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开发毗邻高弦工业邨的大埔新市镇,高弦确实充满热情,但赚大钱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事实上,虽然来源于收购牛奶公司的土地储备,大部分已经完成开发,可包括剥离黄埔船坞核心资产,以及香江电灯旧电厂地皮在内的土地储备,也都是优质的开发项目,而且还可以去投标地皮拍卖,总而言之,高氏财团在地产领域不愁没大钱赚。
但这些都无法取代开发大埔新市镇的意义。毕竟,建设一个居民小区,肯定不能和建设一个卫星城相提并论。
在高弦心底,既然高弦工业邨建设起来了,那就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通过开发毗邻的大埔新市镇,把自己的名字彻底刻进这个香江历史时代里。
要知道,香江很多地点都与人名有关。
比如,本世纪初期香江著名华人领袖周寿臣的住宅所在山丘,被命名为“寿臣山”,环绕该山的道路则被命名为“寿山村道”,以表彰周寿臣对香江的贡献。
甚至,威廉·渣甸这个在鸦片战争里扮演了不光彩角色的鸦片贩子,在香江也拥有诸如渣甸山、渣甸街、渣甸坊等等,以其名字命名的地方。
高弦对高弦工业邨堪称珍视,进而对毗邻的大埔新市镇,也爱屋及乌。
说起来,在大埔新市镇发展计划于今年正式推出来之前,高氏财团在大埔的动作并不少,包括合作开发公共屋邨大元邨,现在无非是“画布”变得更大了,要容纳至少二十二万人口而已。
港府对于大埔新市镇开发的规划大纲,还要等几个月才能正式拿出,好在高氏财团现在就可以用牵头人的名义,展开运作了。
现阶段的香江地产行业,多家公司合作渐成趋势,高兴实业在开发大埔新市镇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拒绝同行参与,毕竟,吃独食招人恨嘛。
高弦正忙着“消化食”,分别从英国和米国传来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极大关注。
先说来自英国的消息,也就是港督麦理浩去内地没几天的样子,英国首相詹姆斯·卡拉汉便被下议院不信任动议赶下台了,大选将于一个多月后的五月初举行。
据高弦观察,詹姆斯·卡拉汉的正府垮台,可不像以前那样,仅仅意味着正治游戏的一个回合结束,很可能预示着今后十几年的英国政坛,工党式微得无法再次赢得组阁的机会了。
因为英国去年那个不满的冬天,对工党打击非常严重,形容为大失人心也不为过,如此还怎么迎战即将到来的大选?
高弦不由得暗自琢磨,要尽快去英国进一步经营关系了,好为分食英国国有公司私有化的蛋糕增加筹码。
至于来自米国的消息,是一个能源领域的事故,即宾夕法尼亚州萨斯奎哈纳河三哩岛核电站发生了部分堆芯熔毁的事故,成为米国商业核电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事故。
“老剧本”里资讯发达的几十年后,苏联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和一本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在世界范围内广为人知,米国的三哩岛核电站事故几乎没什么知名度,这要归功于米国人足够幸运,三哩岛核电站的核反应堆安全壳起到了预计的保护作用。
这个时代,反核团体已经很有社会影响力了,三哩岛核电站事故便引发了纽约二十万人的运动,对商业核电的发展造成了巨大压力。
而且,三哩岛核电站事故发生的时间太不巧了,正好赶上了第二次世界石油危机。
说白了,世界石油危机之所以称为世界石油危机,主要是因为米国人民用不起燃油了,然后才称为世界石油危机。
现在,核能这种被视为可以部分取代石油之类化石能源的清洁能源,被人们深深地疑惧,那石油岂不是要在这场世界石油危机当中,被炒作上天?
高弦综合了汇总上来的情报后,指示投资部门,尤其是米国那边,不要沾与商业核能有关的股票了。因为,随着米国公众对核电的信心大受影响,不得不大幅提高核电站安全设施建造成本的商业核电站,会受制于昂贵的造价,兴建数量锐减,最后整个米国核电产业将陷入长期的不景气当中。
“这场世界石油危机在米国的影响力还有待进一步释放,油价肯定要至少翻一翻了。”高弦心里隐隐透着一股兴奋地做着判断。
这时候,包裕刚忽然亲自登门,想和高弦面对面地说明一个情况,“我已经决定,开始大幅度削减公司旗下远洋巨型油轮的数量,所以有可能在配合能源安全委员会工作的时候,出不上大力了。”
高弦嘴唇动了动,但一时之间没想到说什么才妥当,他心里想的是,如此艰难的取舍,包裕刚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要知道,一艘远洋巨型油轮的价值,在第一次世界石油危机期间相当于,怡和通过置地投资兴建,如今落到高弦手中的那幢亚洲第一高楼——康乐大厦;现阶段正处于第二次世界石油危机期间,远洋巨型油轮的价值可谓是日进斗金,船主们都在筹划着怎么再多买几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可包裕刚却反其道而行之。
见高弦沉默以对,包裕刚以为他有别的想法,于是连忙推心置腹地进一步解释道:“据我的观察,虽然表面上,远洋巨型油轮的市场需求与日俱增,但实际上,恐怕市场容量相当有限。”
“中东石油的最大买家有三个,米国、西欧、一本,可米国自己正在加大德克萨斯、阿拉斯加等地油田的开发,同时墨西哥、委内瑞拉这些拉丁美洲产油国距离米国远比中东距离米国近;西欧各国在家门口有北海油田,也不像以前那样严重依赖中东石油了;一本则是自从上一次世界石油危机之后,疯狂增加石油储备,并积极发展核能、太阳能等替代能源,进而目前的石油进口并没有明显提高。”
“当下远洋巨型油轮的数量一窝蜂地增加,相信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出现运输能力过剩,而远洋巨型油轮没活儿干的时候,维护成本相当沉重。”
“我觉得,不如趁着远洋巨型油轮大受欢迎的时候,削减手上的远洋巨型油轮数量,反正我也想借着九龙仓转型。”
高弦心悦诚服地点头道:“包爵士不但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还能做出常人难以取舍的决定,实在了不起。”
“高爵士明白我的苦衷就好。”见高弦接受了自己的解释,包裕刚朗声大笑,“能源安全委员会那边,我仍然会一如既往地支持高爵士的工作。”
这个话题翻篇后,高弦在闲聊当中,随口说道:“总督内地之行的时间,好像比原计划长了不少,听说回程要坐穗港直通火车。”
包裕刚打趣道:“高爵士应该和我一样,都属于最不缺等待耐心的那一类人。”
高弦玩味地笑起来,“确实,有些消息,总督未必比我们知道得早!”
港督麦理浩从香江去内地非常低调,但所谓的“隐秘”,也就是对底层民众而已,实际上逃不过有心者的耳目。
因此,当港督麦理浩结束为期十多天的内地之旅,返回到香江后,其特意在港督府召开了记者会,着重引述了燕京方面的一句话,那就是,“香江投资者放心”。
有了这个访问成果,不安的舆论开始平定,可私底下却并非如此。
比如,港府行政局首席非官守议员石岳强回到家后,展现给外人看的精神奕奕,瞬间变成满脸落寞,疲惫地一下子坐到了沙发上。
见此情景的石淳志吓了一跳,连忙关切地问道:“爸,您是太劳累了,还是有什么心事?”
石岳强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总督在记者会上,刻意没提燕京方面要在一九九七年收回香江的坚定决心!”
石淳志吃惊道:“伦敦那边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石岳强微微点头,“可现在的唐宁街十号是看守正府,新首相要等下个月的大选才能确定出来,而且新首相上任后,还要忙于处理自去年冬天以来的严峻形势,根本顾不上这件事。”
石淳志思索着分析道:“总督选择这么做,应该是能拖就拖。”
石岳强再次叹气道:“只能如此了,而且总督现在属于超期履职,没有什么做大事的雄心壮志,耳根清净一天是一天。”
“我已经想好了,不等任期届满,最迟今年年底,就辞去这个行政局首席非官守议员。”
石淳志更加吃惊了,“为什么?”
石岳强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地解释道:“接下来的政务会越来越复杂,我年事已高,恐怕难以应付了。”
讲到这里,石岳强意识到,如此说辞,连自己儿子都不会相信,于是不无忧虑地接着自我反省道:“我为英国人尽心做事多年,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早点激流勇退,保一个安度晚年了,同时也能让石氏家族尽量少一些祸事。”
石淳志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没想好说什么。
要知道,石岳强这位港府行政局首席非官守议员,确实深受英国人器重,一个佐证就是,其已经登上了将会于今年六月初正式公布的“英女王寿辰授勋名单”,将被授予大英帝国勋章的最高级GBE。
这个意义可非同小可,因为在英国针对香江华人精英所施行的荣誉制度中,得到大英帝国勋章第三等级CBE的杰出者,还是比较常见的,比如·高弦才三十岁就混了个CBE;可再往上的第二等级KBE就屈指可数了,当年的何东就止步于KBE,而且还是去世的前一年才获得KBE。
至于被授予大英帝国勋章最高级GBE的香江华人,此前还没有,石岳强是开创先河的第一位。
由此可见,石岳强在英国人那里,多么受信任,多么受器重。
但正如石岳强自己所言,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以至于无法应对今后的变局了,还不如审时度势地尽快“退位让贤”。
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的石淳志,就算再出色,其见识也超不过自己的父亲,自然给不出更高明的建议来。
只是,石淳志本能地不甘心,做为律师,他早就看穿了各种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品尝到,来自父亲的光环将要如此快地暗淡下去。
或许,石淳志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不甘心,来于时常暗地里和高弦作比较。
如今,他的香江第一公子招牌即将失去,而高弦的商业大亨实力却俨然无可撼动。
见儿子比自己还失落,石岳强反过来安慰道:“你无需过度担心,还有十多年的缓冲时间,我们足够自保了,大不了移民海外,安安生生地做个富贵翁。”
石淳志附和地嗯了两声,心里想的却是,整天只会吃吃喝喝的富贵翁,岂是自己的志向?
这时候,他和温恩洁的唯一女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爷爷,爸爸……”
石淳志不耐烦地挥手轰赶道:“去去去,找你奶奶去,我和你爷爷正说着要紧事呢。”
看着粉妆玉琢、十足美人胚子的可爱孙女,石岳强老怀大畅,连烦恼都暂时忘掉了,于是不悦地训斥儿子道:“别那么没气度,把自己的不痛快,撒在孩子身上!”
有些难堪的石淳志,摸了摸鼻子,起身告辞道:“爸,您奔波多日,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石岳强点了点头,“有乖孙女陪着我和你妈就足够了,你自己多顾顾家。我听说恩洁可以离开轮椅,自己走动了,你好好关心关心。”
石淳志心不在焉地答应完了,便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进门,便看到妻子温恩洁在陪护的照顾下,从客厅这边走到那边,然后再走回来,反复地锻炼着。
不得不说,超乎常人的耐力,再加上雄厚财力的支持,温恩洁身上出现了医学奇迹,除了不能翩翩起舞之外,行走起来几乎与常人无异了。
温恩洁喜滋滋地转了个身,“淳志,我感觉自己恢复得越来越理想了。”
石淳志淡淡地嗯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其他人等很有眼色地陆续退下,留出这对夫妻说贴心话的空间。
“恩洁,看到你恢复如初,我也非常高兴。正好,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石淳志斟酌着言辞道:“我觉得,我们是时候离婚了。”
对“离婚”这个词已经毫不陌生的温恩洁,气苦道:“为什么?以前,你嫌弃我是个瘫子,我可以理解,可现在我已经好了啊!”
石淳志烦躁地辩解道:“不是因为这个……”
温恩洁抹着眼泪继续问道:“你是担心我算这些年你在外面的旧账吗?你放心,我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你别和我离婚。”
石淳志颓然道:“你这个女人,整天只知道窝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不知道外面要变天了。你最看重的石家的权贵,即将不复存在,我们的婚姻也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温恩洁泪眼婆娑道:“什么意思?”
“去问你爸。”石淳志不耐烦地挥手道:“我希望你认真考虑离婚这件事,大家好聚好散。”
温恩洁表面上可怜兮兮,实际上可不是善茬,眼见着石淳志前所未有地郎心似铁,便转换策略,去找公公婆婆这样的长辈主持公道了。
石淳志则没有多想,只以为温恩洁像往常那样又回娘家了,等耳根子清静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信马由缰地翻着平日里最喜欢的一部史书,试图从中找点能帮自己前途破局的灵感。
温恩洁那边,见到石岳强老两口后,自然是表现得各种委曲求全,反复强调搞不懂自己丈夫为什么如此绝情。
石岳强一听就生气了,当即对温恩洁表态道:“你不要着急,我一定会教训这个混账。”
温恩洁连忙“深明大义”地反过来劝道:“爸,妈,不要大动肝火,能让淳志回心转意就行了。”
见儿媳妇如此通情达理,石岳强越发怒火中烧,等温恩洁退下后,便一刻不停地把儿子叫了过来。
心中有了朦胧想法,却没胆量进一步计划的石淳志,还没意识到,有一阵疾风骤雨等着自己。
见石淳志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石岳强越看越生气,于是沉声吩咐道,“你走过来一点。”
心里藏着事的石淳志,没察觉到丝毫异状,当即凑过去问道:“爸……”
石岳强抡起巴掌就扇了过去,“你还有脸叫我爸!”
没有任何准备的石淳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茫然地问道:“爸,你为什么打我?”
石岳强指着儿子训斥道:“你还装糊涂,我以为,这些年你已经历练得足当大任了,没想到做事却如此混帐,回到家就闹离婚,有没有想过我们石家的颜面?”
一听是这个原因,石淳志也来气了,口不择言地反驳道:“您要是怕我败坏门风,那就赶我出家门好了。”
石岳强被怼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抓起茶杯就砸了过去,“混账东西,知道败坏门风,还死不悔改,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看看人家高弦!”
石淳志可不是小孩子,在外面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老父亲如此斥责,一股邪火噌地蹿了上来,话赶话地吼了一嗓子,“不用您老人家费事,我这就去报社刊登声明,解除父子关系,免得有损石爵士的一世英名!”
望着石淳志摔门而去的背影,石岳强气得直哆嗦,一阵气血上头,两眼发花,靠在沙发上好半天不能动弹,吓得其他人等惊慌失措。
……
还不知道自己的一通告状,搅得石家鸡飞狗跳的温恩洁,已经回到了娘家。
温家的仆人们见到这位嫁出去的大小姐,又面色不善地进了门,无不敬而远之,生恐触了霉头。
听到消息的何欢,快步迎了出来,“姐,你回来了……”
温恩洁没好气地打断道:“这是我家,回不回来,还要请示你么?”
何欢也不争辩,低声提醒道:“爸看了好长时间报纸,又打不少电话,似乎有心事,你说话小点声。”
温恩洁一听,这才老实下来,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客厅。
老态龙钟的温润昌,淡淡地看着已经恢复行走能力的大女儿,随口问道:“又夫妻吵架了?你就不能忍让一下!”
温恩洁哼了一声,“我没法忍让,他这次提出离婚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决。”
“离婚就离婚!”脸色阴沉下来的温润昌,怒其不争地训斥道:“一点骨气都没有,你就那么舍不得石淳志,委曲求全地被他如此欺负?”
温恩洁无比平静地回答道:“不离婚,只有石淳志一个人欺负我;可要是离婚了,那就成了所有香江人都欺负我,不知道引来多少八卦媒体议论,多少贩夫走卒取笑。”
温润昌愣了愣,最后叹气道:“没想到,你倒是看得透彻。”
“当然。”温恩洁冷笑一声,“再说了,石淳志是我挑选的丈夫,只要我不愿意,他别想撇开我,去逍遥快活!”
这时候,何欢端来参茶,“姐,你也尝一尝。”
温恩洁眼里闪过不屑之色,阴阳怪气地挤兑道:“这些下人的工作,你倒是做得称手。”
何欢微微一笑,“姐的学识,我肯定望尘莫及了,只能做些小事。”
温润昌皱起眉头,直视着温恩洁说道:“恩洁,你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后,不要再像当姑娘的时候那样骄纵跋扈。”
“爸,您教训的是。”温恩洁一副乖巧的摸样,连连点头道:“我现在可以撇开轮椅走路了,以后会多抽时间陪伴您、照顾您。”
温润昌不置可否地又喝了两口参茶,然后重新拿起了报纸。
温恩洁想起来一件事,连忙请教道:“我回来之前,淳志骂我,整天只知道窝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不知道外面要变天了。温家的权贵,即将不复存在,以至于婚姻也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爸,您知道这里面的变天,是什么含义吗?”
温润昌拿着报纸的手,颤抖了两下,反问道:“石淳志真是这么说的?”
温恩洁点头确认道:“我惦记着向您请教,当然不会记错。”
温润昌悠悠地说道:“你那个薄情寡义的丈夫,已经知道,英国对香江的统治,极有可能终止于一九九七年了。”
“原来如此。”喃喃自语的温恩洁,眼珠一转道:“爸,既然形势起了这样的变化,那温氏集团肯定要多做准备,想必工作繁杂,正好我也康复了,不如到集团帮忙。”
“没那个必要,温氏集团已经保守经营多年了,事务一点都不繁杂。”温润昌淡淡地拒绝道:“恩洁,在爸面前,你别玩这些小把戏,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是尽早打消念头为好。”
“你要知足,家族基金对你很优待了,这些年你为了治病花钱如流水,可谓是有求必应。”
“再说了,等几年,志强就大学毕业,可以回来正式执掌家业了。”
被老父亲看穿心思的温恩洁,不由得恼羞成怒,“爸,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如此重男轻女?志强什么来历,您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真的执掌家业。”
“他是我的孙子,有何不可?”温润昌不耐烦地一摆手,招呼佣人,搀扶自己去卫生间。
等温润昌返回后,何欢轻声道:“爸,刚才石爵士把电话打到了书房,可能要谈姐和姐夫的事情。”
温润昌点了点头,进了书房,但出来的也很快,面带怒容地指着温恩洁训斥道:“也不知道你和石淳志怎么闹的,他现在要和石爵士断绝父子关系了。我温某人称得上一生了得,没想到老来败在儿女身上。”
温恩洁一撇嘴,“那还不是因为我们温家大不如前了,这才被石家轻视,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放到从前,石家肯定是登门拜访,现在好了,就走过场式地打个电话。”
“你……”温润昌忽然口齿含糊起来,甚至有口水流了下来。
见此情景,何欢大吃一惊,“姐,你不顶嘴行么,爸以前中过风……”
高弦刚接到何欢电话的时候,还以为她想讨论高益参与管理的那只温氏信托基金,因为近期香江不少家族的投资策略都有所变化,却没想到并非如此,而是温润昌病危,惦记着和自己见最后一面。
按照本意,深知温家内部各种麻烦的高弦,真想避而远之,但经过快速权衡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赶到香江权贵们比较青睐的私人医院养和医院后,高弦首先见到了院长李树培的儿子李维闻,对方简要介绍道:“温爵士的情况极不乐观,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何欢女士正在病床边守着。”
高弦了然地点了点头,“麻烦李医生通知一下何欢女士,我已经到了。”
这时候,已经听到消息的何欢快步迎了过来,“高爵士,多谢您百忙当中还能赶来。”
“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客套了。”高弦摆了摆手,“温爵士现在怎么样了?”
“我出病房的时候,他老人家的神智还算清醒。”何欢叹了一口气后,满怀希冀地请求道“高爵士进病房后,如果可以,请尽量顺着我爸的意思。您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能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情份了,我绝不会不知好歹。”
高弦不答反问道:“温恩洁不在这里守着么?”
何欢面露烦恼之色地回答道:“恩洁和我争吵了几句后,便去开始准备老人的后事了,她认为,必须风光大葬,其实,我爸早就流露出了低调料理身后事的意思。”
高弦见到温润昌时,感觉这就是一支风中的蜡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看到了高弦,温润昌似乎有了几分精神,含糊不清地问何欢,“我说的那本日记,取来了么?”
何欢连忙从包里拿出一本略显陈旧的日记,“已经从您的书房里找来了。”
“那就送给高爵士吧。”温润昌目光转向高弦,“我在日记里存了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高爵士虽然已经在香江位于万人之上,但想必也能用到。”
“看来,温润昌还真有事拜托自己。”心里转过这个念头的高弦,也不好推辞,接过日记本后,当即表态,“等我拜读完后,就把日记本还给何女士。”
温润昌努力挤出一丝很难辩清的笑容后,直奔主题道:“我请高爵士过来,是想拜托高益,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那个信托基金都不能改变受益人是何欢和温志强的宗旨,如此我才能走得安心。”
“至于恩洁,她有精神折腾,那就折腾吧,包括我的后事,想必温爵士的葬礼,也有一些利用价值。”
听着温润昌的这些遗嘱,高弦郑重承诺,“温爵士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帮何欢女士和温志强先生,经营好这个信托基金。”
“高爵士信义满天下,我自然放心。”温润昌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吩咐道:“欢儿,你和其他人先出去,我和高爵士再单独谈一下。”
看着病房内只剩下自己和温润昌,高弦心里隐隐地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温润昌望着高弦,艰难地问道:“还请高爵士看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份上,如实地告诉我,恩辉还在人世么?”
高弦的目光在温润昌那张枯败的脸上转了转,接着轻声回答道:“据我所知,他和女儿在米国生活得还不错。”
“那就好,我再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了。”温润昌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喃喃自语道:“我确实对不住恩辉,要不然,他的腿也不会受伤了……”
……
温润昌没等到他寄予厚望的孙子赶回来见最后一面,便去世了,随之丧事开始由温恩洁这位名正言顺的温家大小姐操办起来,当然了,仍然顶着温家姑爷头衔的石淳志不能真的完全置身事外。
不得不说,温润昌在香江确实是一位头面人物,尤其深受港府和英国信任,进而得到了各种礼遇,用身后哀荣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显而易见,普通人家有长辈去世都会办白事,温家的葬礼自然更为隆重,引来香江媒体的极大关注,以至于抛头露面最多的温恩洁,堪称重归香江主流社交圈了。
或许,这就是温润昌曾经说的“温爵士的葬礼,也有一些利用价值”的一种含义吧。
虽然易家和温家之间颇有嫌隙,但易明哲还是让自己的儿子易慧强代表自己出席了相关的纪念活动。
面对生死,感慨总是少不了的。
易二公子便唏嘘道:“本来我以为,温家彻底沉寂了,没想到,温恩洁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引来万众瞩目。”
高弦没有附和着议论,只是偶尔观察一下这些天堪称和温恩洁形影不离的一个女人,脸上露出淡淡的若有所思神情。
易慧强继续说道:“看到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邓连如这位太古董事和立法会议员,都成了温恩洁的密友。”
高弦莞尔道:“你这位粤港澳包打听的消息还真灵通。”
易慧强谦虚道:“和你比起来,我也就这个本事能勉强拿出手了。”
高弦进一步拉近和易慧强的距离,然后望着石淳志的方向,轻声问道:“那我就向你这位消息灵通人士打听一下,我怎么隐隐约约地听说,这位石大公子要和石爵士断绝父子关系,真的假的?”
“能传到你的耳朵里,自然是真的。”易慧强瞟了一眼远处的石淳志,“他都把声明送到几家大报社了,幸亏石家根基深厚,报社卖好地请示了一下石爵士,才没闹出惊天大新闻,但消息还是非正式地流了出来。”
高弦眉头一挑道:“如此冲动,不像石淳志的作风啊,他可是律师,矛盾再不可调和,也不至于如此不理智吧。”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香江这种大户子弟和家门分道扬镳的例子又不少。”易慧强不以为然道:“我估计,他深沉着呢,另有打算,比如成为变色龙。”
高弦恍然道:“强哥果然见多识广,让我茅塞顿开,还别说,石淳志确实有被争取的价值。”
易慧强不无得意地整理了一下领带,“各有所长,我只不过是比你更熟悉香江世家子弟的思维方式而已。”
高弦不由感慨道:“如果这一对真的沿着这样的道路走下去的话,那还真有好戏可看了。”
……
PS:鞠躬感谢书友:黄豆圆、相思忆苦的打赏!!!
大势推动下的历史潮流当中,世家兴衰和个人抉择只是一部分浪花而已,比如还有商界的未雨绸缪,高弦便接到了惠丰银行大班沈弼的电话,对方想要单独邀请他吃顿饭,聊聊天。
等高弦放下电话后,易慧蓉打趣道:“我猜,你代持的那百分之四十九米国海洋密兰银行股份,沈弼想要正式纳入汇丰旗下了。”
高弦笑了起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否则的话,沈弼没必要如此隆重地招待我。”
前几年,米国海洋密兰银行没挺过第一次世界石油危机导致的经济衰退,唯有卖身求生,但米国联邦和下面的州对外资百分之百收购米国国内银行仍有一些限制,于是沈弼和高弦迂回地搞一个惠丰银行先收购百分之五十一米国海洋密兰银行股份的折中解决方案。
到了现在,这些政策层面的限制已经取消了,沈弼自然想要尽快把剩下的百分四十九米国海洋密兰银行股份握在手里,完成真正的百分之百收购。
尤其,港督麦理浩访问燕京的真正成果,不可能瞒过惠丰银行这种香江顶级存在,进而沈弼为惠丰银行制定的“三板凳”国际化策略,有了实施上的迫切性,布局北美这一环自然尽快盖棺定论,才最稳妥。
易慧蓉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提醒着丈夫,“惠丰银行收回你代持的那百分之四十九米国海洋密兰银行股份后,沈弼对你的忌惮,比如收购置地过程中的那种作壁上观,也就随之消散了。”
“无所谓,反正香江的形势也不一样了。”高弦摇了摇头,“其实,我还真巴不得沈弼尽快拿走那百分之四十九米国海洋密兰银行股份。”
“为什么?”易慧蓉好奇地问道。
“两次世界石油危机,尤其今年这次世界石油危机,成全了拉丁美洲的产油国,比如南邻米国的墨西哥,进而吸引了大量热钱。”高弦悠悠地解释道:“米国海洋密兰银行便有很多贷款投到了这些异常活跃的拉丁美洲经济体,目前看起来,经营策略没有问题,可我觉得,这里面隐藏着不少的风险,像直接受我控制的高益,参与其中也就罢了,但帮助惠丰持股的米国海洋密兰银行,我还真担心它出事的时候,赖上我了。”
易慧蓉眼波流转道:“按照你的分析,到时候,惠丰岂不是会被米国海洋密兰银行拖累?”
高弦一摊手,“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去陌生的地盘,不交学费,就直接开始赚钱!”
易慧蓉被逗得格格直笑,“这学费恐怕要几亿美元吧?”
“加起来没有十位数,起不到输血的效果。”高弦思索道:“从这一点来讲,惠丰将会有所牵绊,应该不会多管闲事的。”
……
今年易慧蓉很粘高弦,春节过完了,也没急着回多伦多,因为高家阳盛阴衰得厉害,以至于易大小姐决定再辛苦一次,争取生个女儿。
高弦自然乐不得,毕竟,今年年初马绮雯在温哥华生下的孩子也是个带把的,没能实现他的有个小棉袄的想法。
经过一番努力,易大小姐如愿以偿,现在准备回多伦多那个清净的地方安心养胎了。
高弦亲自把易慧蓉一行人送上飞机后,才安下心来应付沈弼的饭局。
有点出乎高弦的意料,沈弼设宴的名义是庆功,IBM已经按照合同,把收购环宇电脑公司的第二批款项打了过来,进而标志着惠丰银行押宝高弦又取得一项重大成功。
这里面的详细情况是,今年第一季度的IBM-PC销量出来了,二十万台的业绩,超出了所有华尔街分析师的预计,自然而然地让IBM大受裨益,蓝色巨人按合同痛快付钱也就水到渠成了。
相比于其他人,高弦对此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个人电脑市场,真正的驱动力是企业用户,而只要把十六位硬件架构和电子表格、文字处理、微型数据库三大应用软件完美地融合到一起,就能赢得用户欢心,甚至成为业界标准。
能够真正威胁到IBM-PC的对手只能是IBM-PC自己,等IBM-PC的年销售量迈上一百万的台阶后,便会吸引冒险者进行山寨,也就是出现“老剧本”里那个更为大众熟知的IBM-PC兼容机。
当然了,沈弼愿意摆庆功宴,高弦没有不配合的道理,反正双方这么一团和气地演下去,对高氏财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几杯酒下肚以后,沈弼的话明显多了起来,“投资环宇电脑公司,堪称惠丰历史上最大的成功,做为回报之一,惠丰有意大量租赁高氏财团在中环的一些物业。”
高弦听得心中一动,“惠丰为什么突然要大量租赁中环的物业?”
沈弼直白地回答道:“惠丰现在的总部大厦,已经明显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办公需求了,扩建新的总部大厦势在必行,正好,包括环宇电脑公司在内的众多成功投资项目,也提供了充沛的财力支撑。”
暗自嘀咕了一句“果然不出所料”的高弦,恍然地点了点头。
客观而言,惠丰银行现在的总部大厦,确实跟不上它的办公需求了。
随便举个例子,现阶段香江银行界纷纷看好的自动提款机网络,惠丰银行已经决定自成一派地单干了,因为惠丰银行及其控股的恒盛银行,在香江的几百个营业网点,在数量上足以和其它所有银行的网点数量总和抗衡,自然没必要把好处拿出来分享。
由此可见,惠丰银行的体量如何巨大了,进而办公空间需求也迅速地水涨船高。
只不过,惠丰银行在现有总部大厦原址上重建新一代总部大厦,牵连甚广。
最起码,在动工兴建的几年期间,惠丰银行要在中环金融区找到临时办公室,而且这种办公室也不是轻易就能满足的。
要知道,惠丰银行那可是香江的准央行,其配套的金库便不是别的银行能比的。
高氏财团成功收购香江置地后,已经取代怡和,成为中环地带的最大地主,确实有能力满足惠丰银行搬家的需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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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沈弼确实用看得到的利益回报了高弦,不差钱的惠丰银行,不但照顾了高氏财团的物业出租生意,还通过这种方式对外展示了双方的亲密合作关系,无形价值难以估量。
而且,对权术烂熟于胸的高弦,立刻联想到了,该项目也有助于自己进一步掌握和消化规模庞大的香江置地。
于是乎,本来就希望惠丰银行尽快拿走那百分四十九米国海洋密兰银行股份的高弦,当沈弼的话锋刚往这个方面转的时候,便主动地配合起来。
见高弦如此知情识趣,沈弼喜不自胜,连连举杯,酒桌上的气氛越发融洽起来。
高弦趁势试探道:“惠丰银行的新总部大厦建设方案确定下来没有,会达到怎样的规模?”
沈弼随口回答道:“整个计划才开始推动,但新总部大厦的建设肯定要有前瞻性,最起码不能低于四十层。”
高弦微微颔首,惠丰银行目前的总部大厦于一九三五年启用,属于第三代总部大厦,楼高十三层,在当时的远东地区堪称首屈一指,现在重建到四十层以上,动作还真不小,自然而然,造价也肯定不菲。
谈兴正浓的沈弼继续说道:“新总部大厦的建设肯定要精益求精,预计投入资金会在十亿港元以上,这也算是我担任主席期间的成就之一了。不过,高爵士就不要白费心思惦记这块蛋糕了,其早有惯例可循,我也不好过于干预。”
高弦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这么大一块蛋糕,英国人要自己吃,可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本意也不在分羹啊。
“明白,明白……”高弦附和了两声后,转而又问道:“总督访问燕京带回来一句话,香江投资者放心,沈弼爵士怎么看?”
被问到这里,沈弼的酒意顿时消散了一半,他这才记起来,坐在对面的高弦,当不想被糊弄的时候,精明着呢。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因为惠丰银行这样的香江顶级存在,对港督麦理浩访问燕京的内情必定一清二楚,而它也属于英资,说自己百分之百放心,鬼都不信,那么这个看起来声势浩大、雄心勃勃的新总部大厦建设计划,就难免耐人寻味了。
高弦静等着沈弼斟酌言辞,也不着急,他确实挺好奇当下惠丰银行的打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
毕竟,未来几年内,香江金融将会难逃激烈动荡的命运,而惠丰银行的态度很重要。
别看惠丰银行董事会里有包括高弦在内的不少香江华人董事,但此举主要是拉拢和公关目的,惠丰银行的控制权、战略方向等等要害,肯定掌握在英国人手里,一些隐秘之事也仅限在人家的圈子里。
现在高弦一本正经地咨询,沈弼还真不能敷衍了事,于是他沉吟着回答道:“做好多手准备是肯定没错的,但现阶段香江市场是惠丰银行的最大利益来源,通过在中环黄金地段上大兴土木,稳定人心,也符合惠丰银行的根本利益。”
这个回答对高弦毫无新意而言,但这个确认仍然非常重要。
事实上,即使是“老剧本”里几十年后,对于已经把经营范围拓展到全球范围的惠丰银行,香江这个根据地仍然是最主要的利益来源。
因此,从这一点出发,惠丰银行考虑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必然不希望香江市场真的崩溃,比如港元汇率彻底失控,除非它能找到完全取代香江这个内地窗口的市场,但惠丰银行没这种本事,其只是香江的土皇帝,而外面的地盘,包括英国本土,早就名花有主了。
总而言之,确认惠丰银行这个底细很重要,因为这可以让高弦知道风险管控在哪个程度上。
见高弦若有所思,沈弼轻咳一声,“高爵士,我不妨给你交个底,接下来惠丰银行将会和像高氏财团这样的优秀华资,进一步加深合作关系,只要高爵士愿意,我可以打包票,绝对给予大力支持,尤其是那些具备不错前景的海外项目。”
心中有数的高弦,配合地笑着站起身来,亲自给沈弼倒满酒,“多谢沈弼爵士和惠丰银行的照顾。”
两人对饮完后,沈弼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要跟高爵士通个气,惠丰基本决定,将持有的和记股份,全部转售给李半城,高益做为和记第二大股东,要有个心理准备。”
高弦点了点头,“我想,这就是沈弼爵士刚才所说的,惠丰银行将会和华资加深合作关系的表现之一了,那么,转售价格确定了没有?”
沈弼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如实回答道:“应该是每股七港元左右,总交易额超过六亿。”
高弦眉头一挑,心说,沈弼还真是偏爱李半城。
要知道,和记大班韦理可谓经营有方,进而和记股票的实际价格最起码超过十元,应该将近十五元,现在却被沈弼半价处理给李半城,简直高弦都要眼红了。
其实,高弦对此算不上真的惊讶,因为通过他和沈弼的当面交流,已经确定了惠丰银行的策略,即在香江当前的正治经济形势下,将华资做为蓄水池,以发挥避险的效果,而李半城是沈弼最中意的人选。
沈弼注视着高弦,神色郑重地提醒道:“这件事,目前惠丰董事会里,只有我,包约翰和高爵士三人知道,虽然董事会很快就会召开,但我还是不希望有任何风声提前传出。”
高弦点了点头,“沈弼爵士放心,我会配合惠丰的计划,不会在董事会召开前采取任何动作。”
沈弼笑道:“高爵士也放心,我保证,这次交易不会在事实上影响到高益的利益。”
高弦意味深长地发表意见道:“相比于桀骜不驯、野心勃勃的韦理,李半城确实是最理想的和记大班人选。今后,高益至少不用再担心和记管理层稀释股份了。沈弼爵士眼光高明,令人佩服!”
沈弼朗声大笑,“那等董事会召开的时候,还请高爵士多多配合。”
能够摸清沈弼领导下的惠丰银行的打算,让高弦暗自十分满意和沈弼的这次饭局,何况还有另外的收获。
回到自己的地盘后,高弦找出一份名单,仔细地揣摩着,上面罗列了,香江置地被收购以来,积极向自己靠拢的英籍管理职员的姓名以及简历。
最后,高弦挑出来三个人,和置地公司的一把手夏伯殷、二把手韦彼得,一起叫到了自己的面前,开门见山地提到了惠丰银行向高氏财团租用中环高级写字楼,做为临时总部大厦的事情。
“物业租用时间会持续到沈弼的惠丰银行主席任期末,大约为一九八五年左右,你们尽快拿出方案来。”高弦指示道:“惠丰银行的办公空间需求,还是有别于一般高级写字楼的,比如除了地下金库之外,其每天会处理大量文件,如何方便地搬运,就是一个最直接关乎满意度的问题。”
在场的这帮置地公司高管,心里明镜一样,高弦收购置地公司后,虽然表面上给予了相当大的独立自主权,但实质上只是一个缓冲而已,任何老板都不可能容忍自己花费大把资源收购到手的公司游离于掌控之外,所以效忠只是早晚问题,除非真不想干了。可高氏财团的职场空间一点也不比怡和差,还真没谁愿意主动走人。
在这种情况下,满足惠丰银行的临时总部办公空间需求,将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充满考验意味的项目,办好了就能得到高爵士的真正赏识,否则的话,就会被高氏财团名正言顺地无情淘汰,连清洗怡和残余势力的浪花都不会产生。
因此,能被高弦叫到面前耳提面命的鬼佬们,无不万分珍惜机会,纷纷表态,必定完成任务。
最后夏伯殷总结道:“高爵士,置地会成立专门的项目组完成这项工作,同时请集团派出专员,来指导我们的工作。”
“很好!”高弦脸上露出笑容,“就按照你们的建议成立项目组,集团总部会派人,配合你们的工作。”
……
指点完一番置地公司后,高弦接待了一批来自内地的特殊贵客,期间收到一个邀请,即出任即将完成筹建的中信的董事。
这里面的原因不难理解,高弦在投资方面的能力和成就有目共睹,同时和内地关系良好,具备足够的信任基础。
高弦当场慨然应允,并顺口问了一下,香江商界还有谁成为中信的董事。
这些信息迟早都要公布,于是对方十分痛快地坦然相告,还邀请了霍应东、王宽成、李半城。
香江虽然是弹丸之地,但藏龙卧虎。王宽成的名气未必被几十年后的内地普通人知晓,可他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实业家,担任过香江中华总商会的会长,目前还是中国人代,所以和霍应东一起成为中信董事,属于实至名归。
不过,对于李半城也得到这样的邀请,高弦想的是,看来,去年国庆期间,李半城第一次入京的收获,还挺丰富的。
双方尽欢而散后,高弦不由得再次琢磨,别瞧现阶段中信才起步,在香江毫无根基可言,但背后来自内地的支持可不是虚的,用不了几年,便可以在香江发展起来,进而赢得相应的话语权。
……
留给高弦思考这些大格局的空闲时间并不多,很快,惠丰银行的董事会便召开了,而且规格还挺高,除了怡和与太古两大英资财团的代表没有到场外,该来的都现身了,比如华人董事包裕刚、许士勋、高弦等。
许士勋是已故的著名船王许爱州的幼子,“老剧本”里几十年后内地普通人对许家的认知,往往来源于那位情史丰富多彩,可兜兜转转地最后还是娶了港姐的许公子,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位许船王留下了深厚的家族底蕴,即使子弟们不用太努力,也足以让惠丰银行拿出董事席位拉拢。
心中有数的高弦,和众人闲聊了几句,同时暗中观察了一番,发现大部分人还真不知道这次董事会的终极目的。
于是乎,董事会议正式开始后,当沈弼提到,惠丰银行以每股七点一港元的价格,将所持和记股票全部卖给李半城的时候,在场众人除了沈弼、包约翰、高弦之外,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这些人绝不是没见过世面,可仅用六亿港元出头的价格,就拿下价值几十亿港元的英资集团的,最大股东地位的操作,还是头一回亲身经历。
沈弼的言辞非常冠冕堂皇,大意是,根据香江的《公司法》和《银行业条例》,惠丰银行在和记陷入经营困难时,接管该公司符合规则;现在和记经营状况转好,惠丰银行也是时候,卖出所持有的和记股票了。
絮叨了半天,沈弼就不解释,惠丰银行为什么非要把和记股票卖给李半城,而且还是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出售。
事实上,对这些和记股票感兴趣的财团多着呢,除了香江本土的华资、英资,还有外来的美资、日资等等。
包括高弦在内的惠丰银行华人董事,都明白自己的位置怎么一回事,既然沈弼已经宣布了,那自己就没必要多嘴了,反正没损害到自身利益。
沈弼的目光从包裕刚、许士勋、高弦等人脸上掠过后,最后和那些英籍董事们交锋了一小会儿,最后竟然默契地也没有出现任何反对之声。
“那就这么定了!”沈弼拍板道:“会后我亲自打电话通知和记主席兼行政总裁韦理这件事。”
……
大约下午六点,这次的惠丰银行董事会议结束,众人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
像包裕刚、许士勋、高弦等华人董事,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许士勋看到了站在远处、等候签约的李半城后,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这还真是一笔让人直上云霄的交易!”
包裕刚和高弦相互看了一眼,目光里都流露出了自己的理解,前者为,自己不再是惠丰银行青睐的大红人的些许遗憾;后者则是无所谓,反正自己从来不靠别人吃饭。
……
六点三十分,李半城和惠丰银行正式签订下了收购合同,宣告了和记的大股东宝座易主了。
看起来,一切都在沈弼掌控当中,堪称顺利。
不过,一直被排除在这笔交易之外,刚刚收到通知的和记大班韦理,从懵逼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后,顿时暴跳如雷,开始尖锐指责沈弼和惠丰银行的决定。一场口水大战随之展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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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理的愤怒很好理解,他可是和记的大班,而且这几年在经营管理上卓有成效,不但率领和记走出财政危机,还业绩蒸蒸日上,结果却被沈弼和惠丰银行当成透明人,完全排除在交易过程之外,直到交易盖棺定论了,才得到一个例行公事的通知,简直欺负人到家了。
更为重要的是,惠丰银行把和记第一大股东的宝座让给李半城后,韦理意识到,自己的和记大班头衔基本也要跟着摘去了。
毕竟,韦理自己清楚,这些年他都做过了什么,以至于把惠丰银行大班沈弼得罪个彻底。
眼看着辛苦多年后,还要变为一无所有,韦理陷入狂暴状态,公开发难,把这场惠丰银行主导的交易的各种不合理之处,揭露个底朝天。
首当其冲的猫腻,就是几乎打五折的资产贱卖问题,而且李半城仅需立刻支付这六亿多港元收购款的百分之二十,其余部分在两年内完成支付即可。
韦理对此大肆抨击的过程中,又打听到了一个让他吐血的消息,那就是,李半城用于立刻支付百分之二十交易款的一亿多港元现金,居然是签约前一天,沈弼指示惠丰银行贷给李半城的。
这一下,韦理彻底绝望了,沈弼是要彻底踢自己出局啊,于是在继续制造舆论给沈弼和惠丰银行施加压力的同时,开始采取其它自救行动。
当然了,对于韦理的尖锐指责,惠丰银行并没有完全默不作声,还是给出了一些解释。
比如资产贱卖问题,惠丰银行认可了韦理对和记的估值,但惠丰银行认为,如果真按照这个价格出售,很难找到买家,而惠丰银行目前需要这笔现金,帮助完成对米国海洋密兰银行的百分之百收购。
韦理立刻回怼道:“这简直就是放屁,惠丰银行在环宇电脑公司上的投资那么成功,还能差收购米国海洋密兰银行的资金?而且,按照惠丰银行的出售条件,和记管理层就可以接下这些和记股票,为什么偏偏白送给李半城?”
其实,韦理这么说,无形当中暴露出了目前他正在采取的行动,那就是,光打口水仗无济于事,还是实打实地争夺和记才最有效。
不得不说,对和记感兴趣的财团确实挺多,进而给了韦理一丝希望。
……
随着惠丰银行和李半城所作交易的相关信息被不断揭露出来,媒体的反应自然是沸反盈天,什么“蛇吞大象”、“石破天惊”、“如同投下大炸弹”等等形容词,充斥着各种报纸的版面。
做为香江财经媒体的权威,《信报》也进行了评论,其中指出,“这场交易堪称李半城先生的一次重大胜利,是大江实业公开上市以来最成功的收购,甚至从‘用最少的金钱,控制最多的资产’这一点来讲,比包爵士的收购九龙仓计划、高爵士的收购香江置地计划,更出色。”
“从今以后,李半城先生不但是地产界的强人,还将是股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
高弦放下报纸,自言自语道:“《信报》的分析还算靠谱。”
客观而言,李半城和惠丰银行做的这笔交易,确实成功得超过了包裕刚和高弦,简直相当于白捡了价值几十亿港元的和记的第一大股东宝座。
当然了,隐藏在这笔交易背后的实质,李半城和沈弼的深厚关系,注定了该交易不具备可复制性。
只是,李半城拿下和记第一大股东宝座虽然很轻松,可要想真正消化和记,恐怕就难上加难了。先不说韦理领导下的和记管理层这几年一直希望夺取和记控制权的努力,光是这种难以理喻的收购方式,就很难服众。
说白了,包裕刚收购九龙仓、高弦收购香江置地,固然消耗了远超,李半城拿下和记第一大股东所动用的真金白银,可恰恰是这种刀刀见血的正面交锋,让九龙仓和香江置地输得无话可说,进而折服在包爵士和高爵士的威望之下。
接下来的几年内,太过取巧的李半城,要为真正掌握和记,不知道会掉多少头发了。
毕竟,就算韦理被扫地出门,和记的管理层仍然没那么想当然地好摆弄。
……
想到什么,来什么。秘书汇报,韦理求见。
高弦一摆手,不假思索地吩咐道:“就说我不在。”
不用见面,高弦就能猜到,韦理想干什么,不外乎想要联合高益这个第二大和记股东,反攻刚坐上和记第一大股东宝座的李半城,从而保住自己的利益。
高弦当然没必要趟这个浑水,他同样不满这几年韦理试图夺取和记控制权的野心,而且通过李半城,能保障高氏利益的最大化。
没成想,韦理还挺有韧劲,通过曾经的同事,之前担任过和记三把手、四把手的夏伯殷和韦彼得,表达求见高弦的诚意。
夏伯殷和韦彼得过来向高弦传话的时候,心里满是惴惴不安,如今想起来,当初跳出和记那个坑,来置地担任一把手和二把手,是再正确不过的抉择,否则的话,难免卷入和记管理层的清洗与反清洗残酷内斗。
高弦没有训斥夏伯殷和韦彼得多管闲事,而是很给面子地表态道:“好吧,现在我凑巧有点时间,那就让韦理过来吧。”
韦理尽管落入朝不保夕的窘迫境遇,但依然虎死不落架,形势虎虎生风,一见到高弦,便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我这次求见高爵士,是想讨论和记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高益做为和记第二大股东,利益也必然受到影响……”
高弦毫不客气地打断韦理的话头,“韦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公平是什么东西,相信自己心里都有个最真实的概念。”
“现在,沈弼摆明了,要踢你出局,我也不好冒着得罪沈弼的风险,去掺和这一堆烂事。所以,你这趟来找我,得不到所希望的答复。”
“韦理,我再善意地提醒你一下,现在,你只是丢掉和记大班的职位,可如果你再这么闹下去的话,想在香江商界继续立足就很难了。”
对于韦理如今沦为沈弼和惠丰银行弃子的下场,高弦还真谈不上什么同情,因为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韦理可不是一个善茬儿。
要知道,最开始,韦理是沈弼精挑细选出来的最佳“特工”,空降到和记,用于取代原来的和记大班祁德尊。
由于祁德尊年老体衰、疾病缠身,最后不得不退出这场内斗,而高弦已经吃下了黄埔船坞的核心资产,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长,于是就让韦理出色地完成了取代祁德尊的任务,坐上了和记大班的宝座。
接下来,在野心的驱使下,韦理走的路就背离了沈弼的初衷,其利用和记内部对惠丰银行的仇视,迅速拉起了队伍、立起了山头,开始谋划摆脱以惠丰银行、高益为首的和记董事会的控制,由听命于韦理的和记管理层取而代之。
在此期间,韦理通过诸如兼并重组之类的资本操作,稀释了老股东们的股权,比如惠丰银行的持股比例从最初的百分之三十多,降到目前的百分之二十多,连高益也未能幸免地持股比例降到百分之二十以下。
而且,韦理以发展业务为理由,千方百计地拒绝给大股东们所期待的分红。
因此,别说沈弼对韦理这个“叛徒”恨得牙痒痒,连高弦都心怀不满。
现在,韦理的好日子到头了,沈弼弃之如敝履!
没想到不等自己说完,高弦就把拒绝的立场摆到了桌面上,再加上正戳中痛楚,韦理不由得有些发懵,等缓过劲来后,他仍然锲而不舍地开口道:“高爵士忌惮沈弼和惠丰银行,我完全能够理解。现在我只想确认一点,如果我找来足够的争夺和记的资源,那高益做为和记第二大股东,将会支持哪一方?”
高弦失笑道:“韦理,你是不是太忙了,忘了留意和记股票的走势?”
见韦理有些不明所以,高弦便索性拿起一张图表递了过去,“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认,股市对李半城入主和记,持积极态度。”
“换而言之,在香江当前的正治经济形势下,各方都乐于看到,和记由华籍人士控制。”
“这就是大势,你非要逆势而动的话,只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由于受到今年爆发的第二次世界石油危机,和中国边境发生冲突的影响,这段时间的香江股市,表现得比较疲软,和记股票平均市价不超过六港元,这也是沈弼敢于以每股七点一港元的价格,将惠丰银行所持有的和记股票,“送”给李半城的主要依据。
当这笔交易完成后,和记股票的价格图表上确实出现了坚定的上扬之势。
韦理看着这些对他而言既是无情嘲笑又是残酷打击的证据,不由得面如死灰,先前身上那股“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大不了鱼死网破”的壮烈劲头儿,一下子就散得不见任何踪影了。
“多谢高爵士指点,避免了我像跳梁小丑一样,做得越多,笑料就越足。”韦理如同散了架一般,瘫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着场面话。
心如止水的高弦,淡淡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出面,为你辞去和记大班争取一个体面。”
“另外,我和朋友在加拿大温哥华成立了一家地产公司,准备发展前景看好的物业,你愿意的话,可以过去屈就首席执行官,并且得到百分十的股份,”
“当然了,如果你自恃实力犹在,大可以和才进入和记、人生地不熟的李半城斗上一番,我也不拦着。”
“万分感谢高爵士的一番美意,我的决定会影响到不少人,所以需要回去,仔细考虑一下。”韦理疲惫地站起身来告辞。
高弦仅象征性地把韦理送到办公室门口,望着他走进电梯的背影,神思不由飘到加拿大那边因为即将到来的又一轮香江移民潮而带动的地产需求上,想在那里发展,就需要一个资深业内人士,最好还是带着几分狼性的鬼佬,负责日常事务,废物再利用一下韦理,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环保决定。
其实,高弦不是一味地唱衰韦理,而是成为沈弼和惠丰银行弃子的韦理,在香江真的很难继续混下去了。
先不说香江商界忌惮沈弼对韦理的厌恶,光是想找到一个足以媲美和记大班的空职位,就近乎不可能。
以韦理的脾气秉性,不可能在香江这种人多嘴杂是非多的地方自掉身价,沦为业界笑柄,那就只能选择单干了。
这就涉及到了到底是能力重要,还是平台重要的问题。
在高弦看来,韦理离开和记后,在香江难有作为,形容为废了都不为过。
……
韦理走出新华人行后,竟然冤家路窄地遇见了李半城,而对方也不知道是惯有的谦逊,还是以胜利者姿态,率先和气地打了一声招呼。
韦理皮笑肉不笑地书开口道:“李先生也是来找高爵士么?那我可领先一步了。”
李半城脸色微微一变后,笑着回答道:“没关系,我和高爵士的交情已经颇有历史了。”
韦理皮脸色难看地哼了一声,径直上车离开。
望着韦理绝尘而去,李半城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不能继续留在和记大班的位置上了。”
……
李半城见到高弦后,首先告罪道:“与惠丰银行达成交易,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做起事来却千头万绪,非常棘手,所以来拜会高爵士的时间有点迟了。”
高弦理解地点了点头,李半城兵不血刃地成为和记第一大股东,可谓极尽巧妙之能事,但并不意味着能够同样轻松地真正掌控和记这么大的一家集团。
首先,李半城从沈弼那里得到和记第一大股东的股票,必将继承和延续了和记管理层对惠丰银行的矛盾。
其次,和记的业务范围十分广泛,让目前几乎只会盖房子的大江实业十分陌生,进而李半城还真不敢清洗目前的和记管理层,之恩那个用时间换空间,一步步地消化和记。
凡此种种,李半城入主和记后,所面对的情况,确实千头万绪,毫不夸张。
“和记的管理层被韦理带的野心勃勃,确实不好应付啊。”高弦点了点头,“刚才韦理就来找过我,想要游说我与和记管理层一起对抗李生。”
见李半城脸上露出紧张之色,高弦微微一笑,“对于此类无稽之谈,我自然没有理会,并反过来劝他,不如让大家有一个体面的收场。”
“对了,按时间算,李生应该会遇到扫兴离去的韦理。”
李半城陪笑道:“刚才我确实遇见韦理了,但没说上两句话。”
毋庸讳言,李半城口中所说的“拜会高爵士的时间有点迟了”,核心目的是来确认,高益做为和记第二大股东,是否如高弦早前承诺的那样,支持自己真正掌控和记。
毕竟,商海波谲云诡、人心难测,高弦要是真反悔,李半城也没有制衡的有效筹码。
何况,李半城还在新华人行门口遇到了先一步造访的韦理,进行了虽然非常简短、但却耐人寻味的对话,这越发让他心里有些发毛,曾经的自信也不敢确定了。
其实,知道如何取舍的高弦,对李半城掌控和记,还真没有什么作梗的心思。
沈弼和惠丰银行选择李半城做为自己的资产“蓄水池”,去接管和记,高弦犯不着在祁德尊都退出历史舞台的情况下,为了这点利益,横生事端地得罪人,反正他已经把包括货柜码头、地皮储备在内的黄埔船坞核心资产,剥离出来,吃进肚子里了。
之所以高弦目前表现出来不退出和记的姿态,真正原因在于,根据高弦潜心研究的结果,经营方面完全进入正轨的和记,凭借现有的资源,当然了,主要是指地产行业资源,在正向高峰发展的这一波好行情里,至少可以获纯利二十亿港元。
如果韦理及其打造的和记管理层,继续按照目前的态势掌控和记,这些利润肯定用于以扩张和记为幌子的,进一步削弱惠丰银行、高益持股比例、提高和记管理层掌控力度的运作上。
如今换成李半城入主和记,其自然要想办法从浑身是油的和记身上抽血,反哺母公司大江实业,以及冲抵从惠丰银行手里接过和记第一大股东的成本。
只要李半城得逞了,那按照高益目前将近百分之二十的持股比例,轻轻松松地分红几亿港元的现金,堪称水到渠成。
因此,不把这个好处,甚至足以匹配的价值,拿到手,高弦不会考虑彻底退出和记,并且还会帮忙推着李半城前行。
当然了,现在高弦不会把这个目的过早表现出来,只是再次重申,自己会按照承诺,支持李半城去掌控和记。
同时高弦还在商言商地指出,高益对自己所掌握的和记股票的价值,可不会采用惠丰银行那样的评估准则。
换而言之,李半城不是不可以惦记高益手上的和记股票,但别想捡沈弼式的“便宜”。
实际上,高弦的这种“开明”,是建立在一种非常有把握的判断上,即目前李半城的资金流,尤其现金流,不允许大江实业去大举收购和记股票。
果不其然,李半城巧妙地避开对高益所掌握的和记股票的兴趣,识相地表示,高益做为和记第二大股东,让自己十分安心,同时请高弦在和记董事会上,支持自己掌握实际话语权。
“和记管理层确实不好应付,过去几年间,连惠丰银行的压力都顶住了。”说到这里,高弦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品了两口茶。
“还要多谢高爵士之前把夏伯殷和韦彼得,从和记管理层里调出去,否则的话,韦理所打造的和记管理层,越发兵强马壮。”李半城望着茶杯里舒展开来的茶叶,缓缓地道出自己的打算,“在马上到来的和记董事会上,我想请高爵士帮忙,合力赶走韦理。”
“和记经营已经步入正轨,少一个韦理,倒也无关痛痒。”高弦点了点头,“赶走韦理后,李生是准备亲自出任和记大班么?”
李半城苦笑着摇了摇头,“和记经营范围太广,以大江实业目前的情况,还无法具体掌控,只能继续依靠和记现有管理层,同时我再派一些亲信过去,徐徐图之。”
“只要韦理下台,再加上高爵士调走的夏伯殷和韦彼得,剩下的李察信,就算接替韦理的和记大班位置,也不足为虑,我先暂时担任和记执行董事就够了。”
“李生的谋划十分老辣。”高弦欣然道。
李半城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如此清醒的认识,倒省得高弦去操心了,这个套路执行到最后,肯定能让大家的目标都达成。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李半城确实值得沈弼投资,并非烂泥扶不上墙之辈。
李半城谦虚道:“我这也是借鉴高爵士处置香江置地、包爵士处置九龙仓的成功经验。”
高弦哈哈一笑,“那就提前预祝,李生在和记董事会上马到成功,如愿掌控局面。”
……
李半城布置完毕后,自己开始马不停蹄地召开和记董事会。
接到通知的和记高层,自然要提前碰个头。
韦理颓然地对自己的副手李察信说道:“看来,大局已定,李半城已经得到高益的支持,无论我们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了。”
李察信不服气地说道:“包裕刚收购九龙仓,高弦收购香江置地后,都保持了这两家公司的独立运营状态,相比之下,只会做房地产的李半城,更没能力掌控和记的具体运营,只要我们还能保住目前的独立运营状态,笑到最后的是谁还不一定!”
韦理叹气道:“你也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只能靠你们自己去争取了。”
李察信闻言吃了一惊,他以为韦理心灰意冷地打退堂鼓了。
韦理摆了摆手,制止了李察信的劝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董事会肯定会让我下台,毕竟,我旗帜鲜明地反对惠丰银行和李半城的这场交易。”
李察信瞠目结舌道:“李半城就不担心如此激烈地人事动荡,会影响和记的股价。”
“李半城有惠丰银行和高益的支持,和记股价是否受影响对他并不重要。”韦理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之色,“不过,我也不会白白让李半城如愿,做为交换条件,我会强力推荐你继任和记大班。”
……
这场对于和记而言至关重要的董事会上,高弦和李半城属于压轴角色,最后登场,而且高弦很配合地和李半城谈笑风生着,给外界释放了一个确定的信号,那就是,李半城入主和记确定无疑了。
韦理还能维持着起码的风度,在门口恭迎李半城和高弦的到来。
当高弦和韦理握手时,轻声地点了一句,“之前我那个关于体面交接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韦理迟疑道:“事关重大,实在难以取舍。”
高弦松开手,微微一笑道:“那董事会上,我只能公事公办了。”
韦理继续握着高弦的手,脸色变幻数次后,最后叹气道:“高爵士也是为我着想,我岂能不知好歹。”
“董事会上,我会主动请辞,但条件是,这个位置只能由李察信接任,否则的话,我无法向一帮老兄弟们交代。”
高弦重新握住韦理的手,用力晃了几下,满脸欣慰地说道:“这就对了,大家都是体面人嘛,我会把你的立场通知李生。”
“你放心,李生是厚道之人,一向奉行和气生财,你从和记大班位置上主动退下来的体面和经济补偿,他都不会吝啬。”
……
和记董事会开始后,眼见大势已去的韦理,倒也没玩什么花样,第一时间请辞。
“因为我对惠丰银行将和记股票售予李生提出诸多质疑,进而可能会对接下来的和记经营造成困惑,所以,为了和记的良好运作,我请求辞去目前的所有职务,并推荐副总经理李察信接任。”
“我相信,在李察信的领导下,和记在运营上会延续现在的良好势头,保证全体股东的利益。”
高弦做为和记最资深的大股东,首先表态道:“韦理先生的顾虑很有道理,我支持他的决定,并感谢他的顾全大局。”
“李察信做为和记的资深雇员,工作经验丰富,是一个不错的和记大班人选。”
“我再提一个建议,请李半城先生出任和记的执行董事,大家觉得怎么样?”
在场众人都有眼色着呢,高弦赞同韦理辞职,那李半城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这就大局已定了。
而高弦紧接着提出李半城出任和记执行董事的建议,相当于给李察信接任和记大班设置的前提条件。
执行董事不同于普通董事,其会介入公司具体运作,李半城拿下如此有分量的位置,还真让有些人心里犯嘀咕。
“大家表个态吧。”高弦举起了手,目光一一扫过在座众人。
全票通过!
就连想要投个弃权票,稍微表达一下小情绪的股东,都迫于现场压力,跟着举起了手。
高弦目光转向李半城,微微颔首。
心领神会的李半城,随即成为董事会上的主角,开口道:“我觉得,李察信先生是合适的和记大班人选。”
再一次全票通过!
斗争形势异常复杂的和记董事会上,出人意料地呈现出了一片祥和、众志成城的局面。
这让体面地被邀请列席和记董事会的前任和记大班韦理,好不黯然神伤,自己辛苦经营的江山,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换了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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