
任由对方摆布的男人则怠惰地闭着双眼，吝啬地不肯让对方在自己的思绪中占有一席之地。
与全心全意挂念着自己的戴安娜截然不同，墨檀只是在这份对于‘墨檀’来说难得的宁静中自私地思考着自己的事。
戴安娜是对的。
此时此刻的墨檀，尽管游戏内外的两个身体都十分健康，但他同样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哪怕是当前这个人格为‘混乱中立’的墨檀，也是如此。
圣人也会死。
疯子也会累。
想要在短短十几分钟里以绝对冷静的视角审视、剖析、洞彻那几乎被打上了死结的局面，并在更短的时间内想出应对措施并将其付诸于实践，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墨檀做到了，尽管这并不容易，但他终究还是在无限接近于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硬生生编织出了一个拙劣的、粗陋的、充满了无数破绽与漏洞的‘解’，打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草稿’。
他需要去完善它，他必须去完善它，不仅如此，他还是需要面对那份不久之前被自己刻意抛到脑后的，最为核心、最为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墨檀’这个人的身份，极有可能已经败露了。
尽管无法想象，也难以承认，但是却不得不去正视这件事的可能性。
理解不了，但绝无轻视的余地。
不得不说，事情已经演变到某种极度令人不安的境地了。
枕在戴安娜的双腿上，任由后者用她那生疏的按摩技巧折腾自己的头皮与太阳穴，墨檀没有像女人所期望的那样舒缓疲劳，而是疯狂转动着思绪，试图拨开骤然将自己吞没的层层迷雾。
这是一场严重的、不公平的较量。
其危险性远远高于弗兰克·休斯当着戴安娜的面试图对双叶进行性骚扰。
那个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之前在紫罗兰帝国给巴菲·马绍尔提供了意想不到的帮助，并在最终一役的围剿中全身而退的人。
尽管当时上不知道那是某个具体的人物还是一个结构复杂、功能多样的团体，但墨檀和双叶依然为其取了一个言简意赅、朗朗上口的代号——【傻辶1号。】
当然了，虽说是两人一起取的，但就像黑太阳在过去那些年里由双叶主导的作战一样，自愿作为辅助的墨檀只负责提供建议以及查缺补漏，并不涉及到任何决策性事物，所以说到底这个命名还是由因为被从根本上破坏了原计划，故而极度恼羞成怒的双叶确立的。
事实上，那个出现后同时被双叶、墨檀以及修视为巨大隐患的家伙，绝对和‘傻辶’二字没有半点关联。
在墨檀的理解中，无罪之界一直都是个非常神奇的游戏，就算排除它那详尽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宏大历史、大量对于一个‘游戏’来说没有半点必要的细节、智能到跟人的区别只有被定义为NPC这一点本身土著，这款游戏也太过于神奇了。
比如说，阵营的划分。
比如说，天赋的给予。
前者自不必多说，墨檀本人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至于后者，除了科尔多瓦并没有一个叫做【倒霉催的】这个天赋让墨檀有些无法理解，几乎每个玩家都被系统给予了相性完全就是100%的天赋。
而且如果在此基础上继续深究的话……
完成最初引导后看似三选一的‘自由就职’。
完成各种任务后所获得的各种‘随机奖励’。
按理说应该完全没有规律可言的‘出生点’。
结合了大量数据，墨檀有理由相信，这些东西或许并不是真正的‘随机’，或者换一种更加准确地说法，即‘在一定范围内随机’。
举两个简单的例子，无罪之界的高段位奖励普遍都会有形容模式，首先是通俗易懂地‘？？？’，另一种则是‘随机获得XXX’。
虽然同属未知，但根据墨檀的猜测，前者应该属于固定奖励，也就是问号下的内容已经确立好了，无论是谁拿到都不会改变的具体存在。
第二种则是因人而异，这种情况下，达成奖励条件的玩家所拿到的东西普遍都不会与自己相性太差，如果真的特别差，比如一个男性玩家在完成任务后于随机奖励中获得了一套仅限女性玩家或特殊人才装备的【热辣比基尼】，那么答案多半只有两个，要么是系统想要坑他，要么那个人是科尔多瓦。
这并不是一个玩笑（尽管确实挺可笑的）。
能找到的实例有很多，不过要说在【？？？】奖励领域中最直观的，果然还是‘檀莫’这个角色继引导任务后最初接到的第一个正式任务，即【前往帕托城，毁掉‘英雄’戴夫】。
具体过程自不必多说，最终的结局是，墨檀完美地拔出了包括但不限于戴夫·萨格尔之内的耳语教徒，收获了自己的第一件高品质装备【百态】。
那么，逆推一下的话……
如果【百态】本就是这个任务的隐藏奖励，那么就不得不去思考这件装备跟墨檀相性如此之好，就算是量身定做也不为过的原因了。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墨檀是稍微有些迷惑的，但当他跳出了固有思维的框架，一切却又变得简单了起来。
直接说结论的话，就是——
尽管任务是固定的，奖励是固定的，但归根结底，谁能接到这个任务总归还是无罪之界的系统本身说的算，那么，只要它提前排除掉那些绝无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人，比如当时同在帕托城中的科尔多瓦，那么选择范围其实就相当小了。
再结合这个任务的难度以及复杂程度，能够将其顺利完成并入手奖励的，就算不是‘檀莫’这个角色，恐怕也会和【百态】这件装备有着极佳的相性。
当然，也不排除暴力破解的方式，比如获得了符文之躯的科尔多瓦，如果他愿意的话，就算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一头莽进帕托城，找到那个名为戴夫的‘英雄’，把丫挂在旗杆上扒了他的裤子，也算是在某种意义上将人家给‘毁了’。
而这，恰巧可以作为【天赋】方面的解释。
拥有着【超然】这一天赋的科尔多瓦，无法装备任何东西。
所以就算他通过这种低劣的行为得到了【百态】，也无法将其灵活运用，充其量也只是废掉了一件不错的装备而已。
因为相性差，所以用不了，而用不了的原因，则出在其它方面。
一系列看似牛马不及的事，组合起来后却超乎想象的合理。
说到底，如果科尔多瓦的运气没有这么糟糕，没有那些倒灶的天赋……
那么从（第N次）建立角色开始就凭空获得了极端强大的力量，不用练级、不用做任务，只需要定期被鲁大师改造一下就能够稳稳占据战力排行榜第二睥睨整个无罪之界的他，其存在本身就已经太过分了。
环环相扣，细思极怖。
这就是墨檀在这半年来深入了解过这个游戏后，给予无罪之界这款游戏的概括与总结。
至于【随机获得XXX】这种奖励，就更好解释了。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身为‘默’时得到的那把能够自由切换到各种形态，虽然升级条件极度苛刻，但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其价值的【晓】，几乎可以说是为默这个角色量身打造的。
也只有本就有着多变的战斗风格，同时还能够从另外两个角色身上吸收经验，一个人玩三个号的墨檀，才有能力驾驭那把【晓】，才有可能达成将至少五种形态的‘经验值’都累积到突破的条件。
不仅如此——
既然说是【灵魂绑定】的话，那么与‘默’一样，同样可以说是‘墨檀’的‘檀莫’和‘黑梵’，是否也能运用那把武器呢？
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啊。
总而言之，以上述的种种可能性作为基础，墨檀觉得那个被双叶取了‘傻辶1号’这个代号的人，那个在紫罗兰帝国内乱舞台上大肆活跃，却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宛若不存在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傻辶。
科尔多瓦是没办法拿到【百态】的，就算拿到了【百态】也绝无可能正常使用。
【那么，假设那个人拥有一件比【百态】的更加好用，不仅仅是外貌，就连种族、性别、体型乃至装备都能改变的东西……嗯，就叫它【变态】吧，假设对方真的有资格入手一件【变态】，就绝对不可能是个傻辶。】
面对难度堪称幼稚园级的问题，墨檀不假思索地得出了答案。
所以……
那个人拥有着一件性能远超于【百态】的【变态】，能够在较低难度的情况下从容地演绎任何一个角色且不留下半点痕迹，在紫罗兰那会儿就已经被证明过的心机与手段非常在线，鉴于她当时险些直接把‘檀莫’送去重建角色，并在蕾莎与双叶两人的围剿中全身而退，在那之后更是参加了紫罗兰内乱的最后一役，战斗力也绝对不低。
当然，也仅仅只是‘不低’而已。
对于始终盘算着把某位排行榜首页的人干掉的墨檀来说，战斗力这方面反倒是最好解决的事。
毕竟，这里是学园都市，是墨檀早在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猎场’，至少就现阶段而言，自己手中的牌还是很多的。
但问题在于，自己手里的牌多归多，对方玩的却是另一种套路。
举个并不是很恰当的例子，就好比这会儿墨檀正捏着自己手里的四个2带俩王，正准备把坐在牌桌对面的双叶打成傻辶，结果旁边突然有个人‘咵嚓’一推牌，好么——国士无双十三面。
神特么国士无双十三面！
不得不说，这一手着实是把墨檀给惊到了。
但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玩下去，在手中筹码有限的情况下，一边跟双叶打扑克，一边跟另一个人打麻将，后者还是己方明牌的那种。
局面已经被动到没办法再被动了……
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是，对方到底对‘自己’了解多少。
抛开那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不论，最让墨檀忌惮……甚至已经不仅仅是忌惮，其中隐约还掺杂了一点惊惧的，是对方手中所掌握的情报。
实施计划的人，是科尔·舒伦，拥有着包括‘弗兰克·休斯’在内众多马甲的檀莫的马仔。
需要伪装的人，是刚刚取得了综合骑士斗技大赛团体赛冠军，与迪塞尔家族关系匪浅，身份是玩家、冒险者、夜歌网友的默。
对戏的人，是圣教联合代表团中理论上最不起眼的，作为晨忘语、夜歌两人现实好友的黑梵牧师。
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完美地将自己带入节奏，完全没能让包括墨檀自己在内的任何人发现端倪……
那个人，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他对黑梵、檀莫、默这三个人，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这局该要怎么解？
这网又该怎么织？
墨檀干笑了一声，猛地伸手揽过戴安娜的双肩，将后者搂在怀里——
“睡觉。”
他如此说道，飞快地放弃了思考。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终
翌日
游戏时间AM07:23
学园都市内环区，【繁星】高级连锁酒店，零号套房，主卧
“起床啦~”
因为系着围裙而气质十分居家的墨檀走了进来，俯身在姿势定格在鸭子坐，睡眼惺忪的戴安娜额头处印了一吻，手中的餐盘上是并不算丰盛但十分精致的三菜一汤，菜品分别是弗兰克·休斯喜欢的酸梅莎拉、双叶爱吃的炸脆薯、戴安娜钟爱的蒜蓉晶贝，汤则是戴安娜同样喜欢的弗兰克特调七号，具体味道可以参考游戏外颇为有名的冬阴功汤。
“唔~”
亲昵地蹭了蹭墨檀的脸颊，戴安娜继续维持了当前这个姿势足足一分钟才回过神来，并在短暂地思考后重重地跌回了床上，紧紧地抱住她虽然十分喜欢，但只要弗兰克在床上就会备受冷落的等身抱枕，嘟囔着撒娇道：“再睡一会儿……”
“十分钟。”
墨檀轻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早餐放到床头柜上，有些没辙地坐在床边，宣读了最后的‘死线’：“就算把早餐和洗漱的用时都压缩到极限，亲爱的你最多也只能再睡十分钟哦，不然肯定会来不及的。”
戴安娜耸动了一下她那纤弱的肩膀，算是给出了回答，然后一拱一拱地蹭到了恋人的身旁，把头枕在后者的腿上，可爱地咂了咂嘴，享受起了这个晨间最后的十分钟安宁。
然后……
似乎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戴安娜便被身边这个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起脾气的对象温柔地从浅眠中唤醒，并被告知再睡下去就来不及赶到某个记不住名字的学院充当背景板了。
“可以不去吗？”
她楚楚可怜地试图博取同情。
“啊——”
并没有正面给出回答的男人举起了汤匙。
“啊——”
戴安娜乖巧地张开小嘴，顺势闭上了眼睛，拼命延长着怠惰的时间。
下一瞬，【弗兰克特调七号】那难以言喻的复杂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尽管并不糟糕，但口感无限接近于冬阴功汤的强烈刺激依然让戴安娜迅速清醒了过来，那双漂亮的眸子也逐渐明亮了起来。
“坏心眼！”
轻轻撞了一下墨檀的肩膀，终于从似是而非的假寐中苏醒过来的大占星师抬手一挥，竟是唤出了两道澄澈的纯水元素分别从自己的发丝与脸颊上拂过，以匪夷所思地速度完成了晨间洗漱八成以上的工序，然后竟然毫不避讳地褪去了睡裙，慢条斯理地换起了衣服。
因为姑且还是有穿贴身内衣的原因，系统倒是并没有给对于弗兰克·休斯，即墨檀这名玩家毫无抗拒心理的戴安娜打码，但饶是如此，这一幕对于任何一个二十多岁、气血方刚的男性来说也绝对算是堪称犯规的画面了。
毕竟戴安娜身材真的很好……
有一说一，如果那位对于妹妹颇为保护的雾月贤者知道两人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那么他给予双叶和伊薇的任务就不会是‘简单调查后尽量干掉他’，而是‘以最快速度送他去投胎’了。
“倒是稍微多走两步去盥洗室换衣服啊……”
在戴安娜褪下睡裙的瞬间便转过身去，抬手捂住额头的墨檀一脸无奈地抱怨道：“就算亲爱的你自己不在意，也好歹体谅下我的感受啊。”
“什么感受？”
很快便换上了平时常穿的暗色法袍，戴安娜从背后抱住了墨檀，将下巴抵在后者的肩膀上痴痴地笑了起来：“害羞？”
“如果只是害羞就好啦。”
很是没辙地捏了捏戴安娜环在自己腰上的小手，墨檀没好气地命令道：“乖乖吃饭！”
“想再抱一会儿。”
“等你回来之后想抱多久都可以，但是如果不想迟到的话，现在就赶紧乖乖吃饭，我的大忙人~”
“不想去！”
“呵呵，是谁之前说要努力在交流会期间活跃，好好向家族和兄长大人证明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
“唔！”
因为想尽可能地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恋情的阻力降到最低，立志想要做出改变的戴安娜扁了扁嘴，终于放开了墨檀，坐在床边开始消灭面前那不多不少刚好够一人份的早饭。
而墨檀则在反复确认过戴安娜已经穿好了衣服之后走到房间另一边，拉开窗帘把外面明媚的阳光放了进来。
两分钟后
“啊，话说回来，怎么没看到双叶呢？”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那个总是安分不下来的便宜学徒一反常态地安静，用餐时兼具着效率与优雅的戴安娜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反常之处，这才一边戳起三根炸脆薯送进嘴里，一边含含糊糊地问道：“是还在睡觉吗？”
“呃，事实上，我起床的时候就发现双叶已经不在这里了。”
墨檀摊了摊手，莞尔道：“具体原因的话，虽然也能猜到一些，但我想亲爱的你应该比我这个外行人更清楚吧？”
戴安娜轻轻点头，毕竟这个充满着学者气质，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木讷’的史诗阶强者很了解自己那个不愿意服输的便宜学徒，所以立刻笃定后者此时此刻多半会是在——
“藏书馆。”
她有些无奈地嘟囔了一句，摇头道：“那孩子实在是太着急了，短短半年时间就从法师学徒一路突破到了全系高阶，这种事如果曝光出去就算是在奇迹之城也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结果她还不知足，非要往史诗阶去突破……唔……史诗阶哪有那么好进呀，我现在也才是史诗而已呐！”
墨檀笑了笑，耸肩道：“你也说了，双叶她完成了就算是奇迹之城里的那些大人物也会震惊的壮举，或许她真的有办法早早进入史诗呢？”
“才没有那么轻松呢！”
戴安娜皱了皱鼻子，小口吃掉了最后一只墨檀细心剥好的贝肉，板起俏脸沉声道：“史诗阶跟高阶是两个概念，无论对于那种职业来说，都是需要漫长积累和大量沉淀才能达到的境界，就算相较于战士、骑士、盗贼这种以身体素质为基础的职业来说施法者更看重天赋，但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突破的，轻易尝试的话很可能会伤到自己！”
一改半分钟之前那副睡眼惺忪、重度缺觉的模样，戴安娜十分认真地对弗兰克这个‘外行人’进行着科普，很显然，能让这个有些脱线、对自己兴趣范围之外那些事很难提起兴趣的大占星师很担心某个急功近利的便宜学徒。
“嗯，我明白了。”
墨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迟疑道：“但是戴安娜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么，双叶的天赋是你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的，甚至……”
“甚至超过肯尼斯兄长。”
戴安娜叹了口气，放下了精致的餐叉，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我刚才也说过了，就算天赋对于我们这些施法者来说很重要，想要晋阶到史诗也需要足够的经验积累，而且……”
墨檀微微眯起双眼，轻声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双叶她，唔……”
戴安娜组织了大概十秒钟的语言，才理清思路继续道：“她应该是通过某种方式取巧了，我一开始倒是没有看出来，但是在被阿娜写信提醒过后，就算是我也察觉到了，小双叶虽然能够非常灵活地运用从学徒级到高阶的全系魔法，可是……”
“可是？”
“可是她仅仅只是掌握了那些魔法的结构，至于更根本的……唔，一些东西根本就是一知半解。”
“这样啊~”
麻利地收拾好餐具，墨檀一边迈着轻快地步伐往主厅走去，一边笑盈盈地表扬道：“早饭一点都没有剩哦，戴安娜是不浪费的好孩子呢。”
“因为是弗兰克做的嘛。”
穿着拖鞋哒哒哒跟在旁边的戴安娜翘起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蹙起漂亮的眉毛，轻轻锤了下墨檀的肩膀：“什么叫好孩子呀！我比你大！”
墨檀笑呵呵地耸了耸肩：“人家别的女孩子都巴不得永远被当成少女呢。”
“弗兰克比我小才好。”
戴安娜摇了摇头，然后一边跟勤劳地恋人抢着洗盘子一边说道：“那个，弗兰克……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墨檀点了点头，笑道：“没问题，等会儿我送你到路口后就去藏书馆那边。”
“谢谢……诶！？”
下意识道了个谢的戴安娜忽然一愣，手中的盘子径直从指间滑落，不过被眼疾手快的弗兰克接住了。
“小心点，被划到了可不好。”
一边凭借着单身二十几年的功底麻利地清洗着碗筷，一边赶在戴安娜发问前抢答道：“去藏书馆看着双叶，尽量别让她急功近利地再次尝试那些高阶魔法，还要阻止她去禁书区看那些可能会很危险的书籍，最好是让她挑完那些真正有用的读物后赶紧回来，对吧？”
“弗兰克怎么知道的！”
“猜到的，毕竟你那么关心她。”
“呜，总觉得只有我是笨蛋呢……”
“嗯，戴安娜有时候确实不是特别聪明~”
“呜……”
“开玩笑的。”
“那，双叶就拜托你咯？”
“虽然阻力应该不会太小，但是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
游戏时间AM08:47
学园都市，内环区，学园都市综合藏书馆，第二十三层
“所以，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倚一个装满了吟游诗集的大书架上，身材娇小的少女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弗兰克·休斯：“帮戴安娜看着我？”
手中捏着一本在外面几乎已经绝迹的《奥塔赞歌》，墨檀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尖，微微点头：“嗯。”
“很好，戴安娜的关心我已经收到了。”
双叶莞尔一笑，促狭地将目光投向对方手中的诗集：“那么请问，弗兰克先生，为什么原本目的是劝我收敛一些，不要胡搞乱搞的你会在这里优哉游哉地看书呢？”
“那个……咳。”
墨檀轻咳一声，讪笑道：“其实我直到几分钟前都一直在找你，前面几层和跟神秘学相关的十六、十九、二十三和二十五层我都去过了，但是都没有看到你，所以……”
“所以姑且已经给了自己一个交代的你立刻跑到了这里，把我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过于冒失而原地爆炸的美少女抛在脑后，一头扎进这些九成九都在扯淡的诗集里面？”
双叶轻哼了一声，完全没有被担心者的自觉，理直气壮地说道：“实在是太过分了，戴安娜真是看错你了，弗兰克·休斯！”
“事实上……”
墨檀却是忽然笑了起来，莞尔道：“我还想过另一种可能。”
少女瞥了他一眼：“放。”
“比如说，站在我面前的美少女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戴安娜会拜托我来这里。”
墨檀随手将那本《奥塔赞歌》放在身后的木桌上，轻声道：“所以在并不打算乖乖听话，也不想回去之后被说教的双叶小姐你在进入藏书馆后便直接来到了这一层，一边看故事打发时间，一边等着因为在其它地方找不到你的我自己过来。”
双叶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什么的，一时间我倒是想不出来。”
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的墨檀耸了耸肩，苦笑道：“不过让我跟传送法阵相性不是很好的人楼上楼下来回折腾几次，对双叶小姐你来说应该也算是不错的消遣吧？”
“……”
双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瞪了墨檀一眼：“事先说好，我可不会道歉哦！”
墨檀摇了摇头，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一如既往的温和：“我也没想让双叶小姐你道歉啊，说到底，白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主要还是怪后知后觉才想到这一点的我。”
“你这人……”
双叶用看着扭曲的表情看了墨檀一眼，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咬了咬牙，挤出了一句：“要不要这么虚伪！”
“诶？”
“抱歉啦。”
“啊？”
“没什么，忘了吧。”
“哦。”
“那么，既然我已经道过歉了……”
“呃，你不是让我忘了吗？”
“少废话，总而言之，跟我走一趟吧。”
“哪儿？”
“禁书区啊，还能是哪儿？”
“……”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终
“禁书区……”
墨檀扯了扯嘴角，很是纠结地看着面前这位神色如常，完全不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有多么过分、多么不讲道理、多么让人为难的少女，一时间竟是有些语塞。
当然，从‘檀莫’的角度来说，他这会儿能吐槽的内容要多少有多少，真撇开了说的话甚至能把这一整章交代进去，但对于此时此刻这个名叫‘弗兰克·休斯’的男人来说，他只能语塞。
如果说在戴安娜面前还能够稍微走走神，有意无意地敷衍一下的话，当对象换成双叶的时候，就算是天塌了也好，墨檀也必须完美地把自己演绎成那个虽然姑且算是个普通人，但无论是品格还是性情都足够优秀的家伙。
至少现阶段必须如此。
“对啊，禁书区，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一脸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不断地传达着‘本小姐愿意拜托你已经很给面子了，你小子可不要不识抬举’这一概念。
墨檀有些无奈地捂住额头，干声道：“问题很大啊，戴安娜她可是特意叮嘱过我，一定要杜绝你去接触禁书区里那些危险的知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在挑好那些安全、规范的基础书籍后尽快回去，所以……”
“所以她就是保护欲过剩，不存在其它结论。”
双叶掏了掏耳朵，很是不耐烦地说道：“虽然我在神秘学领域的造诣拍马都赶不上她，但要说保护自己这方面，本小姐至少能顶四五个戴安娜，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此话怎……”
“至少换成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被你在短短几天内就骗到手，进而酿成失身失心的悲惨后果。”
“……”
“所以，跟我去禁书区。”
在把弗兰克怼得哑口无言后，双叶立刻重复了一遍她那理论上本应是‘拜托’，但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都更像是‘命令’的诉求。
而墨檀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妥协，立刻摇头道：“不行，我答应过戴安娜要看好你的。”
“你这人！”
双叶俏脸微红，眼中嚼着泪花，泫然欲泣地喝问道：“难道在弗兰克你眼里，戴安娜比我还要重要吗？！”
墨檀不假思索地点头：“嗯，对啊。”
“好吧，我想也是。”
变脸般地敛起了刚才那副楚楚可怜，交织着委屈、悲怆、震惊、惶恐、萌等种种要素的表情，双叶翻了个大大地白眼，轻哼道：“那么，谈判破裂？”
墨檀苦笑着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在这一点上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好吧。”
结果双叶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她只是神色淡然地微微颔首，然后轻快地转过身体，背对着墨檀摆了摆自己的小手：“那么，祝你阅读愉快，弗兰克先生，我就先不奉陪了。”
“诶？”
刚刚长出了一口气的墨檀顿时一愣，忙道：“等！请等一下，双叶小姐！所以‘先不奉陪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少女抬起右手，竖起白皙的中指轻轻推了一下镜框，侧着脸淡淡地回答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禁书区的话，那我就只能自己去咯，还是说……”
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的墨檀干笑了一声：“还是说什么？”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拦住我呢？”
双叶俏皮地眨了眨眼，将手轻轻按在自己贫瘠的胸膛上，莞尔道：“阻止我这个虽然跟戴安娜和阿娜她们比不了，但只需要挥挥手就能轻松料理掉十个弗兰克的高阶魔法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别说是十个‘弗兰克·休斯’了，就算这个数量再翻几倍，对于双叶来说恐怕也无法构成任何像样的阻碍。
“戴安娜的心情我倒不是不懂，不过她还是漏掉了很重要的一点。”
双叶耸了耸肩，懒洋洋地对墨檀挑眉道：“那就是在‘劝导’无法收到任何成效的情况下，你是绝无可能拦住我的，所以……”
她摊开双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迈着轻快地步伐向不远处的传送法阵走去，目的不言而喻。
对于这个与‘规矩’、‘节制’、‘自律’等词汇几乎完全是反义词的少女来说，只要是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在践行中是否会给别人添麻烦这种顾虑根本就不会存在，更何况在双叶看来戴安娜的担心本就是无谓的。
尽管是有无数次机会从头再来的玩家，行事风格也颇为狂放，但因为某个‘游戏’的原因，双叶还是比较惜命的。
用自己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打造，时至今日已经坐稳了T0梯队的位置，无论是人脉、力量、潜力都算是出类拔萃的‘双叶’去开玩笑，冒着重建角色后被某个人渣轻松弄死然后极尽嘲讽的风险各种乱来，这种事只有傻子才会去做。
双叶不是傻子，也不喜欢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装傻，所以既然她能够不顾戴安娜的嘱托去接触那些可能会引发‘危险’的东西，就证明她有足够的底气摆平那些风险。
比如去禁书区看看那些其实未必真的是‘禁忌’，但多少都有些非主流的‘知识’，在经过了还算详尽的调查后，双叶早早就得出了只要稍微注意点就绝对不会让自己身陷绝境的结论。
当然，这种并没有通过实践检验的结论未必正确，但在大方向不出问题的情况下，她从来都不会介意稍微冒一冒险。
这种程度的分析，虽然‘只认识了没几天’，但好歹也算是稍微和双叶混熟了点的弗兰克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乎——
“好吧，我知道了。”
有些沮丧地将手中的诗集放回原位，拥有着腿长优势的墨檀很快便追上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非常难办的少女，很是没辙地叹了口气：“我跟你一起去吧。”
因为早已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后者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惊讶，而是坏笑着瞥了满脸无奈地墨檀一眼：“很好，顺便记得跟戴安娜保密，你也不想她瞎担心吧？”
“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深谙谈判技巧的墨檀并未给出正面回答，一脸苦相。
虽然并没有提及具体内容，但对于两个聪明人来说，一句‘视情况而定’的信息量已经足够了。
双叶让弗兰克跟自己一起去禁书区的目的，本就有着放任后者‘监督’的成分在里面，毕竟比起无缘无故地消失一整天，不想听戴安娜唠叨自己的她更希望旁边这个家伙能给自己做个伪证。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算去了禁书区多少也会稍微收敛一点，而对于不想让戴安娜太操心的弗兰克来说，如果双叶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自觉，那么就算让她稍微打打擦边球也无伤大雅。
当然，弗兰克在神秘学领域完全就是个外行人，双叶是否真的有去回避那些危险的事根本无从判断，但他也是真的没得选，毕竟正如后者所说的那样，弗兰克·休斯根本就没有阻止身前这个女孩的资本。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无非只有两个：
要么，强行阻止双叶，然后被轻轻松松地无力化，任由对方进入禁书区。
要么，跟在双叶身边，虽然有悖于初衷，但随时都有可能跟戴安娜告状的自己多少能让双叶收敛一些。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也总比这姑娘一个上头把自己玩炸了强。
以上，就是弗兰克·休斯做出‘助纣为虐’的核心原因。
至于演绎着‘弗兰克·休斯’的那个人，也就是那个巴不得双叶走走道炸了的，在无罪之界中名为‘檀莫’的人，心中则是怀揣着另一份考量……
比起只跟双叶认识了短短几天的弗兰克，墨檀对前者的了解就要深入太多了。
接触危险的东西把自己玩死？
呵，虽然可能性并不为零，但与其对这种事抱有期待，还不如盼着双叶突然想不开一头撞死在猪上。
如果真的将希望寄托在双叶把自己玩死这种可能性上，那墨檀觉得自己距离被对方玩死也差不了太远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扮演好弗兰克·休斯，甚至要在对方疑似遭遇不妙的情况时尽可能地伸出援助之手，而不是落井下石。
毕竟谁也不知道当墨檀将石头砸向井底的时候，那个看似不小心让自己跌落的少女会不会正端着一把反器材狙击武器瞄准前者的狗头。
总而言之，在实力差距过大的情况下，任何冒失之举都意味着万劫不复。
而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对弗兰克·休斯这个人所抱有的警惕心应该已经到达了顶点，而且这份警惕所针对的人正是‘我’。】
尽管揣着戴安娜似乎花费了不小代价才从双叶手里搞来的、能够抵消相当程度空间传送副作用的【试做型秘银共振符文基板】，在踏上传送阵的瞬间，墨檀依然做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出息。”
双叶轻哼了一声，随手在传送阵旁的水晶柱上划了个‘三十六’，然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分别在自己和墨檀身边召唤出了一层肉眼难见的护盾。
当然，这种连初阶魔法的强度都没有，仅仅只是以某个固定频率波动着的【空间偏斜薄膜】并不具备任何防御力，其坚固程度甚至还不如一坨果冻，但在某种特定情况下，这玩意儿却能发挥出非常优秀效果。
比如说，中和进行短程空间传送时肉体所承受的负荷。
【这种控魔水平，就算是那些专精空间魔法的史诗阶法师也不过如此吧……】
不同于对施法者领域一窍不通的弗兰克，墨檀几乎是在双叶完成了施法的瞬间便在心底得出了结论，然后再次于心底将旁边这个四眼死平板的理论威胁值提高了一个级别。
事实上，自从以弗兰克的身份开始与双叶接触之后，后者在墨檀心目中的理论威胁值始终都在大幅度提高着。
这里面的原因有二：
首先，尽管名下确实有一个位列个人战力排行榜中的角色（‘檀莫’上榜后很快便掉出去了），但前二百和前二十之间的概念几乎是云泥之别，完全没有放在一起比较的价值。
而墨檀所认识的，真正见过出手的首页大佬加起来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完全无法作为参考的、战斗手段从来都是凭借自身素质直接碾压、打爆敌人的科尔多瓦；一个是虽然与‘自己’激情对削过一顿，但始终都没有下杀手、动杀心的沐雪剑。
所以就算掌握着不少消息渠道，甚至还从戴安娜口中听到过不少有关于双叶实力方面的评价，但归根结底，墨檀很难对自己那位已经在‘战斗力’方面远远甩开了自己的宿敌做出一个清晰、明确的判断。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墨檀最开始给双叶的定位着实是有点低了，毕竟再怎么说，把人家分到‘屎壳郎’级这种行为的主观性也太大了些。
总而言之，随着对种种细节的观察与考据，因为某些原因在神秘学方面造诣突飞猛进的墨檀正在逐步完善自己对双叶的评估。
无药可救的胸部。
无药可救的个头。
无药可救的性格。
无可救药的强大。
以上，就是墨檀对双叶所做出的，极尽客观的评价。
在他的假拟中，倘若双叶在擂台赛跟沐雪剑单挑的话，那么两人的胜率应该是三七开，毕竟在地形受到限制、双方目标明确的情况下，法师终究还是比较吃亏的。
但如果把情况换成以学园都市为舞台，在手中都持有对方的具体情报，单纯以抹杀对方为最终目标的博弈，墨檀觉得就算是三个沐雪剑，也都会被双叶在短时间内屠戮殆尽。
毕竟这个极不稳定的女人从来都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羔羊，在她那副无药可救的皮囊下，隐藏着一个同样无药可救的灵魂！
如此笃定的墨檀，在一阵朦胧的光晕中与双叶同时消失在了原地，来到了学园都市综合藏书馆的第三十六区，禁书区的一层。
【欢迎，来到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舞台~】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