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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嘉华银行遭遇挤提、平复挤提的动荡中,有利银行终于正式接任一九八三届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了。

    外界对这件事的关注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因为这反映出了高弦所领导的银行,在实力和地位方面得到了空前的认可,进而可能意味着,香江银行业格局将会发生微妙的深刻变化。

    至于更深层次的剖析,那就复杂得一言难尽了。

    比如,早从一九六零年代末期开始,美资跨国银行便一直希望把香江打造成亚洲美元市场,做为欧洲美元市场在亚洲的延伸,但当时英国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一直严防死守,比如不肯取消外币存款利息税,最后,才独立没几年的星加坡,接受和把握了这个机会,进而成为现阶段欧洲美元在亚洲的中心。

    可资本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从某些方面来讲,香江更符合国际资本那种约束越少越好的心思,而目前因为九七问题,英国人对自己在香江的利益不像以前那样严防死守了,反正不得不归还香江,那干嘛不该分就分、该送就送地落个人情呢。

    现在,有利银行正式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在国际资本眼里就是,英国人在自己控制的地盘上,放开口子了。

    于是乎,想来参与这场活动,说白了就是想要打探情报的有心者,非常踊跃,以至于接待工作,都非常考验实力。

    高弦把这场酒会放在了与香江置地渊源极深的文华酒店,而不是此前青睐有加的高兴集团旗下的香江希尔顿酒店,因为他要“成全”香江置地。

    说起来,从竞拍中环新地王开始,香江置地一直都挺出风头的,比如在伦敦那边,因为切尔西俱乐部运营上不肯按照媒体的出谋划策,花重金引入大牌球员,以及斯坦福桥球场建立足球流氓黑名单等等,屡屡被冷嘲热讽地点名。

    香江置地还因为在伦敦成立一家名为万国置地的公司,去控制包括斯坦福桥球场、切尔西俱乐部在内的一系列权益,而被各种取笑,从香江置地到万国置地,这名字透着喜感啊。

    总而言之吧,不管是严肃还是戏谑,香江置地在英国那边的名头已经很响了,这次承办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招待酒会,更是一种借势,香江置地董事会主席韦彼得率领众多高管现身。

    其实这也不算突兀,本场活动邀请了不少工商界人士,除了香江置地、高兴集团之外,还有怡和、太古、会德丰、和记、大江实业、新鸿基地产等等集团。

    另外,包括政界、外交界、传媒界等貌似不相关领域的人,也怀着各自的目的,出席了活动。

    当然了,银行界才是主角,香江一百多家持牌银行悉数到场,也必须到场。

    到了酒会开始的正点后,一直跑前跑后地忙乎的有利银行总经理陈祖泽,先做了一番铺垫,接着请有利银行董事会主席高弦发言。

    和惠丰大班沈弼、港府财政司彭励治坐在一起的高爵士,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接过助理递上的发言稿,走向了演讲台。

    整个宴会厅顿时鸦雀无声,因为在场所有人都迫切想知道,高爵士在有利银行担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这一年,都准备做哪些工作。

    高弦首先讲了一些必要的场面话,比如感谢沈弼爵士和惠丰把本应轮到惠丰的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让给有利银行,以及正府财政司的支持等,然后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到了大家最为关心的干货内容上。

    “跟各位说句心里话,赶在恒隆银行危机、海外信托银行震荡、嘉华银行遭遇挤提这些事情相继发生的时期,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让我和同事们,感到了受命于危难之间的压迫感。”

    “毫无疑问,摆在新一届香江银行业公会委员会面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平定极有可能扩散开来的挤提风潮。”

    “请原谅我的直率,在我看来,在香江持牌的近三十家华资银行,是最容易遭遇挤提的对象,所以,我请这些银行,一定要把神经绷紧起来,避免一九六零年代银行业危机那种苦心经营多年却心血毁于一旦的惨状。”

    人们没想到,拿着稿子上台的高爵士,说话这么直,进而不由得脸上神色各异,尤其香江华资银行里那些由东南亚侨资来香江创办的银行的高管,心里都有点发虚。

    “鉴于香江银行业目前出现的问题,我认为,最近一次修订,以引入金融三级制为主要目标的银行业条例,还需要进一步修订,以引入包括资本充足比率、贷存比率在内的新行业规范体系。”

    说到这里,高弦把自家的银行推出来举例子,“做为表率,我介绍一下有利银行和高益银行这方面的情况。”

    “目前,有利银行的资本充足比率是百分之十五点二,贷存比率是零点六八;高益银行的资本充足比率是百分之二十五点二,贷存比率是零点四六。”

    听了高弦的亮家底,银行业圈子里的人们都十分意外。因为惠丰交给高弦的有利银行,和高弦自己一手打造的高益银行,都还不是上市公司,进而不少情况,外界不得而知,只知道有利银行和高益银行都极具实力。

    甚至连沈弼都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有利银行的情况,他清楚,但高益银行的真正实力就谈不上如何了解了。

    沈弼的第一反应是,高弦如此年轻,可谓极尽春风得意,想不到在高益银行的运作上如此稳健,甚至可以形容为保守了。

    其他人的惊讶也都类似,这些年高兴集团的迅猛扩张,让外界见识到了高弦的大刀阔斧手笔,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高益银行也太稳了。

    可话说回来,难怪高氏财团始终稳如泰山,人家最核心的部分,高益银行,老成持重啊。

    高弦举完自家的例子,目光转向沈弼,“沈弼爵士,请问惠丰银行目前的资本充足率是多少?”

    “惠丰银行的资本充足率接近百分之十五。”沈弼脱口而出地回答,反应出了此前他和高弦有过这方面的交流和共识,看的不少人又在心里各种分析。

    高弦微微颔首,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说道:“根据高益的研究,以及总结世界银行业的经验,一家银行的安全线,是资本充足比率达到百分之八,而核心资本充足比率达到百分之四,也能取得差不多的成效。”

    “我相信,只要香江银行业引入这样的规范,近期的银行业动荡,完全可以很大程度地避免。”

    “另外,银行业公会委员会也会就,以落实全面取消外币存款利息税为代表的,银行业自由化工作,以及如何解决港元持续疲软的货币政策,与财政司多加沟通。”

    见高爵士收起演讲稿,众人以为高弦的发言结束了,有利银行领导的一九八三届香江银行业公会的工作内容,就是这些了,不成想高爵士又接着说道:“我认为,导致香江银行业陷入风雨飘摇局面的众多因素当中,还有一个不容忽视,那就是银行的客户们,不少都出现了经营亏损的问题。”

    “试想一下,如果这些公司破产清算了,那银行就多了坏账,随之经营吃紧。”

    “因此,我建议,银行在努力解决自身问题的同时,也应该尽可能主动出击,和客户们深入沟通,以帮助其摆脱困境,岂不两全其美!”

    在热烈的掌声中,人群里的怡和大班钮璧坚,却后背冒冷汗,因为怡和的一九八二年第四季度财务报表,即使用尽了技巧,但还是难堪地出现了亏损。

    在这种情况下,按照高弦的说法,银行就要把手伸进怡和了。

    钮璧坚仿佛看见了,怡和成为当年被惠丰拿捏的和记,不紧张才怪了!



    高弦建议香江银行业帮助企业度过当前的难关,表面上出于好心,实际上就是为处置怡和做铺垫。这块肉已经一步步地,在砧板上摆正了位置,动刀的好时机越来越近了。

    当然了,目前高弦的第一要务还是应对这一波香江银行业挤提风潮。体现了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无比错综复杂的酒会,虽然顺利落幕了,但“大考”也接踵而至了。

    尽管马敬熙没少花心思做准备,可现实就那么不讲道理地残酷,香基银行最终还是出现了挤提,高弦支援的那五千万港元现金,很快便消耗了一多半。

    马永达急匆匆地来到新华人行,嗓子沙哑地向高弦求助,“弦哥救命啊,香基银行所有营业厅,都被取钱的储户挤满了,那些人简直失去了心智,根本不听解释,你先前支援的五千万港元现金,眼瞅着见底了。”

    “永达莫慌,这种危急时刻,也是锻炼你的难得机会。”高弦气定神闲地拉着马永达,一起坐到长条沙发上,“支援香基银行是分内之事,我更不会落井下石,但我的位置目前有点特殊,做事必须向外界展示出成熟的章法。”

    “前几天,我不是和马生开诚布公地交流过吗;现在你过来,马生有什么交代没有?”

    心领神会的马永达,手忙脚乱地从皮包里拿出两份文件,递给高弦道:“弦哥,爸已经在上面签好字了,你想出什么价格,要香基银行多少股份,随便填就行了,他不会有异议。”

    说到这里,马永达满脸诚恳地强调道:“弦哥,就算你想要整个香基银行,我都能接受,反正肉烂在自家人锅里,总比被外人趁火打劫地捡了便宜强。”

    高弦哈哈一笑,马敬熙和马永达够敞亮,还是那句话,他不会落井下石,怎么可能在这份马敬熙已经提前签好的文件上,随便填呢。

    “永达,这样,高益银行出一亿八千万,收购香基银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然后针对香基银行所遭遇的挤提,对外宣布,为香基银行提供无限量支持。”高弦微笑地注视着马永达,“你觉得怎么样?是当场决定,还是再向马生请示?”

    “弦哥,你太够意思了。”马永达满心欢喜地拍板道:“如此仁义的条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就能做主了。”

    这时候,高益银行总经理叶黎成闻讯赶了过来。

    高弦笔走龙蛇地签署了文件后,递给叶黎成,吩咐道:“黎成,辛苦你全程处理这件事了。”

    叶黎成早就对眼前这场银行业动荡跃跃欲试了,欣然领命。

    马永达迫不及待地说道:“弦哥,叶生,我先赶回去,做个当面汇报。”

    高弦点了点头,叶黎成笑道:“我稍后就到。”

    ……

    马永达风风火火地回到香基集团总部,见父亲正在闭目养神,于是他放轻了动作,低声道:“爸,你吃过降压药了吗?”

    “吃过了。”马敬熙缓缓睁开眼睛,没好气地嘟囔道:“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刚才永发和绮雯还从温哥华打来越洋电话安慰我,你们也太小瞧我了,这辈子,什么风浪我没见过?”

    “是,是……”马永达连声附和,然后难掩喜色地递上高弦签好的文件,“弦哥很够意思,让高益银行为香基银行提供无限量支持。”

    马敬熙当即精神一振,同时也有些惊讶,“他开出了什么条件?”

    “公道得不能再公道了,请动高益银行出手的代价是,高益银行以一亿八千万的价格,收购香基银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马永达把相关条款,指给父亲看。

    马敬熙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过文件后,有些出神,喃喃自语道:“看来,我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马永达安慰道:“虽然就算一家人,也未必经得起利益的考验,但弦哥确实就是一个例外,您不用再为香基银行伤神了。”

    “绮雯确实没有不计名份地跟错人;你和永发能有高弦这样讲义气的弟兄,也算三生有幸了。”马敬熙长出了一口气,“这就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吧。”

    “明白。”马永达刚站起身来,马敬熙面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连忙抢着替父亲接了起来,原来是叶黎成打来的,通知香基银行这边做好准备,二十分钟后,高益银行那边运送一批港元现金和黄金过来,直接在香基银行总部大厦的营业厅前交接。

    这下连马敬熙都坐不住了,赶紧安排人手,做好迎接准备。

    也就是刚过二十分钟的样子,三辆黑色轿车和一辆特种车,停在了香基银行总部大厦营业厅的门前。

    早就做好准备的香基银行工作人员们,精神振奋地进一步维持着现场秩序。

    排队取钱排到营业厅门外的储户们,见无比干练的安保人员们,不停地从特种车里拎出手提箱,不由暂时忘掉了“正事”,探头探脑地打量着。

    马敬熙快步上前,握住叶黎成的手,连声道谢:“有劳叶生了,高益银行援手之恩,马某铭记肺腑。”

    “一家人自然要守望相助。”叶黎成笑着介绍道:“这次现金带的不多,只有一千万,主要是黄金,因为估计不一定用上那么多。”

    说话间,那些手提箱堂而皇之地摆在了柜台上玻璃的后面,而且全部打开,里面整齐罗列的一叠叠现金、一堆堆金条,当即晃得人们眼睛发花,甚至连呼吸也变得有点急促。

    马永达朗声道:“各位储户,香基银行储备充足,取钱没必要扎堆地急在一时,与其排着长长的队伍,一整天做不了其它事情,不如先拿个预约号,等人少的时候再来,而且另外我们向每位领取预约号的储户,赠送六瓶高兴集团出品的凉茶,赠完即止啊!”

    人群随之有些躁动,终于有几个人率先离开长长的队伍,向领取预约号的窗口走来,同时恼火地嘀咕着,“谁造的谣,说香基银行要倒闭了,害得请假出来,大冬天挤了一身臭汗,这不全是钱吗……”



    香江媒体业发达的一个眼前好处就是,香基银行针对目前自己所遭遇的挤提,召开发布会,记者们可谓是转眼蜂拥而至,生怕错过了任何博取眼球的新闻素材。

    马敬熙居中而坐,叶黎成和马永达陪在左右。香基银行的郑重声明首先被宣读,内容对记者们而言,没什么新鲜,无非就是,香基银行完全可以满足储户们的取现需求,储户们无需惊慌,更没有必要听信谣言,白白损失自己的利息收益,云云。

    记者们的心理需求肯定无法就此满足,好在,紧接着,马敬熙声若洪钟地补充道:“香基银行正在研究高爵士提出的,包括资本充足比率、贷存比率在内的,现代化银行标准,并于年内采纳实施。”

    “为此,香基银行引入在这方面卓有建树的高益银行,作为战略合作伙伴,现在就请高益银行总经理叶黎成先生发言。”

    叶黎成微笑着点头示意,不紧不慢地先给香基银行助威道:“马生一手创办的香基银行,是一家优质银行,此次被谣言拖累,遭遇挤提,实在令人遗憾。”

    “对于这件事,我代表高益银行郑重声明,高益银行为香基银行目前所遭遇的挤提,提供无限量支持。”

    此话一出,台下的记者们,顿时被刺激得精神一振,因为“无限量支持”可不是随便说说玩的,这意味着两家银行的绑定,如今,开个公司都尽可能采用有限责任公司的形式呢,而且在香江,如此仗义的现象,出现得也不多。

    叶黎成一边欣赏着记者们的惊讶之色,一边继续往下说道:“很荣幸、很高兴,马生邀请高益银行担任香基银行的战略合作伙伴。”

    “高益银行和香基银行已经就此事,达成了第一个成果,那就是,高益银行购入香基银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我相信,接下来,我们双方的密切合作,将会全面而迅速地铺开。”

    叶黎成发言完毕后,便和马敬熙气定神闲地开会去了,留下来的马永达,再次感谢了媒体朋友们的到来,今天情况特殊,就不招待大家了,还请各位尽快将香基银行的声明传播开来,平息储户们的无谓恐慌情绪。

    而几乎同时,香基银行的各个营业部,也都稳定住了局面,虽然排队取钱的现象并没有完全消失,但那种基于羊群效应、失去理智思考的恐怖气氛,已经褪去了,相信最晚后天,香基银行所遭遇的挤提危机,便会结束。

    毕竟,媒体的广而告之效果,还是可圈可点的。

    高益银行为香基银行目前所遭遇的挤提,提供无限量支持,换成底层民众的大白话就是,高爵士力挺马敬熙。

    其实,这就涉及到了,高益银行,以及背后的高弦,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给陷入困境的香基银行和马敬熙担保。

    媒体的记性还是挺好的,几年前,高兴集团以气吞山河之势,收购市值陷入低谷的香江置地,便曾经引发了,为高兴集团提供财务支持的高益银行的挤提,甚至还连累到了同样属于高爵士旗下的有利银行。

    这个间隔时间,说长不长。现在,高益银行为香基银行做担保,难道就不怕被香基银行拖下水,也被连累得发生挤提吗?

    媒体在刊登香基银行声明的同时,也对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后,其同门兄弟高益银行的豪横动作,展开了各种分析。

    其中不乏怀着阴暗心思的家伙,巴不得高益银行当不成救世主,自己也跌个大跟头。

    当然了,也有和高氏财团关系亲密的媒体,始终相信高爵士的实力。当年高益银行和有利银行面对挤提风潮,直接以在香江范围内率先推出自动提款机的强硬姿态,进行正面抗击,这次敢为香基银行做无限量支持的担保,自然是拥有强大的资金储备做基础。

    为此,香江两家电视台BTV和ATV,还派出了现场采访小队。

    相比于媒体花样繁多的报道,现实就简单明了多了。

    第二天,在高益银行的支持下,香基银行的总部营业厅,继续“财大气粗”地摆出了明晃晃的成堆现金和金条,同时下面的营业厅也得到了充足的现金供应。

    其结果就是,过了中午,各个营业厅的秩序便恢复如常。

    当日傍晚,香基银行再次召开发布会,向记者们宣布,本次挤提风潮结束!

    事情这么快就结束了,对媒体而言,无疑是少了一波炒作,进而赚钱的机会,那只好一面倒地为高爵士歌功颂德,吃香基银行挤提风潮的最后红利了。

    听到马敬熙和叶黎成关于香基银行挤提风潮被迅速平定的汇报后,高益毫不意外,因为他心里相当有数,香基银行这种小型银行,就算情况真的坏到了崩溃的程度,自己也能独自兜底,那就索性借此机会,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好了,高氏银行的实力,完全配得上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位置。

    叶黎成说道:“香基银行虽然安然度过了这次的挤提风潮,但存款损失着实可观,好在一部分储户,转身又把钱存到了有利银行和高益银行。”

    高弦了然地点了点头,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观念也在与时俱进。

    放在十几年前,新界那边还有很多人,习惯把大量现金存在家里,藏在诸如米缸之类的隐秘所在,以至于什么钞票发霉啦,被老鼠咬成渣了的,各种哭天抢地、后悔不及的新闻,屡见不鲜。

    现在嘛,人们已经明白了,钞票不比金银铜钱,还是存在银行里最妥当。

    于是乎,银行业危机里,被挤提的银行大量失血,甚至因此破产灭亡;而被信赖的银行,则迎来了新的发展壮大机会。

    “这就是强者越强的马太效应了。”高弦悠悠地说道:“想必经历过这次挤提风潮后,马生应该彻底明白,银行抱团做大,乃大势所趋。”

    “相比于之前,马生的态度,确实积极了许多。”叶黎成笑了起来,“而且这次支援香基银行,也为我们的主张,提供了入股的成功范例。”

    “有成功范例的积累,就有了进一步的话语权。”高弦笑着接起了电话,并示意叶黎成去忙吧。

    电话是马绮雯打来的,自然是感谢高弦对马家的支援,“弦哥,多亏你冒着被拖累的风险,平定香基银行的危机,让爸爸摆脱了困境。”

    高弦柔声道:“说什么见外话,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何况当年,马生曾经提携过我。”

    不得不说,马绮雯很明白豪门之间利益纠缠的忌讳,并没有为马家的困难,向高弦吹什么枕边风。

    “对了,马生毕竟年纪大了,我注意到他最近总吃降压药。”高弦又提醒道:“不如趁着春节,你和永发接马生到温哥华,好好休整一下。”

    “好的,我会和大哥安排,他老人家也挺长时间没见到外孙了。”马绮雯又叮嘱高弦道:“弦哥,不管今年的工作有多特殊,多忙碌,你都要注意保重身体啊,不能因为年富力强,就不注意休息。”

    高弦笑道:“放心吧,我知道,尽可能把工作分派给部下去做,这也是给他们立功升职加薪的机会嘛。”

    又唠了一会家常,马绮雯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电话。

    高弦的工作确实非常紧张,尤其除了包括高氏财团、港府在内的,原有范围事务之外,又多了一个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

    香基银行挤提风潮被平定后,本轮以挤提为代表的香江银行业危机,并不意味着就此结束了。

    很快,又一家银行出现了挤提。

    这张“答卷”还没有解完呢!



    紧跟着香基银行的脚步,倒霉地掉进挤提漩涡的银行,是友联银行,也属于小型的香江华资银行那一类。

    对于友联银行遭遇挤提,各界的反应透着一种习以为常,甚至有点麻木的架势。毕竟,香江经历的股市大起大落、地产业崩溃、银行业危机,甚至经济大萧条的轮回反复次数,已经很多了,以至于不少人就是在如此“踩踏”当中,趁机发迹的,可谓再笨也被洗礼得见过世面了。

    不过,被挤提风潮逼得团团转的友联银行,还是出现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新花样。

    有利银行总经理陈祖泽向高弦汇报情况的时候提到,友联银行董事会主席兼总经理温仁才,此时并没有在香江坐镇,而是去了米国,据说是为了看病。

    “去米国看病?”高弦哑然失笑,“前些天在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酒会上,我还和温仁才聊了一会儿,当时他的状态好着呢。”

    陈祖泽耸了耸肩,又补充道:“根据最新得来的情报,目前,友联银行董事会除了温仁才这位主席之外,还有两名董事称病,离开香江去米国了。”

    高弦这下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现在友联银行完全是按照惯性运行了?”

    “确实是这样,我估计,在挤提风潮的巨大压力下,友联银行存款流失严重,并且会在储备全部耗尽之前,其留守职员将先一步崩溃。”陈祖泽苦笑一声,“温仁才够潇洒的,可他这不管不顾地一走,真是给我们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高弦有些恼火,“温仁才这帮人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把自己归类到陈松清、钟正文、庄荣坤、张明添、叶桩岭之流,真的做了违法之事,害怕一旦追究起来,被抓进去蹲大牢?”

    陈祖泽语气不确定地分析道:“可能,友联银行已经资不抵债了,温仁才等人就算没做非法勾当,也怕自己被拖垮吧。”

    说到这里,陈祖泽建议道:“友联银行资不抵债的风险,应该是正府去承担,我们的义务仅限于,平息当前的银行业危机,维护香江金融稳定。”

    高弦摸了摸胡子,沉吟道:“言之有理,你说到了点子上,当救世主也不能蛮干,好处还是要尽量多捞一些的。”

    他们正讨论着,港府财政司彭励治打来电话询问,对于友联银行出现的挤提风潮,银行业公会这边准备怎么处理?

    高弦对着话筒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有力无处使的无奈道:“友联银行董事会主席兼总经理温仁才,称病去了米国,还有两名友联银行的董事也是这样的情况,连最起码的主事之人都找不到,如此群龙无首的局面,还怎么谈,要不,正府先接管友联银行吧。”

    话筒里立刻传来财政司彭励治的咳嗽声,侯在旁边的陈祖泽差点笑出声,财政司彭励治应该是被吓了一跳,因为港府已经接管了恒隆银行和海外信托银行,好等这两家银行扭亏为盈后,再交回到市场的手上,而这种接盘侠的滋味并不好受,即使正府也不能例外。

    现在,友联银行的董事会主席兼总经理藏起了猫猫,唯有港府接管才能快速破局,可财政司彭励治难免头大。

    情况确实如此,财政司彭励治没有马上在电话里表态,而是提议道:“高爵士,我们先开个会,详细讨论一下吧。”

    等人都齐了后,会议现场暂时陷入沉默,因为大家沾这种烂事,肯定要首先考虑成本,而且赞同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英国人们,自然而然地希望,高爵士出头。

    高弦也不急于开口,友联银行可不能和香基银行相提并论,算起来,马敬熙是自己的老丈人,而关于香基银行,乃至香基集团的情况,也都十分了解,三下五除二地出手支援,当然不在话下,至于友联银行,根本就是一个外人,哪值得那么尽心尽力。

    当然了,高弦并非排斥支援友联银行,但这需要英国人明确开口相求,并满足一定的条件。

    最后,还得财政司彭励治出面充当让高弦接盘的恶人,“高爵士,正府这边,已经连续接管了恒隆银行和海外信托银行,压力很大,而此前惠丰、渣打、中银、高益,都已经为平复银行业挤提风潮,采取了动作,友联银行还是请有利出面拯救吧。”

    见财政司彭励治态度明确地开口请求了,高弦当然不会推辞,但条件必须事先谈清楚,“有利银行做为现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自然责无旁贷。”

    “不过,财政司,友联银行的情况也有着自己的特殊性。至少到目前为止,友联银行并没有传出类似恒隆银行、海外信托银行那样的丑闻,可董事会主席兼总经理温仁才,以及其他两名重要董事,都称病离开香江,去了米国,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友联银行的局面是否已经崩坏得让有利接不下来了。”

    财政司彭励治连忙问道:“那高爵士认为,应该怎么办?”

    高弦亮出自己的底线道:“财政司,我想在有利银行接管友联银行之前,和正府签署一个协议,即如果友联银行真的资不抵债,那缺口部分,由正府承担,而有利银行则可以专心致志地入股友联银行,并为友联银行注入资金,帮助友联银行走出困境,最终实现稳定香江银行业的目标。”

    财政司彭励治没有思考太长时间,便点头答应了,因为港府为友联银行资不抵债的风险背锅确实有道理,而且就算出钱填坑,也比需要通过立法局,三读通过的全面接管流程省事多了。

    这个协议一经敲定,陈祖泽立刻亲自带队,前往友联银行总部,首先搞清楚友联银行的储备还有多少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友联银行的存款还不到七亿港元,勉强相当于之前正常水平的三分之一,着实被这场挤提风潮害苦了,而且友联银行上上下下,充满了悲观的情绪,随时都可能全面崩溃。

    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的情况是,友联银行虽然问题不少,但暂时还没发现存在海外信托银行那样的大窟窿,等把友联银行的糟糕局面扭转过来后,无论是倒手卖掉友联银行,还是把友联银行纳入高氏银行集团体系里,应该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与此同时,经过辗转联系,那位称病离开香江、跑到米国的友联银行董事会主席兼总经理温仁才,总算是找到了。

    高弦没好气地对电话那头的温仁才说道:“温先生,你可真潇洒啊,留下友联银行这个烂摊子,最后落到有利银行的肩上,逼得我不得不想办法解决友联银行的危机。”

    温仁才有气无力地咳嗽两声,“不好意思,高爵士,给您添麻烦了……”

    你大爷的,这时候还装病,高弦不耐烦地打断道:“谁让现在有利银行是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呢,维持香江银行业稳定的责任必须承担起来,我可以帮温先生擦屁股。”

    “但大家做事要师出有名,讲究个章法。温先生,你手上应该持有四千六百多万股的友联银行股票吧,这样,有利银行出价,每股零点二元,全都收购了。”

    温仁才也不咳嗽了,叫苦道:“高爵士,这个价格实在太低了……”

    高弦冷冷地再次打断道:“这已经是仁义报价了,现在友联银行随时可能因为挤兑而倒闭,到时候,你非但一分钱都再也拿不到,而且肯定会被正府追责。”

    “别看目前海外信托银行的黄长赞还在米国,张承忠还在马来亚,香江正在与相关方面商谈引渡事宜,难道温先生也想登上这个引渡名单?”

    温仁才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多谢高爵士指点迷津、出手相助,我同意了,还请高爵士在香江那边帮衬一下,我其实挺守法的。”

    见温仁才识时务了,高弦也懒得浪费吐沫星子去说重话了,放下电话后,立刻吩咐高益证券部门去接手温仁才所持有的友联银行股票。

    得到消息的陈祖泽,大为振奋,“这下,我们就得到友联银行的控制权了,终于可以方便地行事了。对了,温仁才要的什么价格?”

    高弦淡淡地说道:“我不想逼温仁才太过,报了个每股零点二元的价格,他答应了。”

    陈祖泽张了张嘴,差点脱口而出,老板不砍价而已,一砍价就刀刀进肉啊,他连忙话锋一转道:“那我就正式对外宣布,有利银行接管友联银行,好平复眼前的挤提风潮了。”

    高弦微微颔首,“等友联银行的局面稳定下来后,我们在这场银行业危机当中的应对经验,就可以总结成一个颇具成熟度、足以被信任、值得推广的模式了,如此一来,必定有利于全面平定这场银行业危机,也对得起我们忙乎这一场了。”



    人心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存在,眼前的挤提风潮就是人心作用之一。

    当陈祖泽率队到友联银行总部,召开发布会,当众宣布,全面接管友联银行后,有了主心骨的友联银行职员们,立刻摆脱了无所适从的惊慌状态,工作秩序迅速恢复;围堵在十二家分行营业部的储户们,见友联银行的精气神不一样了,心情也跟着不再急迫得彷佛世界末日降临了。

    友联银行的局面,就这么以肉眼可见的进度,稳定下来,不会对整个香江银行业产生可怕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了。

    当然了,不可否认,经此挤提风潮,友联银行伤了元气,光是存款,就流失了超过七成。

    可从更高的角度去审视,储户们把存款从友联银行提走,不可能一直放在手上,还是要找家银行存进去,从而有利银行、高益银行,能多多少少地回收一部分资金。

    港府财政司彭励治见友联银行的危机也解除了,非常满意,港府承担友联银行资不抵债的缺口,物有所值,在稳定了香江金融的同时,少了接管恒隆银行、海外信托银行过程当中如同当婆婆一般的苦恼。

    在这种情况下,陈祖泽总结香江银行业本轮以挤提风潮为典型特征的危机应对经验时,称得上底气十足,而与会人员也表示了赞同。

    “本次银行业危机持续到现在,之所以始终被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没有泛滥开来,得益于财政司和银行业公会的密切合作。”

    “尤其友联银行危机的迅速解除,最能体现这种有效性。正府负责问题银行资不抵债的缺口,银行业公会负责重组问题银行,给问题银行注资,保障问题银行度过危机,进而香江金融维持住了稳定。”

    大家连连点头,甚至恒盛银行总经理易伟国不吝溢美之词地夸奖起了自家人,“高爵士真知灼见,这个解决当前银行业危机当中问题银行的模式,可操作性极强,如果再有问题银行出现,堪称有章可循了。”

    高弦连忙谦虚了两句,“算不上真知灼见,这是一家家地处理问题银行的过程中,逐步摸索出来的经验。”

    香江银行业公会委员会的其它银行代表,也纷纷对“高弦模式”表达了赞美之词。

    事实上,香江银行业公会委员会的成员们之所以如此意见一致,那是因为冠冕堂皇之下,有实实在在的好处被发现了。

    打个比方,全球爆发疫情,世界经济受创,危机若隐若现,那这是穷人的危机,还是富人的危机?

    现在的香江银行业危机,就是一个弱者被吃掉的过程,而且吃相不会难看,有利银行拿下友联银行的控制权,就堪称手到擒来。

    当然了,被吃掉的问题银行不能太烂,张开大嘴吞食的银行需要具备足够的实力,这种匹配当中,还是需要捕捉机会的本领。

    注意到香江银行业公会委员会各家银行代表所流露出来的,巴不得再出现一个被挤提的倒霉蛋的热情,本来心情难得轻松下来的财政司彭励治,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因为道理明摆着,港府要负责问题银行资不抵债的风险。

    扫了一眼面带微笑的高弦后,财政司彭励治突然发自真心地觉得,高爵士所提议的,香江银行业建立一套,包括资本充足比率、存贷比率在内的,新审核标准,确实非常有必要,只是恐怕,这个提议又要被俗称为“高弦方案”或者“高弦标准”了。

    财政司彭励治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高爵士,本次香江银行业危机,应该快结束了吧?”

    高弦滴水不漏地回答道:“我觉得,单从银行经营角度来讲,负能量已经释放得差不多了,本次香江银行业危机进入尾声的大势,应该是形成了。”

    “那就好,那就好。”财政司彭励治明显松了一口气。

    其实,虽然高弦主动布局,以佳宁、恒隆银行、海外信托银行为切入点,给香江商界、香江银行业挤疖子,尽量避免这些冲击,和今年躲无可躲的港元危机,叠加到一起,但现在他也感觉有点疲劳了。

    火候应该差不多了,能先这样稳定下来,可以接受。

    从这一点来讲,高弦和财政司彭励治的心情,差不多。

    接下来,香江银行业的局面确实逐步趋于稳定。

    就当大家开始感觉,临近春节,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时,又出事了,永安银行爆出丑闻了。

    论规模,永安银行也属于香江华资银行里的小型银行,但资历可比一九六零年代才创办的友联银行老多了,它由创办了那个有名的永安百货的郭氏兄弟成立。

    从一九三一年到现在的半个多世纪时间里,香江银行业危机比比皆是,而永安银行凭借保守的作风,屹立不倒,持续至今。

    不成想,永安银行传到郭家第三代,还是出事了,担任永安银行总经理的郭志匡,陆陆续续地从永安银行挪用了一千万美元,做为己用。结果其中的头几批资金,收不回来了。这种情况就有点类似恒隆银行、海外信托银行了。

    得到消息的高弦,第一反应就是,难怪自己的那些新审核标准主张推进困难,简直随便算算,就爆出雷啊。

    港府财政司彭励治大为恼火,有完没完了,眼看着自己任上的银行业危机终于要结束了,怎么又出漏子了?

    见财政司彭励治坐在那里生闷气,高弦没有急于发言,因为他虽然不怕经营不善,但对永安银行这种“黑窟窿”,却要小心对待。

    见会议气氛有点沉闷,财政司彭励治还得硬着头皮开口,“各位,都说说,怎么应对。”

    陈祖泽发言道:“永安银行一直由郭家控制,这么多年来都平安无事,现在虽然突然出现了丑闻,可进一步的详情,恐怕需要不少时间,才能掌握清楚。”

    财政司彭励治看了一眼高弦,心里嘀咕,原来你也怕摸不清底细而被坑啊。

    让大家意外的是,易伟国突然主动请缨道:“如果财政司同意的话,恒盛银行愿意采用友联银行的模式,去处理永安银行的危机。”



    论起在这一次香江银行业危机里,香江银行业公会委员会成员银行当中,也就恒盛银行没有标志性的“支援”动作了。

    因此,与会众人很快便明白了,恒盛银行积极揽事的动力所在,除了一笔值得出手的买卖之外,巩固业界地位也是考量重点。

    当然了,这种操作里的难度,也不是谁都能粘手的,恒盛银行在香江华资银行圈子里的资历,以及恒盛银行创始人何善衡、何添等的幕后能量,以及背靠惠丰银行的实力,进而形成的,对香江商界老牌势力的深刻影响力,是恒盛银行的独到优势,真赶到某个节点上,外人还真比不上。

    于是乎,在一片默许之下,由恒盛银行去搞定永安银行的事情,便干净利索地定了下来。

    等散了会,港府这边的财政司彭励治、银行监理专员,香江银行业公会的委员会成员银行代表之类与会者,纷纷离开后,高弦单独和易伟国交流道:“叔,恒盛银行出手,我自然放心,但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比较微妙,眼看着银行业的挤提危机要结束了,永安银行因丑闻引发的危机,最好速战速决。”

    “明白。”易伟国点了点头,“放心,我们这边对永安银行和郭家的情况,自认为非常了解,论消除永安银行不确定性的能力,首屈一指。”

    高弦笑道:“那我就敬候佳音了,如果需要有利银行和银行业公会委员会从一旁协助,叔尽管开口。”

    ……

    其实,“速战速决”是一种含蓄的说法,用白话去讲就是,雷霆手段处理,没什么人情好周旋的,谁让永安银行在这个被银行业挤提风潮折磨得人心思安时刻出事了,被吃掉活该啊。

    恒盛银行果然没让高弦失望,派过去的核算师团队,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主要问题查清楚了,郭家根本不敢阻挠,毕竟前面那些出了问题的银行,其管理者不是跑路了,就是被抓进去了。

    易慧强过来和高弦交流情报的时候就提到,“郭家基本认栽了,现在无非就是为了以最小代价断尾求生而四处活动罢了。”

    高弦打趣了一句,“怎么,郭家有人找到你那里去了?”

    易慧强耸了耸肩,“确实,郭志全私下里找过我,试探有没有回旋的可能,你和叔的事情,我哪敢胡乱掺和。”

    “郭家称得上树大根深啊,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高弦眉头微皱,据他所知,郭氏家族和包括马家、李家、荣家在内的不少家族,建立起了姻亲关系。

    就拿易慧强刚才说到的郭志全来讲,其亲外公是李福照的爷爷,而他自身还是拥有养和医院的李氏家族的女婿。

    诚然,家族大了,其中的成员在地位上免不了有轻重之分,但郭志全肯定算得上核心成员,而出了事,被指控批准非法贷款的郭志匡,又和郭志全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都不属于可以轻易舍弃的马前卒。

    有必要补充一句的是,创办永安百货的郭标、郭乐、郭泉等郭氏家族第一代,已经不在了;前不久郭氏家族第二代掌舵人郭琳珊也去世了;现在正是郭志全、郭志匡这样的郭氏家族第三代当打之年。

    其中,在控制永安银行的永安集团当中,郭志全担任董事会主席,郭志匡则担任了永安银行的总经理,结果郭志匡出事了。

    易慧强笑了笑,“我听说,恒盛银行那边提出的解决方案是,为永安银行注资一亿五千六百万,同时永安银行让出百分之五十点二九的股份。”

    “并不过分。”高弦微微颔首,“永安银行危机的本质在于,郭志匡批准非法贷款的丑闻暴露后,导致永安银行和郭家失去信誉度,只有让出永安银行的控制权,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逐步恢复外界对永安银行的信任。”

    易慧强悠悠地分析道:“郭家哪甘心让出永安银行的控制权啊,这些年郭家的生意,受益于银行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这倒也是。”高弦深以为然。

    做为中国早期著名的四大百货之一,永安百货比先施百货起步晚,但永安的实力却后来居上,这主要靠的就是银行的有力支持。郭家先是通过结交何东,赢得惠丰银行的信任;然后再和李福照的爷爷联姻,得到东亚银行的支持;最后干脆自己创办了永安银行。

    现阶段,郭家的产业分布主要分成两大块,一个就是控制永安百货的永安国际集团,另一个就是控制永安银行的永安集团,并且后者的多元化经营色彩更浓厚一些。

    两人正聊着,李福照打来电话,说自己组织了一个饭局,请高弦务必到场。

    高弦随口问了一句,这个饭局还有谁参加。

    李福照也不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永安集团董事会主席郭志全想和高爵士谈点事,求到我这里做个撮合,我也不好推辞,你就卖我个人情,露露面,成与不成都无所谓,算是让我能交差。”

    高弦侧头问易慧强,“二哥,你晚上有吃饭的地方没有?”

    易慧强挤眉弄眼道:“正想着在你这里混顿饭呢。”

    高弦点了点头,然后对电话那头的李福照说道:“李生,我和我二哥易慧强一起过去,可以吗?”

    “那就这么定了,我开始安排。”李福照欣然结束了通话。

    ……

    大家都是明白人,郭志全绕圈子,找关系,和高弦能谈什么事,无非就是永安银行危机和他亲弟弟郭志匡的官司。

    高弦心中有数,而且早有定计,不会因为这场饭局发生改变,无非就是卖给相交多年的李福照一个面子而已。

    他和易慧强来到目的地后,郭志全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热情地寒暄过后,高弦没再理会郭志全,而是和李福照闲聊着香江证券行业四家交易所合并的进展,其在现阶段实质上还是“联合”,距离真正的“合并”仍有不少路程,没办法,香江这种环境下,各方势力博弈,港府也无法用强。

    郭志全倒也很有耐心,保持着世家子弟的风度,和易慧强天南海北地扯着。

    酒过三巡之后,李福照的目光转了一圈后,开始进入正题道:“高爵士,郭生想借着这次一起吃饭的机会,向你道个歉。”

    高弦很给面子地配合着,目光转向郭志全,故作惊讶道:“道歉?何来此话!”

    郭志全陪笑道:“永安银行的问题,着实没少给高爵士和银行业公会添麻烦,我当然要表达歉意了。”

    高弦恍然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眼看着这次银行业挤提风潮逐步平息,危机要解除了,永安银行突然爆出如此严重的问题,难道是要赶末班车吗?”

    郭志全尴尬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承认错误,也愿意修正错误,只是,能不能保住永安银行的控制权呢?”

    高弦玩味地反问道:“以永安银行和郭家现在的信用,能确保永安银行度过危机,不拖有利银行做为银行业公会主席,稳定香江金融形势这个大局的后腿吗?”

    郭志全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弟弟郭志匡利用职务之便,从永安银行给自己搞了一千万美元的贷款,又不能按期归还,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上,非常掉人品,外界还能像以前那样相信郭家才怪了。没了信任,永安银行当前问题就无法真正解决。

    高弦看了一眼李福照后,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在这次银行业危机里,正府负责资不抵债的风险,银行界进行注资的模式,已经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经验,香基银行,友联银行都属于成功范例,恒盛银行也是按照这个模式,来解决永安银行危机。”

    李福照品味出了其中的深层次含义,“这个模式我也听说了,不少人称之为高弦模式,效果确实立竿见影。”

    郭志全也慢慢反应了过来,恒盛银行是在按照高弦模式行事,高弦也很在意这个高弦模式的成功意义,哪在乎郭家失去永安银行的控制权,可这能怪高弦和恒盛银行趁火打劫吗,谁让郭家自己出了问题呢。

    “那舍弟志匡能否全身而退呢?”满是失落的郭志全,又试探道。

    高弦淡淡地回答道:“银行业公会委员会只是就事论事,郭生有什么诉求,还是和恒盛银行诚恳商谈,才是真正有效的解决之道。”

    郭志全算是彻底明白了,高爵士打造的模式,必须遵守,郭家与其费尽心机地四处活动,还不如想法子从恒盛银行那里拿到一个尽可能有利于自己的谈判结果。

    “多谢高爵士的指点。”郭志全虽然满肚子挫败感,但还得捏着鼻子,举起酒杯道谢。

    高弦适时地表现出人情味地安慰道:“恒盛银行的业务,在零售领域非常擅长,而永安银行在这个领域也颇有建树,从这一点来讲,恒盛银行肯定有能力帮助永安银行走出危机,进而郭家也能受益啊。”

    认清形势的郭志全,连连点头地退而求其次道:“现在我只希望志匡能够避免牢狱之灾了。”

    在旁边专心吃喝的易慧强,突然插嘴道:“依我看,郭家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根本在于,挑了个不恰当的时间点,败坏了自己的信用。”

    “所以呢,引入外部资本,可以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永安百货那边的情况也不甚如人意吧?”

    郭志全听得心里直打鼓,不由暗自嘀咕,在高兴集团里担任董事的易慧强,说这番话,暗示什么,莫非已经在零售领域四处攻城略地的高兴集团,又看上了永安百货的摊子?



    高弦刚来到这个时空不久,便结识了易慧强,经过十多年的相处,两人之间的默契程度,自然无需过多形容。

    因此,在饭局中,易慧强发表见解,就是反映出了高弦的某些意图。见高爵士面带微笑地听着,其他人也做此想。

    当然了,这份心领神会当中,无利不起早、办事要好处的理解,排在最前面,可这未免太肤浅了,其只是在当前这个特殊阶段,为高弦把影响力拓展到更广泛的商界,做铺垫之一而已。

    郭志全倒也是个人物,不管心里作何感想,场面话说得很到位,“多谢易兄指点,稍后我们单独喝茶,继续倾听你的高见。”

    于是乎,饭局结束后,郭志全和易慧强一起走了,高弦则继续和李福照聊了一阵子。

    做为香江四家证券交易所合并的锦上添花,高弦创办的香江期货交易所,也将并入该体系。对此,高弦乐见其成,并没有从中作梗,反正该控制的地方,都牢牢地掌握在他手里。

    相比之下,香江四家证券交易所的合并过程,就太难产了,目前实质上处于联合阶段,而且是先由交易量排名第一的远东交易所和交易量排名第四的九龙交易所合并、交易量排名第二的香江证券交易所和交易量排名第三的金银交易所合并,创办了金银交易所的胡汉辉,出任此联合组织的主席,这里面所反应出来的利益争斗可见一斑。

    香江四家证券交易所合并的主要博弈焦点之一是会籍问题,香江证券交易所做为香江证券行业的传统势力,属于既得利益者,认为自己的会员价值最高,不满合并之后的利益被大幅度摊薄。

    毫不夸张地讲,现阶段的李福照属于“屠龙者”,他领导的远东交易所,屡屡突破香江证券交易所一方势力精心设置的障碍,其他人见香江证券交易所一方势力暗气暗憋无话可说后,便纷纷效仿和跟进。

    高弦很欣赏李福照的敢作敢为,但也隐隐地为他担忧,说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报复了,况且,李福照本身并非无懈可击,只不过把柄还没有积累得足以威胁他目前的地位而已。

    大家各是一方诸侯,自己手头上有大把事情要忙,平时难得有如此专心交流的机会,于是高弦借着小酌几杯、耳酣脸热的兴头,善意地提醒道:“四会合并,大势所趋,既得利益者的保守做法,注定被淘汰,李生没必要事事敢为人先,免得成为所有积怨的汇集点,遭到报复。”

    “我有什么好被报复的?”李福照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我自认为还是很懂得把握分寸的,像联交所的主席,就没去争嘛,让胡汉辉去当好了。”

    “这倒也是,李生完全有资格出任联交所的主席。”高弦笑着附和,心里却为李福照的不知警醒叹气。

    又聊了一会,两人也散了,高弦回到自己的地盘,继续亲自整理成功应对本次香江银行业挤提风潮的总结报告,这可是有利银行接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首考,做得好,更要说得好,万万不能马虎。

    高弦和自己的“文胆”们推敲好了几个段落后,易慧强悠哉游哉地来了,看样子就知道,和郭志全没有浪费时间。

    果不其然,易慧强笑嘻嘻地说道:“郭家也是个老牌家族了,可现在还真有点虚啊。”

    “那不废话嘛。”高弦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家大业大也怕开枝散叶地人多啊,而且并不是每一代子弟都能把握时势所赋予的良机。否则的话,算得上郭氏家族核心成员的郭志匡,也不至于花费心思地非法从永安银行搞出来一千万美元贷款了。

    “现在郭家主要担心三件事,永安银行的控制权,郭志匡的官司,其它产业被拖累。”易慧强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在这种节骨眼上,永安银行的问题,只能按照成功经验解决,正府和银行业公会可不想节外生枝,郭家只能怨自己撞到枪口上了,永安银行的控制权,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好在,郭志匡的官司,和郭家其它产业是否被拖累,还有值得操作的空间。”

    高弦在文件上做了个记号后,放下笔,抬头问道:“如此说来,郭家的态度还算开放。”

    易慧强切了一声,“现在的郭家子弟,死死地守着祖业,可不明智。这些年,香江零售业发展迅猛,人们消费观念日益变化,百货公司这一块虽然是他们的强项,但永安百货面临的压力不容小觑。现在永安银行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就算不诱发挤兑危机,也势必影响永安百货的资金运转。”

    “现阶段,香江本地华资银行绝大多数自顾不暇,恒盛银行愿意出手,已经形势不错了;郭家当然可以去找洋资,但他们的吃相只会更难看。”

    高弦点了点头,“我倒不是有兴趣去夺郭家的产业,只是想兑现有利银行就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时所承诺的,银行界应该帮扶香江的公司度过本轮经营危机。”

    “我懂得分寸。”易慧强玩味地一笑,“郭志全已经心悦诚服地认可了,大家是公平地合作,控制永安百货的永安公司,愿意拿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寻求高兴集团的援助。”

    高弦提醒道:“这件事你还要和叔好好沟通一下,别让恒盛银行产生了被我们抢了生意的误会。”

    “放心,我们不沾永安银行的母公司永安集团。”易慧强以戏谑的语气分析道:“永安银行这次危机,重创了永安集团的银行和保险业务,也就剩地产业务勉强值得一看了。”

    “那就这样吧,高兴集团和永安公司的合作,走高兴投资公司这个通道就行了。”高弦摆了摆手,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文件上。

    ……

    经过恒盛银行的强力干预,郭家子弟在永安银行搞出来的丑闻,没有诱发极可能导致连锁反应的危机,又一次有惊无险地被迅速平定下来,

    自此,以挤提风潮为典型特征的本次香江银行业危机落下帷幕,全程领导应对过程的高弦,也正式向港府提交了专门的工作报告。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会议是春节之前,最为重要的香江高层活动了,港督尤德、港府行政局、港府立法局、香江银行业公会各个机构,全部出席。

    高弦的工作报告,经过反复推敲后,无论是英文版本,还是中文版本,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与会者挑不出毛病。

    高弦发言过程中,并没有照本宣科,而是带着即兴发挥的性质,摘出了几个要点,深入阐述。

    首先,自然是表功了,那个私下里称呼的高弦模式,即港府负责问题银行资不抵债的风险,香江银行业公会负责问题银行改组的危机应对方案,经过实践证明,非常有效。

    表功提几句就够了,然后高弦便谈到了问题银行的危机根源,“自一九六零年代银行业危机以来,正府监管部门和银行业公会的着眼点,一直都放在调控银行业的协定利率上,包括目前正处于实施缓冲期的金融三级制,也是旨在通过协定利率,解决银行业所出现的无序竞争问题。”

    “但这些举措还不够,本次的银行业危机,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就说明了,协定利率并不能保证银行拿到牌照后,始终处于优质的运营状态,这就需要诸如资本充足比率、贷存比率的衡量指标,去规范。”

    “相信经过这段时间的持续深入了解,各位应该认识到,这些主张,并不是干预银行的自由运作,而是顺应时代发展,建立起一套可操作的质量标准。就像汽水厂,还要检查自家产品的瓶子口,封没封好,漏没漏气呢。”

    在打趣所引发的笑声中,高弦稍微观察了一下席位上人们的神色,果然铁一般,甚至残酷的事实,最有教育和说服效果,还真找不到不屑或者不以为然的主儿。

    “春节之前,银行业公会将向正府提交银行业条例修订草案。为了香江银行业的长远发展,在此,我恳请各位的支持。”高弦的这句话,终于引起了现场众人的一些交头接耳。

    原因倒也不难理解,香江每当出现经济危机后,比如一九六零年代银行业危机,一九七零年代初股市狂潮后,面对一地的鸡毛,港府都会向英国问计,从伦敦那边请来资深专家,各种考察,接着拿出来一个修订草案,开销不说了,这里面所体现的话语权,进而形成的权威,显而易见。

    现在,高弦针对本轮香江银行业危机,迅速拿出了越来越被广泛认可的成体系主张,则反映出了,香江本地华人有能力,有智慧,去解决英国人自认为最拿手的金融问题。

    还是那句话,事实最能教育人,尽管众人反应不一,但真还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耐心布局的高爵士。

    “我提醒各位的是,银行业的危机,虽然解除了,但香江工商界的很多公司,因为股市低迷、地产业泡沫破裂、银行业危机等等大环境因素的影响,而在经营危机里苦苦扎挣,随时可能因为负债水平过高却无力及时偿还而破产倒闭,造成大量银行坏账,再次引发银行业危机。”

    高弦可谓是继续老生常谈,“所以,我提议,银行业虽然能暂时松一口气了,但不要懈怠,应该积极了解企业客户目前所面临的资金难题,帮助它们度过当下难关,就是帮助自己消除潜在危机!”

    坐在港府行政局议员席位上的怡和大班钮璧坚,最怕听到高弦这类银行要积极“帮助”高负债水平企业的论调了。眼见着高爵士借着这次成功应对香江银行业危机而威望大涨,他简直要有一种喘过气来的感觉。

    现阶段,钮璧坚这位怡和大班的烦恼,不止怡和日益突显的严峻债务负担,还有怡和控制者凯瑟克家族再次开始对以钮璧坚为首的怡和管理层不信任起来,有换人的迹象。

    稍微可以庆幸的是,怡和越来越外强中干的糟糕局面,仅限于一个很小范围的圈子了解,尤其普通老百姓,印象还停留在,怡和是香江第一大财团的旧阶段上。

    但钮璧坚还无法确定,高爵士对怡和的实际运营情况,究竟了解多少,反正包括有利、惠丰、渣打等银行在内,以有利为首的贷款联盟,对怡和的“嘘寒问暖”越来越殷勤,让钮璧坚、鲍富达等怡和高层,既怕又烦!

    而高弦这边,对怡和现状的掌握,远超钮璧坚之流的想象。只不过,高弦的精力,目前还是主要放在银行业,把这次的挤提风潮成功平息,推动俗称的《高弦报告》,进入《香江银行条例》,如此意义非凡的重大功劳,必须优先拿到手。

    这次会议的收获,还是挺让高弦满意的,港督尤德,辅政司夏鼎基,财政司彭励治都纷纷明确地对高弦和有利银行的领导能力和贡献,大为肯定。

    在这种场合,面子要做足,首功当仁不让,但没必要独占全部功劳,高弦拉着香江银行业公会委员会成员银行们的代表,说了一通全赖大家精诚协作云云。

    这些应酬结束后,高弦算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出了中区正府合署,和陈祖泽、叶黎成一起上车,打道回府。

    “《银行条例》修订工作的推动不能松懈,这是一条正确之路,只要走上成功,我们就有了广受认可的业界领导者权威。”高弦松了一下领带,随口叮嘱着部下们。

    陈祖泽乐观地说道:“从这次会议的良好反响来看,最迟今年上半年,《银行条例》修订工作就可以按照我们的主张完成。”

    叶黎成冷静地分析道:“像之前的金融三级制全面落实那样,缓冲期应该少不了,而银行业里的积弊,没准还会在此期间爆发出来。”

    “你们说得都对。”高弦点了点头,“奈何局势太过复杂,我们只能优先保证有利银行担任香江银行业公会主席的这一年任期,足以交出合格的答卷。”

    陈祖泽顺着叶黎成的话茬说道:“挤提风潮这个第一关,我们已经闯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企业负债累累,可能对银行造成的冲击了。”

    “拯救企业,也要挑选那些确实有价值的目标。”高弦淡淡地点了一句,顺手拿起了今天的财经报纸。

    叶黎成笑道:“当然了,像佳宁、益大之流,就是坑人的无底洞。”

    快速浏览报纸的高弦,突然咦了一声,“英石集团这是确定了接班人吗?”

    叶黎成和陈祖泽分别接过报纸看了看,原来有一则消息报道了,一手创办了英石集团的骆英石,正式指定四子骆嘉锐,全面主持英石集团的日常工作。

    陈祖泽也颇感惊讶,“骆蓄锐的能力很出色啊,怎么骆英石却选择了他弟弟,去全面主持英石集团的日常工作。”

    高弦玩味地补充道:“而且据我所知,不同于骆蓄锐这位哥哥精通投资业务,骆嘉锐所学专业是医学。”

    “恐怕是英石集团和骆家目前所遭遇的困局,引发了这场重要人事调整。”叶黎成思索道:“英石集团拥有英石地产、富豪酒店、百利保三家上市公司,在之前的股市处于牛市大环境下,可谓风光无限,被媒体称为一门三杰,但现在市值却跌去了至少八成。”

    “究其根源,英石集团陷入经营危机,负债水平虽然远远不如怡和的百亿级那么高,但亏损却在十亿级,与怡和一样严重。”中原书吧

    叶黎成说到这里,注意到自家老板神色微动,连忙又继续说道:“关于英石集团的更详细情况,高益这边应该可以查到更多一些。”

    “说起来,英石集团所遭遇的困局,是当下香江华资公司的一个典型啊,在之前的经济过热时期,经营冒进,最终酿成此时的苦果。”高弦微微颔首,“对了,我还真有段时间没见到骆蓄锐了,也不知道他被打击到没有。”

    从高弦的话里,叶黎成、陈祖泽不难品味出,在自家老板眼里,英石集团虽然负债累累,可能已经资不抵债了,但还是和佳宁、益大之流有区别的。

    这倒也不难理解,骆英石在生意场上的资历称得上老字辈了。一九五零年代初,骆氏家族放弃同居共财的传统,协议分家。得到大约价值十万港元资产的骆英石,继续做他的布匹生意,赚得了第一桶金,在那个时代绝对属于不菲资产的一百万港元,然后就进军地产业了,远比现阶段被香江媒体频频曝光的李半城、郭得胜、王德辉等人开窍早。

    骆家的问题出在,过低估计了这个特殊阶段的局势严峻程度,还以为像一九六零年代后期,那个让香江华资地产趁势崛起的危机就是机遇,只要胆子大,挺过去便是阳光大道了。

    领略到自家老板这层意思,叶黎成、陈祖泽便知道了,涉及到英石集团的问题,该秉持怎样的原则了,如果能打造成一个银行帮扶公司度过经营危机的佳话,那就可以适时出手。

    ……

    人就是禁不住念叨,英石集团和骆家这两个关键词,在事务繁忙的高弦这里,还印象清晰的时候,有些憔悴的骆蓄锐,过来拜访了。

    高弦亲自为骆蓄锐泡上茶,然后打趣道:“怎么,很失落?”

    在大哥面前,骆蓄锐这个小弟也不藏着掖着,叹气道:“弦哥,我不怕你笑话,我原来以为,虽然在经营理念上和父亲屡有分歧,但只是小节,没想到真被彻底打入冷宫了。”

    这时候高弦肯定不会当小人,去调拨人家的父子兄弟关系了,仍以轻松的语气安抚道:“谁让你们家兄弟个个能力出色,你敢挑战父亲的权威,骆生也有更多选择。”

    “可我不甘心啊。”骆蓄锐长吁短叹道:“按照父亲的意思,为了减轻英石集团的债务压力,要弃卒保帅,分拆出售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一部分资产,可这两家上市公司,都是我的心血,尤其富豪酒店,只要度过当前的低谷,就能马上盈利。”

    “骆生想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虑。”高弦脸色转为严肃道:“蓄锐,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现在富豪酒店和百利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亏损多少?”

    骆蓄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富豪酒店的经常性亏损大约三个亿,非经常性亏损大约两个亿,百利保的经常性亏损和非经常性亏损也差不多这样。”

    高弦听了之后,哑然失笑道:“如此说来,英石集团的亏损,已经媲美怡和,说不定很快就要超过怡和了,难怪市值这么低了,还没见外人敢染指,真挺严重的,估计只有你如此有救世主的情怀了。”

    骆蓄锐连忙辩解道:“弦哥,你可以让人去查,现在港岛的中环和九龙的尖沙咀,发展已经饱和,港岛的湾仔和九龙的尖东是新的发展方向,富豪酒店在这两个地区的物业,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优质资产。”

    “我爸是老派商人,根本不理解资本运作的奥妙,其实只要争取到银行的支持,注入资金,争取解决危机的缓冲时间,等到行情转好,盈利便随之而来。”

    高弦悠悠地说道:“蓄锐,论起来,这属于你们的家事,外人不好评头论足,你自己究竟想怎么办呢?”

    骆蓄锐的手紧紧地握着杯子,眼里露出坚毅之色,咬牙道:“弦哥,我想正式自立门户,夺取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控制权,还请弦哥能够支持我!”



    其实,满腹心事的骆蓄锐登门的时候,高弦便猜到了,对方不甘心消沉。因此,当骆蓄锐说出惊人之语,要从自己家族手上夺取富豪酒店和百利保控制权的时候,高弦并不惊讶。

    但有一样,高弦的脾气秉性,加上越来越崇高的身份地位,决定了做事风格必须讲究,说白了,不能被人议论的时候,经不起推敲。

    等骆蓄锐的激动情绪平复下来后,高弦语重心长地说道:“蓄锐,从私人感情来讲,你是我兄弟,既然开口了,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从公事角度来讲,投资和做生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挑对人,你的能力完全值得信任。”

    见高弦的态度如此明确,骆蓄锐的脸上不由露出喜色,“多谢弦哥器重……”

    高弦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行云流水地吐出了“但是”这个转折词,“蓄锐,你也要考虑清楚,你要夺取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控制权,就等于反出骆家,向骆生开战,此等豪门恩怨,是无孔不入的媒体最喜欢不过的素材了,势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无论成功与否,最后都要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或许,你可以考虑不那么激烈的解决方式……”

    不等高弦苦口婆心地唠叨完,骆蓄锐便明白了高弦的顾虑,他赶紧再次掏出心里话道:“弦哥,如今我只剩下这条路可走了,我爸的脾气很硬,我也只能硬碰硬了。你放心,夺取富豪酒店和百利保控制权的具体操作,我来奔走,你无需露面。骆家的这场内斗,与外人没有任何关系。”

    见骆蓄锐把话说得如此敞亮,高弦便不做心理疏导了,直奔主题道:“既然如此,那现在你有什么具体章程没有,比如自己有多少资本,怎么拿下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控制权?”

    “我确实已经有了一套行动方案。”骆蓄锐精神一振道:“我持有百分之九点五的百利保股份和少量的富豪酒店股份,但百利保的控制权在富豪酒店那里,富豪酒店持有百分之五十一点九的百利保股份。”

    “所以,夺取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控制权,就是夺取富豪酒店的控制权。”

    高弦随口问了一句,“那英石集团和骆家持有多少富豪酒店的股份?”

    “只是英石集团持有富豪酒店的股份,大约为百分之三十三点四。”骆蓄锐信手拈来地回答道。

    “还真是只能正面硬碰硬啊。”高弦沉吟道。

    自从几年前高弦发动闪击战,一举从怡和手里拿下市值处于低谷期的香江置地后,港府便心照不宣地修正了法例,将全面收购线从百分之五十一调整到百分之三十五,以保护萎靡不振的香江英资。

    换而言之,持有富豪酒店百分之三十三点四股份的英石集团,只要听到风声,随便增持一点富豪酒店的股份,便稳立不败之地。

    说起来,这还是骆蓄锐当初的精明,给自己树立了今日的障碍。

    “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由我一手创办,我有信心,影响债权银行和其他股东,施加压力,让英石集团出售所持有的富豪酒店股份,真正的考验在之后的资本重组上。”骆蓄锐眼里闪着锐利的光芒。

    高弦思索着问道:“你需要多少资金?”

    “我的筹码都放在了新成立的瑞图公司里,非常有限。”骆蓄锐满脸热切地说道:“弦哥只要支持我七个亿,分批三年到八年偿还,我就可以拿下富豪酒店和百利保,重组为一个新集团。”

    “当然了,我不能让弦哥承担这个过程的风险,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控制权就放在弦哥这里,只要允许我一年内优先购回便可以了。”

    高弦飞快地盘算着,这笔掺杂着莫大人情的买卖,还是相当有赚头的。当前香江行情的低谷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首先英国那边就耗不起,按照“老剧本”里的轨迹,到了后年,香江行情不但全面复苏,而且更加火爆,到时候股市便把回报滚滚不断地送到手上了。

    想到这里,高弦当即拍板道:“好,你既然决心已定,并且有通盘考虑了,那我就全力支持,七个亿,高益银行出了!。”

    骆蓄锐无限感激道:“多谢弦哥的支持,我就知道,这趟我不会白来……”

    高弦拍了拍骆蓄锐的肩膀,推心置腹地说道:“蓄锐,虽然公事方面,有着在商言商的原则,但我们毕竟兄弟情深,在可能的范围内,我还是要尽量给你减轻压力的。”

    “这样,高益银行贷款的最长偿还期限延长到十年,购回富豪酒店和百利保控制权的期限,也没必要那么紧张,延长到两年好了,你自己觉得怎么最方便就怎么来。”

    “弦哥……”见高弦如此讲义气,骆蓄锐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被父亲打入冷宫的他,当决定从家族孤身出走后,便注定是痛苦的,孤独的,而这个时候高弦给了最重要的兄长关怀。

    “行了,都是爷们,别婆婆妈妈的。”高弦笑着又拍了拍骆蓄锐的肩膀,“这件事,我确实不好明着出面,那就给你找个帮手吧,韦理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骆蓄锐喜出望外,当初中巴收购战的时候,他和这位前和记大班有过来往,在资本运作方面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意味,如果能和韦理联手,那具体操作起来肯定能轻松不少。

    “你满意的话,那我就把韦理找来。”高弦哈哈一笑,先给叶黎成打了电话,交代他和骆蓄锐处理文件方面的问题。

    自从中巴收购战之后,韦理也没闲着,只不过现阶段香江这边的行情实在太糟糕了,没有什么好施展的空间,于是主要随着高益的国际业务,在其它市场乐颠颠地活动。

    听说香江这边有“节目”后,韦理立刻兴冲冲地赶了回来,和骆蓄锐一番叙旧,堪称一拍即合。

    高弦看这架势,便明白了,一场豪门内斗的大戏,即将上演。



    岁末年初,媒体们总要习惯性地对过去盘点一下,然后再对未来展望一下。

    显而易见,过去的一九八二年,股市进一步萎靡,地产业甚至崩溃,知名公司丑闻不断,银行业挤兑风潮,甚至连港府财政也近些年少有地出现赤字,达到了三十亿,绝对值得大书特书地唉声叹气一番,甚至为了迎合某些心照不宣的正治需要,对未来的展望也添加一些似是而非的悲观情绪。

    总是愁云惨淡,貌似产生了切身体会的共鸣,但也有腻歪的时候,而香江从来不缺花边新闻做为调剂。

    这不,一场豪门恩怨戏码迎面而来,拥有三家上市公司的英石集团发生内讧,三公子骆蓄锐和父亲骆英石“不咬弦”,干脆联合了洋人韦理,对家族产业富豪酒店发起了恶意收购。父子反目成仇,够劲爆吧!迅速成为香江五百万人口津津乐道的话题。

    高弦放下报纸,暗自想道:“还行,骆蓄锐、韦理的‘军火供应商’,暂时没有引起大众的注意。只不过,骆英石、骆蓄锐的父子反目成仇,着实让人唏嘘。”

    这时候,易慧强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炫耀着他的消息灵通,“骆老三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啊,和他老豆正面交锋,一点都不胆怯。”

    高弦深以为然,父亲的权威可不是那么容易挑战的,何况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人和商业王国的缔造者。

    “英石集团持有的百分之三十三点四富豪酒店股份,账面原值四亿六千六百万,骆蓄锐、韦理强行收购的报价只有九千万,从债权银行和其他股东的反应看,相当有搞头。”易慧强啧啧赞叹道:“我听圈子里人私下里聊家常,骆英石对三儿子联合洋人,夺取骆家资产,大发雷霆。这下,骆家的日子更加难过了,尤其这个春节,骆家注定不得安宁了。”

    “日子难过,还得照过啊,现在大家都不轻松。毕竟,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损,各方可谓冷暖自知,当然奔着更有希望的一方去了。”高弦对局势发展走向,倒是不太意外。

    骆英石为了减轻堪称灭顶之灾的巨大债务压力,想要分拆出售“一门三杰”当中的富豪酒店和百利保,但像富豪酒店旗下尖东富豪酒店这种谁都一眼就能看出属于绝对优质资产的物业,还是要单独留在手里,可富豪酒店和百利保毕竟是公众上市公司,大股东只顾着自己利益的做法,多多少少地会受到制约。

    而做为富豪酒店和百利保具体创办者的骆蓄锐,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肯收拾烂摊子,自然颇得债权银行和其他股东的人心。

    当然了,骆蓄锐的解决方案,并非真的十全十美、大公无私,但至少相对于骆英石的做法,走在外界所想要的方向上。

    “我们不做点什么吗?”易慧强跃跃欲试地问道:“我看骆蓄锐四处奔走,还是相当辛苦的。”

    高弦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在债权银行方面,动用我们的人脉,为骆蓄锐、韦理他们,游说一下。”

    易慧强悠悠地说道:“其实,骆家还真应该想开一些,虽然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控制权,被骆蓄锐抢走,会让骆英石大失颜面,还有一点所谓的资产损失,但同时,负债和亏损也大幅度转移出去了啊,他们只需要专心处理英石集团的负债和亏损便好了。”

    “对头。”高弦乐了,“我们实际上是在帮助骆家,并打造一个挽救深陷债务危机的企业集团的典范,相信最后骆英石会释然的。”

    ……

    等一刻也闲不住的易慧强,风风火火地走了之后,高弦不由伸了个懒腰,似乎永无止境的运筹帷幄,让他感觉枯燥乏味了,于是叫来周成昌,“走,去外面喝个下午茶,放松放松。”

    “老板想要什么口味,我看看集团下面哪个店面最合适?”周成昌翻动一本厚厚的精美画册,准备向高爵士推荐。

    高弦摆了摆手,“别挑了,就去秦姨的茶餐厅坐一会,我记得,今年大宝学习面点制作,颇有心得。”

    周成昌稍微有些迟疑,“秦姨的茶餐厅生意挺好,我担心,人来人往地嘈杂不堪,打搅了老板的兴致。”

    高弦哑然失笑,“偶尔嘈杂一下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吃过苦,沾不得一丝下面的烟火气,连最近几任的港督,还不都在刻意打造平易近人的亲民之风。”

    周成昌点头领命,赶紧去准备一辆外表平常的座驾,同时给秦素梅打电话,提前准备一下。

    ……

    到了地方后,高弦打量了一番,以大众茶餐厅的标准来看,秦素梅的茶餐厅确实人气挺旺,这应该不仅仅是得益于店面位置的优势了,还在于经营有方。

    早就守在门口的秦素梅,看到高弦后,低调地把他引领到包厢。

    店里为了迎合所谓小资人士的需求,隔出了两个四座包厢,高弦进来的这个包厢,明显刚经过一番精心布置。

    高弦摘下墨镜,打趣道:“秦姨,我来打搅,会不会影响你们做生意啊?”

    “怎么会!”秦素梅笑道:“现在距离晚市,还有一段时间,而且人手方面也充足。”

    说话间,秦素梅精心挑选的儿媳妇王惠玲手脚麻利地送上了饮品,看她的身材,比刚来香江的时候,丰腴了一些,显然是生活条件大为改观所致。

    紧接着,陆仁宝笑嘻嘻地端来了一盘西多士,“弦哥,快尝尝,还有其它样式在烤箱里呢。”

    这些年,陆仁宝做过的工作,林林总总可真不少,总结起来,他更擅长那种专注的工作,如今在面点制作方面,好像是更能发挥所长,而且也更有兴趣。

    王惠玲插嘴道:“大宝做的面点,顾客们都赞不绝口,您放心品尝。”

    高弦的目光在陆仁宝、王惠玲的身上打了个转,不由得会心地笑了,当即挑了一块西多士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这时候,有顾客吆喝道:“给我来两个菠萝包。”

    王惠玲转身,一溜烟地去忙乎了。

    很是欣慰的高弦,关切地闲聊道:“秦姨,这一年多以来,通货膨胀明显,茶餐厅的生意,还行吧?”

    因为高弦的关系,秦素梅平时还是挺关心大事要闻的,颇有一套地回答道:“日子难过,还得照过,尤其在吃方面。茶餐厅的生存之道,我还是挺有心得,可能比那些倒闭了的大集团的老板都强。”

    高弦被逗得直笑,“秦姨,我看啊,等找个时间,我请你去给高兴集团的经理们讲讲课。”

    包厢里的欢声笑语,引得一些在店里消磨时光的熟客,好奇地打听,“惠玲,你们这是来了什么贵客啊,要一家人全体出动地款待。”

    王惠玲笑道:“一位亲戚。”

    高弦摆了摆手,“秦姨,你去忙吧,我就心血来潮,闲坐一会。大宝,咱们下盘跳棋。”

    秦素梅会意地点了点头,帮儿子摘下围裙,然后退了出去,在吧台那边守着。

    看着陆仁宝熟练地摆好棋盘,端着杯子的高弦,顺口逗了一句,“大宝,你和你老婆什么时候生孩子啊,可要努力哦,看看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陆仁宝挠了挠头,“我妈说,等惠玲的身体,调养得更壮实一些……”

    “壮实一些?”高弦差点把嘴里的饮品喷出来,“那你能压得住吗?”

    陆仁宝红着脸,岔开话题道:“弦哥,你先走,还是我先走?”

    其实,外面嘈杂的聊天,也偶尔让高弦忍俊不止。

    比如,有一个等打包的熟客,在和秦素梅交谈当中,庆幸地说道:“虽然干了一年,没分什么福利,也不涨薪水,但好在保住了工作。本来老板说了,效益太差,不得不裁员,但老板娘心软不让,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秦素梅附和道:“是啊,现在日子难过,可拖家带口的还得照过,先把工作稳住再说。前几天我就看到一个人在翻勒瑟,找东西吃,好像是从铁丝网那边不知道怎么逃过来的船民。”

    高弦悠哉悠哉地看着陆仁宝移动棋子,暗自好笑地想到,果然,能做老板的人,都是套路满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