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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是占我便宜成习惯了啊。”高弦眉头一挑道:“海洋公园至少还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完工吧,至于如此着急宣传、招揽生意么?”

    在“老剧本”里成为香江著名景点之一的海洋公园,现在还没落成呢。

    这座主题公园从一九七二年夏天开建,到现在花了三年多的时间,虽然期间经历了整体经济形势衰退,但进展还算顺利,完成了大部分工程。

    张永抗笑道:“他们还同时打出糖衣炮弹,想请老板您出任海洋公园第一届董事会主席。”

    工程造价达到一点五亿港元的香江海洋公园,由港府投资,运作遵从港府专门为其制定的《海洋公园条例》,需要自负盈亏,属于独立的非牟利机构。

    在这些情况下,香江海洋公园董事会主席是一个社会荣誉性质的职务,类似于东华三院主席、保良局主席、马会主席等等。

    高弦不介意身上再多一个公职,但他不得不考虑到别人的感受。毕竟,香江这个圈子说大不大,风头都被自己抢光了,那些和岳父易明哲同时代的诸如邓肇坚、冯秉芬等等向来热衷香江公众事务的前辈,没有发挥的机会了,将做何感想?

    不过,港府的这份热情倒也不能浪费,高弦想了想,开口道:“什么海洋公园董事会主席,都言之过早了,既然正府希望我们帮忙宣传香江的旅游资源,那就顺水推舟地做一个正式的香江城市宣传方案。”

    张永抗思索道:“最近这几年,香江城市建设加快,高楼大厦纷纷拔地而起,国际大都市氛围浓厚,确实能提供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题材,我们完全可以进一步联合各家电视部,以壮大声势。”

    “你的想法很好,既然做人情,那就大气点,毕竟对香江发展有好处,算是成全取之香江回报香江的一片诚心了。”高弦点头赞同,“对了,你同时帮我草拟一份申请,或者提案,游说正府专门放松对战争、枪战等题材电影或电视剧拍摄所需道具的监管。”

    因为一九六七年的局势动荡,折腾得动静实在有点大,港府被吓得特别对枪支等物品进行严厉监管,甚至连民间逢年过节燃放的烟花炮竹也包括在内,更别提在本土拍摄的电影电视剧里来几段劲爆的枪战、爆炸镜头了。

    现阶段的香江电影行情还不错,但票房可观的影片,基本都是功夫片、风月片的类型,也就许氏兄弟的社会讽刺喜剧片,还算有一些新意。

    这也是香江电影行业的一大特点,商业利益驱动之下,热门题材被一窝蜂地拍烂,高弦都感觉腻歪,于是他打算利用自己的能量,提前给港片注入一些新鲜元素。

    当然了,高弦的理由绝对高大上,“现阶段香江电影行业的海外票仓主要在宝岛和东南亚,如果进一步发展,能真正走向全球,也会成为香江的一张世界名片,带动香江的旅游、投资、就业等等。”

    “经济的发展,必然需要相应的软实力配合。你看现在日本就大搞文化输出,没有摆得上台面的史诗题材,便用我们中国的《三国演义》、《西游记》、《红楼梦》等等,可改成了什么玩意!”

    “正府在监管上对电影电视剧网开一面,相当于给香江文化产业发展松绑,归根结底有益于香江经济发展。”

    认真听讲的张永抗,心领神会地连连点头,同时心里明镜一样,自家老板的便宜,岂能是白白占的,港府也不例外,必须要给相应的好处。

    他们正聊着,马绮雯提着一个精美的小箱子走了进来,“高先生,有利银行所发行港元的新版式样,已经完成设计了,您过过目。”

    高弦一听就兴致大涨,当即招呼道:“永抗,你也来瞧瞧咱们发行的新港元长得什么样。”

    新有利银行在去年,也就是一九七五年第四季度恢复发钞的两亿港元,基本沿用了老有利银行之前的百元面额港元式样。

    这么做,只是时间仓促下的权宜之计,有利银行发行港元相当于最高端的广告,当然要为自己商誉最大化考虑,进而必须全新设计高弦版本港元的式样。

    具体来讲,港府虽然委托惠丰银行、渣打银行、有利银行发行港元,但也不是在货币发行方面完全撒手,什么也不干,硬币发行就自己来。

    一九六零年,港府停止发行一元纸钞,并以一元硬币代替;今年,也就是一九七六年,五元纸钞也将停止发行,以五元硬币代替。

    因此,现阶段港元纸币的最小面额是十元,而新有利银行今年发行的高弦版本港元,选择了市场流通量靠前的十元面额、五十元面额和一百元面额,而去年发行的那两亿一百元面额纸币,注定是个过渡货色,会被逐步取代。

    一眼望过去,高弦版本港元三种面额纸币给人的首先印象,自然是它们的颜色——十元纸币是绿色,五十元纸币是蓝色,一百元纸币是紫色。

    更具体的式样是,除了诸如“有利银行”、“港币一百元”、“100”等等常规文字、数字之外,底纹加入了新华人行的标志性特征,以满足商誉方面的考量。

    另外,按照高弦的要求,高弦版本港元三种面额纸币的设计,还加入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瑞兽元素,比如十元纸币印上了鲤鱼。

    高弦仔细地欣赏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永抗也是赞不绝口,不过片刻后,他又颇感疑惑地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有个错觉,咱们的新港元,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高弦重新拿起一百元面值的港元,认真打量着。

    马绮雯抿嘴一笑,“张总该不是说少了‘or the equivalent in the currency of the colony value received’吧?”

    张永抗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绮雯小姐提醒得对,就是少了这句话。”

    马绮雯无限崇拜地看了一眼高弦后,嫣然解释道:“高先生觉得这句话太占地方,便下指示取消了。”

    张永抗瞠目结舌道:“太占地方,取消了?”

    现阶段港元纸币上印的“or the equivalent in the currency of the colony value received”这句话,翻译成中文的大概意思是“或等值于殖民地通货”。

    说白了,英国建立了遍及全球的“日不落”帝国殖民地体系,港元的价值可以和其它殖民地的法定货币进行等值转换。

    进一步来讲,这句话炫耀着“日不落”帝国的威名,殖民色彩非常浓厚。

    但问题是,现在英国实力严重衰退,不但“日不落”帝国土崩瓦解,连英联邦这个继承者,都无法维持旨在保护关税利益的“帝国特惠制”,尤其英国这个曾经无比强大的宗主国,自顾自地投入了欧洲经济共同体的怀抱。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或等值于殖民地通货”,就是一句浪费资源的屁话。

    要知道,法定货币印刷的时候,不但使用特殊的纸张,还使用特殊的油墨。“或等值于殖民地通货”对应的英文单词那么多,不是浪费是什么?

    消化完了这个解释后,张永抗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心里琢磨,取消这句话的原因,恐怕更多在于自家老板年轻气盛,看着不舒服。

    虽然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张永抗同样感觉到了一种神清气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印着这么一句话!

    马绮雯请示道:“高先生,您对这些式样有什么意见么?”

    “都挺好。”高弦拍板道:“就按照流程,报备和印刷吧。”

    ……

    高弦版本港元又“作妖”了,自然首先引来了惠丰银行、渣打银行和港府的注意。

    惠丰银行副主席沈弼看到高弦版本港元的新式样后,和张永抗差不多,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上面少了一句“或等值于殖民地通货”。

    沈弼下意识地把手放到了电话上,打算借题发挥一下,但他又忍住了。

    因为在明眼人看来,“或等值于殖民地通货”现在确实属于一句废话,以高弦今日的地位声望,反对宗主国的帽子还真不容易扣。

    毕竟,高弦版本港元仍然保留着包括英国王室徽章在内的其它同样反映殖民地色彩的元素,高弦“作妖”的时候,谋划还是相当严密的。

    要是真把高弦惹毛了,进而以此为借口,耽误了有利银行今年发钞工作,反而因小失大了,没准还符合了高弦的心意。

    想到此处,沈弼悻悻地一挥手,催促部下赶紧拿走这些让自己心烦的高弦版本港元式样。

    ……

    沈弼都是这么一个无所谓的反应,其他人也差不多。

    渣打银行便感觉,去掉了“或等值于殖民地通货”这句话,简化了港元设计,好事一件,只要高弦这个先行者行得通,那自己也可以效仿。

    港督麦理浩不置可否的态度,可以形容为开明,或者务实。

    归根结底,高弦有“作妖”的资本,沈弼希望他掉在有利银行的坑里别出来,而港督麦理浩借助高弦的地方很多。

    就这样,高弦版本港元新式样波澜不惊地通过了,接下来就是交给重新组建的香江印钞有限公司印刷,负责日常具体运作的德拉鲁,屁也不敢放一个,赶紧安排生产计划。

    这里面涉及的工作并不少,所以新式样的高弦版本港元,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进入香江和濠江市场流通。



    高弦版本港元新式样中开先河地去掉了“或等值于殖民地通货”这句话,未尝不是一次巧妙的试探,而结果也证明了,港府尊重高弦的实力。

    当然了,高弦在和港督麦理浩会谈的时候,也就这个问题做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解释。

    “一九七三年以前,香江做为英镑区的成员,其外汇市场仅是一个地区性质的市场,而随着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导致的国际经济秩序巨变,这个稳定的局面不复存在。”

    “好在,有督宪的英明领导,财政司的务实工作,正府勇于革新,取消了长期以来对香江外汇市场的管制,促进了香江外汇市场的蓬勃发展,无形中也提高了港元在国际上的地位,仅过去的一九七五年,香江银行业购入的远期外汇,就达到了大约六十亿。”

    “有利银行所发行港元新式样的变化,一方面是为了降低设计和印刷难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适应港元的国际化。”

    港督麦理浩看了一眼在旁边作陪的港府财政司夏鼎新,然后哈哈一笑道:“高爵士风华正茂,敢作敢为,对香江的发展是一件幸事。”

    就这样,在大家你言我语当中,高弦版本港元新式样中去掉“或等值于殖民地通货”一事便算掀篇了。

    继续围绕着港元这个话题,高弦转而说道:“为了最大程度地维护港元在国际贸易活动中的价值和地位,我有一个建议,推出港元汇率指数。”

    港督麦理浩饶有兴趣地问道:“高爵士所说的这个港元汇率指数,如何具体运作?”

    高弦放缓语速道:“港元汇率指数的制定原则是,根据每一个国家或者地区和香江的双边贸易关系,以及其在世界贸易中所占的比重,选取香江十五个主要贸易伙伴的货币做为计算基础,参考这十五个主要贸易伙伴在一九七二年和香江双边贸易总值,来确定它们各自的货币,在港元汇率指数中的权数比例。”

    “具体来讲就是,基本日期是一九七一年十二月十八日,港元汇率指数在这一天为一百。”

    “高益据此分析,在过去的一九七五年,港元汇率指数应该是一百零四点八。”高弦把准备好的文件递了过去,“这上面的内容,详细阐述了港元汇率指数的方方面面。”

    港督麦理浩认真地翻看了文件,其实,虽然感觉高弦提出的港元汇率指数,应该会有用处,但他毕竟不像高弦那样,在专业领域勤奋地给自己充电,从而上面的很多内容,都不怎么明白。

    好在,现场有港府的专业人士,港督麦理浩随手把文件给了财政司夏鼎基,然后好奇地问高弦,“港元汇率指数推出后,会对港元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目前汇率自由浮动的港元,对美元汇率持续走低,港元汇率指数能扭转这个趋势,进而帮助稳定香江物价么?”

    高弦斟词酌句地回答道:“目前来看,港元汇率指数的作用,主要是反映香江的货物和服务的价格,相对于香江主要贸易伙伴的变动,可以视为一个反映香江价格竞争力的主要指标。”

    “督宪,相比于纽约、伦敦等世界金融中心的成熟完善,香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比如目前香江还没有期货市场。”

    “我相信,等香江的金融机制逐步成熟完善到纽约、伦敦那样的水平,港元汇率调控的手段会随之变得有效很多。”

    港督麦理浩点了点头,接着打趣道:“大卫说到了香江目前还缺少期货市场,该不是你有意牵头创建吧?”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高弦当仁不让地说道:“这几年,我一直都在考察纽约、芝加哥、伦敦等地期货市场的运作,而香江目前黄金、外汇等等的交易连年创下新高,尤其黄金,在过去的一九七五年,进口量达到了一百吨,使得香江成为仅次于纽约和伦敦的世界金市,完全具备了做为期货市场交易品种的成熟条件。”

    高弦的这些分析,港督麦理浩倒是听懂了,因为香江金市确实红火得闻名全球。

    必须指出一点,长期以来,黄金在全世界都是严格监管的对象,私人不被允许进行黄金投资,直到近几年管制才逐步放松,香江属于先行者,而米国已经在过去的一九七五年取消了黄金管制。

    要知道,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美元急剧贬值,相应地,全球的资产保值愿望非常强烈,而黄金自然成了最佳选择。

    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前,黄金官价为每盎司三十五美元;米国的尼客松正府决定停止美元可直接兑换黄金的义务后,黄金价格一路飙升,一九七三年突破了一百美元;一九七四年突破了二百美元;现阶段大体在一百三十美元到一百八十美元的区间波动。

    当然了,全球黄金价格高企的原因,除了资产保值愿望强烈之外,还有大玩家在背后疯狂炒作,高弦便确定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简而言之,当前时代,黄金行情异常火热,香江金市确立起了世界地位,这已经是广泛的认知了,港督麦理浩同样清楚知道,进而也不怀疑,黄金可以成为一个香江本地期货交易品种。

    港督麦理浩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思路不由得有些飘忽。

    当年李福照等人创办香江第一家华人证券交易所——远东交易所时,是避开英国人的目光,悄悄进行的;如今高弦敢当面表达自己计划创办香江第一家期货市场,是在笃定没有人具备足够能力与其竞争么?

    高弦这边继续说道:“香江金融体系有待发展、向世界金融中心看齐的地方还有很多。请督宪、财政司以及正府,采纳和支持我的建议。”

    财政司夏鼎基表态道:“港元汇率指数确实可行,但为了稳妥起见,今年不妨由高益制作和发布港元汇率指数,正府明年正式采用。”

    听财政司夏鼎基发表完了专家水平的意见后,港督麦理浩心下了然,高弦游说自己,只是为了给港元汇率指数一个官方身份,如果被拒绝,高益仍会推进,反正此举不违法,而数据来源也能通过港府宪报等官方渠道获取。

    意识到这些后,港督麦理浩同样明确表态道:“高爵士关于港元汇率指数和第一家期货市场的构想,毫无疑问地给香江金融体系注入了活力,正府当然乐见其成。”



    等高弦告辞离开后,港督麦理浩不无感慨道:“香江很多和高弦年纪相仿的名门子弟,都十分重视个人享受,引得报纸上不时地出现相关的花边新闻,可高弦相对于他今时今日的事业有成,未免生活朴素了许多,而且进取心仍然如此强烈,真的有点不好理解啊。”

    和高弦颇有私交的财政司夏鼎基笑道:“督宪您把关注点放到了高弦的年纪上,但却忘了高弦同时也是高氏商业王国的创造者,其作风自然与那些坐享其成的华人豪门子弟不同。”

    “另外,据我对高弦的了解,此人素有志向,而且这些年足迹遍及亚欧美,眼界非比寻常地开阔,进而使得华人精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观念越发强烈。”

    “李福照创建了远东交易所,虽然香江股市目前不景气,但远东交易所辉煌的时候,光芒盖过了老牌的香江证券交易所,成为香江证券行业的龙头。”

    “胡汉辉创建了金银交易所,正好赶上了世界黄金交易活动进入爆发期,香江金市行情火爆得位居全球第三。”

    “高弦没少参与远东交易所和金银交易所的工作,身上一直挂着两家交易所的理事职务,但有一样,他并非创始人,纵然成就再高,也无法像李福照、胡汉辉那样,获得行业发展历史上的尊崇地位,而创办香江期货交易市场,恰好可以满足这个愿望。”

    港督麦理浩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并不怀疑高弦积极提出制定港元汇率指数和创办香江期货交易市场两个建议的善意动机,可我担心以他如此年轻的岁数,到时候会出现赏无可赏的尴尬局面。”

    “创办香江期货交易市场,未必那么容易,但却势在必行,既然高弦愿意去做,正府恰好避开风险,坐享其成,也符合我们推行自由经济的传统理念。”财政司夏鼎基思索道:“至于高弦的制衡问题,沈弼不是已经在做了么,有利银行复兴需要大量资源扶持,高弦只能俯首帖耳,否则的话,之前的巨大心血付出,就要由正府决定是否有效了。”

    港督麦理浩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最稳妥的制衡办法,就是尽量把高弦所掌握的资源,沉淀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高弦已经在别无选择地这么做了。”财政司夏鼎基目光闪动着提醒道:“刚才,他不是请求督宪,调用香江警队,协助护卫一批黄金到有利银行嘛。”

    港督麦理浩会心地笑了起来,“高弦这次过来,还真是谈了不少事情。”

    ……

    为了给有利银行充门面,同时也顺便为创办香江期货交易市场造势,高弦用了非常俗套的一招,那就是,进口了一吨黄金,声势浩大地押送到有利银行位于新华人行的总部,并在大堂里显摆了好一阵子。

    九九成色的一堆堆金条,晃得一些凑巧看见的客户眼睛发花,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

    通常来讲,这番场景也就是前些年香江银行业爆发危机的时候,遭遇挤兑的银行,为了取信疯狂涌来提取现金的储户,不得不采取炫富举动,才会遇到。

    详细追究起来,这批表面上从濠江进口的黄金,属于高弦的“私货”,即之前谋划南越沦亡后资产的成果,更是沈弼之流计算之外的实力,正好借此机会洗白。

    炫富成功后,有利银行这台金融机器无异于被注入了润滑剂,运转越发流畅起来。

    比如,楼宇按揭业务明显活跃,除了购房者络绎不绝地前来咨询,房地产商合作的主动性也成倍提高,连老冤家怡和的地产项目也不能玩高冷。

    更为重要的是,有利银行在银行业收获的信任感与日俱增,加拿大帝国银行、米国大通银行、花旗银行等等外资银行,比香江本地银行还要积极地和有利银行达成诸如隔夜拆借、汇兑结算之类的合作,进而显现出了高弦这些年在国际化耕耘方面的深厚功力。

    密集地参加过了鬼佬银行家们的聚会后,高弦迎来了东华三院的年度慈善晚宴。

    按照往年换届的惯例,高弦做为过去的一九七五年的最大捐赠人,已经当选为一九七六年的东华三院董事局主席,而本次晚宴是高弦第一次以这个身份亮相。

    虽然易慧蓉这位贤内助在整个过程中出力良多,但易大小姐的兴趣显然已经不在这方面了,过完圣诞和元旦之后,便带着孩子回多伦多了,所以他只能单打独斗地应酬,虽然显得有点另类,但也不算出格。

    当然了,高弦不至于忙不过来,因为他有众多得力部下协助,比如从远东交易所时期便开始追随他的郑伟豪。

    因为忠心耿耿,尤其不断自学、提升能力,郑伟豪在高弦的快速发展过程中并没有被淘汰,而是得到重用,目前职务对当下时代而言有点特别,主要负责保障整个集团的信息系统流畅运转,相当于“老剧本”里几十年后互联网时代司空见惯的公司职务CIO,即首席信息官。

    在帮忙布置宴会的忙碌中,郑伟豪遇到了一位故人,算是昔日的同事吧,曾经在高益担任出市员的展培忠。

    由于违反工作纪律,和顶头上司叶黎成闹矛盾,展培忠放弃了当时在高益积累下的金牌出市员待遇,辞职单飞,几乎和旧同事们断了联系。

    郑伟豪对展培忠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因为他听说对方出走高益后,投身股市狂潮当中,赚下了上百万身家。

    不过,郑伟豪也没有什么好眼红的,得益于跟对了老板和组织,他今时今日的事业成就,不见得比对方差。

    “郑总,好长时间不见,幸会,幸会。”寒暄当中,棱角渐渐被社会磨平的展培忠,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

    “是啊,好长时间不见,稍后找个机会,单独喝几杯。”郑伟豪刚感慨了两句,眼角余光又扫到了一个熟人,堪称冤家对头的黄星皓,走到了展培忠的身旁。

    仍然无法忘怀昔日纠葛的郑伟豪,暗自骂了一句,“这个扑街居然没在股灾中赔死!”

    不过,郑伟豪素来知道轻重,不想在这个场合节外生枝的他,收起笑容,吩咐侍应生,为展培忠引导宴会坐席位置。

    望着郑伟豪离开的背影,黄星皓哼了一声,“想不到这个衰仔现在混得还挺人模狗样。”

    同样不想横生事端的展培忠,轻咳一声道:“这是高爵士的主场,我们陪黄老板过来结交香江名流,还是安分一些为好。”

    难忘旧恨的黄星皓,越发愤愤不平,“什么狗屁的高爵士,还不是靠着巴结了个好老婆,被他老丈人易明哲扶上来的。”

    展培忠有些不耐烦地警告了一句,“你知道易爵士有多少头衔么?你知道高爵士现在又有多少头衔么?”

    。m.



    其实,展培忠对自己当下的处境很不满意。这次凑巧遇到郑伟豪,他灵机一动地想找个机会,打听一下内部消息,结果无形当中却被黄星皓破坏了,心里那股郁闷就别提了。

    当年热血上头地离开高益后,展培忠之所以和曾经的同事们,最后完全断了联系,归根结底还是混得不如意,人之常情地有意避开。

    展培忠单飞的主要依仗,是他遇到了一位赏识自己的金主,此人的名字叫做黄创杉。

    黄家在泰国的生意做得非常成功,进而和马来亚、星加坡、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其它国家杰出华商一样,来经济自由度更高的香江,拓展商业势力。

    在黄家排行在三的黄创杉,便接受了这样的任务。

    至于黄星皓,也属于黄家成员,只是相比于黄创杉,太不成器了!

    黄创杉来到香江寻找家族企业发展机会的时间段,正好赶上香江一九七零年代初的股市狂潮。他虽然属于炒股外行,但却敏锐地判断出这是一个难得的淘金机会,于是通过物色金牌出市员的方式,进入香江证券领域。

    找到展培忠后,黄创杉开出了收入分成,以及经营成功后赠送远东交易所股票经纪牌照的慷慨条件。

    要知道,当时的远东交易所股票经纪牌照已经被炒到了三十万港元的高价,再加上收入分成,大大地超过了高益的待遇,展培忠当即就动心了,开始为黄创杉效力。

    展培忠确实是一位股市奇才,最辉煌的时候,他为自己赚下了上百万港元的身家,进而传为圈内佳话。

    可正是因为这种春风得意,让展培忠忘乎所以地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再加上做为猪队友的黄星皓在一旁怂恿着频出昏招,展培忠在之后的股灾中赔个底朝天。

    清醒过来的展培忠,追悔不及的同时,对黄星皓不是一般地抱有怨念,进而时不时地像现在这样,敲打对方几句。

    黄星皓自己不成器,自然在黄创杉面前不受待见,而相比之下,展培忠继续担任黄创杉的得力助手,所以他只能捏着鼻子忍受。

    黄创杉为了帮助黄家的公司在香江打响知名度,投资了一支足球队,以其代理的一本钟表品牌——精工,命名为精工体育会。

    在香江股市低迷时期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展培忠,便继续帮着黄创杉这位金主,打理精工体育会。

    不得不说,黄创杉非常精明,“老剧本”里资讯发达的几十年后,连伪球迷都有所耳闻的俄罗斯老板利用切尔西球队刷声望模式,他现在就能熟练运用了。

    精工体育会从香江丙组足球联赛开始打起,以第二名的成绩,次年升上香江乙组足球联赛,再以第一名的成绩,继续在下一个赛季升上香江甲组足球联赛。

    两连跳的谋划取得成功后,黄创杉不惜重金,以年薪四万港元,从传统强队南华那里挖来了胡国雄。

    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呢?

    像香江中小学文凭教师这样的公务员,普遍月薪也就是一千多港元,而面积在四百平方呎左右的小型楼宇住宅,售价大约在九万港元到十四万港元之间。

    黄创杉下这么大的本钱招揽来胡国雄,确实物有所值,精工体育会相继获得了一九七二到一九七三赛季、一九七四到一九七五赛季的香江甲组足球联赛冠军。

    现阶段,香江球市可以用火爆来形容,进而在香江社会拥有强大的号召力。

    一个佐证就是,正治上的左翼和右翼,把彼此的斗争,延续到了足球联赛当中,每逢比赛日,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在这种情况下,拿到两个香江顶级足球联赛冠军的精工体育会,自然名声大噪,赢得众多球迷的拥戴,帮助黄家在香江打开知名度,连今晚黄创杉参与东华三院的宴会,也是受益之一。

    与展培忠和黄星皓这两个香江本地通汇合,并按照他们的提示,黄创杉今晚倒也结识了一些名流,但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让他难以真正满意。

    尤其随着距离晚宴开始时间越来越近,到场的名流也身份越来越尊贵,像冯秉芬、邓肇坚这样的德高望重者,根本没有往上凑的机会。

    听着身边不时传来“高爵士面子可真大,今年的宴会规格绝对是近些年最高的”等等窃窃私语,黄创杉暗自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圈子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精明过人的展培忠,见此情景后,眼珠转了转,然后低声对黄创杉说道:“黄先生,我去找找机会?”

    黄创杉摆手道:“你随意。”

    展培忠点了点头,起身便奔着早就瞄好的郑伟豪的方向走了过去。

    高弦很快就要到场了,郑伟豪正紧张地和其他同事查缺补漏着,没想到展培忠自己主动凑了过来。

    “郑总,等一会能否给我一个和高爵士说话的机会?”展培忠带着讨好的笑容问道。

    郑伟豪微微迟疑了一下,自家老板义薄云天的名气传遍香江,他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引来无聊者嚼舌头根子,于是敷衍道:“只要有机会,我一定给高爵士传话。”

    “郑总真够意思,兄弟绝不敢忘记这份提携之恩。”展培忠喜形于色地退下了。

    黄创杉得到消息后,心里也挺期待。

    这时候,大厅内忽然安静下来,黄创杉下意识地朝门口望了过去,只见晚宴主人,丙辰年东华三院主席高弦,终于现身了。

    更为轰动的是,高弦还亲自推着轮椅,上面坐着老一代香江华人领袖周希年。

    因为前些年争夺牛奶公司控制权的缘故,高弦和当时的牛奶公司董事会主席周希年的矛盾,可谓众人皆知。

    虽然后来有个公认的说法,即使没有高弦,怡和也会把牛奶公司抢走,年老体衰的周希年注定是个悲剧,但高弦在商场上的心狠手辣也被坐实了。

    诚然,商场无父子,长江后浪推前浪,周希年败得无话可说,但周希年在圈内还是有不少好朋友的,难免引得一些华资老前辈同病相怜、心生芥蒂。

    此时,高弦和周希年同时面带微笑地出现,而且前者还谦逊地推着后者所坐的轮椅,其中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社会声望都不输于周希年、石岳强、易明哲这些同时代香江华人领袖的冯秉芬,就心悦诚服地率先鼓掌欢迎。

    高弦这个丙辰年东华三院主席,我真心认了,不枉之前把老华人行的业权让出来。



    权势让人年轻!

    宴会现场不乏老前辈,但他们无不精神奕奕,就应了这个道理。

    相比之下,现在需要坐轮椅的周希年,则成了英雄迟暮的最典型例子。

    前年,也就是一九七四年,周希年失去了自一九四六年起便一直拥有的英皇御准香江赛马会董事席位,自此沦为完全的布衣,几乎没有了任何社会声望光环的加持。

    因此,这时候高弦亲自推着周希年的轮椅出场,堪称把自己身段放低到了极点。

    周希年之所以乖乖地配合高弦,除了因为看开地一笑泯恩仇,也是为家族后代着想。

    高弦如此强势,而且年纪才三十岁出头,将来成就难以估量;相比之下,周希年的儿子们虽然是社会精英级别的律师,但逊色太多,实在没必要继续揪着往日恩怨不放。

    这两位上演的尽释前嫌戏码,让宴会从开场便充满了温馨,同时还无形当中切合了东华三院当初创办时的一个宗旨。

    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八七零年的东华三院,在最初的几十年里,除了是慈善机构之外,还曾一度是香江华人社会的权力中心。因为其董事会集中了有地位、有名望的华人绅商,而按照华人社会传统,这些精英经常担负起排解纷争、维持地方秩序的责任。

    进一步来讲,香江普通华人大众不会直接与占领香江的英国佬打交道,而是通过东华三院反映意见;港府也愿意通过东华三院来维持香江华人社会的秩序。

    东华医院的这种特殊社会地位,一直持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才日渐减弱。

    说白了,香江华人之间的矛盾,可以在东华三院的体系内,得到解决,而高弦和周希年此时就复古地再现了这种佳话。

    当然了,东华三院目前的角色,只剩下慈善机构了。

    高弦在致辞当中便提道:“丙辰年任期内,在尽心服务香江华人社会的同时,我给自己安排了两个工作重心,一个是教育,一个是医疗。”

    “随着香江经济的蓬勃发展,对各种各样人才的需求也越发迫切,尤其现阶段的香江教育系统里,缺乏一个理工科的高等学府。”

    “民众生活质量的提高,自然少不了医疗条件的改善,可香江的医疗服务,长期以来都处于高负荷运行的状态。”

    “针对这些不足的地方,我会竭尽所能地贡献自己的力量,同时也恳请各位大力支持。”

    ……

    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发言后,高弦又开始和东华三的董事局成员、顾问局成员,以及其他香江社会名流寒暄,场面非常热烈。

    目光扫了一下眼巴巴地守在远处的展培忠,郑伟豪低声跟高弦说了一句,“老板,您看那边,还有一个咱们的故人呢,他不是展培忠嘛。”

    其实,郑伟豪只是信守承诺地找机会敲一下边鼓,根本没指望自家老板给个认真的反应,毕竟,展培忠还没那个资格。

    不过,当目光落到展培忠身上后,高弦除了惊讶,还不由得心里一动,“此人在炒股方面的天分,还没废掉吧,如果还堪用,倒也是一件妙事。”

    发现高弦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下来,展培忠顿时精神一振,厚着脸皮,凑了过来,“高爵士,您好,我是展培忠啊。”

    “虽然几年不见,但我还记得你。毕竟,你也属于当初陪我创业的伙伴嘛。”高弦温和地笑着,“对了,培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我在帮黄先生打理精工体育会。”展培忠顺势介绍了一番黄创杉。

    “高爵士,今晚能够领略到您的风采,实在是三生有幸啊。”黄创杉喜滋滋地恭维着,“宝光实业从泰国来到香江发展,还请高爵士多多关照。”

    实际上,最近这几年,从东南亚来到香江寻求发展的华资,还真不在少数,比如星加坡的黄廷方家族,马来亚的郭贺年家族,高弦早就习以为常了。

    展培忠估计黄创杉的牌面还不行,于是连忙补充道:“黄先生投资的精工体育会,已经两夺香江甲组足球联赛的冠军了。”

    一听这话,高弦才恍然地哦了一声,“有所耳闻,有所耳闻,失敬了。”

    这个反应并非敷衍,对于香江足球界的情况,高弦确实了解几分。

    一个主要信息来源是,和高弦交情深厚的霍应东,堪称香江足球界的大佬,从一九七零年开始出任香江足球总会会长,成为第一位华人会长,而且热爱足球的他,还成立了东升足球队,加入到香江甲组足球联赛中。

    另一个主要信息来源是,高兴集团为了建设企业文化,也成立了足球队,在香江乙组足球联赛中厮混。

    这个成绩并不存在给高兴集团丢人与否的问题,怡和洋行的球队,也是这么不争气,甚至接到加入香江甲组足球联赛的邀请后,都没挪地方。

    归根结底,金主肯在足球领域烧钱,主要的动力就是刷声望,涨影响力。

    怡和洋行本身就是地位超然的香江第一财团,早早地名声在外,根本不需要通过足球联赛打响知名度。

    高弦虽然有宣传方面的需求,但香江足球联赛牵扯到正治方面的左右之争,他懒得卷进去,所以就把高兴集团的足球队视为一个纯粹的企业文化调节剂。

    见自己终于明确无误地在高弦这里留下了名号,黄创杉暗自松了一口气,此行不虚了!

    黄创杉刚想再套两句近乎,高弦却转而对展培忠意味深长地说道:“据我观察,香江股市行情开始好转,你炒股的本事没有荒废吧?”

    展培忠听得心中一震,他之前想找郑伟豪打听的消息,就是高弦和高益对香江股市行情的判断,进而论证自己对香江股市行情的判断,没想到高弦自己说了出来,省得再花心思刨根问底了。

    见展培忠发愣,高弦微微一笑,抬腿往郑玉同、何洪绅那边走去。

    黄创杉自然也注意到了展培忠的神情异样,他不由得暗自苦笑,高弦随便一句话,此人的心就长草了,看来,精工体育会的打理,得另外找人负责了。

    。m.



    不得不说,黄创杉的眼光自有过人之处,展培忠注定留不住了。

    高弦离开大宴会厅之前,又把展培忠叫了过去,“目前我手上有百分之二十五的青洲英坭股份,并有计划增持到百分之四十,应该过完年后市场才会有所动静。”

    展培忠受宠若惊道:“多谢高爵士指点!”

    “虽然你不在我这里效力了,但我还是非常欣赏你的操盘能力。”高弦亲切地拍了拍展培忠的肩膀,“你要是资金周转方面有困难的话,可以去高益财务寻求支持,我会提前打好招呼。”

    展培忠头脑晕乎乎得只剩下点头哈腰的本能了,等恭敬地注视着高弦的背影消失在贵宾包厢门口后,他才琢磨过味来,大喜过望之下,也有点怅然若失。

    毫无疑问,高弦是在给展培忠指点一条从香江股市上发一笔财的金光闪闪明路,如此宝贵的机会,对于一直念念不忘炒股的展培忠而言,不亚于久旱逢甘露。

    可是,高弦这么提携展培忠,却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的重新将其招到麾下效力的意思。

    “唉……”展培忠摇了摇头,抛下复杂的心情,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培忠,高爵士很欣赏你啊。”黄创杉故作轻松地试探道:“该不是,高爵士想要让你回去效力吧?”

    “高爵士麾下人才如云,不差我这一个。”展培忠笑着摇了摇头,“刚才高爵士叫我过去,就是谈了一下关于股市行情的话题。”

    黄创杉恍然地哦了一声,继续试探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了么?”

    展培忠正色道:“黄先生,多谢您这几年对我的关照。不过,精工体育会那边,我恐怕无法再继续效力了。”

    “想必您也清楚,我这个人的最大兴趣就是炒股,虽然近两年收手了,但魂牵梦绕地一直难以忘怀,比女人还有感觉。”

    “这不,香江股市的行情正在转好,我打算重操旧业,还请黄先生多多包涵。”

    “果不其然。”黄创杉暗自嘀咕了一句后,做出宽宏大度地理解姿态,“你有理想,有前途,我当然是鼓掌祝贺,怎么可能拦着呢。”

    “对了,炒股本金方面,你能周转开么?我这边可以提供支持。”

    “等我详细计划过后,再向黄先生求助。”说到这里,展培忠终于还是忍不住,显摆了一把,“高爵士已经表态,给我提供资金支持,再加上黄先生的帮助,炒股本金肯定不成问题。”

    感受到展培忠身上难以掩饰的意气风发,黄创杉不由得挠了一下头,想不到,给自己打工好几年的展培忠,也有如此给力的圈子资源,都到年关了,竟然高弦还愿意借钱,幸亏自己一直没有亏待对方。

    眼珠转了两下,黄创杉又开始旁敲侧击展培忠,发现了什么炒股发财的机会。但这一次,展培忠就有点故作玄虚,甚至守口如瓶了。

    宴会虽然还有精彩不断的节目,但黄创杉却感觉索然无味起来,于是对展培忠说道:“在这里呆得差不多了,我们换个地方坐坐,商量一下工作交接的事情。”

    展培忠巴不得赶紧无事一身轻,好全身心投到自己痴迷的炒股事业上,当即欣然答应。

    等见到之前被打发到车上,正郁闷等候的黄星皓,黄创杉吩咐道:“明天开始,你接手精工体育会的日常管理工作,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向培忠学习明白了。”

    黄星皓闻言大喜,因为他最喜欢出风头了,而精工体育会升入香江甲组足球联赛后,三下五除二地夺得两次冠军,在圈子里堪称风光无限。

    不过,黄星皓还没蠢到家,很快便反应过来,于是疑惑地问道:“那培忠呢?”

    黄创杉哈哈一笑,“培忠自己有事业要做。”

    ……

    展培忠相信,高弦不会耍自己玩,因为双方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没有那个必要。更何况,这里面有没有猫腻,跑一趟高益财务,便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当然了,展培忠肯定要做一番功课,比如了解一下高弦提到的青洲英坭。

    论起资历来,青洲英坭算得上香江的老牌上市公司了,但在唯股价论的大背景下,其被踢出了恒生指数成分股,空出来的位置被金门打桩顶替了。

    青洲英坭的业务简单明了,就是生产水泥、混凝土之类的建筑材料。

    受之前的香江股市崩溃,以及世界石油危机导致的全球经济整体形势衰退的影响,最近两年香江房地产业处于相对的低潮期,以至于青洲英坭业绩不佳,高弦增持它的股份,相当于抄底了。

    不过,展培忠认为这仅是一个表象。

    对于之前的炒股惨败经历,展培忠一直都在痛定思痛地反思,最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一个是自己太贪,另一个是自己认不清大势。

    所以,展培忠不断提醒自己,必须搞懂高弦大举增持青洲英坭股份的内在动力。

    高弦也在炒股么?

    别逗了,堂堂的高爵士,怎么可能格局这么小?

    展培忠盯着自己收集来的青洲英坭财务报表,冥思苦想着。

    香江经济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楼市往往和股市同生共死,股市牛市,楼市兴旺;股市熊市,楼市萧条。

    这两年卧薪尝胆的展培忠,一直都在留心香江股市的动态。

    前年,也就是一九七四年的年底,恒生指数跌到了一百五十点,仅仅相当于一九六九年的水平,然后便缓缓回升,再也没有出现如此凄惨的数据。

    展培忠据此判断,香江股市已经见底了,高弦也赞成这个结论,进而让展培忠更有信心了。

    那么,香江的股市行情都回暖了,房地产业岂不是也有了活力?

    “看来,青洲英坭的业绩要转好啊。”展培忠自言自语道:“如果高爵士放出大举增持青洲英坭股份的消息,股市反应热烈,那掌握控制权的英资,也只能乖乖投降,让出董事会主席的位置。”

    想到这里,展培忠顿时感觉腰杆硬了起来,“我虽然还不是大人物,但也是有用处的!”

    等去了高益财务后,展培忠越发地笃定了。

    年关临近,别家都是忙着收债,高益财务却大方地给展培忠开了一个存有五十万的证券账户,而且那些钱不计利息,就等着他实操了。

    展培忠喜滋滋地出了新华人行,正好遇见郑伟豪,热情地寒暄了一番后,便风风火火地告辞了。

    看着展培忠那迅速消失的背影,郑伟豪若有所思。

    其实,郑伟豪曾经私底下问过高弦,既然赏识展培忠,为什么不将其重新招到麾下效力?

    当时,高弦给出的回答是,展培忠在外面做一个打手,其实挺好的。

    现在看来,展培忠的状态,确实挺好!



    高益财务的账户一启用,接到汇报的高弦,便心下了然,展培忠这个金牌打手算是就位了。

    目前堪称高高在上的高弦爵士,为什么对展培忠这样的小人物,格外花心思关照呢?

    这个答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简单来讲,“老剧本”里,诸如乔治·索罗斯之类的资本大鳄,在国际市场兴风作浪,其能量从哪里来?和那些世界顶尖银行有什么关系?

    高弦心里明白得很,这个世界不可能既当表子又立牌坊,以他目前在香江的身份地位,更应该堂堂皇皇地扮演“保卫者”的角色,至于那些不好摆在台面的事情,还是假于人手为好。

    展培忠的天分和能力,就香江这个圈子而言,还是相当出色的,值得高弦提供弹药,让其在股市上扮演一个唯利是图、六亲不认的金牌打手。

    悄悄打量着自家老板脸上高深莫测的微笑,郑伟豪小心翼翼地说道:“虽然不属于我的负责工作范围,可我还是有个疑惑,不吐不快,连黄创杉这样的泰国华商,都能利用在香江甲组足球联赛夺冠的精工体育会,给宝光实业做宣传,我们为什么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只让高兴集团的足球队,简单地做为一种文化娱乐的方式?”

    “相比于那点收益,香江足球圈的麻烦,太让人操心。”高弦笑着摇了摇头,“你没去过现场看联赛吧,每逢分属于左翼和右翼的球队交锋时,场面经常混乱得一塌糊涂。”

    “我确实对足球圈子的事情不熟。”郑伟豪陪笑道:“不过,我们可以保持中立嘛,反正,做宣传,打广告,才是我们的本意,谁还真敢逼着老板您站队?”

    “有利银行的投入这么大,可还是被底层的老百姓习惯性地以为是那家老有利银行。此等观念,必须天天熏陶才能改变,弄一支球队给成千上万的人看,广告效果再好不过了。”

    高弦沉吟了一下,他本人兴趣不大,但郑伟豪应该代表了不少部下的想法,那就试试也无妨。

    “阿豪,你既然专门说到了这件事,那就辛苦一些,做做牵头工作,另外,去找霍家大公子征询一下意见。”

    “明白。”郑伟豪兴冲冲地领命而去,同时心里转着一个恶狠狠的念头,“黄星皓,我要是不知道你这个混蛋的下落也就算了,可你却自己跑到了我的面前,我怎么可能让你好过了。”

    ……

    高弦并不知道郑伟豪如此热情地推销给有利银行成立足球队进行宣传的方案,有公报私仇的成分在里面,他的态度无所谓,先看看广告效果如何也无妨,那么强壮的高氏商业王国,还不至于斤斤计较相关的财政支出。

    郑伟豪的提议,由郑伟豪去负责推动,高弦不去操心,农历新年之前,他手头上剩下的主要工作,就是慰问辛苦一年的员工。

    尚华文化出面,请了一些广受欢迎的明星,为高氏商业王国的人们献上了休闲娱乐大餐,反响相当不错。

    做为亲密合作伙伴出席此类活动的邹闻怀,见到高弦后,按捺不住兴奋地问道:“正府同意了高爵士的提议,影片拍摄过程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爆炸效果了,那咱们是不是换个口味,拍拍拥有劲爆场面的枪战片了?”

    高弦被逗乐了,“手痒了,那就开动呗。反正香江目前的电影作品,也就许氏兄弟的讽刺喜剧还有点意思,换换口味,再好不过!”

    邹闻怀当然能品味出高弦话里的意思,因为事实明摆着,现阶段的香江电影,以风月片居多,尤其规模恢弘的邵氏影城,拥有那么多摄影棚,经常数部风月片一起开机,完全是数量取胜的架势。

    千万不要以为一九七零年代的香江电影有多么保守,其画面令人流鼻血的程度,不亚于“老剧本”里一九九零年代盛极一时的限制级片。

    顺便说一句,因为这个原因,现阶段邵爵士的风评,可不怎么好。

    这也是为什么,李晓龙逝世后,香江电影业进军好莱坞的步伐戛然而止,根本拿不出能摆上台面的东西啊!

    邹闻怀请求道:“尚华文化得帮忙搞几个好剧本,另外,那些特效技术也别藏着了。”

    高弦一边欣赏着舞台上曾经获得高能世界纪录认证的杂技表演,一边点头答应。

    利用短暂的休息时间,担任主持人的沈典霞,来到高弦身边打听,“高爵士,《倚天屠龙记》的男主角定下来了么?”

    这种小事,高弦还真不清楚。

    不过,因为微末之交的善因,沈典霞在高弦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于是,高弦笑着反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推荐?”

    沈典霞脸上闪过一丝扭捏之色,然后爽快地回答道:“如果《倚天屠龙记》的男主角还没定下来的话,我先推荐一个人选,他叫郑绍秋。”

    高弦哈哈一笑,“你都开口了,就算定下来了,也得换掉!”

    在高弦乱入的这个时代,第一个版本《射雕英雄传》电视剧男主角郭靖的扮演者是刘颂仁,第一个版本《神雕侠侣》电视剧男主角杨过的扮演者是黄元伸。

    以高弦对郑绍秋的了解,出演第一个版本《倚天屠龙记》电视剧的男主角张无忌,还是非常恰当的。

    不过,《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电视剧剧本审核工作,是金大侠连续完成的。

    不过,去年金大侠遇到了点特殊情况,《倚天屠龙记》的制作进度就慢了下来。

    对此,金大侠也非常歉疚,因为《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这两部电视剧的收视率,在如今这个年代,都夸张地稳稳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初创的佳艺电视台,为了拿下播映权,接连砸出上百万的购买费,《倚天屠龙记》这么一耽误,牵连的干系就大了。

    名利双收的金大侠,抹不开面子,就主动《书剑恩仇录》的电视剧改编权,也给了尚华文化,由于其规模小,制作过程比《倚天屠龙记》更顺利。

    从部下那里问清楚细节后,高弦直接告诉沈典霞,“《倚天屠龙记》的男主角就给郑绍秋了。另外,《书剑恩仇录》先开机,男主角陈家洛也让他出演吧。”



    高弦当然不是毫无原则地随便破例,他的慷慨是做给外人看的。娱乐圈的交际技巧在于,金钱固然产生动力,但义气能够奠定无可取代的信任。

    领了这么大的人情,沈典霞肯定要领着当事人过来当面道谢。

    此时英俊小生一枚的郑绍秋,出道差不多过了十个年头,目前和BTV签了一份约,参与综艺节目《欢乐今宵》的演出,对于唱歌,表演等等,都可以驾轻就熟,但谈不上拥有什么轰动性的代表作。

    毕竟,娱乐圈从来不缺俊男靓女,机遇才更重要。

    高弦拉着钟景辉,一起见了郑绍秋。

    现阶段的香江娱乐圈各势力,有着森严的壁垒分明。比如,BTV和丽的电视两家电视台的人不能私下里接触。

    当然了,这些条条框框只能约束普通人,不乏一些已经闯出名头的腕儿,敢轰轰烈烈地作死一番。

    至于高弦,更是例外,他和BTV的关系,以前是凭借易家的渊源,现在则是堂堂正正的股东——和记掌握的那部分BTV股份,已经落到了高弦手上,只是相比于黄埔船坞核心资产的易主,不那么引人注意罢了。

    另外,高弦和BTV的关系,也很难拿来做文章,因为尚华文化制作的《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并没有被BTV近水露台先得月,而是通过“公平”竞购,给了去年九月才开播的佳艺电视。

    对于高弦钦点的《书剑恩仇录》和《倚天屠龙记》的男主角,钟景辉心口如一地没有异议。

    不过,钟景辉提到了一点,《书剑恩仇录》和《倚天屠龙记》恐怕很难再有《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那两部电视剧被香江各大电视台哄抢的盛况了。

    因为开台时间最晚的佳艺电视,已经通过《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这样的超级热点,闯出了名头,初步在业界站稳了脚跟,进而不想再当冤大头了。

    要知道,由于BTV的默契配合,别无选择的佳艺电视,为了拿下《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播映权,总共砸出了两百多万港元。

    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呢?

    去年,也就是一九七五年的香江电影票房年度第二名,也没有这么多。

    外界都议论尚华文化赚翻了,电影票房要被电影公司、院线等环节瓜分,可《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播映权出售所得,则全归尚华文化自己。

    好在,《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贡献的超高收视率,以及可观的广告收入,让佳艺电视稍感安慰。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佳艺电视接下来肯定不愿意继续采用此种方式烧钱了,反正已经站稳脚跟了,节目来源由自己制作就好了。

    听了钟景辉的分析,高弦并不意外,他笑道:“正府在道具枪支方面松了绑,尚华文化肯定能制作出更好的作品。”

    “佳艺电视想自制大量主打节目,并无不可,但必须解决人才问题,可现在的局面是,香江的优势资源集中在各家电影公司、BTV、丽的电视、尚华文化等先行者手里,就宝岛那边的电视台帮佳艺电视培养的人才,还不够看。”

    说到这里,高弦眼里闪过嘲弄之色,“佳艺电视已经尝到了急功近利的甜头,速成之道只能是挖人,你要留心看好家了。”

    钟景辉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那到时候,有人铁了心要离开,我放不放呢,总不能真的撕破脸,让尚华文化背上恃强凌弱、不近人情的名声吧。”

    “不用为难。”高弦拍了拍钟景辉的肩膀,“该放就放,只要价码合适就行。”

    钟景辉这才心领神会,他不由得替佳艺电视感到悲哀,其或许应该劝退怡和洋行这个股东,免得自家老板时不时地就挖个坑,一副烧钱烧死它的架势。

    ……

    高弦动身去多伦多过年前,等到了岳父易明哲从内地回来。

    易明哲和不少燕京高层元老有交情,其中就包括周公。此次去内地,他除了参加追悼仪式,也顺便观察一下局势。

    听完了易明哲的介绍后,高弦叹了一口气,大变在即,远处静观吧。

    了却了这些挂念后,高弦坐上飞机,到了多伦多,安心过年。

    有易慧蓉这个贤内助在,这边的琐事,高弦一点也不操心。比如,他们那个更大的住处,就已经弄得妥妥帖帖,做为新家了。

    难得轻松,高弦也放飞了自我一把,让大摩、小摩和其它几只哈士奇拉着雪橇,带着自己在雪地上奔驰。

    大摩和小摩最近产下的一窝狗崽,有一只品相特别好,结果被高弦特别命名为狗盛。

    对于这些恶趣味,易慧蓉除了翻白眼,只能无可奈何。

    小佳成看老爹玩得不亦乐乎,眼馋地扎着小手,让爸爸抱。

    高弦哈哈一笑,将小佳成和狗盛一起塞进怀里,而大摩、小摩这些傻狗,嘴上喷着白气,跑得更欢了,看得挺着大肚子、站在远处的易慧蓉,不断叮嘱小心。

    当然了,夫妻二人的话题,除了围绕温馨的家庭,也少不了涉及到外面的大局势。

    世界石油危机引发全球经济衰退,对加拿大造成的一个明显影响就是,各行各业的成本,大幅度提升,民众抱怨不断,特卢多这个总理做得不轻松。

    至于高弦在加拿大的投资,因为顺应大势的关系,并没有被拖累。

    比如酒店,得益于今年即将举行的蒙特利尔奥运会,经营得有声有色。

    让阿姨抱走吃饱喝足的小佳成后,易慧蓉对高弦说道:“由于成本不断提升,蒙特利尔举办的这届夏季奥运会,恐怕会大大地收不抵支。”

    高弦打趣道:“特卢多这位老牌政客,没准乐于看到蒙特利尔市和魁北克省财力受损,没了闹独立的底气。”

    “其实啊,政客们终究不擅长念生意经,这几年加拿大和米国发生的大型并购渐渐增多,尤其是恶意并购,一旦启动,便是动辄数亿美元,明显有利可图在驱动。”

    “过完初三,我就去纽约,亲眼观察一下新动态,也为香江期货交易市场的筹备,继续考察一番。”



    要达成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辛劳肯定免不了,就像高弦大年初三便得出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西方人过的是圣诞节,农历新年只能迁就着了。

    好在,易慧蓉理解高弦的苦衷,而且也能让他后顾无忧,正应了那句充满人生哲理的老话,娶妻娶德。

    在这个对于华人而言最为重要的节日假期必须外出公干的高弦,倒也不会孤单,还有马永达陪着。

    马敬熙对自己的长子寄予厚望,目前让其在美林证券的纽约总部历练。

    不过,可能也是因为这份厚望,马永达和父亲马敬熙之间目前有点矛盾,因为这位大少爷态度非常认真地交了一位模特做女朋友。

    矛盾根源随便想想也能猜到,豪门婚姻需要考虑的因素肯定比较多,何况马永达还是马敬熙的长子。

    对于这些家长里短,高弦避之唯恐不及,因为认真计较起来,他自己还有麻烦呢。

    早早地出来透气的马永达,一见面就开始抱怨,“呆在美林证券总部那里,枯燥无聊得很!弦哥,我是真没有从事财经工作的天分,纠结死了。”

    高弦同情地点了点头,“可那又能怎么办,和美林证券合作的重要性,你总不至于不清楚吧!”

    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是只有别人惦记着去米国发财,像美林证券、摩根士丹利、高盛这样的投资银行,也在积极拓展世界其它地区的业务,美林证券便设有东方部门,而香江凭借闻名全球的经济发达程度和自由程度,堪称魅力无穷。

    “今年,香江股市行情转好的迹象比较明显,相信全球其它股市也存在这个趋势。”高弦语重心长地说道:“马老板这两年苦心经营,以度过股市行情低潮期,你可不能在眼见着收获来临的时候,突然掉了链子,让他失望啊。”

    马永达叹气道:“我只能盼望着,二弟永发快点顶替上来吧。”

    高弦微微一笑,心说马家兄弟的关系还真不多见。

    “我准备再转转纽约、芝加哥等城市,为筹办香江期货交易市场做进一步考察,你实在无聊的话,就给我做个伴。”高弦转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马永达钦佩地说道:“弦哥,你是真有毅力啊,好像完全免疫财经工作的枯燥。”

    “那只能怪你自己不会调剂。”高弦失笑道:“跟你说些有意思的事情,我估计今年华尔街发生的恶意收购只多不少,你要不要继续和我一起玩,攒点蜜月旅行的私房钱?”

    马永达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眼前一亮地低声问道:“弦哥,你的意思是,摩根士丹利和高盛还会掐架?”

    “有钱可赚,人家为什么不掐?”高弦的眼睛里也闪着光。

    一九七零年代世界经济秩序巨变,有很多具体的显现,比如这两年明显增多的恶意收购。

    何谓恶意收购?说白了就是撕下往常温情脉脉的面纱,鼓足了劲地明抢啊,目标公司董事会反抗得越激烈,场面就越精彩。

    其实,高弦自己也干过恶意收购,比如引发数场大战的收购牛奶公司过程,当时的牛奶公司董事会主席周希年,压根就不想交出控制权,最后还是被硬生生地撵走了。

    不过,将高弦、周希年、怡和卷入进来的牛奶公司收购战,虽然在香江范围内,称得上精彩,但扩展到全球范围内,就有点不够看了。

    首先,前些年香江证券行业制度非常不健全,说是漏洞百出也不为过,进而出现了各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光是被争夺的牛奶公司都不停牌,任凭股价打着滚地往上涨,便足以让米国这边的同行笑掉大牙了。

    其次,牛奶公司收购战的规模,虽然在香江范围内足够吹嘘一番的了,但和米国这边的恶意收购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再者,米国这边发起恶意收购的操盘者,都是诸如摩根士丹利、高盛之类的大玩家,香江的同行只能算是小弟。

    在这股汹涌而来的恶意收购潮流里,最出风头者当属摩根士丹利和高盛,前者充当恶意收购发起者的打手,美其名曰“黑衣骑士”,后者对应地成为“白武士”,帮助恶意收购目标抵抗恶意收购。

    至于高盛反恶意收购的手段,谈不上如何高深莫测,主要是帮助被恶意收购的目标公司拉来一个报价更高的第三方公司,从而保护恶意收购目标公司股东的利益,如果对方的出价达不到满意程度,那就真的只能死磕到底,直到一方投降了

    显而易见,仅就恶意收购而言,摩根士丹利赚到了钱,而高盛的风评肯定会好一些,无论是伪善,还是为了赚钱,好说也好听。

    实话实说,在这种资本游戏里,高弦得不到主角的戏份,道理明摆着,能卷入恶意收购战的公司,几乎都不是小门小户,人家高傲和自信着呢,连高盛这样的华尔街坐地户,想去当好人,也要耐心地几次三番拜访。

    不过呢,高弦当不了主角,也可以当配角。

    恶意收购的发生,往往伴随着恶意收购目标的股价大幅度上涨,只要瞅准机会,提前买入,便会稳赚不赔。

    更进一步来讲,按照米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规定,交易的股份比例达到百分之五必须进行报备,而在这条杠之下,高弦可以做到闷声发大财。

    在前年,也就是一九七四年发生的,以世界最大电池制造商电储电池公司为目标的恶意收购战里,摩根士丹利被逼得提高报价,从原来的二十美元,涨到了四十亿美元,高弦实实惠惠地赚上一笔的同时,也揣摩出了一些相关心得。

    在这个基础上,高弦推测,总部位于德克萨斯州达拉斯的一家石油公司,极有可能成为下一场恶意收购的目标。

    这次,高弦想玩得大一些,怎么也要超过百分之五这道杠,进而引起外人注意才行。

    其中原因简单粗暴,赢得尊重离不开干!



    高弦之所以敢钻空子,伸手捞过界,那是主要因为,现阶段华尔街的投资银行们固然强大,但还不是“老剧本”里几十年后的那种强大。

    就拿高盛来讲,其目前并不具备权倾天下得帮助希腊掩盖国债真实情况,进而诱发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正治资源,并且因为新的领导者才上台而被外界质疑。

    这也是为什么在恶意收购的把戏里,高盛只能扮演“白武士”的角色。毕竟,当搅屎棍的难度肯定相对低一些嘛。

    至于高弦的动机,则是随着自身实力的积累,他需要通过此类操作,争取一定的话语权。

    高弦在米国的生意,目前大致分为两个方向,一个是概念对于这个时代尚算新颖的天使投资,另一个就是华尔街的日常操作了。

    对新兴的半导体、个人电脑、电子游戏机等,乃至处于低谷的好莱坞的布局,都属于天使投资的范围。高弦以急公好义的姿态,拿到华尔街还没注意到的利益。

    吸引了众多香江权贵购买的红石基金,在米国投资股票、债券等等的活动,虽然和华尔街直接打交道,但对方并没有多么重视。

    高弦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华尔街重视起来,否则的话,哪来的对等尊重?

    听了高弦的计划后,马永达顿时兴趣大增,和对他父亲安排的工作唉声叹气迥然不同,如此看来,马敬熙培养继承人计划在方式上确实有点问题。

    于是乎,到了纽约后,高弦和马永达便开始着手建仓,原则自然是高弦划定的范围,以及小装建立的数学模型。

    这几年,高弦麾下虽然没有网络进来华尔街的惊才绝艳之辈,但团队配置还是比较完备的,一声令下之后,部下们便开始行动。

    至于高弦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经营人脉资源上。比如挑个社交场合,与高盛今年上任的新一代领导者温伯格、怀特黑特两人混个脸熟,别等敲竹杠的时候,彼此连个印象都没有。

    另外,今年是又一个米国大选之年,相应地,米国政商两界以此为中心的活动也多了起来,进而高弦也顺势见了一些米国政坛的老朋友。

    值得一提的是,高弦和老布殊专门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起打了场高尔夫球。

    去年圣诞节前,老布殊结束了米国驻中国联络处主任的职务,回到了米国,并在刚刚过去的一月底,成了中央情报局的局长。

    虽然老布殊已经是老熟人了,但有了这个头衔后,难免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高弦就难掩好奇地大咧咧问道:“中央情报局最近在搞哪个国家?”

    老布殊被逗得大笑着直摇头,不过,双方的关系确实处得够硬了,进而老布殊不介意唠叨几句,“应该会在巴拿马有一些正治运作。”

    高弦本来只是随便问问,随便听听,可他突然间心里一动,冒出了一个新想法。

    一提到巴拿马,人们往往会首先想到那条连接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交通要道——巴拿马运河,以及很多商船都挂着巴拿马的旗帜。

    毫无疑问,老布殊所提到的,中央情报局会在巴拿马有一些正治运作,肯定和巴拿马运河的利益有关。

    巴拿马运河这项巨大工程是在米国抢到掌控权后,于一九一四年完成的,并且直到现在,都维持着所谓的“永久使用、占领和控制巴拿马运河”的权利。

    不过,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这种赤果果的帝国主义行径,开始引发越来越多的争议。

    尤其在一九五六年爆发的苏伊士运河危机中,米国通过经济和外交手段,迫使英国和法国把苏伊士运河拱手让与埃及纳赛尔正府后,要求米国向巴拿马移交巴拿马运河控制权的呼声进一步高涨。

    这也很好理解,先不提巴拿马这个当事者,光是英国和法国,肯定在心里骂米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进入一九六零年代后,这种矛盾终于爆发为流血冲突,无论是巴拿马人,还是美军士兵,都出现了伤亡,再加上国际舆论压力,一九七四年的时候,米国只得低着头,坐下来就交还巴拿马运河控制权问题,和巴拿马正府展开谈判。

    以米国一向的尿性,肯定不愿意马上交出巴拿马运河的全部控制权,这就需要谈判,以及中央情报局在巴拿马运作了。

    简而言之,整个美洲都被米国视为自己的后花园,其在巴拿马的影响力,可不会因为激烈到流血冲突的抗争而减弱。

    “老剧本”里的十几年后,当时已经成为米国总统的老布殊,眼见着巴拿马局势脱离掌控,直接就把米国大兵派了过去。

    高弦跃跃欲试地问道:“乔治,能不能帮我在巴拿马买一个小岛?”

    老布殊诧异地问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高弦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资金就从尤金岛三十号油田的收益里出,三亿美元左右的规模,应该不成问题。”

    老布殊站在原地考虑了一会,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缓缓说道:“我可以试试看。”

    高弦进一步叮嘱道:“乔治,这个忙,你可得抓紧时间运作,无论成功与否,最好在今年年内有个定论。”

    老布殊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如此着急?”

    高弦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是担心今年选情不利于共喝党,到时候你不在中央情报局局长的位置上了,便有心无力了。”

    这些话顿时让老布殊的脸色变幻了数次,最后狠狠地挥起了球杆,望着球在空中的飞行轨迹,长出了一口气。

    由于水门事件的负面影响,在一九七四年的米国中期选举当中,共喝党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

    今年的米国大选中,水门事件的负面影响仍然不可小觑,更为重要的是,米国现阶段的经济形势不好,进一步增加了变数。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民竹党胜出,随着明年一月二十日新总统上任,老布殊的中央情报局局长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确认了自己打出的球落入球洞后,老布殊笑了起来,“大卫,如果你真心买岛的话,那我就尽力帮你办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