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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资本狂人txt下载

    让高瑶雪大感别扭的,载歌载舞,向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献媚邀宠的欢迎节目,很快便上演了。还别说,就效果而言,“手袋党”没有白忙乎。

    撒切尔夫人亚洲之行,更准确地讲,远东地区之行,安排了大约两个星期的时间,初看起来似乎很充裕,但对于工作量而言,还是十分紧张的,让她本人和随行的官员、记者们,都疲惫不堪。

    尤其撒切尔夫人在八月份做了一次切除静脉曲张血管的手术,本应该术后好好休息的,但却马上投入工作和出访,进而体力和精神消耗很大,以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一跤,出了一个大丑。

    撒切尔夫人的第一站,去了一本。

    今年,英国和一本的关系滑向低谷。主要原因是,在马岛战争期间,一本考虑到自己在拉美地区的经济利益,没有明确支持英国,让撒切尔夫人一度非常焦虑。毕竟,现阶段一本的鸡的屁排在全球第二位,存在感无法忽视。

    另外一个原因就和一本经济有关了,在一本和英国的贸易当中,顺差不断增加,同样让英国感觉到了焦虑。

    所以,撒切尔夫人这次到一本,有两个主要目的,一则消除正治方面的隔阂,二则游说一本到英国投资,为英国增加就业机会。

    前者很容易便实现了,后者通过撒切尔夫人到一本各大城市访问,得到了一本商界的积极回应,也算实现了。

    接下来就是中国之行了,更加引人关注,因为这是英国在任首相第一次访问中国,而且还要讨论香江问题。

    这时候,“铁娘子”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她态度强硬,邓公的态度更加坚决,香江必须回到祖国怀抱,让英国那一套所谓“主权换治权”的把戏无法施展。

    显而易见,这种大国之间的激烈博弈,对参与的双方都是一种严厉的考验。

    于是乎,撒切尔夫人走出大会堂的时候,当着媒体的面,不慎在台阶上摔了一跤,那个惨哦,手包甩出去了,高跟鞋的鞋跟也掉了。

    需要指出的一点是,这个时候中国的媒体根本没提这件事,泱泱大国自有气度,没必要不厚道地取笑,更不会没见过市面地自嗨,撒切尔夫人作为英国首相,真的胆怯了。

    但外媒和港媒对此却如获至宝,迅速把这件事大肆渲染地报道了出去,并附上了照片,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岂是一个热闹了得。

    简而言之,撒切尔夫人来中国的时候,乘着马岛战争获胜之势,架子端得很足,而走的时候,就充满挫败感了。

    在这种情况下,撒切尔夫人到了香江后,得到热情款待,尤其是舔狗们的刻意讨好后,可谓是得到了莫大的情感“慰藉”。

    不得不承认,“手袋党”确实成了港府的一张名片。当初港府开始有意提拔华人女性公务员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英国会出现第一位女首相,更不会想到如今成了加深港府和唐宁街十号联系的纽带。

    有这么多满脸热忱的“手袋党”成员们陪伴左右,撒切尔夫人在香江的这段时间,毫无疑问地方便了许多,轻松了许多,算是得到了短暂的休整。

    撒切尔夫人在香江逗留期间的一个重头戏,是出席惠丰、怡和、太古这些香江英资巨头组织的商界活动。

    以高爵士的身份,高弦无可避免地,也要在这些场合,露个面。

    这个时候,高弦便体会到了让高瑶雪发牢骚的那种别扭了。

    惠丰、怡和领头造势,能为了什么,不外乎吹嘘,香江如今的繁荣,全是英资的功劳,中国收回香江,将导致香江衰败云云。

    而且,当前香江经济形势急转而下,地产业崩溃,股市大跌,正好都被这些势力一本正经地拿去了,当成支持自己论调的证据。

    这就是臭不要脸,睁眼说瞎话了。

    要知道,香江经济当前的糟糕形势,虽然受到了英国和中国谈判陷入僵局的影响,但主要原因是,诸如米国经济严重衰退向全球扩散,中东局势动荡导致国际资本恐慌情绪增加这样的全球大趋势,更是对前几年香江经济过热的“买单”。

    惠丰银行集团里的获多利、惠丰银行,为什么和佳宁商业诈骗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还不是在这个经济过热时期,惠丰自身的运作就非常激进,对银行贷款的监管放低了门槛,甚至发行港元的规模都有些失控。

    对于惠丰、怡和这些英资的卖力表演,撒切尔夫人做为英国首相,给予了积极的回应,在酒会上的演讲,堪称激情四射。

    在这个过程中,撒切尔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即兴发挥,来了一句,英国正府没从香江拿走一分钱云云,刺激得在场的英国佬们鼓掌欢呼。

    高弦当场差点笑出声,这是瞎话说得自己都相信了,撒切尔夫人这是以政客的方式,玩了一把偷换概念、混淆视听的游戏而已,你们心里没点比数吗,就说怡和从香江赚了一百多年的钱,简直不计其数了,难道没有流回英国吗?港府里那些享受着优渥待遇的英国佬,有几个能一直呆在香江的?

    虽然高弦大感别扭,但他还得继续应付诸如此类的搞笑场面,这就是江湖啊!

    好在,高爵士那也是专门学过表演课的人,应付起来倒也能够挥洒自如。

    高弦不用去当舔狗,在撒切尔夫人眼里也是一位非常值得尊重的大人物,而两人在香江置地的文华酒店就餐,便给香江各界传递出了这样一个信号。

    撒切尔夫人不见外地提醒了一句,“英国和中国就香江问题的谈判,将会非常艰难,时间表也确定不下来,高爵士要为香江的商业利益做好打算。”

    高弦领情地微微一笑,“多谢首相阁下的指点。”

    其实,高弦对惠丰、怡和这些英资打的算盘,已经心里有数了,那就是,拿香江经济繁荣做谈判筹码,去威胁中国,好保证自己在香江长达一百多年的利益。

    这就是惠丰、怡和这些对于英国本土而言的“乡巴佬”,不太懂英国“正治”了。

    在撒切尔夫人眼里,香江问题的真正优先级,要往后排一排,英国本土的经济滞胀、失业率高企、工会势力做大等等,才是她的头等大事。

    至于撒切尔夫人现在那么热情地回应香江英资,不过是政客的“操守”罢了。

    对于这些,高弦懒得理会。

    既然香江英资要拿香江经济繁荣,当保护自己利益的谈判筹码,那正好,就用怡和,做个“锦上添花”。

    ……

    PS:鞠躬感谢书友:迶风荡漾的一连串打赏支持!!!



    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离开香江后,惠丰、怡和等等香江英资的群魔乱舞,随之告一段落。

    惠丰银行大班沈弼刚松了一口气,一个突然而至的新动态,又让他的神经绷紧起来,获多利的高管约翰·温巴思,在逃离香江多日之后,竟然主动回来投案自首了。

    牵连极广的佳宁商业诈骗案,在高弦的暗中推动下,社会反响极大,尤其大大小小的投资者,被坑的数量相当可观,而其中像米国信孚银行这种,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进而有一种类似当年廉政公署查办香江警队贪腐问题的那种关注度。

    港府感觉到了这种民怨沸腾,于是顺应民意地起诉了佳宁董事会主席陈松清、佳宁董事何桂全,和在金门大厦交易上同样参与欺诈的百宁顺集团实际控制者林秀风、林秀荣兄弟。

    罪名包括,这些人在香江串谋,以不确定和误导的言辞,以及隐瞒佳宁的赢利、流动资金和财政实况的方法,欺骗佳宁的股东和债权人。

    如果光处理这两伙人,那港府明显在徇私。

    要知道,佳宁的很多问题交易,都是在财务顾问获多利的协助下完成的,获多利,甚至惠丰银行,怎么可能装无辜呢。

    因此,像约翰·温巴思这么重要的获多利高管,再次出现在香江,让局势显得非常微妙。

    面对蜂拥而至的媒体,香江警方做了一番解释。

    约翰·温巴思主动联系了香江方面,想以主动投案、积极配合调查、交出非法所得为条件,换取免于香江的检控,或者只承受最低刑罚。

    考虑到错综复杂的佳宁商业诈骗案的调查难度,香江警方同意了约翰·温巴思的要求,于是,约翰·温巴思便主动归案了。

    记者们这才恍然大悟,接着便驾着长枪短跑,包围了约翰·温巴思在香江的寓所。

    ……

    站在洋房二楼的约翰·温巴思,打量着院子里那几名忙忙碌碌的警员,以及院子外影影绰绰的记者,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温巴思先生,由警察二十四小时保护,被记者时时刻刻地追踪偷拍,虽然给生活造成了极大的不便,但却提高了您的安全系数,所以,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约翰·温巴思转过身来,端详着面前这个走路无声的越南裔中年男子,不悦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出现在我这里的意义,就不大了。”

    对方微微一笑,“警察和记者只是明面上的保障而已,就拿我这个前特种兵来讲,只要愿意,便可以让温巴思先生,像心脏病突发一样,安详地死去,外人还察觉不出来。”

    约翰·温巴思似乎感觉到了此人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惊得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撞到了墙上。

    那人脸上的笑容维持不变,和声安抚道:“温巴思先生无需惊慌,我是来全力保护你的,刚才的话,只是打一个比喻。”

    约翰·温巴思定了定神,随口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温巴思先生,您叫我阮小二就行了,我现在是您为这座寓所请的佣人。”阮小二恭敬地回答道。

    约翰·温巴思在香江混的时间不算短,进而对本地的一些习俗还算有所了解,

    于是嘀咕道:“阮小二?你这个名字也太随意了,该不是在应付我吧?”

    阮小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普通的名字,配合看起来普通的我,对执行任务更方便。”

    慢慢地接受了阮小二存在的约翰·温巴思,走到沙发边,坐了下去,接着貌似闲聊道:“你当雇佣兵多长时间了?”

    阮小二也不隐瞒,“一九七五年西贡陷落后,我便辗转到了米国,从那个时候开始,吃上了这口饭。”

    约翰·温巴思试探道:“你的老板,从米国来到香江了吗?”

    阮小二摇了摇头,“我只听命行事,怎么可能知道老板的动向。”

    约翰·温巴思轻轻地哦了一声,目光开始闪动,自作聪明地综合起自己收集到的情报,飞快地分析起来,“看样子,福宁安、阮小二这些人的幕后老板,确定米国人无疑了!估计是哪家在佳宁那里吃了闷亏的美资银行,不甘心栽了跟头,这才想通过我,让获多利,甚至惠丰银行,出出丑,动摇一下英资银行在香江长久以来的传统主导地位。”

    “如此也好,米国人总归不是虾兵蟹将,与其合作,自己逃过法律制裁、保持自由身的可能性更大,各取所需了。”

    ……

    随着约翰·温巴思配合着香江警方做了两次笔录,沈弼越来越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因为,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在惠丰银行集团里挑着投资银行业务大梁的获多利,不但面临着惩罚,还会实锤丑闻缠身,真正动摇了在业界的口碑。

    正患得患失之间,惠丰银行执行董事浦伟士脚步匆匆地找了过来,递上一份传真道“情况有些不妙,这是传真过来的《卫报》部分版面,报道了我们在佳宁商业诈骗案当中的一些事情,米国那边的媒体已经引用了,香江这里的媒体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注意到。”

    沈弼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约翰·温巴思突然返回香江,主动投案自首,没有那么简单,加上这么详实的报道,应该有人专门针对我们无疑了。”

    浦伟士沉吟道:“要不,我们悄悄地私下里接触一下约翰·温巴思,打探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不行!”沈弼坚决地摇了摇头,“记者和警察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围着约翰·温巴思打转,我们往上凑,无异于主动给人送把柄。”

    “那怎么办?”浦伟士焦虑道:“现在,我们连谁在背后针对惠丰,都没搞清楚。”

    “我大致有个推测方向。”沈弼阴沉着脸说道:“约翰·温巴思身边除了围着记者和警察之外,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米国人当贴身保镖。”

    浦伟士失声道:“米国人?”

    沈弼点了点头,“此人拥有米国签证,而且昨天,有一个米国邮包,寄到了约翰·温巴思的住处。”

    浦伟士喃喃自语道:“莫非是那几家被佳宁骗了的美资银行,在暗中报复我们?听说,它们的米国总行,在墨西哥有好多贷款,收不回来了。”

    沈弼冷冷一笑,“除了米国人,谁有胆量,如此针对我们!”



    香江银行业的界限还是挺分明的,有惠丰银行集团、中资银行集团、美资银行集团、日资银行集团、欧资银行集团、华资银行集团,以及其它。

    其中,惠丰银行集团是香江银行业霸主,进而地位特殊,自成一体。

    就拿分行网络拓展情况来讲,惠丰银行的分行数量,加上恒盛银行的分行数量,将近三百个,大约相当于华资一系的有利银行、高益银行,和欧资一系的渣打银行的和的两倍,可谓遍及全港,自己独立建了自动提款机网络,玩得一个六六六。

    日资银行集团在香江颇有地位,但非常低调,也较少涉及银行业务里的零售一类,更不会在吸收香江本地存款的竞争上,对同行们造成威胁,算是人畜无害吧。

    而美资银行集团和日资银行集团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风高调。

    值得一提的是,美资在香江的活动历史绝不算短。算起来,惠丰银行的创始股东里,就有琼记洋行这样的美资,只不过香江毕竟是英国抢的地盘,英资占据主场优势,像琼记洋行这样的美资,慢慢就被边缘化、挤走了。

    港府在一九六零年代,停止发放银行牌照,而当时,花旗银行、大通银行、运通银行、友邦银行、米国银行、米国国际商业银行,便早已经在香江建立起了十分稳固的基础,没有受到影响;等到一九七八年,港府重新发放银行牌照后,美资银行便开始大举进入香江。

    港府在一九七八年重新发放银行牌照的一个不可忽视原因,就是美资银行集团所施加的压力。

    美资银行集团不但正治能量巨大、财力雄厚,而且业务“创新”能力一流,金融衍生工具层出不穷,惠丰银行也要自叹不如。

    另外,在明眼人看来,当中国正式宣布,将于一九九七年收回香江后,香江前途问题便大局已定了,英国只能在谈判桌上维持体面而已,随之英资在香江的特权地位,也会一步步失去,对于美资银行来讲,正是扩张地盘的好机会。

    惠丰银行大班沈弼能够明确感觉到这股威胁,自然有理由推测,约翰·温巴思主动回到香江投案自首,将会沉重打击获多利,乃至惠丰银行集团的声誉,是美资银行集团的手段。

    毕竟,当前美资银行集团已经开始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了,除了米国信孚银行领头清盘佳宁之外,米国银行还领头,要求清盘在香江颇负盛名的持牌接受存款公司——大来信贷财务公司,其因为益大这个坑,欠下以米国银行为首的三十九家金融机构,大约六亿五千万的债务。

    时间倒退十年,美资银行在香江绝不会如此张牙舞爪。

    浦伟士越琢磨,越觉得沈弼分析得在理,于是问道:“那我们如何对付米国人?”

    沈弼咬着后槽牙说道:“既然约翰·温巴思已经被米国人收买过去了,那就没有必要顾念旧情了,先让他永远闭嘴,然后看看,怎么和米国人私了,先把这一关度过去,再考虑如何制衡米国人扩张的野心。”

    浦伟士没有马上接沈弼的话茬,因为他是惠丰银行培养的沈弼继任者热门人选,可不想沾让约翰·温巴思永远闭嘴的脏活,以免留下污点,影响了自己的远大前程。

    你沈弼热衷收集名表,应该也没少贪其它东西,否则的话,也不会对获多利和惠丰银行的丑闻缠身,如此深恶痛绝。

    我犯不着冒着莫大风险为你擦屁股,你要是因为这个麻烦下台,我正好早几年坐上惠丰银行大班的位置。

    浦伟士肚子里的小九九,算的特别清楚,但他不能一直沉默,让沈弼察觉到异状,于是摆出了沉思的样子,然后缓缓补充道:“我觉得,等这一关度过去后,获多利应该考虑更名,以尽可能降低负面影响,进而最大程度地保护惠丰在投资银行业务领域的成果。”

    “好。”沈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虽然自认为参悟透了整个局面,但随着接受了几次审讯,约翰·温巴思还是无法避免地陷入焦虑当中。

    这也难怪,看透未必等于做到,并不是谁都能面对大事,保持气定神闲。

    约翰·温巴思想要放松心情,却不能出去找乐子,因为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香江警察和阮小二这位私人保镖,都看得紧紧的,约翰·温巴思除了去警局,不允许到其它地方。

    无可奈何之下,约翰·温巴思只好宅在寓所里放松神经,在游泳池里游来游去。

    但也因为这种事实上的牢笼待遇,约翰·温巴思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甚至有些喜怒非常,比如非说,游泳池的水是臭的,逼得阮小二和那几名警员,连着给游泳池换了两次水,可约翰·温巴思依然不满意。

    最后,约翰·温巴思一意孤行地打电话叫来专业的工人,对游泳池设施进行全面检查和维修,搞得阮小二和那几名警员甚是无趣。

    折腾了一天,约翰·温巴思总算是称心如意了,不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见没出什么纰漏,阮小二和警员们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看守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物件,权当理解吧。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阮小二忙里偷闲地吃了顿饭,期间还被那几个年轻警员打牌解闷的热烈气氛感染了。

    等放下饭碗,拿起纸擦嘴的时候,阮小二隐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怎么好长时间没听见约翰·温巴思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抱怨了,他不会真因为游泳池设施被修好,而秉性大改了吧。

    于是,阮小二不顾约翰·温巴思可能的暴跳如雷,赶紧走进了那间室内游泳池,然后就脑袋嗡嗡的了。

    只见泡在水里的约翰·温巴思,上半身趴在游泳池边,一动不动。

    阮小二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伸手试了试约翰·温巴思的气息,完全感觉不到了,再仔细端详约翰·温巴思脸上的神情,嗯,非常安详。

    听到动静的警员们,也一窝蜂地冲了进来,然后也开始脑袋嗡嗡的了,而且哭丧着脸,自己保护的目标人物死了,严重失职呀!



    约翰·温巴思突然撒手人寰这件事,高弦理所当然地是最早获悉的那一批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归根结底,约翰·温巴思还是没有完全配合保镖们的工作啊。

    “果然神通广大,在警察、记者,还有我们的人的眼皮底子下,约翰·温巴思竟然还能被灭口。”易慧强啧啧赞叹道:“我们要追查一下吗,应该可以捕捉到可供大做文章的蛛丝马迹。”

    “再玩下去,就难免着于痕迹,很容易泄露出我们的存在了,让惠丰一直以为是美资银行在暗中报复最好。”高弦摇了摇头,“该给约翰·温巴思的钱,我们早就支付过了;剩下的那部分,只能怪约翰·温巴思没能力没命去赚,我们不亏欠约翰·温巴思的家人,以及黄泉路上的约翰·温巴思,到此为止吧。”

    “对了,我们的人都安全撤离了吗?”

    “阮小二留下一份口供后,便按照既定方案,登上香江到濠江的水翼船了。”易慧强回答道。

    “那我们就功成身退了。”高弦微微一笑,“约翰·温巴思虽然没能跟完佳宁商业诈骗案的整个审讯过程,但应该发挥出来的效果,已经基本显现出来了,尤其约翰·温巴思这么突然一死,就算不能继续爆获多利和惠丰银行的黑料了,可也越发让人指指点点。”

    易慧强心领神会道:“不管是铁证如山,还是捕风捉影,都不会影响我们看戏的兴致。”

    高弦哈哈大笑,“强哥,你说到了点子上。”

    ……

    从某个角度来看,约翰·温巴思这辈子活值了!生前做为金融界精英,生活质量肯定比大部分人高;佳宁商业诈骗案爆发后,虽然担惊害怕,但无论是突然返回香江主动投案自首,还是突然在自己寓所的游泳池里撒手人寰,都堪称万众瞩目。

    要知道,这个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如同野草一般地生死,无声无息地做为社会的花肥和燃料。

    而相比之下,约翰·温巴思都拥有了。

    对于约翰·温巴思之死,警方给出的判断是,约翰·温巴思长期精神压抑,加上运动失当,诱发潜藏的心脏病,最终导致溘然而逝。

    佳宁商业诈骗案震惊全港,约翰·温巴思作为证人的关键性和重要性,众所周知,警方的判断当然不能服众,于是乎,各种有鼻子有眼的传闻,甚嚣尘上,

    首先,陈松清马上成了最大嫌疑人,裕民财务总经理伊巴拉希就是被他雇凶灭口,约翰·温巴思自然同样如此,目的非常简单,就是防止关键证人供出佳宁越来越多的黑料,看吧,钟正文也命不久矣了。

    支持这个传闻的人很多,但反对者同样不少。

    陈松清可从来没有承认自己雇凶杀掉伊巴拉希,何况他目前还在警方的控制下呢,怎么可能有机会捣鬼。

    赞成陈松清是凶手者则反驳,陈松清是没了人身自由,但他有钱啊,那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在这些你来我往的争论之后,另一个论调很快出现了。

    约翰·温巴思不管是否自然死亡,反正他永远闭嘴了,而受益者并非只有陈松清,获多利同样有很大的嫌疑,就像裕民财务那个窝案,伊巴拉希一死,所有罪名就都落在死人身上了。

    ……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约翰·温巴思突然撒手人寰,在香江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但香江媒体当中第一梯队的大报、电台、电视台,在口风上都不约而同地非常谨慎,巧妙地避开了获多利和惠丰的名字,只有那些小报活跃。

    骂港府几句,没什么大问题,还能落得一个仗义执言、一心为公的美名,可要是真碰了惠丰的逆鳞,小心人家最少来个不为你提供金融服务的报复。

    按照主流声音的这个表现发展下去,用不了太多时间,约翰·温巴思这个名字的关注度,便会被冲淡,只成为有限圈子里的一个作出判断的参考。

    ……

    对此,高弦毫不在意,他感兴趣的是,获多利、惠丰和美资银行之间的私下交易。

    简单来讲,诸如米国信孚银行、米国银行等等美资银行集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觉,自己还没怎么敲竹杠呢,惠丰这个地头蛇就放下架子,主动求和,而喜出望外,那叫一个见钱眼开,纷纷与惠丰达成私下里的和解,不再闹腾了。

    至于惠丰具体出了多少血,不得而知,高弦也懒得去打听,反正不是简单的“200  CC”。

    其实,惠丰的这些动作,在圈子里瞒不住,只不过大家都不说罢了,事业至此,犯不着再去得罪惠丰这个香江银行业霸主,但惠丰的形象、权威、公信力,等等无形资产,则在不知不觉地贬值。

    易慧强打趣道:“我们帮着那些美资银行,宰了惠丰一刀,可惜,得不到它们的感谢。”

    高弦也笑了,“我想,现在惠丰肯定有些底气不足,再开香江银行业公会会议的时候,会像得了痔疮一样,屁股在主席的位置上,扭来扭曲。”

    他们正谈笑着,惠丰大班沈弼打来电话,想请高弦过去谈事情。

    高弦还真想观察一下,现在沈弼的气色如何,于是马上赶了过去。

    看起来,沈弼的精神不错,热情地和高弦寒暄完后,说起了正事,对高益和高爵士一顿狠夸,简直奉承得没边了。

    “事实证明,高爵士领导下的高益,对国际和香江的金融形势,判断的非常准确。”沈弼最后做了总结,接着满眼希冀地问道:“对于接下来的金融形势发展,高爵士和高益有什么最新的研究成果,可不要秘而不宣啊。”

    高弦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里嘀咕,沈弼这家伙果然老谋深算,一套接着一套啊,这不是暗示自己,有没有类似之前高益评级给佳宁CC信用评级那样的轰动操作,赶紧亮出来,好尽快转移香江社会当前的关注点,让获多利和惠丰银行的丑闻翻篇。

    那有没有呢?

    当然有了!

    沈弼的老谋深算,正中高弦的下怀,完全落在他的计划里。



    “目前,香江经济面临的棘手问题,不但错综复杂,而且非常集中。”高弦徐徐说道:“全球经济衰退,港元贬值,银行业利率高企,地产业和股市双双崩溃,内部消费萎缩,企业利润滑坡,九七问题,等等,让我们处于一个空前充满变数的特殊时期。”

    沈弼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高爵士说得太对了,这种情况,比战争直接造成的摧毁,还凶险,就像一九六零年代那样,危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而且一旦爆发,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见沈弼如此附和自己,高弦心里更加有数了,“我认为,香江银行业危机就在我们身边徘徊,而诱因至少有两个,其一是企业利润滑坡的同时,负债水平过高,极可能给银行造成大面积大规模的呆账坏账;其二是个别银行违规运作,使得自身出现亏空,一旦爆发危机,便会产生连锁反应,殃及整个香江银行业。”

    “高爵士的意思,我能理解几分。”沈弼沉吟道:“第一点应该是指怡和这样的高负债经营的例子吧,可第二点呢,莫非是指前不久发生挤兑风潮的恒隆银行吗,但这是一场误会,而且恒隆银行应对得当,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不得不说,沈弼和高弦的交谈非常默契,都绕过了本不应该回避的,暴露出当前香江金融领域弊端的佳宁商业诈骗案。

    沈弼此时最大的念想,就是盼望所有人都忘记,获多利和惠丰银行在佳宁商业诈骗案当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另有谋划的高弦,也不去刺激沈弼。

    何况,这次会谈,沈弼颇有一种迎逢高爵士的意思,话里话外都附和着,高弦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沈弼爵士以为,恒隆银行度过了危机,但在高益清算益大和钟正文的资产债务过程中,又发现了恒隆银行的身影,极可能让恒隆银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高弦叹了一口气。

    尽管高弦和高益很尽心尽责地做出提醒,第五次中东战争爆发给中东地区局势新增加的剧烈动荡,会造成黄金价格波动,但还是有中招者,这里面就有百年老字号的谢利源金铺。

    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世界石油危机、美元贬值等等,造成一九七零年代黄金价格不断攀高。谢利源金铺在这个时期,推出了一项叫做“千足黄金积存计划”的业务。

    众所周知,投资都是有门槛的。比如,去证券公司开个账户,就有着不少条件,黄金这种贵重标的物就更别提了,即使各个经济体纷纷解除了禁止私人买卖黄金的限制,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与的。

    而谢利源金铺的“千足黄金积存计划”,就针对这个情况做了精心设计,普通民众仅需购买一钱黄金,便可以在谢利源金铺开设账户,从而满足了投资保值、套取微利的广泛心理,一时之间,大受欢迎。

    这种业务模式没什么问题,只是谢利源金铺要面临经营风险,尤其进入一九八零年代后,黄金价格从最高点不断滑落,震荡之势,难以捉摸,比如第五次中东战争爆发后,黄金价格在八月份大涨,以香江黄金市场惯用单位“两”记,达到了一千五百美元。

    谢利源金铺就是这个时候翻车了,因为黄金储备不足,而被迫在高位补仓,结果造成严重的资金周转不灵,最后无奈倒闭。

    转过天来,有风声盛传,谢利源金铺与恒隆银行的关系非常密切,于是乎,一些持有谢利源金铺发行的黄金券的投资者,闻风而动,跑到恒隆银行元朗分行,要求将手上的黄金券,兑换成现金。

    恒隆银行自然拒绝了,结果又催生出了新的谣言,恒隆银行支付能力出现问题的传闻不胫而走。

    香江人对银行提不出存款的问题相当敏感,堪称转瞬之间,蜂拥至恒隆银行在元朗、上水、粉岭、屯门等地的多家分行,排队提款。

    也就是一天的功夫,恒隆银行被提走的现金,就达到了七千万港元,形成了挤提风潮。

    在香江能活到现在的银行,无论大小,都有几把刷子,至少不缺处理危机的经验。

    恒隆银行董事总经理庄荣坤火速在中环总部举行记者招待会,郑重声明,恒隆银行与谢利源金铺并没有财务关系,同时连夜从总行调动两亿港元现金,到各家分行;第二天再调动七亿港元现金,以备不时之需;另外加上渣打和中银先后发表全力支持恒隆银行的声明,最终恒隆银行以被提走将近一亿港元的代价,成功解决了挤提风潮。

    圈子里对此的反应波澜不惊,因为具体遭到挤提的恒隆银行分行,主要在新界那边,而恒隆银行的应对及时得当,被挤提走的将近一亿港元现金,对于银行并非无法承受之痛,再说了,开银行的,谁没经历过挤提的场面呢。

    现在,大家都以为翻篇了,可高益在清算钟正文和益大资产债务的时候,发现了新的问题,在香江颇有名气的注册接受存款公司——大来信贷财务公司牵涉其中,而大来信贷财务公司因为欠了以米国银行为首的三十九家金融机构大约六亿五千万港元的债务,不得不最后接受被清盘的命运。

    “恒隆银行董事总经理庄荣坤和另一名恒隆银行董事李海光,是大来信贷财务公司控股公司——大来信贷控股公司的董事。”高弦语气沉重地说道:“大来信贷财务公司应该欠了恒隆银行八个亿,而香江本地银行一直以来都有个潜规则,即银行董事总能以远低于市场水平的筹码,拿到该银行的贷款,相信恒隆银行也不会例外,加上在之前的经济过热时期,恒隆银行对地产行业过度放贷,完全有理由相信,恒隆银行实际经营情况非常糟糕。”

    听到这里,沈弼的脸色也跟着沉重起来。

    要知道,惠丰银行是香江的准中央银行,在享受各种特权的同时,也必须履行相应的义务,其中就包括扮演最后担保人的角色。

    说白了,恒隆银行要是真垮了,惠丰银行绝对没有在一边干看着,不出手的道理。

    可现在的惠丰银行,被沈弼“祸害”得不清,新总部大厦建设要十亿美元;业务国际化“三角凳”战略北美地区的成果——米国海丰银行,以亿美元为单位抽血;佳宁商业诈骗案让获多利和惠丰银行丑闻缠身;正治能量巨大的美资银行趁机暗地里敲竹杠……

    总而言之,一提到“出钱”,沈弼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头痛。

    沈弼思索了一会后,问道:“高爵士,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应对恒隆银行这种,可能广泛存在于银行业的弊端?”

    高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认为,首先,银行公会和财政司必须明确量化一个指标,即银行的资本充足比率。根据高益的研究成果,资本充足比率达不到百分之四水平的银行,在这个特殊时期,必定出现问题,恒隆银行的资本充足比率就肯定不足百分之四。”

    交谈到了这里,沈弼开始亮出了自己的如意算盘,“高爵士的真知灼见,赢得了所有人的信服,有利银行和高益银行也是行业典范。”

    “所以,我认为,应该让高爵士领导下的有利银行,承担更重要的行业责任。”

    说到这里,沈弼加重了语气,“惠丰计划,推举有利银行,担任明年的香江银行公会主席,正好方便高爵士整顿刚才所说的问题。”

    一听这话,高弦微微一愣,因为这不在他的预料当中,香江银行公会主席一直都是惠丰和渣打轮流坐庄。

    不过,很快高弦便恍然了,沈弼虽然表面上不断附和他,但实际上自己早就有了帮助获多利和惠丰银行,彻底转移外界对其身陷丑闻的关注的方法,那就是破天荒地,让有利银行出任香江银行公会主席。

    想透了这一点后,高弦笑了笑,“对于沈弼爵士和惠丰的厚爱和器重,有利当然不能不识抬举,但在具体工作当中,有利离不开沈弼爵士和惠丰的支持。”

    见高弦上了自己的“道”,沈弼满意地朗声大笑,“那是自然。”



    如果不考虑高弦借力打力的精妙布局,沈弼这位惠丰大班的老谋深算,确实非常高明。

    在有意提前吹风的引导下,明年,也就是一九八三年,香江银行公会主席,将由有利银行担任,顿时成为焦点。

    要知道,香江银行公会是香江银行界的法定团体,为港府和银行界的沟通提供一套正式机制。而银行在香江运营,必须具备足够的资质,好从港府那里拿到银行牌照,并且成为香江银行公会的成员。

    由此可见,香江银行公会的地位和权威了。

    香江银行公会和它的前身香江外汇银行公会,长期以来都是由香江银行业霸主惠丰和总部位于英国伦敦的渣打,轮流担任主席一职,每年一换。

    如今,这个惯例被打破,惠丰和渣打之外的有利银行,即将成为香江银行公会主席,自然引起广泛关注和热烈分析。

    惠丰银行给出的冠冕堂皇的解释是,有利银行自从接受高爵士的领导后,发展一直保持着稳定而优异的势头,成为香江本地银行的典范,领导力日益显现,因此,惠丰决定,把明年的香江银行公会主席任期,让给有利银行,以更好地团结各界,群策群力,共同度过当前的经济发展艰难时期。

    有利银行总经理陈祖泽代表有利银行,做出谦虚的回应,感谢财政司和惠丰、渣打的器重,有利会无比珍视这次机会,不负所托地完成这个具有开创意义的任期。

    作为“新人”,为了降低不确定性和外界的猜测疑惑,陈祖泽还列出了有利银行担任香江银行公会主席后,优先关注的工作方向。

    比如,香江银行公会将会和正府协商,取消银行存款利息税。

    再如,香江银行公会还会检视当前暴露出来的银行运营问题,避免重蹈一九六零年代银行业危机的覆辙。

    简而言之吧,有利银行以谦虚的姿态,明晰的表述,迅速让议论纷纷的外界,对明年香江银行公会的动向,做到了心里有谱。

    这时候,大家再回头审视有利银行将出任香江银行公会主席一事,便会发觉,虽然刚开始有些出人意料,但又在自然而然的情理当中。

    有利银行具备这个资格!

    现阶段,在香江银行界,有利银行是仅次于惠丰、渣打,与恒盛银行不相上下的银行,如果加上在投资银行业务领域风生水起得令人产生深不可测之感的高益银行一系,所组成的高氏银行集团,实力只在惠丰之下。

    再说有利银行提到的,自己上任后,香江银行公会的工作方向,其中的,和港府协商,取消银行存款利息税,堪称让包括香江所有银行在内的利益相关方喜出望外。

    别看港府一直用近乎放任自流的方式,统治着香江,但在关键领域,港府可是重重设卡,保护着自身的利益,银行存款利息税便是其中之一,尤其外币存款利息税,高达百分之十五。

    要是存款利息税真的取消了,那就等于少了一个枷锁。

    不过,陈祖泽对此有些没底,“正府真愿意把这块肥肉吐出来?”

    “你还是没摸清英国人的心理活动啊。”高弦笑了起来,“以前,九七问题遥远,正府自然死死地守着自己的利益;现在嘛,还剩下十几年,再吝啬下去已无意义,还不如痛快地做个顺水人情。”

    “更何况,从香江经济的当前状况来看,银行存款利息税诸如负担、束缚等等副作用,确实日益明显。”

    陈祖泽想了想,还真是这个大趋势。

    高弦指了指面前刚被自己审阅过的几份文件,转而说道:“虽然距离明年元旦还有一段时间,但有些事情已经可以着手了,惠丰同样很关心。”

    “第一,以贷款联盟的名义,询问怡和,偿还贷款,能否按期履行,它可欠了包括惠丰、渣打、有利在内的贷款联盟近百亿呢,这个特殊时期,总该给个明确保证了。”

    “第二,以银行公会的名义,让恒隆银行马上提交最新的运营数据,如果它不配合的话,那就请正府那边的银行监理专员出马了。”

    对于第一件事,陈祖泽不假思索地心领神会,但对于第二件事,他略感疑惑,“老板是觉得,恒隆银行虽然成功应对了之前的挤提风潮,但仍然存在严重问题。”

    高弦点了点头,“高益清算佳宁、益大的资产和债务时,拔出萝卜带出泥地发现,恒隆银行存在贷款异常问题,恐怕已经超过了它自身的资产了。”

    陈祖泽倒吸了一口冷气,香江一九六零年代银行业危机的惊心动魄,还没被圈里人完全忘记,这场危机提供的一个教训就是,如果一家银行倒闭了,那就会发生连锁反应,波及到整个银行业。

    “看来,明年有利的银行公会主席任期,不会轻松了。”陈祖泽有感而发道。

    “恒隆银行只是一家中等规模的银行,就算真的烂透了,只要发现及时,有惠丰和财政司兜底,应该风险可控。”高弦玩味地说道:“恒隆银行的问题可以慢慢查,先去给怡和一个敲山震虎。”

    ……

    得到高弦指示的陈祖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马上联系了怡和那边,话说得非常客气,现在经济如此不景气,所以,贷款联盟非常关心怡和的近况,还债能力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过来一下,做个情况说明啊。

    无可拒绝的怡和副总经理鲍富达,放下电话后,急急忙忙地去找怡和大班钮璧坚,汇报了一番。

    同样心里一紧的钮璧坚,沉吟道:“躲躲闪闪更容易让人生疑,你去吧,尽量往后拖。”

    鲍富达无奈地领命,硬着头皮,来到有利银行总部,见到了陈祖泽,鼓起勇气,装波伊道:“怡和家大业大,一向信誉卓著,是银行界的金牌客户,陈生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吗。”

    陈祖泽淡淡一笑,“如今这个时期,银行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前段时间恒隆银行不就经历了一波挤提风潮,而且,银行公会正准备推出以资本充足比率、贷存比率为主的全新审查制度。”

    鲍富达大咧咧地哼了一声,“恒隆银行怎么可能跟你们这些大银行相提并论,何来苦日子之说。”

    陈祖泽轻咳一声,单刀直入道:“怡和与佳宁合作开发美丽华酒店的那笔贷款,有利可以答应再商量,但贷款联盟的贷款,怡和必须给出保证,惠丰关注着呢。”

    “惠丰?”鲍富达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陈祖泽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不信的话,可以单独去惠丰求证。现在贷款联盟步调一致,并委托有利跑腿。”

    见陈祖泽如此理直气壮,鲍富达哪里还有怀疑,他开始闻到一股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阴森味道。



    其实,陈祖泽和鲍富达的对话,最后就落到了一个具体要求上,即怡和老老实实地拿出运营情况来,当然了,远远不止上市公司财务报表那个级别,好让贷款联盟心里有数。

    鲍富达出乎本能地不答应,因为这对怡和是一种破天荒的羞辱,而且相当于多了个爸爸,事事都要向上汇报,太被动了。

    陈祖泽走完了好话说尽的环节后,脸便沉了下来,“怡和要明白,这不只是作为债权人的有利银行的意思,更是贷款联盟的意思,只不过,我接受委托,来当这个恶人而已。大势所趋,怡和还是不要抵触为好。”

    鲍富达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怡和可是堂堂的香江第一大财团……”

    陈祖泽毫不客气地打断道:“现在未必是了!”

    鲍富达老脸涨得通红,啪地一拍桌子,“怡和家大业大,欠你们几十亿,上百亿,算什么?再说了,主要是新中环地王项目所占贷款比例最大,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那个物业都是一个聚宝盆。”

    “大马不死的神话,你向别人鼓吹好了,我不信这一套。”陈祖泽摆了摆手,“佳宁够大不?可现在能查出来的债务,就超过了一百亿港元,死得不能再透了。”

    “诚然,怡和家大业大,但这么多年以来,其在香江所得利润,大部分都拿去世界各地投资了,仅就香江总部的实力而言,不见得比佳宁强多少,可总体债务水平应该不低于二百亿港元了吧。”

    鲍富达一激灵,断然否认道:“乱讲,哪有那么多,你不要没有根据地胡猜。”

    “所以呢,怡和就拿出最真实的运营数据来,好让贷款联盟对怡和的偿还债务能力充满信心。”陈祖泽玩味地一笑,“如果怡和不配合,始终让外界云里雾里的话,那中环有能力对怡和信用评级做出公正判断的权威机构,可能就要履行自己的业界职责、以正视听了。”

    不用明着提之前佳宁的信用评级被高益评级调低到“CC”后的迅速灭亡,鲍富达就品味出了陈祖泽话里的敲打,甚至威胁的意味。

    可那又怎么样,形势比人强,鲍富达只能收起所谓香江第一财团的架子,妥协道:“这件事太过重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要回去汇报一下。”

    陈祖泽当然看出来了,鲍富达这是在拖延,他也不去点破,只是回了一个“好”,连送的意思都没有,屁股动也不动地看着鲍富达走了出去。

    灰头土脸的鲍富达,回到怡和总部后,马上向怡和大班钮璧坚作了汇报。

    “真是欺人太甚!”钮璧坚也恼火得拍了桌子。

    鲍富达沉吟道:“看样子,还能拖一阵子,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破局了。”

    “正在想办法周转。”钮璧坚点了点头,“一个是继续暗中接触银行,争取贷款;再则就是,怡和变卖一些资产。”

    鲍富达沉吟道:“现在银行利率这么高,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长时间,就算能够贷款,也是饮鸩止渴;倒是变卖一些资产,更为有效,只怕现在经济不景气,买家也不敢接手。对了,美丽华酒店侧翼那个项目,有人接手吗?”

    钮璧坚摇了摇头,“二十八亿的烂摊子,难办啊,我们的投入,只能先压在那里了。为今之计,还在于熬,等熬过去了这个该死的经济衰退期,便能缓过劲儿来。”

    “所以,现在你的工作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债权人们周旋,竭尽所能地拖下下去。”

    这个工作可不好干,但集团分工如此,鲍富达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他建议道:“陈祖泽以贷款联盟的名义,要怡和的运营数据,不如分批次给一部分,这也有助于增加拖延效果。”

    钮璧坚难得地笑了起来,“这样也好,先让他们陷入数据的汪洋大海里。”

    ……

    还别说,怡和的这一套把戏,确实有效果。

    鲍富达先是推三阻四地拖了一阵子,然后不情不愿地,稀稀拉拉地、隔三岔五地送一些文件到代表贷款联盟行事的有利银行,煞有其事地汇报,这些都是最新的第四季度运营数据,绝对真实,还没来得及整理呢,云云。

    陈祖泽看透不说透,怡和想拖着就拖着呗,反正贷款联盟里不止有利银行一个债主,到时候死的是怡和,现在把脸给足了你,动起手来就众望所归了!

    说起企业数据的分析来,确实极其耗时耗力。

    就拿佳宁商业诈骗案来讲,爆雷好几个月了,到现在才基本梳理清楚,而且还是在惠丰银行的暗中影响下,调查范围缩小后的结果。

    香江警方负责这种案件的部门是商业罪案调查科,论广泛知名度肯定不如廉政公署了,像内地对它的普遍听闻,在“老剧本”里要等到下个世纪,诸如《窃听风云》之类,成江河日下之势的港片上映,才略有所闻。

    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香江商业罪案调查科的实力,早就不像最开始的仅有两名督察、一名警长和两名警员的寒酸了,但仅凭自己,处理佳宁商业诈骗案仍然力不从心。

    毕竟,这么庞大的商业案件里,不仅人物关系错综复杂、隐晦难辨,资金往来的套路和手法,也堪称眼花缭乱,非专业人士不明其意。

    因此,香江商业罪案调查科外聘了一些会计事务所、投资银行的精英,高益也在提供帮助,进而更早地确定了一些问题。

    这天,高弦便打来电话,问陈祖泽,“恒隆银行提交了资本充足比率、贷存比率方面的报告了吗?”

    “还没有。”陈祖泽回答道:“恒隆银行董事总经理庄荣坤一直以各种借口拖着。”

    “这种疖子必须趁早挤了,免得误了我的大事。”高弦叹了一口气,“通过审查,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了,恒隆银行贷给已经被清盘的了大来财务信贷公司一笔八亿港元的款项,另外,恒隆银行的董事们,还以超低抵押,从恒隆银行借了至少两亿港元,加上之前恒隆银行对地产行业的过度放贷,以及不久前的提及风潮,现在恒隆银行的实际存款水平肯定非常之低,随时可能崩溃,产生连锁反应,波及整个银行界。”

    “祖泽,你亲自去一趟恒隆银行,旁敲侧击一下庄荣坤和其他董事,看看烂到什么程度了。”



    恒隆银行在香江华资银行里称得上老资历了,把银号的经营阶段算进来,历史可以追溯到一九三五年。

    一九六零年代,香江银行业爆发危机,港府索性停止了银行牌照的发放,以控制小银行的数量,而恒隆银行赶上最后一班车,拿到了银行牌照,从银号升级成了银行。

    到了一九七零年代,恒隆银行的控制权,落到了以庄荣坤、庄清泉为首的菲律宾华资统一机构手上,并不一直维持到现在。

    论规模,恒隆银行不算小,目前在香江拥有二十八家分行,属于中等规模了,进而要真出了事,其破坏力,可不是现阶段此起彼伏地倒闭的财务公司能相提并论的。

    接到高弦指示的陈祖泽,提前联系了恒隆银行董事总经理庄荣坤后,便前往恒隆银行总部。

    庄荣坤倒也没有倚老卖老,和李海光等其他董事,亲自到门口迎接了陈祖泽,可谓礼节十足。

    毕竟,现阶段,惠丰、渣打、高益、有利、恒盛属于香江银行界的核心圈子,恒隆银行的地位要从后排找,何况目前它的形势还处在风雨飘摇当中。

    心里有数的陈祖泽,不为所动,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道:“银行公会拟增加新的,包括资本充足比率、贷存比率在内的,公开审核指标,恒隆银行迟迟没有行动,是认为其仅仅属于行业要求,不具备法律的威力吗?”

    “有行动,恒隆银行当然有行动了。”庄荣坤连连叫苦地解释道:“但还请陈生谅解,新的数据审核指标,需要一个适应和接受的过程。不过,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拖累元旦有利就任银行公会主席这等大事。”

    陈祖泽失笑道:“庄生此言差矣,搞得好像,有利为了形象工程,这才给同行们凭空添了很多麻烦。”

    庄荣坤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却不像刚才那样极力澄清,连生意场上的新丁,都能看出代表什么意思了。

    目光依次掠过庄荣坤、李海光等恒隆银行董事,注意到他们都是同样的反应,陈祖泽不由得暗怒,这帮滚刀肉还真是鼠目寸光,死不足惜。

    想到这里,陈祖泽硬绷绷地扔出了一句,“各位无需为元旦有利就任银行公会主席时,没有拿出手的东西操心,还是想想,恒隆能不能安然活到元旦吧。”

    庄荣坤、李海光这些人当即脸色一变,会客室内的气氛随之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庄荣坤努力放缓声音,试探道:“陈生此言何意?”

    陈祖泽不答反问道:“庄生可以告诉我,目前恒隆存款余额是多少嘛?”

    庄荣坤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后,干笑着打起了太极,“陈生先去问惠丰这样的问题,如果能马上得到答案,那我也立刻奉上答案。”

    陈祖泽并不纠缠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前不久被清盘的大来财务信贷公司,和恒隆有一笔八亿港元的贷款吧,是不是已经成了坏账?而庄生和李生,还是大来财务信贷公司的董事?”

    庄荣坤当即哑口无言,李海光惊疑不定地打听道:“陈生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益大被清算过程中,拔出萝卜带出泥地让恒隆银行的问题浮出水面。”陈祖泽摇头叹息,“我这次过来拜访,一片好意,希望各位如实交底,以便处置恒隆将要爆发的危机。”

    庄荣坤这时候接话道:“多谢陈生的好意,恒隆的运营,目前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比如之前的挤提风潮,但局面还没有坏到爆发危机的地步,我们有能力自己解决。”

    陈祖泽微微皱起眉头,如果恒隆银行只是单纯地经营不善,庄荣坤、李海光这些恒隆银行的董事,不至于如此的态度,应该是他们的屁股都不干净,害怕继续拔出萝卜带出泥地被发现违法行径。

    大家正各怀心思地沉默着,陈祖泽的助理失礼地闯进来汇报道:“陈生,高爵士请您回去召开紧急会议。”

    说到这里,助理凑到陈祖泽的耳边,进一步放低声音道:“刚刚,恒隆的票据结算银行渣打,决定拒绝恒隆一张十一亿八千万的支票,并向银行公会做了报备。”

    陈祖泽瞥了一眼还一无所知的庄荣坤、李海光等人,不动声色地起身告辞。

    见陈祖泽走了,李海光松了一口气,吐槽道:“和恒盛的何添比起来,高弦真不怎么样,看看他带出来的陈祖泽,多盛气凌人,哪有和气生财的样子。现在有利还不是银行公会主席呢,估计到时候会更加飞扬跋扈。”

    庄荣坤可没有嚼舌头根子的兴致,他本能地感觉,陈祖泽匆匆告辞,透着古怪,尤其陈祖泽回头看的那一眼,怎么感觉像是对临终之人悲悯地告别呢。

    还没琢磨明白呢,一个亲信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汇报道:“渣打刚刚通知,拒绝结算那张十一亿八千万的支票。”

    “什么?”刚才还有心思嚼舌头根子的李海光,吃惊得碰倒了面前的茶杯,水在桌面上流得到处都是,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根据《香江银行公会票据交换所条例》的规定,银行公会全体会员银行,即持牌银行的票据交换、结算和转账,均须在银行公会的票据交换所进行。

    在这个体系里,最牛掰的角色是位于最顶层的管理银行,自然由香江准中央银行——惠丰出任;然后下面是惠丰、渣打、有利、中银、花旗等等结算银行;像恒隆银行这种角色,属于次级结算银行,必须到结算银行开设账户,才能结算。

    现在,恒隆银行的结算银行渣打,拒绝了恒隆银行的支票,毫无疑问,肯定是认为恒隆银行出了严重问题,不想提供支持了,几乎是宣判了恒隆银行的死刑。

    庄荣坤颓然道:“我说陈祖泽走的时候怎么透着古怪呢,他应该是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从有利就任香江银行公会前的活跃来看,陈祖泽肯定是想搞大事情。”李海光满脸焦虑,“恒隆不会被抓一个典型吧?怎么办?”

    “为今之计,恒隆只有自救一条路了。”庄荣坤环视着众人,“诸位股东,是时候放弃各自的小算盘,向恒隆注资了。毕竟,恒隆的窟窿,大家都心里明镜一样。”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众人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纷纷避开了庄荣坤的目光。

    甚至有人嘀咕道:“现在谁的资金流不紧张啊!何况大家就算肯注资自救,但相对于那个窟窿,恐怕是杯水车薪。再说了,从恒隆里提钱最多最勤的人,又不是我。”

    李海光脸红脖子粗地一拍桌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得,自救还没有眉目呢,开始内讧了!



    陈祖泽回到新华人行,才走进大厦,便迎面遇到了高弦。

    “正好,一起走。”高弦做了个手势。

    等在车上坐好后,陈祖泽问起了正题,“老板,不是您召开会议?”

    “是财政司和银行公会召开的紧急特别会议。”高弦回答道:“恒隆银行的情况基本清楚了,要不然,渣打也不会闻风而动地拒绝结算恒隆银行的票据,中银那边应该也会如此,这里面的风险太大,谁都不想被当成傻子地拖下水。”

    “对了,你刚才去恒隆银行,有什么收获?”

    “庄荣坤、李海光这些人,还抱着侥幸心理,期待度过当前难关呢,能拖延就拖延,能遮掩就遮掩,应该他们本身有违法操作,害怕外界一旦介入恒隆银行的事务,会东窗事发。”陈祖泽摇了摇头,把自己在恒隆银行总部的所见所得,讲了一遍。

    “要是真能遮掩过去,就好了!”高弦哼了一声。

    今年堪称香江地产业和股市的黑暗时期,全盘崩溃的全盘崩溃,一跌再跌地一跌再跌。但这不算完,目前港元贬值之势眼看着再也控制不住了,港元和美元的汇率破七时间不会超过明年元旦,进而明年将无可避免地像“老剧本”那样,港元面临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

    在这个香江金融不破不立、重铸秩序的特殊时期,必须集中全力做事,而像恒隆银行这种疖子,还是早点挤了好,免得越忙的时候,越是添乱!

    不过,如何处置恒隆银行,可是个大学问,这里面不但体现香江银行公会的态度,还有港府的立场。

    陈祖泽也想到了这一层,“这个时候,应该惠丰出面了吧?它即使因为被米国海丰银行不断抽血,但不至于没有了无限度支持恒隆银行的资金。”

    高弦笑了,“确实,虽然现在惠丰手头有点紧,以至于对怡和欠贷款联盟的钱很在意,但还不至于拿不出几亿到几十亿港元的现金,帮助恒隆银行度过难关,可问题在于,自从收购苏格兰皇家银行失败后,加上当下敏感的九七问题,惠丰的心思变得微妙了啊。”

    陈祖泽稍加思索后,恍然道:“您的意思是,惠丰对于香江准中央银行这个角色,有些扮演够了?”

    “准中央银行的特殊地位,给惠丰带来了数不尽的好处,但也影响了惠丰业务国际化三角凳策略在欧洲的落实。”高弦点了点头,“就拿英国那边来讲,对九七后惠丰继续担任香江准中央银行充满疑虑。”

    “现在,惠丰以香江准中央银行的身份,处置恒隆银行了,那还有恒隆银行这样的疖子被发现,怎么办?继续照样处置,那就无形中让欧洲银行认为,惠丰不但存在九七问题的不确定性正治风险,还被香江准中央银行身份拖累,进而接受惠丰的收购,可能得不到想要的好处。”

    陈祖泽叹气道:“这一百多年,惠丰在香江获利无数,理应对香江忠贞不二,如果真要抛开香江准中央银行的责任,那就太令人寒心了。”

    高弦悠悠地说道:“指望鬼佬把香江当成可以死后埋骨的家乡,去效忠,去维护,是个奢求,这里只是他们追逐利润的生意场,交换情报的自由地而已,大任还得我们来挑。”

    陈祖泽两眼放光道:“老板,我们的大事,真能成功吗?”

    高弦豁达地笑了起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放轻松,更能处于最佳状态。”

    他们一路聊着,很快便到了目的地,见到了港府财政司彭励治,恒盛银行总经理易伟国,以及渣打银行、香江商业罪案调查科等等方面的代表。

    陈祖泽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这倒不奇怪,一九六五年一月,明德银号发出约值七百万港元的美元支票,结果遭到拒付;当消息传出后,大量存户涌来提取现金,令明德银号陷入无力应对的困境;而挤提风潮又迅速扩展开来,其它银行陆续被波及,就此,一九六零年代香江银行业危机爆发。

    当前由恒隆银行触发的紧张局势,和那时候非常相似,大家能轻松才怪了。

    “抱歉,抱歉,我们来晚了。”高弦一边告罪,一边坐到了易伟国的身边。

    “不算晚,人没到齐,沈弼爵士还要等一会才能赶来。”易伟国低声介绍道。

    高弦微微颔首,瞥了一眼那边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正在给财政司彭励治解释什么,“看来财政司也意识到了恒隆银行问题的严重性。”

    易伟国面露苦笑,“以正府一向奉行‘积极不干预’政策的作风,最终还是要我们银行界去具体处置。”

    说话之间,惠丰银行大班沈弼一脸晦气地走了进来,坐到了财政司彭励治的身边。

    很快,财政司彭励治放下正在看着的文件,环视四周后,开口道:“会议开始,先请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代表简要介绍一下情况。”

    其实,大家来之前,都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但全面详尽地听取报告也有必要,何况还能提供一个思考的缓冲。

    然后,也没人单纯地问渣打的人,怎么拒绝恒隆银行的支票,导致危机隐现,财政司彭励治直接明确要求道:“为了避免重蹈一九六零年代银行业危机的覆辙,请各位尽快拿出解决方案,防止明天消息传开,恒隆银行再次遭到挤提,拖累到整个银行业。”

    现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弼的身上,因为惠丰是香江的准中央银行嘛,这时候就应该履行义务,站出来宣布,惠丰无限量支持恒隆银行,接着在这个基础上,对恒隆银行的责任人,该追究的追究,直至处理完毕,给公众一个交代。

    眼里露出嫌弃神色的沈弼,沉默了一会后,缓缓开口道:“既然财政司提到了一九六零年代银行业危机,那我也说说其中的经验教训。”

    众人不由微微一愣,不知道沈弼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高弦则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心里嘀咕,看来有出人意料的节目啊。

    沈弼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场银行业危机是香江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银行业危机,从事后检讨来看,之所以那么严重,一个主要原因是,时任财政司郭伯伟爵士奉行‘自由放任’的政策,进而正府行动得不但速度慢了,而且力度软了。”

    见沈弼突然把矛头指向港府,财政司彭励治略显尴尬,其他人则更愣了,这位惠丰大班,想干啥?



    在场众人听沈弼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大堆,针对一九六零年代香江银行业危机的,总结经验教训之语后,终于开始回过味来,感情这次惠丰有点不乐意给恒隆银行提供无限度支持啊。

    陈祖泽望了高弦一眼,心悦诚服地想道:“老板对惠丰这帮人的了解,还真是透彻,沈弼还真有撂挑子的意思。”

    同样明白了的财政司彭励治,有一种被突然袭击后的发懵感觉。

    港府、惠丰、怡和、马会是香江殖民地时期的传统四大顶级实力,相互之间总要给些面子,尤其这个特殊时期,对于惠丰这种特殊存在,港府官员说话都要小心翼翼,何况,彭励治并非资深公务员出身,而是从商界转入政界。

    定了定神后,财政司彭励治强忍着心里的不悦,问道:“沈弼爵士,依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呢?”

    沈弼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恒隆银行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经营方面的冒进,还有高层人员的违规操作,只有正府出面接管恒隆银行,才能真正迅速有效地稳定事态,并对银行界的歪风邪气形成威慑。”

    港府接管恒隆银行,那就是意味着港府要拿出一笔可观的资金来,帮助恒隆银行周转,以度过当前的经营危机,但这笔钱从哪里来?

    今年港府财政已经出现赤字了,同时官地拍卖也无人问津,库房根本不敢乱动;那就只能打外汇基金的主意了,可动外汇基金,也是要很多说法的。

    想到这里的财政司彭励治,看了看其它银行的代表,期望别家银行勇于担当,对恒隆银行提供支持。

    这不开玩笑吗,惠丰这个香江准中央银行都缩了,谁还愿意去当那个冤大头啊!

    于是乎,众人非常默契地纷纷避开了财政司彭励治的目光,那场面岂是一个意味深长聊得。

    高弦的目光倒是没有刻意避开财政司彭励治,当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他微微点头示意。

    财政司彭励治不由心中一喜,连忙放下平日的面和心不和,满是热切地问道:“高爵士有何高见。”

    高弦也不客套,直白地回答道:“我认为,刚才沈弼爵士的建议,非常有理,只有正府亲自出面,才能最有效地处置恒隆银行危机。”

    得,不但没请来援军,还多了一个为沈弼摇旗呐喊的奥援。

    感觉到了现场气氛里的“大势所趋”后,财政司彭励治迟疑道:“可是,这有违正府长期奉行的,不干预市场的政策。”

    高弦现在最不愿意听什么“不干预”的政策了,因为这基本就是一个噱头。

    过去。英资控制了香江经济的方方面面,其利益很难触动,港府自然是“不干预”,还能“偷懒”。

    港府要真“不干预”,之前为什么把霍应东收拾得那么狠,什么星光行、货柜码头等等,全都泡了汤,搞得霍应东只能韬光养晦,直到米国总统尼客松访问中国,英国跟进,将双方外交关系提升到大使级,处境才开始改善。

    再说金融方面,之前港府还不是管制了黄金、外汇等等重要资源,直到一九七零年代,迫于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导致国际金融形势剧烈变化,才逐项放开。

    高弦越来越不待见“不干预”政策滥用的最主要原因,还是香江的货币政策。

    港元贬值的时间可不短了,现在兑美元的汇率眼瞅着就破七了,可港府却迟迟不采纳高弦的货币方案,没有真正有效的动作,恐怕“不干预”是假,以此为筹码去影响英国和中国的谈判才是真。

    现在,惠丰有撂挑子的意思,不愿意为恒隆银行提供无限度支持,并鼓动港府出面,接管恒隆银行,这在高弦看来,分明是让港府的“不干预”政策开始松动的机会。

    只要港府“破例”了,那下次就会不得不“依例”,进而有助于高弦让港府按照自己的货币政策改革方案,解决港元贬值的危机。

    于是乎,出现了高爵士站在沈弼一边的景象。

    “随着时代的日新月异发展,金融形势也发生了各种全新变化,,政策也要变通嘛。”高弦不动声色地把皮球踢给沈弼,“沈弼爵士,您觉得呢?”

    沈弼怎么可能反对,连连点头道:“对啊,这么多年了,《香江法例》修订的少吗?”

    说说到这个份上,财政司彭励治便相当于被堵在了墙角,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

    他沉默道:“正府全面接管恒隆银行的话,专业人才严重不足啊。”

    见财政司彭励治“认命”了,沈弼适时送上人情,“财政司无需担心,正府全面接管恒隆银行后,专业人才可以由惠丰信贷部提供,绝对称职。”

    “好,就这样了。”财政司彭励治作出决定后,也开始行动果断起来,布置工作道:“我这就去向财政司和督宪会禀报此事,紧急召开立法会;你们帮我尽快起草一份《恒隆银行接管条例》,,供立法会程序所需;商业罪案调查科牵头,马上到恒隆银行总部,控制其高管,全面接管恒隆银行。”

    实现了各自目的沈弼和高弦,自然恭敬地带头连声答应着。

    ……

    恒隆银行总部这边,庄荣坤、李海光等人,正七嘴八舌地讨论,股东们如何向恒隆银行,已解决当前的困局。

    可惜的是,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根本拿不出一个结果来。

    其实也不奇怪,这些只想着法地,把恒隆银行的超低抵押贷款装进自己口袋的家伙,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为了弥补未结算账户的净损额,把一张十一亿八千万港元的支票,送到渣打去透支了。

    这些人那一边讨论着,一边等着中银那边是否愿意结算的消息,可却迟迟收不到结果,最后便意兴阑珊地打算作鸟兽散了。

    突然之间,数辆打着双闪的警车停在恒隆银行总部楼下,然后一大批警员冲了进来,分别控制职员和各种文件。

    听到动静的庄荣坤,刚率众从会议室里出来,便被一名高级警司堵了个正着,“各位,请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