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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隆银行之所以被如此不客气地迅速控制,那是因为其商业犯罪实锤了,商业罪案调查科从高益聘请的顾问,马不停蹄地查看了恒隆银行的账目,以供正在编写的《恒隆银行接管条例》参考。

    财政司彭励治这边进展同样顺利,辅政司夏鼎基和港督尤德听到汇报后,不敢怠慢,随即召集立法局会议。

    在香江被殖民统治的相当长时间里,立法局更像一个摆设,远远不如行政局有实权。当然了,现在英国已经开始通过立法局掺沙子了,其地位被不断提高。

    但这一次立法局会议,还像过去一样,走个过场,主要是为调用外汇基金,寻找足以经受住外界议论的支持。

    夜色当中,位于港岛中环下亚厘毕道的中区正府合署内北端的港府立法局会议厅,灯火通明,议员们正在按照立法局的工作流程,听取财政司彭励治二读《一九八二年恒隆银行接管条例》。

    简单来讲,对于惠丰撂挑子,迫使港府动用外汇基金,接管恒隆银行,港府立法局的议员们,不乏反对之声,比如,认为此举有违正府长期奉行的不干预传统;再如,认为外汇基金不应该被如此滥用,等等。

    总而言之吧,一场辩论少不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太耽误时间,甚至于拒绝通过《恒隆银行接管条例》,最终导致香江银行业危机发生。

    财政司彭励治二读《恒隆银行接管条例》过程中,有工作人员递上来一份薄薄的文件,引得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扫了几眼,随即便皱起了眉头。

    等二读完《恒隆银行接管条例》后,财政司彭励治拿起这份文件,补充道:“各位议员,商业罪案调查科搜查了恒隆银行总部,根据最新的账目审查初步结果显示,恒隆银行存款余额为负,应该不低于三亿港元。”

    本来还打算各抒己见、长篇大论的议员们,顿时哗然,恒隆银行竟然烂到如此程度了!

    财政司彭励治晃了晃手上的文件,继续说道:“同时,有超过两亿五千万港元的款项,被恒隆银行的董事们,及其关联机构,以不合理的极低抵押,分多次贷走。”

    “另外,恒隆银行在账目处理上,有意掩饰了,贷给已经被清盘的大来财务信贷公司八亿港元的坏账。”

    说到这里,财政司彭励治放下文件,总结道:“各位议员,各种证据表明,恒隆银行的问题,并非单纯地经营不善,而是掺杂了大量商业犯罪行为。”

    “所以,只有正府马上出面,接管事实上已经陷入困境的恒隆银行,才能最有效地处置恒隆银行危机,避免整个银行业受到波及。”

    显而易见,议员们大受震动,进而辩论的焦点,已经并非港府是否应该亲自下场,接管恒隆银行了,而是更具体地如何处置恒隆银行。

    这其中就包括,港府不能一直接管恒隆银行吧。

    财政司彭励治给出的回答是,等恒隆银行经过整顿,由亏转盈后,正府便以合适方式,将其交给市场。

    ……

    同样在中区正府合署内,位于东座的行政局办公楼里,高弦也忙个不停,正和沈弼筹备成立新的恒隆银行董事会。

    惠丰虽然撂挑子了,但沈弼不能真的“自私”到底,起码的义务,还是要尽一下的。

    新恒隆银行董事会的成员,来自港府财政司、惠丰银行、有利银行,为首者自然是港府财政司,至于新的恒隆银行总经理,则由惠丰银行从信贷部派人出任。

    有利银行之所以参与收拾恒隆银行的烂摊子,并非为了看得见的进账,再说了,恒隆银行都烂成这副模样了,哪里还有钱可赚,而是注重“话事”的资格。

    事实上,这个参与“话事”的资格,不是随便谁想要就有的。

    虽然沈弼和高弦非常默契地没提,高弦旗帜鲜明地站在惠丰一边,支持港府出面接管恒隆银行,但沈弼还是相当领情的,做为一个小小的回报,建议有利银行加入新的恒隆银行董事会。

    以沈弼、高弦为首的这些人,正商量着恒隆银行被港府全面接管后的具体办事章程,负责观察港府立法局会议厅内进展的人汇报,财政司彭励治三读《一九八二年恒隆银行接管条例》,获得通过。

    不得不说,这个效率称得上火速了,高弦和沈弼虽然认为这件事的进展应该会很快,但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把。

    过了一会,财政司彭励治亲自带着被三读通过的《恒隆银行接管条例》最终版本,过来了。

    高弦快速浏览了一下,发现总体上变化不大,比如为了挽救恒隆银行,港府通过外汇资金,马上为恒隆银行注入三亿港元。

    财政司彭励治见沈弼、高弦亲自坐镇,把港府全面接管恒隆银行的具体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大为满意,先前憋在心里的闷气,基本散了。

    说白了,港府出钱、银行界出专业人才这个结果,变为既成事实了,再去纠结,毫无意义。

    财政司彭励治长出一口气道:“恒隆银行这场危机已经被消弭于无形当中了,对了,还差明天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但已是细枝末节了。”

    大家连声附和称是,高弦则在心里嘀咕,果然火候不够啊,那就事不算完,有利银行就任自己的第一个香江银行公会主席,需要一个起点更低的环境,要不然,怎么显示出来,受命于危难之时的力挽狂澜呢!

    ……

    转过天来,一场恒隆银行的新闻发布会,震惊了全港,港府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面接管恒隆银行。

    随着时间推进,各种细节陆续浮现,旧恒隆银行的董事会被一窝端,恒隆银行的控股公司——统一机构被除牌、清盘,不难想象,这里面的问题,有多么严重了!

    万幸的是,恒隆银行的储户们没来得及恐慌,现在也没必要恐慌了,毕竟港府都出面给恒隆银行兜底了。

    各路媒体大加赞扬港府出手果断,及时处置了恒隆银行,避免了银行业危机后,纷纷发出慨叹,一九八二年的下半年,可真世道艰难啊,佳宁诈骗案,股市暴跌,地产业崩溃,恒隆银行危机,一件接着一件,让人喘不过气来,好在今年快要过完了,希望明年一切转好。

    高弦注意到媒体的这种情绪后,暗自不屑,疖子何止佳宁集团、恒隆银行,手术还没结束呢!



    毫不夸张地讲,这种针对香江银行业“挤疖子”的手术,高弦不愿意结束,那它就得按照高弦给定的节奏,进行下去,因为经过之前数年的香江经济过热时期,香江银行业可谓沉疴积弊,只要拔起萝卜,便自然而然地带出了泥,连位于这个体系最上面的惠丰银行,都察觉不到形势被高弦所用的异常。

    这不,随着对恒隆银行的整顿,又一部分关键情报,汇集到了高弦的手上,加上高弦本身具备的“信息不对称”优势,高弦已经可以确定,下一个“疖子”也应该挤了,否则的话,对香江银行业造成的危害,更大!

    之所以如此确定危害更大,那是因为,这家银行可不是恒隆银行能比的,其在香江本地银行里,排名进入前五,仅次于惠丰、有利、高益、恒盛。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挤这个“大疖子”的同时,还要更多通盘考虑。

    易慧强把要去妹妹易慧蓉那里度假的易家老老小小送上飞机后,来找高弦,正好看到高弦端详着一张报表出神。

    “高爵士该不是被难住了吧?”易慧强打趣道。

    高弦把报表推给易慧强,“你瞧瞧,能不能发现什么问题?”

    易慧强拿起报表,见是恒隆银行的一份票据统计,其中有几笔海外信托银行的美元支票背书转让,被打了记号,这显然是高弦关注的地方。

    “不就恒隆银行轻松赚了一小笔嘛,我可发现不到什么问题。”易慧强笑着摇头,激将道:“挺正常的,我不信就凭这么点信息,你能找出异常。”

    “你发现不到什么问题就正常了,这正是这几笔业务往来想要的效果。”高弦回答道:“我已经让人借助商业罪案调查科,问过庄荣坤了,他对此也没太在意,只能说违规的事情做多了,就习以为常地麻木了。”

    易慧强的胃口一下就被吊起来了,催促道:“快讲讲,里面有什么猫腻?”

    高弦徐徐说道:“这些美元支票来自为港人提供移民服务的多明尼加财务公司,老板叫叶桩岭,是在今年去世的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主席张明添的好友。”

    “应该就是凭借这个交情,这几张美元支票被叶桩岭送到海外信托银行贴现,而刚好在张明添生前,这几张美元支票又背书转让给了和海外信托银行关系密切的恒隆银行。”

    “张明添去世后,张氏家族外的黄长赞,接任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主席,但在海外信托银行担任董事会副主席的庄荣坤弟弟庄清泉,却和张氏家族发生了矛盾,被排挤出了海外信托银行,相应地,张氏家族退出了恒隆银行。”

    “就是在这种双方闹掰的情况下,这几张美元支票又从恒隆银行转让回了海外信托银行。”

    易慧强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多此一举,是为了掩盖什么,只不过张家和庄家闹掰了,不好继续了?可是这样,最多涉嫌假账啊。”

    说到这里,易慧强提醒道:“海外信托银行的实力远超恒隆银行,整个集团拥有海外信托银行、工商银行、华人银行三家持牌银行,另外还有两家财务公司,我记得张明添生前吐露过,海外信托银行总资产超过一百二十亿,存款额超过三百亿。”

    高弦玩味地笑了笑,“是海外信托银行自己作死,正好拿来做垫脚石。”

    易慧强好奇道:“你就那么确定,仅从这点小事便能推断出,海外信托银行像恒隆银行那样,烂透了?”

    “我对海外信托银行的了解,远比你想象的多。”高弦悠悠地说道:“让我费思量的是,怎么自然而然地让海外信托银行向公众现出原形。”

    “这确实是个技术活儿。”易慧强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要知道,自今年下半年开始,香江商界和银行业的盖子不断被掀起来,都那么浑然天成。

    先说佳宁商业诈骗案,只能怪陈松清吹牛成习惯,最后嘴上没把门,把去年的净利润吹上了仅次于惠丰的二十亿,可不但说好的分红泡汤了,还要供股集资,结果被高益评级一个信用降级,打出了外强中干的原形。

    再说恒隆银行,纯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调查佳宁及其影子公司益大的时候,查到了有恒隆银行两位重要董事担任董事的大来财务信贷公司,进而拔出萝卜带出泥,恒隆银行想藏也藏不住了。

    现在,海外信托银行的情况类似,因为恒隆银行落网,而渐渐露出马脚。

    当然了,只有高弦,才具备如此抽丝剥茧的功力和实力。

    易慧强想了一会,出主意道:“我多少听说了一些,张明添去世后,海外信托银行内斗得非常厉害,张氏家族把海外信托银行视为自己的产业,容不得外人,尤其张明添的夫人吴辉蕊,相当有手腕,以至于成功赶走了董事会副主席庄清泉,想必下一个被倾轧的目标,就是接替张明添,担任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主席的黄长赞。”

    “不如,从这种严重失和入手,让败在吴辉蕊手下的废材们,去揭海外信托银行的短。”

    “思路很好。”高弦深以为然道:“可从那个人开始入手最浑然天成呢?”

    “这我就没谱了。”易慧强摇了摇头,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地连喝了好几口。

    两人正聊着,大哥易慧冲打来电话说,庄清泉突然跑去易园拜访,东拉西扯了半天,最后才说要找易慧强。

    “正瞌睡呢,枕头就送过来了。”易慧强放下电话,嘿嘿笑了起来。

    高弦微微皱眉道:“庄清泉找你做什么?”

    “应该是久仰我急公好义的江湖名声吧。”易慧强面露得意之色,“钟家对我感恩戴德,没有我的斡旋,面对愤怒的债权人,钟正文应该会在看守所里挂掉,钟家没准要睡大街,想必正四处奔波地往外捞哥哥庄荣坤的庄清泉,闻声而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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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清泉主动来找易慧强,属于病急乱投医,赌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话说来,这总比求星象堪舆,甚至各色龙王靠谱。

    易慧强见到庄清泉的时候,可不像大哥易慧冲那样客气,“庄生啊,平时我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你突然找我干什么?”

    庄清泉陪笑道:“我想劳烦二爷帮个忙。”

    易慧强乐了,“庄生,我在家族里就是一个大闲人,在易氏集团的地位,还不如我那几位堂兄弟,你有事情的话,应该找我大哥啊。尤其现在,我爸去度假了,他当家作主。”

    “二爷太谦虚了,只是兴趣和着重点不同而已。”庄清泉恭维道:“易氏家族是香江顶级望族,到了您这一代同样个个都是人杰,令兄辅佐易爵士管理易氏集团,令妹贵为加拿大国会上议院议员和当地华人领袖,您交友广泛,手眼通天,我们就曾经动过,邀请二爷担任恒隆银行独立董事的念头,可惜,二爷实在太忙,没机会谈及此事。”

    易慧强一直笑嘻嘻地听着庄清泉夸奖自己如何如何了不起,但听到庄清泉最后转弯抹角地提到了恒隆银行,便收起了笑容,不满地说道:“庄生,你这个念头分明是想坑我啊,看看恒隆银行现在什么样子,都被正府全面接管了,我要真是恒隆银行的董事,可惹上大麻烦了。”

    庄清泉叹气道:“如果当初恒隆银行真的成功地邀请了二爷担任独立董事,那在二爷的监督下,恒隆银行便不会走上歧途了。”

    易慧强冷笑一声,“依我看,恒隆银行这个下场,纯属活该,先不说储户存款被掏空的罪行,光是行事作风就不地道。”

    “我妹夫高爵士的有利银行,将于明年接任银行工会主席,这对于香江的华资而言,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可总有像恒隆银行这种阳奉阴违的两面派,嘴上说着恭喜恭喜、支持支持,但在实际上却在拆台,对于有利银行提出的,包括资本充足比率、存贷比率在内的,新审查指标,置之不理,甚至怪话不断,什么还没坐上银行公会主席的宝座呢,就迫不及待地发号施令了。”

    “如今,恒隆银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可见我妹夫的主张,多么有必要了!”

    庄清泉连忙解释道:“恒隆银行绝非两面三刀地拆高爵士的台,实在是当时恒隆银行就已经陷入困境了,一旦公布新的审查指标,便相当于对外宣布,自己陷入经营危机。”

    易慧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庄生,我们说了大半天,我还没搞明白,你专门来找我,所为何事呢。”

    庄清泉欠了欠身,“二爷,想必你知道了,因为恒隆银行的问题,我哥哥庄荣坤被警方羁押,不得保释,只有律师能见到人。”

    “我偶尔听朋友提起过,益大的钟正文要不是有二爷在外面四处奔波,和债权人谈判,处理债务问题,肯定要坐一辈子的大牢。”

    “因此,我想,二爷既然这么有办法帮钟正文斡旋,那说不定也能帮我哥哥庄荣坤减轻刑罚。”

    易慧强不假思索地表态道:“庄生,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有左右司法的本事,我更不想背上妨碍公务的罪名。”

    庄清泉早就料到易慧强不可能来者不拒地当即答应,他锲而不舍地继续游说着,“庄家绝不会让二爷白辛苦一趟……”

    易慧强懒洋洋地打断道:“庄生,你看我像是故意端起架子,伸手要好处的人吗?还是那句话,我可没有左右司法的本事。再者,我虽然四十多岁了,一事无成,不但远远不及我妹夫高爵士,在兄弟当中也属末流,但胜在逍遥快活,不做非分之想,也知足常乐。”

    见易慧强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老子啥也不缺,看不上你的所谓报答,可庄清泉哪肯轻易地死心啊,于是试探道:“二爷,我冒昧地问一句,钟家的境遇应该还不如我们庄家吧,那钟正文是凭借什么条件,劳动二爷四处奔波呢?”

    易慧强玩味地笑了笑,“我之所以帮钟正文,是因为他欠我钱啊,帮助益大处置债务问题,多多少少地能挽回一些损失,相信其他债权人也是这么想的。”

    庄清泉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完全相信的神色,因为道理明摆着,相比于损失,让易家二公子那么劳苦地奔波,不匹配!

    注意到庄清泉这个神情的易慧强,摆出江湖人的做派,继续解释道:“另外,这里面也有点私人恩怨。”

    “陈松清不是大肆宣扬,因为自己没买已经定下意向的高兴大厦,转而买了怡和的金门大厦,所以被眼看着价值十亿生意飞了的高爵士怀恨在心,进而公报私仇地让高益评级给了佳宁非常低的信用评级嘛。”

    “哼,那我就让钟正文配合警方的调查,尽快把佳宁商业诈骗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看看我妹夫到底公报私仇没有!”

    一直察言观色的庄清泉,这回信了易慧强的解释。人嘛,总倾向于摆不上桌面的事情才是真相。

    易慧强端详着庄清泉,打趣道:“怎么,庄生问得如此仔细,是想出了什么足以让我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条件吗?”

    庄清泉苦笑一声,“是我自不量力了,易家是香江的老牌顶级望族,二爷是人中龙凤,所需自然应有尽有,哪里看得上什么报答。”

    见庄清泉露出告辞的意思,易慧强总算展现露出了世家子弟的风范,表达了一番歉意,然后又说道:“庄生,我虽然没有本事帮你的忙,但承蒙你看得起我,所以我愿意试着出出主意,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就姑且讲讲。”

    庄清泉顿时精神一振,“请二爷赐教。”

    易慧强微微颔首,“首先,庄荣坤先生还是应该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这才是争取降低刑罚的最正规途径。”

    对于易慧强这个相当于废话的冠冕堂皇建议,庄清泉耐心十足地连连点头,因为他知道,对方肯定还有主意,那才是重点。

    易慧强目光闪动,沉吟道:“接下来,庄家就要在外面,想想其它办法了。”

    “恒隆银行危机的主要原因,除了诸如在之前的经济过热时期,过度放贷房地产行业等等经营不善决策之外,还有就是股东们把恒隆银行当成自己的钱袋子,想尽名目地以极低抵押,贷走恒隆银行的存款。”

    “其实,这个现象在香江华资银行圈子里,已经是多年的潜规则了,只是庄荣坤先生流年不利,被查到还是大来财务信贷公司的重要董事,而恒隆银行有一笔大来财务信贷公司造成的,高达八亿的坏账。”

    被说到心里去的庄清泉,心有戚戚焉地哀声叹气道:“对呀,这么操作的人,比比皆是,唯独恒隆银行被拉出来鞭尸,我哥哥实在太倒霉了。”

    发现易慧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庄清泉连忙把话拉回来,“当然了,时代不同了,银行业运作规范起来是大势所趋,尤其高爵士的有利银行即将接任香江银行公会主席,这是香江华资的创举,华资理应鼎力支持有利银行的主张。”

    易慧强轻咳一声,“庄生,我是这么想的,庄荣坤先生现在是受恒隆银行‘风头正盛’所累,如果这个时候,有银行被爆出更严重的问题,‘风头’盖过恒隆银行,那积极配合的庄荣坤先生,应该有很大机会,寻找到减轻刑罚的机会。”

    刚才还说香江华资银行圈子违规操作比比皆是的庄清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让问题更严重的银行,去抢恒隆银行的‘风头’,可上哪去找这样的银行呢?”

    易慧强又摆出了江湖习气,激将道:“庄生,难怪你斗不过一个娘们,被人家排挤出了海外信托银行,在应变能力方面,果然有所欠缺啊。”

    庄清泉这下可被戳中了痛楚,今年被张明添遗孀吴辉蕊赶下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副主席的位置,灰溜溜地退出海外信托银行,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介女流之辈,我才懒得和她一般见识,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庄清泉干笑着极力掩饰自己都感觉丢人丢到家的尴尬,然后脑中灵光一闪地转移话题道:“海外信托银行虽然位列香江本地银行前五,但据我所知,运作一点也不比恒隆银行正规,不知道它能不能抢走恒隆银行的‘风头’?”

    易慧强耸了耸肩,切换成“局外人”的姿态,“我哪里知道!庄生曾经是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副主席,理应远远比我更了解海外信托银行的情况,加上庄家过去控制着恒隆银行,两者谁的‘风头’更大,想必最清楚不过了!”

    庄清泉再笨也看出来了,易慧强这是言尽于此了,人家不想卷入进漩涡来。

    但这也足够让四处乱撞运气的庄清泉,看到了一线亮光。他来找易慧强,本来就属于病急乱投医,现在讨得了一个看起来大有可为的主意,当然要死马当活马医了。

    何况被祸水东引的海外信托银行,和自己龌龊不断。

    庄清泉心里恨恨地想道:“吴辉蕊,你可别怨我把海外信托银行的黑材料捅出去,你对我不仁在先,那就不能怪我不义在后。”



    商业犯罪案件的调查和审判过程,远超常人想象地复杂。

    到了年底,佳宁商业诈骗案的调查还无法圆满结束,更谈不上进入法庭审理环节了,而益大的问题则调查清楚了,即将提交给法庭宣判。

    事实上,虽然益大堪称佳宁的影子,但钟正文连从犯都算不上,他也是被陈松清蒙在鼓里,直到最后感觉不对头了,才开始调查陈松清,逼迫陈松清解决益大和自己的关联债务,可惜为时已晚,于是选择跑路。

    得知自己的案子,将于下个月,也就是明年一月份,进入法庭审理环节后,目前被羁押在荔枝角收押所的钟正文,感觉身上又轻松了几分,以至于出去放风的时候,都透着一种悠然自得的架势。

    钟正文毕竟不是社会最底层的平头百姓,加上暗中听了易慧强的话,向警方积极交代关于佳宁的问题,进而得到不少照顾,羁押期间待遇不错,住单间,甚至还能吃上普通级别的西餐,属于这里的特权阶层了。

    最近,钟正文所在的这个区,“搬”进来一个新邻居,即前恒隆银行董事总经理庄荣坤,倒是让钟正文的放风,多了一个聊天的好伙伴,增色不少。

    诸如健康、自由等等常伴身边、习以为常得近乎感觉不到的东西,往往在失去后,其宝贵之处才被意识到。

    庄荣坤刚被关进来的那阵子,有多么不习惯,很好想象,长吁短叹,坐卧不宁。

    钟正文做为过来人,给了庄荣坤不少指导,还别说,效果不错,庄荣坤渐渐地适应了新环境。

    这次放风,钟正文、庄荣坤便又下意识地凑到了一起。

    钟正文打量着庄荣坤的气色,“庄生,这就对了,事已至此,就要看开一些。”

    庄荣坤点了点头,“钟生一脸轻松,你的案子应该有眉目了吧。”

    “快去赤柱监狱那里住了。”钟正文感慨道:“庄生,你说奇怪不,之前跑路的时候,我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等被水警抓到后,反而心里安稳了;现在知道案子要提交给法庭审理了,简直是平静无波。”

    庄荣坤笑了笑,他比钟正文进来的时间晚得多,在外面自然消息灵通了,多多少少知道关于益大和钟正文的事情,包括实锤和传闻。

    说句老实话,庄荣坤对于钟正文跑路,让儿子陷入父债子偿去蹲大牢风险的行径,非常鄙夷,只不过,现在大家属于难兄难弟,就没有必要较真了。

    于是,庄荣坤不置可否地岔开话题道:“钟生应该是有贵人在外面施以援手吧,这也算得上一种造化了。”

    钟正文有些莫测高深地说道:“我被关进来后,就变成一粒棋子了,不听指挥,连在棋盘上停留的资格都没有,谁还会在乎我的死活。”

    感觉到钟正文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那种逃过一劫的窃喜,庄荣坤若有所思。

    ……

    放风的时间极其宝贵,很快便耗尽,庄荣坤无精打彩地返回了自己的“单间”。

    没过多久,庄荣坤接到通知,律师要见他。

    庄荣坤顿时精神一振,随着警员,去见律师。

    “庄生,庄清泉先生托我给你带句话,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尤其涉及到之前恒隆银行与其它银行的合作。反正,人家对我们不仁在先,那就不能怨我们不义在后。”律师直奔主题道。

    庄荣坤打了个愣神,之前恒隆银行与其它银行的合作?那可多了,但要论银行间合作的密切程度,再加上人家对我们不仁在先的限定条件,肯定当属海外信托银行之于恒隆银行了。

    要知道,当初双方可是相互派驻董事,并担任董事会副主席。

    可惜的是,张明添去世后,张家对外人的猜忌日益严重,很快就把弟弟庄清泉扫地出门了,连带着恒隆银行和海外信托银行分道扬镳。

    “清泉还有其它话带给我吗?”庄荣坤沉吟道。

    “没有了。”律师回答道:“庄清泉先生正在为庄生积极四处奔走,我来见庄生,还要帮庄清泉先生印证一个问题,不知道庄生是否仍记得,张明添在世的时候,曾经把多明尼加财务公司的几张美元支票,背书给恒隆银行?在这里面,海外信托银行有没有问题?”

    庄荣坤思索着缓缓分析,“从直觉来讲,这种眼花缭乱的操作肯定有问题,我怀疑这些美元支票的主人,在打支票兑现和贴现的时间差,用后面的支票贴现,去堵前面支票兑现的窟窿,但没有发现切实证据,而且匪夷所思,张明添得多糊涂,才能接受这种把戏,并且再费尽心思地掩人耳目?”

    ……

    不知不觉间,庄荣坤和律师会面的时间也该结束了,而庄清泉很快便知道了哥哥的谈话内容。

    “如果推测是真的话,那张明添的玩法,可比通过极低抵押把银行存款装进自家腰包,高明多了。”庄清泉喃喃自语,“如此比较起来,我大哥被关进去,有点冤啊。”

    过了一会,海外信托银行的内部消息,也传了过来,让庄清泉不由眼前一亮。

    毕竟,庄清泉曾经在海外信托银行担任过董事会副主席,虽然灰头土脸地被张家赶了出来,但只要肯花心思,海外信托银行的最新动态,还是能够扫听到一些的。

    张家把担任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副主席的庄清泉赶走后,又把矛头对准了接替去世的张明添,担任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主席的黄长赞。

    这几天,黄长赞和张明添遗孀吴辉蕊、张明添长子张承忠的矛盾不断升级,具体的表现之一便是,黄长赞有一笔费用,被张家卡住了,今天张家装模作样地让了步,给了百分之三十,越发让黄长赞生气。

    “当初我被张家排挤的时候,你作壁上观,现在轮到你难受了吧。”庄清泉一边暗自幸灾乐祸,一边动身去找黄长赞,好旁敲侧击,甚至煽风点火。

    因为庄清泉有心打探消息,所以一肚子闷气的黄长赞,刚从海外信托银行总部大楼里出来,便被庄清泉堵了个正着。

    见庄清泉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面前,黄长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两人。

    要知道,因为恒隆银行的问题,具有不可推卸责任的庄家,现在的处境堪称众矢之的,进而被不少媒体盯着;再加上庄清泉被排挤出海外信托银行,如果张家发现两人会面,猜忌只会更加严重,导致黄长赞坐在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主席位置的日子越发难过。

    庄清泉才不管这些,他就是故意高调出现在海外信托银行的地盘上,以至于说话都毫不避讳,“黄生,一起去喝茶啊。”

    黄长赞连连摆手,“多谢庄生的盛情,不过,我还有事情,改天吧,我请庄生!”

    庄清泉悠悠地说道:“黄生,我可是看在大家同病相怜的份上,专程过来给你通风报信的,你可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黄长赞心虚道:“庄生要通风报信什么?”

    “警方注意到了海外信托银行的某些异常运作……”玩味地笑着的庄清泉,说话留半截,稍稍一拽黄长赞,便一起坐上了车。而这个情形,正好落在海外信托银行董事,同时也是张家亲信的钟朝发的眼里。

    ……

    在包厢里坐定后,庄清泉先顾左右言其他道:“听说,黄生也遭到了张家的排挤,日子不好过啊。”

    “谈不上排挤,只是有些工作上的分歧而已。”心神不宁的黄长赞,催促道:“庄生,现在说话方便了,就请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庄清泉似笑非笑道:“黄生,你该不是认为,凭借自己和张家一起处理了多明尼加财务公司那笔帐,就真有了共存的基础吧。”

    心里一紧的黄长赞,皱眉道:“庄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庄清泉呵呵一笑,“懂与不懂,没什么关系,反正黄生知道,警方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就行了,我也尽到了朋友的本分。”

    不想和庄清泉过多纠缠的黄长赞,摸清了庄清泉找过来的用意后,便不愿继续耗下去,起身告辞。

    望着黄长赞上了自己的车,庄清泉眼里闪着恨意,“都不是好东西,坐牢一起好了!”

    ……

    黄长赞以为自己和庄清泉的短暂会面很隐秘,第二天若无其事地来到了海外信托银行总部大厦,结果被年轻气盛的张承忠找上门来兴师问罪,“黄叔,该避嫌还是要避嫌地,庄清泉是个什么人先不论,因为恒隆银行问题,庄家现在可是麻烦不断,处于舆论漩涡当中,这时候,你怎么还能往上凑呢?莫非,黄叔和庄清泉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交情?”

    “庄清泉突然找过来,我也莫名其妙。”黄长赞有气无力地解释道:“等到了包厢后,我才弄明白,原来庄清泉是要提醒我,警方已经开始调查多明尼加财务公司那笔帐了。”

    张承忠脸色一变道:“黄叔,你就算编借口,也犯不着提起这件事吧。我可提醒你,在这个秘密上,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要想着拿去和庄清泉谈条件,免得自己先进了大牢。”

    见张承忠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解释,黄长赞别提多窝火了,当即拍了桌子,质问道:“你非要我辞职走人,才肯相信我的解释吗?”

    不成想,张承忠打蛇随棍上道:“黄叔,这可是你自己提出要辞职的。”

    黄长赞顿时面红耳赤,讷讷无言。

    张承忠反过来“安慰”道:“黄叔放心,这些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是主动辞职,我们也要对得起你,还是按照提前退休的流程处理吧。”

    黄长赞好不容易才透过来这口气,冷笑道:“好,我就顺了你们的意思,祝张家的江山千秋永固。”



    PS:出完差,回来啦。!

    ……

    见黄长赞终于服软,肯从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上主动退下来,张承忠喜不自胜,连忙去向母亲吴辉蕊汇报这个好消息。

    吴辉蕊同样非常高兴,丈夫张明添去世后,孤儿寡母最怕什么?自然是这么大的产业,被压制不住的外人觊觎,甚至霸占。现在好了,像庄清泉、黄长赞这种有威胁的外人,统统出局了,张家的这片江山就此稳固了。

    不过,黄长赞不同于庄清泉,其既然决定退位让贤了,那张家也要相应地好生安抚,免得对方真的急眼了,宁可鱼死网破地一起蹲大牢,也要把做假账的事情抖出来。

    于是乎,吴辉蕊、张承忠专门宴请了一次黄长赞,把场面做得很漂亮,比如,决定给黄长赞一个荣誉退休的待遇,总而言之吧,拿出一点可承受的利益,去弥补黄长赞在公司正治斗争中落败出局的失落。

    从表面上看,黄长赞也心平气和了,当场表示,机票已经订好了,下个星期自己就到米国养老去了,交接方面尽可能配合就是了。

    见黄长赞“说走就走”,如此洒脱,吴辉蕊、张承忠都颇感意外,可这也让他们更加放心了,双方隔着这么远,黄长赞在海外信托银行的残余影响力将会迅速消亡,有利于张家尽快全面掌握局面。

    ……

    对于黄长赞宣布提前退休,外界感觉非常突然,媒体免不了议论纷纷一番,诸如今年海外信托银行此起彼伏的重量级人事调整;吴辉蕊出任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代主席,颇具女强人之风;加上张承忠继续担任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常务董事,海外信托银行的张氏家族产业色彩越来越重,云云。

    收到消息的庄清泉,意外之后,很快便又觉得理所当然了,因为海外信托银行里这种由张家主导的倾轧,堪称传统了。

    张家是马来亚富商,当初张明添来香江创办海外信托银行,需要联合香江本地华资,于是便邀请了曹耀等人入伙;可随着海外信托银行在香江的发展壮大,那些创办人几乎都被排挤走了,进而有了庄清泉的入伙;张明添去世后,张家觉得不好压制庄清泉,便赶走了庄清泉;现在黄长赞主动请辞海外信托银行董事会主席,就是一脉相承嘛。

    想通归想通,庄清泉还是很郁闷的,黄长赞这个家伙,倒是果断,被旁敲侧击了一番,预感到形势不妙后,就毫不留恋地提前跑路了,让自己少看了一场窝里斗的好戏。

    好在,这也恰恰地佐证了,海外信托银行的内幕不简单,虽然如今缺了以内讧形式往外爆发的机会,但不妨碍继续散布小道消息,施加影响。

    事实上,现在,海外信托银行已经凭借一连串的高层变动,帮助因为恒隆银行危机而成为众矢之的的庄家,吸引走了不少关注度,进而庄清泉希望这种效果可以加大。

    庄清泉非常老道,他暗地里煽风点火,并非捕风捉影,抖落出来的素材都属于实实在在一类,包括海外信托银行里因为张氏家族倾轧导致的一连串重要人事动荡,近几年的经营失误等等。

    香江媒体一旦撒开欢,那造势的威力可非同小可。海外信托银行就算实力雄厚,也害怕被媒体渲染出一场挤提风潮,何况海外信托银行目前还外强中干呢。

    对此,张家肯定大为紧张,免不了密议一番。

    因为黄长赞主动请辞,轻松了没几天的张承忠,直犯嘀咕,“妈,你看这些报纸,说得有鼻子有眼,莫非黄长赞不甘心,便偷偷地反咬了我们一口。”

    “应该不是,我觉得,黄长赞是真心认输了,而且这些报道,本质上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只要专业人士肯下功夫分析,便不难发现。”吴辉蕊叹了一口气,“我们完全控制了海外信托一系,相应地,这些问题避无可避,唯有想办法解决。”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张承忠也清楚海外信托银行在具体经营上积累下的严重问题,包括多明尼加财务公司六千多万美元支票无法支付的坏账,之前香江经济过热时期对香江地产业的过度放贷等等。

    对于明尼加财务公司美元支票坏账这件事,海外信托银行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因为一旦公开,除了避免不了一场严重的危机,还会招来监管机构的严厉审查,后果实在难以预料,于是张明添在世的时候,便开始用做假账的手法,进行掩盖。

    至于海外信托银行在之前香江经济过热时期对香江地产业的过度放贷,香江其它银行也存在类似的情况,只是程度有轻重之分而已,倒也算不上必须捂得严严实实的秘密。

    每家银行都有以自己为中心的圈子,在地产业方面,和海外信托银行关系最密切的公司,当属嘉年地产。

    论资历,嘉年地产在香江的同行当中属于老牌了,一九六零年便由彭国珍创办了,和霍应东属于同一代,在一九七零年代初香江股市狂潮中挂牌上市,但接下来却错失了在香江做大的机会。

    因为,嘉年地产把发展重心放到了马来亚,可第一次世界石油危机和全球经济衰退重创了马来亚的出口,进而明显影响了马来亚的房地产业,导致嘉年地产的盈利连年下跌。

    反观香江这边的地产业后起之秀们,则苦心孤诣地一步步扩张着自己的地盘,等到香江经济完全转暖的一九七零年代最后几年,动辄十亿港元规模的项目,都玩得很溜了。

    回过味来的嘉年地产,再把发展重心转回到香江,就有点跟不上形势了,只能先从一些小项目入手。

    到了一九八零年代初以牛市、楼市火爆为代表的香江经济过热时期,嘉年地产觉得赶超的机会来了,于是从现在的角度往回审视,经营便非常冒进了,以至于大潮退去后,嘉年地产开始出现问题,连对投资内地一向很热心的彭国珍,都对内地投资无暇顾及了。

    如果嘉年地产挺不过这一关,那与嘉年地产关系密切的海外信托银行,也必将受到波及。

    张承忠想了想,然后主动请缨道:“妈,要不我去拜访一下彭国珍吧,好直观了解嘉年地产的最新实际情况。”

    “也好。”吴辉蕊点了点头,叮嘱道:“你要注意礼数,彭国珍有资历,有能量,在我看来,只要由他掌舵,嘉年地产的问题就完全可控。”

    张承忠答应过后,便马上出发,但让他心一沉的是,见彭国珍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彭国珍的健康出现了问题,彭家人又讳莫如深。

    好在最后,彭国珍在病房里接待了张承忠,并打保票道:“贤侄尽管放心,嘉年虽然因为之前的地产投资,而在资金周转方面显得紧张,但问题完全可控。我的人脉,你也清楚,随便找找朋友就足以度过难关,等熬过这个行业周期的谷底,便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接不会拖累海外信托,更不会损害嘉年和海外信托的多年交情。”

    见彭国珍如此表态,张承忠还能说啥,何况来之前还被母亲吴辉蕊特意提醒注意礼数,于是短暂地又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

    听了儿子的汇报后,吴辉蕊便没当一回事,转而说道:“为了有效解决海外信托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从整个集团里,挑出华人银行或者工商银行出售。”

    “这几年,中东资本频频来香江安营扎寨,现成的银行和牌照,对其一定很有吸引力。”

    “你尝试着去接触一下,但要注意,尽量保持低调,免得又被媒体抓住,开始大做文章。”

    华人银行和工商银行,都是张明添在世的时候,通过资本运作的方式,收购而来的,现在被出售,倒不至于让张承忠舍不得,于是他便同意了母亲的这个方案。

    可惜,世事难料,张承忠还没物色到满意的买家呢,一个局势变化,让张家心惊胆战起来。

    港元兑美元汇率终于跌破了七比一,因为有高益的例行分析和提醒,这并不足以让人意外,但其来临的速度,和跌势,却大大地超出了预料。

    按照高益的说法,明年元旦后,港元疲软之势,终将导致港元兑美元汇率跌破七比一,港府不能再放任不理了,必须拿出应对方案来。

    可这个分析还是乐观了一些,没等到元旦,港元兑美元汇率跌破七比一,而且明显地继续下行。

    吴辉蕊、张承忠对此哪能不心慌,多明尼加财务公司那六千多万美元支票的坏账,要用港元做假账填坑,本来就应付得异常吃力了,现在港元贬值加速,简直是往伤口上不停地捅刀啊。

    这时候,吴辉蕊的女强人风范再次显现,当机立断地吩咐长子,“大形势越来越糟糕,挑选买家的时候,就别吹毛求疵了。”

    这时候,张承忠开始为出售产业心痛了,可他也没有办法。

    意识到危机越来越近的张家还没行动呢,一个晴天霹雳传来,多明尼加财务公司的老板叶桩岭,被香江警方控制了。



    叶桩岭,乃至多明尼加财务公司,突然被香江警方控制,自然是在高弦的暗中推动下,某些事情得到百分之百证实的结果。

    刚开始,面对商业罪案调查科,叶桩岭表现得很横,就像人们所熟悉的,电影里的那种场景,律师没在场,惜言如金,毫不掩饰地耗时间,以便到点走人。

    甚至在商业罪案调查科层层推进地开始专门询问美元支票问题时,叶桩岭仍然死鸭子嘴硬,其赌的就是,屁股已经都擦干净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嘛。

    可叶桩岭太一厢情愿了,在高弦想要达到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前,香江银行业严重问题全都捅出来的效果的背景下,叶桩岭连保释的机会都没有。

    当商业罪案调查科告诉叶桩岭,警方即将要求海外信托银行配合调查时,叶桩岭就再也装不下去了,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道理明摆着,连海外信托银行都落入警方视线之内了,好几千万美元,也就是数亿港元规模的假账,根本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此时,摆在叶桩岭面前只有两条路,或者开始交代商业罪行,以换取减轻刑罚的可能;或者继续顽抗到底,等商业罪案调查科把更多的实锤证据,呼在他脸上。

    抽了一支烟的功夫,叶桩岭的权衡利弊有了结果,那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先交代一小半,承认有违法使用美元支票这件事,但尽量掩饰坏账规模。

    其实,这个场景有点像教室,学生自以为搞小动作,老师不知道,但实际情况却是,讲台上的老师,看得清清楚楚。

    商业罪案调查科审过多少嫌疑人?叶桩岭经历过几次如此规格的审问?双方根本没有可比性!

    因此,对于叶桩岭的半遮半掩,商业罪案调查科没有急于揭穿,先没有异议地把人羁押起来,审查完多明尼加财务公司的账目再说。

    ……

    高弦这边很快便知道了相关进展,他更稳如泰山。

    因为事态发展被暗中推动到这一步,就无需外力引导了,凭借本身惯性,就能达成想要的效果。

    即香江银行业积弊早暴露早处理,免得拖下去酿成更大的祸患,以及有利银行就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是接了一个烂摊子,干不好只能怪之前惠丰、渣打不行;干好了则表明有利银行能力出众,足以成为常态地和惠丰、渣打,轮流担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

    高弦开始放羊了,商业罪案调查科那边的行动仍然按部就班,连夜审核了多明尼加财务公司的账目,并要求海外信托银行配合警方调查。

    目前在海外信托银行里已经是独掌大权的吴辉蕊、张承忠,别提多惊慌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个坑实在太大了,只要被注意到,被调查得水落石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张承忠出主意道:“妈,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我们以过圣诞节为名,回大马,避一避风头吧。”

    吴辉蕊到底还是一介女流之辈,在丈夫张明添留下的这片基业上搞宫斗,很拿手,但对于如何应付眼前的突发危机,还真是一筹莫展。

    在儿子的不断游说下,吴辉蕊也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拍拍屁股就走也不行,海外信托银行一系毕竟是凝聚了张家几十年心血的经营成果,这么大的摊子,但凡有点念想,都要安排个心腹之人临时看管着。

    吴辉蕊稍加思付,便有了可以信任的人选,当即吩咐道:“承忠,我收拾要带走的金银细软,你去找钟朝发,让他临时担任董事总经理,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打理海外信托的事务。”

    张承忠立刻领会到了母亲的用意,马上去找钟朝发,语重心长地说道:“钟叔,今年我爸爸去世后,我妈妈一直都很悲伤,到年底了,她想回大马平复一下心情,我当然要尽孝,陪她老人家回去。”

    “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麻烦钟叔担任董事总经理,全面主持海外信托的日常工作。”

    钟朝发对张家称得上忠心耿耿,否则的话,也不会被接连逼走庄清泉、黄长赞的吴辉蕊如此信任了,他自然是毫不推辞,欣然领命。

    那边,吴辉蕊收拾好了几个行李箱的金银珠宝和大量现金,和儿子张承忠,坐上飞往马来亚的航班,逃之夭夭了。

    值得一提的是,已经放羊的高弦,压根没为这种事情花心思。再说了,这样效果更好。

    事实也是如此,被蒙在鼓里的钟朝发,一门心思地打理着海外信托银行的事务,包括应付警方对海外信托银行和多明尼加财务公司往来账目的调查。

    短时间内调查清楚全部事实是不可能的,但揭开冰山一角不在话下。

    商业罪案调查科很快便查明,有一百万美元左右的支票,存在严重问题。

    具体来讲就是,叶桩岭没能力兑付美元支票,于是打了个时间差,用后一张支票贴现,去兑付前一张美元支票,而张明添在世时,鬼迷心窍地让海外信托银行贴现了这些支票,最终全部变成坏账,只能用做假账的方法进行掩盖。

    商业罪案调查科这几十年可没闲着,但还是被这种其称为“支票轮”的商业犯罪震撼到了。

    钟朝发不是海外信托银行的董事总经理嘛,理所当然地被提溜了过来,解释一下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开始,钟朝发没把警方的调查当成一回事,只以为多明尼加财务公司做了非法勾当,那与其有业务往来的海外信托银行,配合调查就是了。

    可到了现在,钟朝发终于琢磨过味儿,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海外信托银行恐怕难辞其咎!

    现在警方要解释,钟朝发却给不出解释,只能哭丧着脸表示,自己不知情,这些假账应该都是张明添、黄长赞、张承忠等人炮制的。

    好吧,你才当海外信托银行的董事总经理没几天,宣称不知情,倒也站得住脚,那就找明白人吧,张承忠呢?黄长赞呢?

    钟朝发垂头丧气地回答,“张承忠已经和董事会代主席吴辉蕊回大马了。至于黄长赞,据说退休后就去米国养老了。”

    商业罪案调查科再次被震撼到了,感情人家早就跑了!怎么办,只能一边继续审查账目,一边反复提审叶桩岭。

    说起来,叶桩岭是一个妙人,对自己的“支票轮”手法供认不讳,但谈及涉案金额就没那么痛快了,先是承认有一百多万美元,当然对不上号了,商业罪案调查科已经查出了两百多万美元了。

    叶桩岭又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记错了,大概有五百多万美元。

    商业罪案调查科很快便气急败坏了,还不对,我们已经查出一千多万美元了。

    叶桩岭一拍大腿,对了,我忘了,在股市里亏得那些钱,也是从“支票轮”周转出来的资金,加起来将近两千万美元吧。

    没过多长时间,商业罪案调查科便暴跳如雷了,放屁,我们已经查出三千万美元了,你到底如实交代不?

    叶桩岭干脆耍赖,前几年资金往来那么频繁,我哪记得清楚,你们查吧,多少我都认了。

    ……

    在商业罪案调查科与嫌疑人斗智斗勇的同时,神通广大的媒体,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把“支票轮”案件的来龙去脉,打听得清清楚楚,并争先恐后地报道出来。

    客观而言,就算没有媒体的大肆渲染,全港也都震惊了。

    不难想象,海外信托银行出了这么大的问题,首先会让敏感的储户们,担忧自己的存款,化为泡影,于是一窝蜂地涌向海外信托银行提取现金。

    甚至于,这种恐慌情绪有蔓延的苗头,其它银行也隐隐地出现了挤提的迹象。

    见此情景,庄清泉心里偷乐,看看吧,和海外信托银行的张家比起来,我们庄家就是小巫见大巫啊,我哥哥被抓进去,实在太冤枉了!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港府要哭了。

    海外信托银行是香江第五大本地银行,现在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搞不好就诱发全面银行业危机,而实际上,形势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对于香江的地产业、股市而言,一九八二年是黑暗的一年,眼看着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很多人,尤其是利益攸关者,都不免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震荡又来,香江银行业开始暗流涌动。

    所有在香江本地拥有存款业务的银行,都不动声色地积极应对极可能到来的挤兑风潮,包括高弦的高益银行和有利银行。

    挤兑风潮是一个很微妙的现象,银行不希望率先大肆宣扬,无论是有能力应对挤提,还是恳请储户保持镇定,因为银行稍有引人注意的动作,就会被难以控制地解读,进而触动敏感神经。

    高弦并不担心自己的高益银行和有利银行,毕竟,实力在那里摆着呢,虽然暂时比不上惠丰,但足以和渣打比肩了,而且在几年前强行收购香江置地期间,已经独自应对过一次挤提风潮的考验了,使得在实力之外,面对危机的心理素质和反应机制都堪称完善。

    在这个节骨眼上,高弦认真考虑的是,一旦香江银行业危机爆发,自己的银行应该如何发挥普通商业银行之外的作用,就此奠定香江银行业的领导者地位。

    不过,现在大家都情绪紧张,高氏财团可不能露出终于有我表现机会的兴奋,那样会引来反感。

    于是,高弦特意指点了有利银行总经理陈祖泽和高益银行总经理叶黎成几句,要和群,对外表现得紧张和严肃一些,尤其对有利银行即将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一事,自然而然地表达一下焦虑。

    至于高弦自己,就更低调了,绝不让人察觉到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那种轻松心情,而且他本身也确实有大量事务需要处理。

    比如,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到可预见的明年,香江金融业处在一个特殊时期,高弦基本被这里的事务缠住了,可海外还有大量生意需要处理呢,尤其米国那边。

    因此,在圣诞节前后这段时间,陆续从米国来了三个重要人士,和高弦促膝长谈。

    第一位是尼客松正府时期的白宫新闻秘书兼总统助理罗纳德·泽格勒。

    尼客松因为“水门事件”黯然下台后,经济紧张,根本养不起幕僚团队,而且也没必要了。像罗纳德·泽格勒这样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便由尼客松推荐,来到高弦手下做事。

    高弦的安排是,让罗纳德·泽格勒出任负责管理石油业务的总裁,同时也协助帕特丽夏·赫斯特处理基金会的众多工作。

    经过多年开采,位于墨西哥湾的尤金岛油田已经过了丰产期,罗纳德·泽格勒随之没那么忙了,于是高弦决定,让罗纳德·泽格勒代替自己,去海湾西方工业公司担任董事会副主席,那里的内斗越演越烈,马时亨这个助理开始吃力,要派一个重量级角色去坐镇才行。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罗纳德·泽格勒已经真正走进高氏的圈子,赢得了高弦的信任,从尼克松的忠实追随者,变为高爵士的得力干将。

    罗纳德·泽格勒已经了解到了海湾西方工业公司内的复杂形势,进而被其中的权谋争斗,勾起了对当年白宫峥嵘岁月的怀念。

    “高爵士,您放心,我会确保,就算查尔斯·布卢多恩下台了,海湾西方工业公司的控制权也是我们的。”罗纳德·泽格勒直接说出了干货。

    高弦当然愿意听了,毕竟,他的目的就在于此,“今年派拉蒙凭借《ET外星人》、《野蛮人柯南》等等大卖电影,拿走了好莱坞将近六成的票房,倒是足以应付给海湾西方工业公司输血的负担。”

    “但这决不能是常态,而且做为重要关联收益的电子游戏业,开始由盛转衰,派拉蒙可要看紧钱袋子。”

    “另外,从第三季度的统计数据来看,米国经济衰退已经达到谷底,开始反弹了,那海湾西方工业公司的经营危机,也该开始出现曙光了。”

    罗纳德·泽格勒点了点头,领会了高弦的意思,派拉蒙这个筹码,好用不假,但也要爱惜。

    高弦不担心罗纳德·泽格勒玩权谋的道行,交流了一番后,便把一些文件交给对方,让其回米国走马上任了。

    然后过来的人是前米国财政部长、现霍华德·休斯公司首席执行官迈克尔·布卢门撒尔,他想把收购占据大型计算机市场份额第二位的宝来公司的计划付诸实施。

    高弦也感觉,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首先,硅谷那边由周文耀负责的高兴科技所研发的,采用包括RISC处理器在内一系列新兴计算机技术的工作站、服务器产品,已经取得了初步的市场成功,成熟得足以去争取宝来公司现有大型计算机用户了。

    其次,经过这长时间的经济衰退沉重打击,大企业们的IT开支都不得不紧缩,让本来就技术渐显疲态,价格却仍然居高不下的大型计算机产品开始不受待见,拖累得宝来公司放下架子,以务实的态度,面对霍华德·休斯公司的收购意向了。

    不过,高弦更感兴趣迈克尔·布卢门撒尔带来的一个消息。

    “虽然白宫对联邦储备系统的严厉货币紧缩政策表示支持,并且从第三季度的统计数据来看,米国经济已经达到了衰退的谷底,出现复苏的迹象,但面对长期萎靡的经济,白宫还是坐不住了,要从财政政策上采取一些动作,刺激经济强势反弹。”迈克尔·布卢门撒尔说道:“近期,李根总统和国防工程企业,包括休斯飞机公司,开始互动密切起来,似乎在酝酿什么计划。我估计,可能类似当初艾森豪威尔总统那种联邦大力投资州际公路建设的经济刺激计划。”

    “恐怕是星球大战计划吧。”高弦眯起了眼睛,暗自猜测着。

    不管星球大战计划是不是针对苏联的消耗国力骗局,其确实扑腾了一阵子,这里面还是有不少好处可捞的,休斯飞机公司没必要白白错过。

    于是,在迈克尔·布卢门撒尔得到高弦对收购宝来公司计划的正式支持,准备回米国去付诸实施时,高弦叮嘱道:“你说的李根总统和国防工程企业互动突然开始密切,可能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你一定要保持关注,免得错失了先机。”

    迈克尔·布卢门撒尔走后,另一位前米国财政部长,尤其美联储主席履历暗淡无光的威廉·米勒,也来了,主要是当面交流一下近期高益米国的运作情况,并且准备参加有利银行就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仪式和酒会。

    正是这个时候,海外信托银行引发大震荡,香江银行业危机渐显。

    已经注意到一些银行网点开始出现挤提迹象的威廉·米勒,咋舌道:“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偏偏赶上这个情况,简直是接手了一个烂摊子啊!”

    高弦悠悠地说道:“如此烂摊子,应该没谁再对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一事,眼红和不服气了。”

    论在香江银行业的资历,高弦在香江最浅,即使把高益财务那个阶段勉强算上,也不过十年出头而已,可如今高益银行和有利银行的实力、地位不断提升,甚至到了对老字号银行“发号施令”的程度,所遭遇的阳奉阴违绝不在少数,恒隆银行、海外信托银行就是这样的例子。

    现在,香江银行业危机渐显,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就算不上香饽饽了,自顾不暇的小气鬼们,肯定也不顾上心里犯酸了。

    威廉·米勒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奥妙,“有利银行接手了一个烂摊子,倒也可以放开手脚地开展工作,干好了是大大的功劳,干不好则是因为前任的根基没打好。”

    高弦笑了起来,“正是如此,相比于接手了一个烂摊子,我更看重其中的机遇。”

    这时候,电话急促地响起,港府财政司彭励治亲自联系,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应对海外信托银行引发的香江银行业大震荡。

    放下电话后,高弦摸了摸胡子,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次惠丰又打算靠边站了,逼得港府在接管恒隆银行之后,只能再次出头了。”

    威廉·米勒好奇地问道:“长期以来,惠丰在香江不都是扮演着中央银行的角色嘛,现在正需要惠丰站出来力挽狂澜,怎么惠丰态度消极,迫使港府不得不亲自主持局面了?”

    “好处拿够了呗,惠丰对业务国际化念念不忘,不想因为准香江中央银行的地位,继续和香江绑定在一起了。”高弦眼里露出讽刺之色,“否则的话,有利银行也不会有机会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

    威廉·米勒若有所悟,“莫非,香江银行业现在出现了一个空窗期?”

    高弦面露欣赏之色地点了点头,“威廉,你形容得太恰当了!确实,香江银行业现在出现了一个空窗期,但是非常隐蔽,如果抓住了这个机会,有利银行不但足以常态轮流担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我们还能得到可观程度的领导地位,而惠丰这个利益既得者,只会默许默认。”



    正如高弦所推测的那样,惠丰不想管海外信托银行震荡的烂摊子,避无可避的港府,只能再次出面接管问题银行。

    这倒也“方便”了,港府从接管恒隆银行过程当中积累下了经验,包括三读《海外信托银行接管条例》,重建海外信托银行领导层在内的一系列程序,走下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熟练得透着讽刺的意味。

    既然港府都决定接管海外信托银行了,并且自己处理起来驾轻就熟,那为什么还要紧急召开这个特殊会议呢?

    因为海外信托银行毕竟是香江第五大本地银行,其所引发的震荡非同小可,港府迅速接管海外信托银行,只是尽力避免一下子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但以挤提风潮为特征之一的香江银行业危机,就未必能压制住了,这还需要群策群力。

    财政司彭励治交了个底,“短时间内,海外信托银行的问题,还无法完全调查清楚。商业罪案调查科已经尽力了,不分昼夜奋战之下,只把叶桩岭的多明尼加财务公司支票轮,基本理清头绪,坏账金额高达六千六百八十万美元。”

    “至于进一步的调查,还需要把张承忠、黄长赞等关键涉案人员,从海外引渡回来。”

    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就太麻烦了,非朝夕之功就能把人抓回来的,而且这是港府的活儿,大家听得兴趣寥寥。

    但在高弦看来,海外信托银行震荡既是危机诱因,也是推动力量,还是有必要强调的,于是他开口道:“多亏正府采取果断行动,以现阶段汇率和外汇市场的情况,单多明尼加财务公司支票轮给海外信托银行造成的坏账,如果继续掩盖下去,窟窿只会迅速变大,远远不止六千六百八十万美元。”

    财政司彭励治点了点头,“之前正府接管恒隆银行时,通过外汇基金,为恒隆银行注入的第一笔资金为三亿港元,便足以维持恒隆银行的继续运转了;但海外信托银行的问题实在太严重了,而且只调查清楚了一部分,注入资金至少要达到十亿港元,才会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这话,高弦相信,海外信托银行这么大的烂摊子,要是继续拖下去个一两年,情况只会更加恶化,到时候,港府就要注入二十亿港元了。

    只听财政司彭励治继续说道:“因此,正府的压力很大,可目前不少银行还面临着挤提的巨大风险,这就需要那些有实力,且运营良好的银行,进行支援了。”

    “否则的话,一旦银行业危机全面爆发,那损失就要上千亿了,不但正府无法承受,银行业也要遭受灭顶之灾。”

    说这些话的时候,财政司彭励治的目光转到了惠丰银行大班沈弼的身上,言下之意很明显,惠丰缩了两次,差不多了,该表现出香江准中央银行的担当了。

    此时此刻,沈弼也确实无法再偷奸耍滑了,但他还是城府极深地拽上了渣打银行和有利银行,表态道:“财政司请放心,如果有银行无法应对挤提,那惠丰一定会和渣打、有利一起,提供支持。”

    看得出来,财政司彭励治还是有点不满意,但他拿做为香江银行业霸主的惠丰,没有什么办法,于是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到了高弦身上,“高爵士,有利银行马上就要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了,还请高爵士和有利银行,团结银行界,共度危机。”

    高弦暗自冷笑,在和中国的谈判当中,英国人有拿香江经济,做为筹码的心思,但面对股市低迷、地产业崩溃,以及当前露出苗头的银行业危机的接踵而来,应该也慌了,处理不好的话,别说长远利益了,现在就亏得吐血。

    英国人如何没关系,但香江终归是华人社会,是高弦的大本营,出于长远利益考量,高弦从来都勇于担当。

    “财政司说的是,有利银行必当竭尽全力为正府分忧。”说到这里,高弦话锋一转,开始叫苦,“恒隆银行出现危机前,承蒙沈弼爵士和惠丰的器重,有利银行得到了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殊荣,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一件让人无比艳羡的事;哪曾想,短短时间内,形势骤变,香江银行业处于风雨飘摇当中。”

    “在如此情况下,我心里是很惶恐的,生怕难当大任,要不,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轮换,还是按照原来的规则,由惠丰接任吧。我相信,在惠丰的领导下,能更有效地应对这场危机。”

    见高弦的话突然来个大转折,财政司彭励治不由得一愣,你打退堂鼓,又为什么还要先说一句必当竭尽全力为正府分忧?

    等顺着高弦的目光望向沈弼时,财政司彭励治当即恍然大悟,高弦这是在上任前,再次试探各方的态度呢。

    前段时间,高弦为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打了个前哨战,主张进一步规范银行业运作,增加资本充足比率,贷存比率等一系列全新审核指标,得到的反响并不积极。

    不用多想,高弦对此肯定不满意,于是借着这个场合,讨个明确的说法,甚至尚方宝剑。

    想到这里,财政司彭励治抢在沈弼前面开口道:“高爵士无需多虑,正府这边肯定支持有利银行的工作。”

    被抢走了第一人情的沈弼,暗自恼火地瞥了一眼财政司彭励治。

    之前,沈弼提议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是为了降低佳宁商业诈骗案给惠丰造成的压力。

    现在,由佳宁商业诈骗案,拔出萝卜带出泥地牵连到恒隆银行危机、海外信托银行震荡,这个目的更要达到了。

    再者,现在香江银行业危机隐现的烂摊子,着实让沈弼厌烦,他巴不得年轻力壮的高弦,站到前台去干活儿。

    “惠丰这边不改初衷,会和正府一起支持高爵士。”沈弼那语气坚定的表态,透着看重高弦个人的话术技巧。

    总部位于伦敦的渣打,心思远远没有惠丰复杂,而且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每年都要轮换,一九八二年这一届干得够够的,即将到来的一九八三届,更是想想都让人头大,让高弦去受累,再合适不过了,进而自然是举双手双脚地支持。

    港府、惠丰、渣打明确表态了,那就大局已定了,即使其它银行担心,诸如资本充足比率等等的新审核指标被推行开来,会对自己不利,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港府接管海外信托银行,并不能完全平息香江银行业危机的暗流涌动。

    对于这一点,高弦有着切身的感受,开完会后,他便被马永达接走,去见马敬熙,商讨香基银行所面临的挤提风险。

    “弦哥,海外信托银行的问题都是真的吗?张明添、叶桩岭不是白痴,怎么会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途中闲聊当中,到底还是青年人、进而有闲心打听其它的马永达,好奇地问道。

    其实,这正好反映出了这位马家二公子,对高弦的信服和依赖,笃定高弦不会对自家的困难置之不理,自然也就用不着忧心如焚了。

    “投机、侥幸的心思,太重了呗。”高弦倒是见怪不怪,叶桩岭用支票轮手法套出资金,去牛市里大肆投机,在本质上,和“老剧本”里几十年后内地房地产业腾飞期间,有人不惜使用消费贷去买房,没多大不同,就是一个“赌”自,赚了,人生大赢家,赔了,听天由命,至于张明添,则是扮演着推波助澜的获利者角色,可惜只能自己兜底,掉进坑里,便上不来了。

    但话说回来,世事无绝对,踏踏实实地干,也未必能够独善其身,像马敬熙和他的香基集团,便属于这样的例子,在当前的特殊时期,资金运转出现了问题,应对不当,便会多年心血付之东流。

    到了香基银行的总部大楼前,高弦下了车后,并没有马上往里走,而是端详着这座大厦,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这十几年来,马敬熙在经营方面并没有犯严重错误,而高弦和马家关系特殊,随之不好对马敬熙这位长辈执掌的香基集团指手画脚,最多通过马永达,做一些类似与佳宁往来谨慎为上的建议,马敬熙也采纳了,没受佳宁商业诈骗案的波及。

    只是,以现在的角度,往回审视,这座香基银行总部大厦,给香基集团埋下了资金紧张的隐患。

    香基财务得到银行牌照,升级为香基银行后,马敬熙认为,香基银行需要一座属于自己的总部大厦,来提高信誉,于是在香江地产业崩溃前的如火如荼阶段,耗资三亿港元,打造了这座总部大厦。

    相比于恒隆银行的庄家、海外信托银行的张家,马敬熙做事再正经不过了,可时运不济、造化弄人的讽刺就在于此,这座总部大厦,占用了香基集团太多的资金,以至于香基银行面对迹象越来越明显的挤提风潮,捉襟见肘起来。

    注意到了高弦的神情变化,马永达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香基集团的窘境,逃不过高弦的眼睛,“股市低迷、地产业崩溃,以及银行业动荡,接踵而来,严重影响了香基证券和香基银行的运营,让包括这座总部大厦在内的,之前被认为不足为虑的问题,变得棘手起来。”

    高弦拍了拍马永达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两家同气连枝,我不会坐视香基陷入困境不管的。”

    “我当然知道,弦哥肯定会帮忙的。”马永达嘿嘿一笑,“没看我,一点也不像爸爸那样着急嘛。”

    高弦没好气地抬腿给了小舅子一脚,“你赶紧把这种依赖心理丢掉,否则将来怎么接管香基,没看永发在温哥华都能独当一面了吗!”

    “弦哥教训得对。”马永达也不管裤子上的鞋印,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带路。

    等见到眉头紧锁的马敬熙后,高弦开门见山地问道:“马生,香基银行现在是什么情况?”

    “香基银行还只是一家小型银行,抗风险能力确实不足。”马敬熙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到营业部取现金的储户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香基银行就要被掏空了。”

    “我让高益银行支援香基银行一些现金吧。”高弦干净利索地表态,“马生需要多少?”

    “五千万吧。”马敬熙思索着回答道:“如果这样还不能解决目前的局面,那香基银行就真的遭遇挤兑风潮了,到时候便必须另当别论了。”

    这些话,马敬熙说的非常中肯,堪称没有任何水分。

    对此十分满意的高弦,也推心置腹地进一步表态,“如果香基银行真的遭遇挤兑风潮,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过,马生也知道,有利银行眼看着就要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了,而摆在有利银行面前的第一个棘手问题就是,由海外信托银行震荡诱发的这场若隐若现的银行业危机。因此,我希望,对香基银行真的遭遇挤兑风潮的支援,能在一种公开的机制下进行,好形成可供整个行业参考的案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们两家人坐在一起,私下里敲定就行了。”

    马敬熙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能明白和理解高爵士所处的位置,所要施展的抱负。”

    马永达像个好奇宝宝,适时地替父亲问道:“弦哥提到的公开的机制,具体包括什么内容?”

    高弦解释道:“香江银行业的管理,进入金融三级制阶段,还没等完全落实呢,便又被恒隆银行、海外信托银行诱发出了新的危机,说明行业规范还不完善。”

    “基于这个情况,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后,将会致力于推行,包括资本充足比率最低不能少于百分之四在内的,一系列全新审核标准,像出现问题的香基银行,越发需要向这个标准靠近。”

    “另一方面,对于出现问题的银行的支援,不能指望着同行履行义务支撑,需要付出诸如股权之类的代价。”

    “其实,这就是现阶段的残酷现实,香江银行业爆发危机,正好给了大鱼吃小鱼的绝佳机会。”

    说到这里,高弦望着马敬熙的眼睛,诚恳地强调道:“马生请放心,我对香基银行的控制权没有觊觎之心,只是为了打造一个解决当前银行业危机的公开机制。”

    “而且,从世界范围的银行业经验来看,小银行如果没有靠山,终非长远之计,高益银行和有利银行愿意成为香基银行最值得信赖的靠山。”

    马永达看了一眼陷入沉默的父亲,抢着说道:“与其让百利达集团和美林证券集团这两个香基集团的股东,把手伸进香基银行,还不如让肉烂在自家人的锅里呢!爸,你说呢?”

    “我自然是相信高爵士的。”马敬熙语气里透着无比的落寞,“我只是突然间有些迷惑,我自问一辈子做事兢兢业业,怎么到了花甲之年,还会栽这么大的跟头,老天就这么不眷顾我吗?”

    见马敬熙猛地如此失落,高弦本能地感觉,这并非什么好事,毕竟马敬熙上了年纪,非常容易病由心生,于是他连忙给马永达使了一个眼色。

    马永达会意地赶紧安慰父亲道:“爸,您无需伤神,有弦哥在,香基银行和香基集团都不会有事的。”

    马敬熙的目光在高弦和马永达的身上转了一圈,怅惘地叹了一口气,“就按照高爵士的意思办吧。永达,你要好好跟你弦哥学习本领,永发在温哥华自立门户了,香基集团这个摊子,最终还是要靠你挑起来。”

    感觉到父亲疲态尽显,有点老态龙钟的苗头,马永达连声答应,高弦也正色道:“永达就是我兄弟,我们两家同气连枝,在生意方面,自然相互照应。”

    等告辞出来后,高弦微微皱眉地提醒送出来的马永达,“我感觉,马生的心气,好像一下子泄了,如此突兀的转变,绝非好事,恐怕会影响到身体健康,你们要多留心一些。”

    “明白。”马永达不忘解释道:“弦哥,爸虽然有一些老派的思想,但绝不会对你产生猜忌的心思,你千万不要多想。”

    “我当然知道了。”高弦亲热地拍了拍马永达的肩膀,呵呵一笑,然后神态轻松地上了自己的车,挥手离去。



    不得不说,马敬熙向高弦求援,是及时的老成持重之举,至少能避免香基银行成为海外信托银行震荡,诱发本次银行业危机的第一个挤提风潮牺牲品。

    高弦连夜部署,从高益银行调动了五千万港元现金,以支持香基银行。

    高益银行总经理叶黎成并没有产生丝毫的质疑,因为就算只从生意的角度来讲,这些年,香基一系和高益一系堪称关系密切,既存在守望相助的基础,又有抱团发展的需求。

    况且,高益对香基银行的情况非常了解,其最大的问题在于,所打造的总部大厦,赶上了之前的香江地产业高峰阶段,消耗了三亿港元,大约相当于股东资金的一半,于是一旦碰到意外情况,应付起来就捉襟见肘了。

    而这不妨碍香基银行整体上还是一个优质资产的实际情况,只要自家人诚心帮一下,挺过去就云开月明了,而将来大家会更加齐心。

    第二天一大早,叶黎成亲自把五千万港元现金送到了香基银行的总部大厦,这也向外界传递了一个信号,香基银行后面有高益银行的支持,而高益银行实力雄厚,储户无需担心自己存在香基银行的钱,有什么风险。

    刚过十点,叶黎成便从香基银行那边回来了,并向高弦做了汇报。

    高弦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在香基银行那里帮着稳定一下局面,各种忙乎下来,将近中午,要被马生留下来一起吃饭呢。”

    “马生确实很热情地挽留,但我觉得自家人,聚会的时间多得很,还是尽量腾出时间来,看看明天的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公会主席活动,有什么没准备到位的。”叶黎成解释道:“况且,我特意在香基银行的营业部转了一下,场面还算稳定。”

    高弦瞥了一眼台历上翻到了的一九八二年十二月三十日星期四,悠悠地说道:“就现在这种暗流涌动的样子,我能预感到,明年的日子会非常紧张。”

    两人正聊着,助理匆匆地走进来汇报,嘉华银行遭遇挤提,香江银行业公会,港府财政司等,已经接到了报告。

    叶黎成看了自家老板一眼,很有大将之风地说道:“该来的,早晚要来,这样也好,我们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后,更有理由,推行我们的主张。”

    高弦整理了一下领带,“估计很快我又要去开会了。”

    这是肯定的,挤提就像银行业的瘟疫,不及时控制,就会到处传染,迅速扩散开来。

    不过,大家还不至于产生恐慌情绪,因为嘉华银行属于香江中小型银行,和香基银行差不多,没有海外信托银行那么扎眼。

    可说起来,嘉华银行遭遇挤提,还真和海外信托银行脱离不了干系,毕竟,它和海外信托银行走得很近。

    嘉华银行的创办人是大大有名的林子丰,但林子丰在一九七一年去世后,虽然林子丰的几个儿子并非泛泛之辈,比如次子林思齐目前便在加拿大混得很不错,但都对银行业务并不热衷,于是嘉华银行的控制权,便辗转落到了刘灿松家族的手上,并趁着一九八零年代初香江经济过热的势头,挂牌上市,发展进入快车道。

    恒隆银行的庄家属于菲律宾华资,海外信托银行的张家属于马来亚华资,嘉华银行的刘家则属于星加坡华资,进而这些南洋华资来到香江发展后,便天然地亲近。

    可现在,恒隆银行和海外信托银行的经营都出现了大问题,严重得被港府接管了,称得上同属一个圈子的嘉华银行,自然信誉度大打折扣,不被望风捕影才怪了。

    更何况,嘉华银行的主要客户都在东南亚,香江这边的了解度比较有限,越发让人产生戒心。

    高弦去参加会议的时候,走得不紧不慢,一点也不着急。原因除了嘉华银行规模有限,问题再严重,也相对容易控制之外,还有有利银行这不还没正式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嘛,渣打话事呢。

    再说了,惠丰接连在恒隆银行危机、海外信托银行震荡当中当了缩头乌龟,迫使港府不得不出面接管,正所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惠丰也该干点正事了。

    另外,因为嘉华银行的客户里,马来亚、星加坡那边的华侨所占比例相当可观,进而也具备一定争取外界支援的吸引力。

    正如高弦所料,等他姗姗来迟地到了会议室后,应对嘉华银行遭遇挤提已经有了方案。

    扫了一眼正在交谈的嘉华银行董事会主席刘灿松,嘉华银行独立董事林思显、惠丰银行大班沈弼,以及中银那位金代表,高弦便基本心里有数了。

    沈弼以为高弦迟迟现身,也像自己之前那样偷懒耍滑,他没在意,抢着一哥的风头介绍道:“惠丰已经决定,和中银一起,为嘉华银行提供十亿备用信贷,以挽回市场对嘉华银行的信心。”

    高弦瞅了瞅面露喜色的刘灿松,心里嘀咕了一句“过得一时算一时”吧,然后不动声色地严谨表态道:“从嘉华银行目前的情况来看,和恒隆银行、海外信托银行不同,危机程度不上不下,处于夹心层,既没严重到需要正府接管,又没轻松到自己独立应对,还是挺有苦衷的。”

    “现在惠丰决定和中银联手,一起为嘉华银行提供援助,必定可以迅速平定嘉华银行所遭遇的挤提,同时向外界释放一个积极信号。”

    被高弦那句“夹心层”说到心里去的刘灿松,连连点头附和道:“高爵士所言极是,嘉华银行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啊,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幸亏惠丰、中银肯伸出援手。”

    接下来,沈弼的话就有些玩味了,“还有两天,有利银行就正式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了,到时候有高爵士主持大局,我们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心里明镜一样的高弦,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回了一句,“我深感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