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群又对一旁的康东亭问道:“抓到可疑的人了吗?”
康东亭对李志群不敢有半点怠慢,这可是有日本人撑腰的狠角色,手中有人有枪,实力雄厚,响彻上海滩的人物。
听到李志群询问,他赶紧回答道:“事发之后我们封锁了这栋大楼,可是李副部长被害的时间不能够确定,所以有没有困住凶手?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据我判断,凶手的行动干脆利落,困住他的希望不大,现在我们已经搜查过所有的房间,核对外来人员,但没有什么发现,这些还需要您李主任来处理,我们能力实在有限!”
李志群脸色阴沉地说道:“带我去看看那些外来人员。”
康东亭就知道李志群一定会首先把怀疑目标放在这些人身上,于是转身领着李志群等人下了楼,进入会议室。
康东亭介绍道:“这个时间段来市政厅处理公务的就这些人,我已经核实了他们的行程,都没有问题。”
李志群看了看屋子里已经惊恐不安的外来人员们,接着问道:“把登记册拿来。”
他是清楚市政厅的规矩的,外来访客和前来办理事务的人,都要登记在册,标明身份和来意。
康东亭挥手示意,一名警官将登记册取了过来,康东亭拿过来交给李志群。
李志群接过来查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便将登记册交给身后的吴世财,开口说道:“让我们的人接手,所有人员再核对一遍,每个房间重新搜查!”
康东亭和身后的几名警官都是相视一眼,眼光中泛起一丝怒色,李志群骄横跋扈,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当着面就直接表露出不相信他们的意思,简直视他们于无物。
不过七十六号行事一向霸道,这些人都不敢多言,看着李志群的人接手工作,康东亭笑着说道:“李主任,既然特工总部接手了,这里就没有我们的事了,兄弟告辞了!”
李志群却是把脸一拉,嘴里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康副局长,以后要称呼我李部长,我是新任警政部副部长,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志群的性格高傲自大,根本不把康东亭这些人放在眼里,再说他的确是刚刚任命的警政部副部长,只不过得到任命这几天来,他一直在忙着对付军统上海站,和丁墨明争暗斗,连警政部的办公室都没去过两次。
康东亭一听,不由得暗自恼火,可是李志群势大,他的确惹不起,只好再次点头答应道:“是,李部长,是卑职疏忽了!”
李志群知道这些人心里都是不服,但也没有放在眼里,反正自己赴任之后还是要再清理一遍的,别看只是任命他为副部长,可他现在连周福山都不放在眼里,哪里还有半点顾忌,事实证明,这些官老爷都是样子货,一捅就破!
康东亭带着自己的人走出了市政厅大楼,身边的一名警官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破口骂道:“么的,一群地痞流氓,现在反倒是骑到我们脖子上拉屎,都是些什么东西…”
“就是,局长,李志群这样的人当了我们的头,以后还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吗?”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各自抱怨,康东亭也是恨意难消,咬着牙说道:“呸!还敢叫李部长?刚死了一个李部长,我看这一个李部长能活多久…”
聚川学院的办公室里,丁墨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在余朴的面前停了下来。
“你,你…”
李志群用手指着他,却是气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好半天才轻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我知道,正明死后,你们心里都有怨气,都认为我太冷血寡情,太懦弱无能,我又何尝愿意这样,我不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现在李志群正得日本人的宠,难道真的和李志群去拼命,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你也是老特工了,做事手脚这么不干净,还让人给堵在了现场,简直是…”
余朴看着李志群气急败坏的样子,只好哭着脸,再次解释道:“部长,我真的没有杀李云卿,我完全是被骗到市政厅的,杀李云卿的另有其人,您要相信我啊!”
丁墨听到余朴到现在还不承认,不由得气苦,这一次李云卿的死,事态极为严重,如果处理不好,就是一场绝大的风波,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够在这场风波里平安无事。
“好了,不要再多说了,我是相信你的,可是李志群不会,这件事情实在太大,李志群一定会追查到底的,我临时把你救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他们,这段时间你要深居简出,不要有任何异常行为,除了家和学院那里也不要去。”
余朴只好点头答应,从丁墨的语气中,很明显根本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话,还是以为李云卿是自己杀的,可是今天的事实确实很诡异,但愿李志群不会追查到自己身上。
时间到了下午二点,李志群等人终于回到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他们费了好大的功夫,又把市政厅大楼搜了一遍,所有的人员都核对检查完毕,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最后终于确认,杀人凶手确实已经逃去无踪,失望之下,这才放弃了调查。
可是李志群一行人刚刚回到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群人打上门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云卿的老婆陈金宝,她听到李云卿的死讯,二话不说,就直接就带着一众徒子徒孙们闯到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
特工总部的行动人员都是李云卿的门徒,看到陈金宝带人上门,又如何敢阻拦?吓得赶紧向李志群汇报,结果李志群和吴世财也急忙下了楼,站在大门口恭迎师娘。
陈金宝虽然是年老妇人,可昔日却是上海滩上闻名的金宝师娘,当年和著名的青帮女头目林桂生并称一时,李云卿当年多靠这位妇人的助力,才坐稳了青帮头目的位置。
而且这位金宝师娘为人性格强势,做事手段狠辣,在门徒中的威望不下于李云卿,李志群和吴世财在她面前也是要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位老妇人虽然是一副老态,可一双眼睛却是细长而锋锐,眼神如光似电,让人不敢直视,身边搀扶她的青年女子,正是她的干女儿佘爱珍,也就是吴世财的妻子。
看到陈金宝的样子,李志群等人不禁暗自叫苦,这分明是兴师问罪来了。
果然陈金宝一见面,就甩开搀扶她的佘爱珍,直接来到李志群面前。
“啪!啪!”
一挥手就给了李志群和吴世财一人一个大嘴巴,打的两个人顿时懵了头,好在老妇人的气力不大,不然这脸上只怕不好看了!
陈金宝指着他们两个人,破口大骂道:“你们师父老子被人杀了,你们倒是坐的安稳!李志群,当初老头子躲在家里享福,是你天天上门蛊惑,这才把他骗出来做事,如今得罪了人,临老了,一大把年纪不得善终,抛下我们这一大家子走了,你说,你该怎么做?”
李志群被打,却是不敢有丝毫怨言,他赶紧顿首保证道:“师娘,您放心,我一定抓出凶手,为师父报仇,如果做不到,甘愿受帮规处置!”
陈金宝又把目光看向吴世财,厉声说道:“阿财,你当初落魄,是老头子收留了你,还把我的女儿嫁给了你,今天你给我一句话!”
吴世财一听,吓得差点跪了下来,他连声说道:“师娘,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抓住凶手,如果我抓不到凶手为干爹报仇,我就甘愿逐出师门!”
陈金宝听到他们两个人的保证,冷哼了一声,高声喝道:“好,我就等你们这句话,如果你们做不到,让老头子死不瞑目,我就开香堂发帖子,逐你们出门,我老婆子说到做到!”
李志群和吴世财顿时脸色大变,他们知道这位师娘的脾气,那绝对是言出必行。
没有等他们再说话,陈金宝沉声问道:“老头子人现在在哪里?”
李志群这才缓过神来,赶紧当前带路,领着陈金宝等人前去停尸房。
一时间,李云卿被杀的事情在七十六号大院里闹的沸沸扬扬,当然也瞒不过一直暗中观察的眼线。
第一处处长办公室里,刚刚晋升处长的骆兴朝,正在窗口看着楼下这出闹剧,嘴角露出一丝惬意的笑容。
这个时候敲门之声响起。
“进来!”
崔元风推门而入,笑着汇报道:“处长,您看见了吧!这下子可是热闹了,李云卿一死,李志群可就被放在了火上烧烤,够他受的。”
骆兴朝哈哈一笑,他转身回到座椅上舒适靠在椅背上,语气兴奋地说道:“选定李云卿这个目标,可谓是神来之笔,别人都没有这个分量,这样一来,李志群在青帮里面的靠山就没有了,他如果不给一个交代,这七十六号里的青帮门徒们可就压不住了,他没有半点退路,哈哈!”
宁志恒制定的整个计划里,李云卿是最关键的一点,因为此人的身份之重要,足以让各方势力为之侧目。
而且李云卿还是此次上海站失利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果没有他的牵线搭桥,罗子栋也不会为李志群效力,王汉民也不会被俘投敌,所以在计划之初,李云卿就已经上了他宁阎王的生死簿。
骆兴朝接着对崔元风问道:“对了,今天李志群并没有带回来可疑的目标,也就是说,余朴及时离开刺杀现场?”
骆兴朝全力配合这次行动,负责打探情报,并收集李志群的一切反应动向,反馈给宁志恒,以便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崔元风就是一直跟着李志群这条线,听到骆兴朝询问,点头回答道:“确实是这样,我上午十点在市政厅的大门口,亲眼看到了余朴进入了市政厅,不过我怕露了行迹,没有跟进去,在出了事之后,市政厅就被封锁,可是我没有看到余朴离开,再后来李志群就带人赶到,最后也没有抓捕什么人,应该也是一无所获,我想余朴可能是反应够快,从其他出口及时离开了。”
崔元风早就听从骆兴朝的安排,提前就在市政大厅的门口监视情况。
事实上情况和他猜测的差不多,丁墨接到求救电话后,为了隐蔽行踪,并没有从市政厅大门进入,而是从一处侧门进入了市政厅,交涉完成后,带余朴走的时候也是走侧门,这样,一直在大门口监视的崔元风就没有察觉到。
“无所谓了,只要我们确认余朴去过市政厅,这就足够了,他的行踪一定会留下痕迹,你想想,市政厅这么多耳目,他哪能面面俱到,而且他越是遮掩,就越显得可疑,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更让李志群觉得他就是凶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帮着李志群把怀疑目标放到他的身上,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骆兴朝却是不以为意,在宁志恒的设计里,原本就没有指望刺杀李云卿之后,市政厅的保卫力量能够及时控制现场,并把余朴困在大楼里。
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比如说,余朴得到微型手枪之后,并没有随身携带,或者李云卿的死并没有及时被人发现,甚至是市政厅保安力量反应迟钝,都会让余朴从容脱身,及时离开。
当然这些因素,宁志恒其实也可以做手脚控制,但这样做就露了痕迹,遇到李志群这样的老手,反而会成为一个破绽。
其实在这个环节,只需要余朴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市政厅大楼,就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证明工作都会由骆兴朝来负责,他会引导李志群的思路,一步一步的把怀疑目标指向余朴,之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就是为了这个环节做铺垫的。
以宁志恒缜密之极的设计,又岂能给对手留下半点漏洞,不论余朴怎么补救,当他进入市政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结果,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完全由不得他了。
对于骆兴朝的话,崔元风自然有他的理解,在骆兴朝的指挥下,他做了许多的工作,但是他也很清楚,骆兴朝手中一定还有其他的力量,比如说今天李云卿的死,这一定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之外的一股力量所为,自己只不过是打个配合。
至于这股力量是谁?他其实心里也大概有数,而且现在骆兴朝做事也并没有瞒着他们,看来是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想到这里,他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处长,其实有句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骆兴朝微微一笑,身子前倾,也靠了过来,点头说道:“元风,这么多年了,自从我加入上海情报站,我们就在一个小组里共事,你我亲如兄弟一般,有什么不好说的?”
崔元风脸色一正,重重的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那好!我想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在为党国效力?是不是我们还有回头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紧紧地盯视着骆兴朝的眼睛,声音隐隐有些颤抖:“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做齐经武?”
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骆兴朝手下这些亲信,都是久经训练的特工,头脑清楚,思维敏捷,对事情都由自己的判断,骆兴朝要想用他们,就不可能完全瞒过他们的眼睛。
也正是因为如此,骆兴朝也不得不请示宁志恒,在得到了宁志恒的同意后,他也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
他淡淡地一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点了点头。
崔元风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他用无比期盼的眼光看着骆兴朝。
“元风!你说的对,我们要做齐经武,要做邓元凯,而且我们要做的比这还要多得多,我至始至终都在为此努力,现在你们也在做着同样的努力,以后人们自然会知道,我们没有背叛国家和民族,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挺直了腰杆告诉大家,我们……不是叛徒!”
骆兴朝的话,让崔元风激动的满脸通红,他双手紧握着拳头,又有谁真的甘心做叛徒?做国家和民族的罪人?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够重回正途,此时的他如同在暗无边际的深渊中绝望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条回家的光明大道!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语!
他的眼中溢出一丝泪花,但很快就抹擦掉,语气却是沙哑低沉,郑重的说道:“明白了,现在我这心里算是真正敞亮了,我错了一次,就绝不会再错一次。”
骆兴朝起身上前,一把搂住崔元风的肩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于崔元风的感受他是能够完全理解的,当初他重获新生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那个时候他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绝不会再错一次,如今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把毒药随身隐藏,就是要时刻准备着杀身成仁,绝不会再给敌人任何的机会。
“元风,今天你我的谈话算是把事情都说开,那我现在郑重的介绍一下,事实上我们并不是在孤军作战,一直以来,我都在接受着军统局的领导,并隶属于军统局行动二处第一情报科,也就是日本人口中所说的军统上海情报科!”
“什么!上海…上海情报科!”
崔元风一听不由得惊得呆若木鸡,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他指着骆兴朝,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
上海情报科!这对于上海各大情报部门来说,那绝对是如雷贯耳,赫赫有名的存在!
作为中国情报部门里最神秘的特工部队,它的存在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日本人从各种渠道早就知道了它的存在,并在一系列的交锋中饱受摧残,吃尽了苦头,全部以失败告终,为此不知损失了多少优秀的特工。
更可笑的是,在这个日本情报力量空前强大,被视为大本营的上海,双方交手数年,到现在为止,日本人竟然连这支部队的影子都没有摸到过,完全是在被动挨打,这被日本情报部门视为奇耻大辱!
影佐机关甚至刻意的宣布,任何有关于上海情报科的情报,各个情报部门都必须列为最有价值的绝密,高于其他保密等级,优先处理。
崔元风当初也是上海站人员,对此也是再清楚不过了,心中也对这支特工部队暗中敬佩不已,可是他绝没有想到,骆兴朝竟然就是其中一员!
“这是真的?”
看着崔元风如此失态,骆兴朝忍不住哈哈一笑,开口说道:“当然是真的,并且以后你也是其中一员,我会上报你的情况,并重新登记在册,交由总部存档,其实你不说,这次行动之后,我也要和你好好谈一谈的,之前我已经把你的情况请示了上级,并得到了同意,以后我们就要真正的并肩作战了。”
崔元风一听要为他重新建档,忍不住一把握住了骆兴朝的手,连连点头,再次激动的说道:“好,说的好,我们真正的并肩战斗!”
两个人都是兴奋不已,崔元风突然想起什么,他脸色脸色一正,再次说道:“文祥的情况和我一样,他心里其实也早就猜测了您的身份,只是不敢开口,他可是知道不少事,也是真心为您做事的,您看…”
骆兴朝笑着说道:“你放心,找个机会我和他谈一谈,目前来说,我只能相信你们两个,其他人不做考虑,还有,我在组织里的代号叫木鱼,你们两个就是木鱼小组的成员,只向我负责,你们心里要有数。”
崔元风重重地点了点头,骆兴朝又和他交代了几句,两个人认真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动措施,崔元风才领命而去。
两小时后,崔元风再次来到了骆兴朝的办公室,汇报道:“处长,李志群带着人又去了验尸间,应该是有结果了。”
骆兴朝抬手看了看时间,点头说道:“好,我们再等十分钟,锣鼓开场,也该我们登台给他们唱一出好戏了!”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验尸房里,法医将手中的托盘递交到李志群的手上,托盘中摆放着三个微型子弹弹头。
“主任,三个死者全身上下都检查过了,没有其他枪口和外伤,骨骼完好,只有心脏被这种子弹击中,当场毙命。”
李志群看着托盘中的子弹,眼中有些诧异,他伸手拈起一枚子弹,仔细地看了看,转头看向身后的吴世财和孙向德等人,开口问道:“看出这种弹头的特殊之处了吗?”
“这么小直径的弹头?”
吴世财和孙向德上前看了看,很明显这不是一般的弹头,但他们两个人在这方面了解的并不多。
吴志财转头对身后的一个部下说道:“振明,你是玩枪的行家,你也来看一看!”
第二行动大队大队长吴振明,是中统行动队长出身,他在枪械方面比较出众。
吴振明上前一步,伸手接过这枚弹头,在手中查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回答道:“这是点二五英寸的合金弹头,这种弹头用途特殊,是微型手枪专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勃朗宁1906微型手枪的专用子弹,当然如果能够找到军统出身的人员来确认一下最好,军统的人员一向都是使用勃朗宁手枪,对这款微型手枪会有更多的了解。”
李志群一听,点了点头,对吴世财吩咐道:“打电话,请骆处长来这里一趟!”
现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特工总部里的军统投敌人员,都归在了第一处,由骆兴朝统一领导,再加上骆兴朝的身份特殊,如果要调用这些人,李志群都要和骆兴朝打好招呼,以示尊重。
吴世财转身出去,给骆兴朝的办公室拨打了电话,很快就回转了回来,说道:“骆处长正好在办公室,他马上就过来。”
李志群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刺杀现场的痕迹表明,刺杀者是一个人,他直接闯入接待室,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两名保镖的身前,近距离开枪打死了他们,行动速度非常之快,以至于这两名保镖,都没有来得及离开座位,就被击毙,接下来用脚踢开了师父办公室的门,因为门上有清楚的鞋印,师父同样没有反应过来,也是在座椅上被枪杀了。
两间屋子里都没有丢失任何财物和文件,凶手的目的非常明确,只是为了刺杀,而且是一击必中,就立时抽身而退。
师父的年纪大了,反应迟钝,还可以理解,可是他的这两名贴身保镖,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身手矫健,也是用枪的好手,居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击杀,毫无反击之力,对手的行动能力可见一般,绝对是一个战术高手。
我询问过隔壁办公室的人员,他们也听到了几声闷响,但是声音并不清楚,所以也没有在意,可过了五到六分钟,他们正好有事情找师父,推开门就发现了三个人已经被杀,紧接着就发出了警报,大楼里的警察们动作很快,在短时间里就控制住了大楼的出口,但是非常可惜,凶手在几分钟的时间里,还是脱身离开了现场,我们的调查一无所获。”
李志群的调查虽然仔细,可是到底没有当场抓住凶手,这人一旦跑了,人海茫茫,再想抓回来,可就难了。
孙向德听到调查分析之后,开口说道:“现在我们的线索很少,只能初步判断,凶手是一个人,战术能力强,而且还持有一把特殊的微型手枪,但只凭借这几个条件,想要找出这个人,在这个大上海无疑是大海捞针,还是要缩小范围,确认目标,否则很难找到他!”
吴世财在旁边早就听的不耐烦了,他是青帮出身,可没有专业情报员的耐心,他直接说道:“找不到凶手,就直接找谁干的就是了,现在军统上海站已经被我们压在公共租界,藏匿不出,他们的情报网也都破坏了,抓的抓,逃的逃,我看不会是他们,我倒是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重庆分子干的…”
吴世财虽然情报能力差些,可脑子还是有的,一句话点中了李志群的心中所想,只是李志群知道事情太大,如果真是来自丁墨一派的报复,那么就只能开战了,否则自己根本无法向陈金宝,向吴世财,以及手下和身边的人交代,所以他是极为慎重的。
就在这个时候,骆兴朝带着崔元风快步走了进来,他们在办公室里已经想好了一个借口,准备前来相见,可没想到就接到了吴世财的电话,自然是顺水推舟,尽快赶了过来。
骆兴朝紧走几步来到李志群面前,微微点头示意,低声说道:“主任,我刚听到消息,真是太意外了,您还是要节哀啊!”
李志群闻言也是脸色一暗,摆手说道:“天有不测风云,师父被害,事态严重,现在我的日子可就难熬了,必须要以最快的时间抓住凶手,看一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骆兴朝面色郑重,连连点头说道:“主任说的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李志群不再和骆兴朝多客套,他将托盘递到骆兴朝的面前,直接开口问道:“兴朝,现在我们手中掌握的线索有限,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三颗弹头,这是刺杀我师父和两名保镖的物证,振明判断,这是勃朗宁微型手枪的子弹,但是他不敢确定,你们军统是专用勃朗宁手枪的,你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骆兴朝这才明白李志群把自己叫过来的原因,这也正合他的心意,于是他伸手拈起一枚弹头,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点头说道:“吴队长果然是行家,这的确是勃朗宁1906微型手枪的专用弹头,这款微型手枪,体积小,隐蔽性强,杀伤力还足够,所以配备的子弹,必须要直径小,重量轻,硬度还要高,这需要特制的合金打造的,激发出去之后,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变形,这种微型手枪是特工专用,即便是在军统局也极少有人配备,非常稀少,最主要的是,这种枪型的子弹非常难搞,即便是在黑市上也很难找到,几乎是打一发少一发。”
骆兴朝也是用枪的行家,又早就做足了功课,说起来自然是侃侃而谈,叙述的头头是道。
听到骆兴朝的确认,一旁的一直没有说话的第三行动大队队长杨杰说道:“果然是这种手枪,那这可不像是重庆分子所为了,我们跟重庆分子打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行动了这么多次,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枪型和子弹。”
吴世财一听顿时眼睛都红了,他顿时一撸袖子大声说道:“那就不要这么麻烦,我去找丁墨这个混蛋算账,除了他就不会有别人,这是他们在为邓正明报仇!”
“你先不要着急!”
李志群恼火地瞪了吴世财一眼,这个家伙做事冲动,要不是因为李云卿的推荐,又对自己够忠心,否则实在不堪大用。
他也知道因为李云卿的死,吴世财已经急红了眼,他耐下性子解释道:“就算是要动手,也要找一个好的借口,明刀明枪的打上门去,别人咬死了不认,你还能火并不成。”
吴世财一听也只好一跺脚,转过头去不再多说,就在这个时候,站在骆兴朝身后的崔元风,却是偷偷地拽拽了骆兴朝袖子,骆兴朝转头看向崔元风。
崔元风煞有其事的在骆兴朝的耳边嘀咕着,骆兴朝的脸色一变,用严厉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崔元风一见,赶紧住了嘴。
这一幕却被李志群和孙向德等人看在眼里,李志群眉头一皱,直接问道:“怎么,崔科长又什么意见吗?”
骆兴朝升任第一处处长之后,自然要把自己的亲信提拔起来,彻底掌控第一处,正好丁墨走的时候,把第一处的骨干全部抽走,这就方便了骆兴朝。
于是第一处上上下下四个科室,都被军统人员把控,崔元风顺理成章的接替了骆兴朝,成为了第一处情报科科长,负责情报工作,毕文祥提升为侦行科科长,负责行动工作。
崔元风听到李志群出声询问,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骆兴朝,骆兴朝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主任问你,你就照实回答,看我做什么?”
崔元风一时间面带犹豫之色,双手搓了搓,深吸了一口气,赔着笑脸说道:“报告主任,这种勃朗宁1906微型手枪,虽然是很稀少,可是我们七十六号里也不是没有人持有!”
“什么?”
“你说清楚!”
崔元风的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都是出声相问,尤其是李志群,一步上前,来到崔元风面前,眼睛紧盯着崔元风,再次沉声问道:“你见过谁持有这种枪?”
崔元风看到李志群如此失态,不由得吓得身子一缩,赶紧回答道:“我只是几天前见过一次,是聚川学院的主任教官余朴,他手中就有一把勃朗宁1906手枪!”
“余朴?”
李志群一把抓住崔元风的肩膀,脸上的狰狞之色立显。
余朴可是丁墨的绝对心腹,邓正明死后,丁墨手中的行动力量都由余朴领导,这样一个人手中竟然持有勃朗宁1906微型手枪,这意味着什么?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神经挑了起来。
吴世财也是厉声问道:“真是余朴?我就知道,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李志群再次追问道:“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看到的?”
崔元风想了想,确认说道:“二十三号,也就是五天前下午三点多,因为刚刚配发给我们科的一批手枪不合适,我去装备科更换枪支,并领取一批子弹,结果一进屋,就看见余朴和蒲科长在办公室里说话,声音很低,具体说什么我也没有听清楚,但是我就发现余朴当时手中就把玩着一把勃朗宁1906,这个型号的微型手枪非常稀少,我当时很好奇,就想着借过来把玩一下,可是余朴好像很紧张,根本不理睬我,直接把枪收起来就走了,搞的我很没面子。”
崔元风的添油加醋,顿时让李志群心中疑云更重了,他沉声问道:“你进去的时候,余朴在和蒲良俊在低声说话?他手里拿着微型手枪,也就是说蒲良俊也知道余朴有这把枪?对吗?”
“对,他们说话的时候,余朴就握着手枪,蒲科长一定知道,主任,不信您去问一问蒲科长,我当时有些气不过,还问了蒲科长,余朴去装备科的原因,可是蒲科长只是说,余朴没事找他去聊天,我好像听说…听说他们两个私交还不错。”
李志群一听脸色更加的难看了,他转头对杨杰吩咐道:“去,马上把蒲良俊带过来,什么也不要说,直接带到这里来,现在就去!”
杨杰不敢怠慢,转身就快步离去,一时间屋子里的众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很清楚这件事的分量,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余朴干的,不用说,李志群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向丁墨报复,就算是李志群的实力远在丁墨之上,可是丁墨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一场激烈的内斗是避免不了了。
不多时,杨杰就把不知情况的蒲良俊给直接带了过来,他被杨杰稀里糊涂的给带过来,心中自然是惊疑不定。
看到李志群等人都把目光注视着他,蒲良俊心中忐忑不安,他赶紧向李志群一躬身。
“主任,您找我?”
李志群的眼睛寒意凌然,他慢慢地走到蒲良俊的面前,语气尽量平和的问道:“蒲良俊,我问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聚川学院的余朴手中有一把勃朗宁1906微型手枪?”
蒲良俊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有所耳闻,毕竟陈金宝带人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一闹,只怕这大院里是个人都知道了。
他一听李志群这么问,心中猜测只怕是和今天李云卿被刺的事情有关,不禁迟疑了片刻。
吴世财看他犹豫不决,早就按捺不住,冲上去抬腿就是一脚,把蒲良俊踹的横飞了出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吴世财紧接着上去,一把抓住蒲良俊脖领,破口骂道:“你这个混蛋,竟然敢吃里扒外,和丁墨的人暗自勾结,说,余朴都和你商量什么了?他手里到底有没有那支微型手枪?”
吴世财的突然发难,让所有人始料不及,杨杰和吴振明赶紧上前把吴世财给拉开。
蒲良俊被这一脚一下子给踢醒了,这个时候必须要照实说了,不然李志群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他急声解释道:“有,余朴是有一把这样的微型手枪,主任,您可要相信我,我和余朴以前是有些交情,可从来没有和丁墨打过交道,绝没有一点瓜葛。
五天前,余朴是来找过我,可那是为了给他的那支微型手枪找配套的子弹,可是我们的库存根本没有,他就托我去黑市订购,可是这种子弹太难找,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呢!”
果然如此,李志群见到蒲良俊也亲口承认了,心中再无怀疑,他挥了挥手,命令道:“把他押下去,等我抓到余朴再对质,如果真的敢吃里扒外,就直接处置了。”
蒲良俊摆明了和余朴有来往,李志群自然不敢再用他了,万一真是一个内奸,岂不是养虎为患。
看着杨杰带人把蒲良俊拖了出去,骆兴朝暗自欣喜,之前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工作,总算是达成目的了,接下来就是继续敲实余朴的嫌疑,并继续挑起丁李二人之间的内斗。
骆兴朝眼珠一转,故作迟疑的说道:“主任,现在既然确定余朴有嫌疑,那么只要查一查今天上午案发时他的行踪,就可以一清二楚了。”
吴世财把眼睛一瞪,狠声说道:“还查什么?肯定是他,直接抓起来一问,不就好了!”
其实大家此时都已经认为刺杀者应该就是余朴了,除了他持有勃朗宁微型手枪以外,还是因为这个余朴也是有数的战术高手,身手不凡,这和李志群之前分析的相吻合。
一旁的孙向德却是做事稳妥之人,他向李志群说道:“主任,余朴的身份特殊,一动手就等于是向丁墨宣战了,还是要慎重一些,不能说有微型手枪的人就一定是刺杀李部长的凶手,骆处长说的对,查一查总是好的。”
李志群沉思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骆兴朝心思电转,接着问道:“如果余朴确定是刺杀李部长的凶手,那么他在聚川学院里面的行踪我们不好掌握,但他肯定会出现在市政大厅,那么他是怎么进入市政厅,靠近李部长的呢?
如果是我,我会采取两种方法,第一种伪装杂役清洁人员,混入市政厅,这种方法最便利,但是被人察觉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第二种,我会找个借口,假装去市政厅处理公务,借机靠近李部长的办公室,伺机动手。
我记得市政厅管理还是严格的,所以可以查一查今天上午进入市政厅的外来人员登记册。”
只要在登记册里找到余朴的名字,那他就再也解释不清楚了。
可是李志群摇了摇头,他解释道:“应该是第一种情况,我今天核对了所有外来人员的登记册,并没有发现余朴的名字!”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都认为余朴会采取第一种方式,混进市政厅。
可是骆兴朝却是有些奇怪了,别人都以为余朴真的是凶手,一定会刻意的隐藏行踪,可他是非常清楚的,余朴是被诓骗到市政厅的,所以余朴进去市政厅一定会采用正常的方式,而且崔元风亲眼看着余朴从大门进入,进行登记是必要的程序,按理来说,不应该漏过去才是!
骆兴朝略一沉吟,他觉得这个登记册肯定有问题,于是再次缓声问道:“主任,登记册带回来了吗?”
李志群当即点头说道:“带回来了,我之前并没有确定这些外来人员没有问题,所以把登记册带了回来,准备随时进行调查。”
李志群为人精细,绝不会轻易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他之前并不知道余朴的出现,所以对谁都有怀疑,这才把登记册带了回来。
骆兴朝轻声问道:“我可以看一看吗?”
李志群一听,也一下子重视了起来,他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兴朝,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登记册有问题?”
骆兴朝笑着解释道:“只是想要彻底排除这一种可能。”
李志群知道骆兴朝也是一个情报高手,老牌特工,心思缜密不下于他,不然也不会被晴庆正良派到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来当耳目,于是点头说道:“登记册在我的办公室里,大家到我的办公室去谈吧!今天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于是众人一起赶回到了办公楼,上了楼梯,很快进入李志群的办公室,李志群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绕开封口,将登记册取了出来,递给了骆兴朝。
骆兴朝接过来仔细查看了一下,这是市面上很普通的线装合订册,厚厚的一大册子,骆兴朝没有管之前的内容,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知道,如果余朴有过出入登记,就一定会在这页纸上。
可是结果让他非常失望,这最后一页纸上写着近二十多个名字,偏偏没有余朴的名字。
不可能啊!余朴是从大门进入的,而且进入市政厅没有多久,刺杀就发生了,到封锁市政厅这段时间不可能有多少人进入,应该很好查,怎么可能没有余朴的名字呢?
骆兴朝越发的疑惑了,突然他的灵光一闪,他联想到之前崔元风的报告,他只见余朴进入市政厅,却没有看到他离开,这也许并不是余朴反应迅速,及时逃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虽然被困了,但是最后却想办法脱身了,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内情吗?难道说有人在帮助他?
骆兴朝想到这里,他抬头问道:“谁有剪刀或者匕首?”
大家闻言都是一愣,吴世财站的最近,他回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骆兴朝。
骆兴朝接过匕首,将刀锋插入登记册的装订线,轻轻的一挑,将装订线挑断,整个登记册就被微微散开。
在众人的注视下,骆兴朝将散开的册页拿开,翻到今天上午登记的那一页时,只见在装订线最里侧,果然夹着一条细细的残页。
骆兴朝脸色一喜,轻轻拈起这条残页,举在李志群的面前。
李志群心思机敏,一下子就知道了骆兴朝的意思,他顿时变得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人撕掉了原来那一张的登记页,然后重新抄写了新的内容。”
孙向德也在一旁,沉声说道:“对,如果只是涂改的话,字迹很难涂抹的干净,还会露出破绽,于是他们干脆直接撕掉这一页,再重新抄写,而新抄写的这一页,单单漏掉了余朴的名字。”
骆兴朝点头说道:“一定是这样,不然他们不会费这个心思,也就是说,余朴可不是一个人,最起码,有人在替他隐瞒行踪,主任,这件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此时,李志群的目光已经变得阴狠难言,脸颊肌肉一抽一抽的颤动着,咬牙切齿的骂道:“这群混蛋!”
在场的众人和普通人不同,他们都是心思灵敏的特工,骆兴朝的话一出口,大家都明白了过来。
李志群更是心里清楚,这本登记册,是他从警察局副局长康东亭手中取来的,不用说,为余朴隐瞒行踪的正是康东亭,也就是说,康东亭也参与了这件案子。
可是以丁墨社会部部长的职位,是很难让康东亭听命,他们不是一个系统,丁墨很难支使康东亭。
能够让康东亭冒险和他李志群作对的,背后的人就呼之欲出了,自然是康东亭顶头上司警政部部长周福山,也只有他出面,才能让康东亭俯首听命。
再加上丁默和周福山之间的关系,不用说,这一次是周福山和丁墨联手对自己的一次报复行动。
可笑自己太天真!之前还真以为是什么重庆分子所为,重庆分子能够支使的动警察局局长擦屁股吗?
自己原本以为把丁墨赶出特工总部之后,就万事大吉了,试想一下,这两个人吃了那么大的亏,丢了特工总部这支重要力量,怎么可能就咽下这口气?
到底是低估了对方的阴险和决心,只是一个简单的以退为进,就让自己完全丧失了警惕,以至于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李志群的心性狠辣霸道,以己推人,把目标确定在丁墨和周福山身上之后,越想越有道理,自认为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吴世财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他可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他直直地看着李志群,就等他发话。
李志群正要发话,骆兴朝却是再次说道:“主任,这些还只是我们的直观判断,我们就是真找上门去,找不到原来的那一页记录,也难以服众,丁墨打死不认,也是一场麻烦,我们可以按照这个登记名单去找几个人证来,问一问当时的真实情况,我想这些人一定会对余朴有印象,今天晚上一夜的功夫,足以完成这些,等到证据确凿,明天一早就可以对余朴动手,到时候,看丁墨怎么说!”
骆兴朝的话让李志群等人是连连点头,李志群不禁暗自赞叹,这个骆兴朝能够被影佐机关看重,只这一份周密的心思就是常人难及,做事几乎是不露半点破绽。
“兴朝,到底是老特勤出身,做事谨慎周密,比我们这些人考虑的仔细,好,那就马上动起来,世财,你马上按照名单,去把这些人都带回来,我要亲自审讯。”
吴世财早就按耐不住,看着李志群还是要谨慎从事,只好点头答应,取过那页登记,转身快步离去。
安排完这些事情,李志群这才勉强一笑,对骆兴朝说道:“兴朝,这次多亏你了,不是你指点迷津,找到这个破绽,只怕我还蒙在鼓里啊!”
骆兴朝赶紧微微欠身,谦虚的回答道:“他们这点伎俩,就是我不说,其实也难不住主任,只是您现在心绪有些乱,李部长的死,让您过于悲伤了,您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一旁的孙向德等人也是不禁暗自撇了撇嘴,心想这个骆兴朝真是厉害,不止是因为他精明干练,心思缜密,更难得的是这份人情练达,虽然明知道他是日本人的耳目,可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李志群苦笑一声,摆手无奈地说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是真心的想跟王先生做事的,可是新政府这些官僚一味的排斥我,只怕以后撕破脸,我难以在这里立足了。”
他这话是有感而发,但是话一出口,就感到后悔了,他一时感慨,有些口不择言了,因为骆兴朝正是影佐机关的耳目,他生怕这些话被骆兴朝传到晴庆正良的耳中,只怕是有些不妥。
可是骆兴朝却好像根本没有半点异常,反而出声劝慰道:“主任多虑了,王先生是明白人,和平运动又岂能只靠那几个官僚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完成的,还是需要您这样的实干人才。”
说到这里,骆兴朝眼珠一转,接着低声说道:“再说,真要是想留一点余地,也不是不行!”
李志群一听,顿时精神一振,他赶紧追问道:“快说一说!”
骆兴朝微微一笑:“那就旧技重施,直接下手,然后把一切都推到重庆分子身上,最起码在王先生那里有个遮掩,以后还可以有余地操作。”
李志群一听,不由得一愣,他原打算是真的打上门去,现在看来多了一钟选择,如果逼迫不成,就干脆下黑手,就像之前杀张名时和邓正明一样,不也是这样遮掩过去了。
丁墨杀了自己的师父,不也是想着推到重庆分子身上吗?说起来,这重庆分子这顶帽子还真是好用啊!
看到火候已到,骆兴朝也不再添油加火了,今天的这台戏唱的过瘾,处长交给自己的任务达成,也该功成身退了,之后就让李志群和丁墨去打生打死吧!
“主任,您今天的工作还很多,我就不打扰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晚上值班,随时待命!”
“好,好,有劳兴朝了!”李志群点了点头,起身将骆兴朝送出了办公室。
看着骆兴朝和崔元风离去,李志群转身回到座椅上坐下,轻轻靠在椅背上,只觉得一阵疲惫袭来,今天的事情太多,让他有些应顾不暇,骆兴朝说得对,李云卿的死,让他有些方寸大乱了!
一旁的孙向德看着李志群,上前一步忍不住提醒道:“主任,这个骆兴朝可真是个厉害角色,我看他只怕也有自己的算盘吧!”
李志群微闭着眼睛,淡然说道:“你今天也看到了!这个人可是不简单,绝对是个厉害角色,之前为了上位,鼓动我杀了张名时,现在这么卖力气帮我,让我对付丁墨和周福山,哼,还不是怕特工总部真的投靠到新政府那边去,日本人对新政府是又要利用又要防,生怕尾大不掉,我这里两个主子都要伺候,不容易啊!”
对于骆兴朝的心思,李志群自以为一清二楚,不过骆兴朝的意图和自己并没有冲突,又向自己表达了足够的善意,自己也正好可以和他打好关系,日本人那边还要靠骆兴朝为自己说话。
那边骆兴朝和崔元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房门,崔元风一脸兴奋的说道:“现在已经把他们的目标转到余朴身上了,就坐看他们狗咬狗,等他们抓了余朴,丁墨一定会坐不住的!”
“何以见得?你想的太简单了!”骆兴朝却是没有崔元风想的那样乐观,出言反驳道。
崔元风闻听此言,一脸的诧异的看着骆兴朝,骆兴朝接着说道:“上级指示,一旦引导目标成功,就要示警余朴,不能让七十六号的人真的抓到余朴。”
“示警?”崔元风不由得一脸雾水。
骆兴朝看着崔元风解释道:“在整个行动计划里,余朴的角色很重要,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再说,对于丁墨来说,他连头号心腹邓正明的死都可以忍了,老老实实地退出七十六号,那余朴就是被李志群杀了,你就能保证他敢和李志群翻脸开战?”
崔元风一听,顿觉失望,确实是这样,这些政客们的眼中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真要让他们不顾一切的相互厮杀,余朴只怕分量有些不够。
骆兴朝接着说道:“余朴不能被抓,留下他来,李志群就不得不咬着丁墨不放,而丁墨也不敢轻易放弃余朴,必须力保他,不然他以后就再无翻身之日,他的那些追随者也就全散了,所以余朴留下来,对我们来说,是利大于弊,他就是丁李双方的导火索,不能就这样熄灭了。”
崔元风一听这才恍然,心中不禁暗自赞叹,设局之人的心思细微如发,每一步都揣摩人心到极致,将丁李二人及其手下,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知,不由得伸出大拇指,叹道:“高明,不愧是上海情报科,这手段实在了得!”
骆兴朝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让他们多花一夜的时间去印证,就是为了争取时间,给余朴一个逃生的机会,一会儿你去找个公共电话,给余朴示警,多余的话都不要说,让他赶紧逃!”
崔元风当即点头,快步离去。
李志群的动作很快,到了深夜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印证的工作,所有的事情都完全搞清楚了。
按照名单上抓回来的那些人很快就交代出,在案发的时候,和他们一起关在会议室的,确实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只是后来被警察叫出去就没有再回来,其中一个离的比较近的人,还交代出来,当时警察头目还认识这个中年男子,称呼他为“余教官”。
一切都搞清楚了,这个警察头目自然就是康东亭,“余教官”当然就是余朴,按照查明的情况来看,这个康东亭不仅放走了余朴,最后还为他更改了登记册的内容,之后才打电话通知了特工总部,果然是一丘之貉!
李志群至此没有半点怀疑了,一切都已经搞清楚了,凶手就是余朴无疑。
他马上下令吴世财去余朴的家中抓捕余朴,可是等吴世财带人赶到余朴家中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屋子里空无一人。
李志群得到消息后不禁大怒,在他看来余朴这是做贼心虚,根本不敢在家过夜,这更证明了之前结果的正确。
不过只要余朴还在上海,李志群就不怕他跑了,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可以直接要找到丁墨身上算总账的,谁也跑不掉!
而这个时候,已经接到不明示警电话的余朴,如同惊弓之鸟,早就顾不得电话信息的真假了,放下电话,就逃回了聚川学院,这里是丁墨势力的大本营,学院里还有数百名武装警察学员,武器装备充足,除非是军队攻打,这股力量足以能够保证他的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李志群就带着一众人马赶到了伪政府社会部大门口,将丁墨堵在了办公楼里,直接兴师问罪,让他交出余朴。
丁墨从昨天深夜就接到余朴的电话,知道李志群已经追查到了余朴的身上,事情只怕是瞒不住了,所以也早有准备,在李志群的咄咄逼人之下,咬死了不认,最后双方差一点发生火并,最后还是周福山带着一众警察亲自赶到,这才制止了李志群发难。
可是这一次李志群对周福山也没有顾忌,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不抓住余朴,他无法向所有人交代,所以是绝不罢休。
看到果然不出所料,直接逼迫无果,丁墨和周福山根本不打算认账,李志群当下决定开战,调集了手下的行动力量对丁墨一派开始了行动。
当天下午三点,原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电务处处长,如今的社会部官员晋耀先夫妇,在愚园路被几名枪手袭击,夫妇二人和两名保镖当场毙命。
紧接着,丁墨的幕僚参谋李子云,彭平,也在回家的路上,分别被一伙人乱枪打死,身边的警卫都有死伤。
李志群的突然发难,让原本紧绷的形势更是急转直下,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一边贼喊捉贼,宣称这几起刺杀都是重庆分子所为,一边再次寻机打击丁墨的人马,顿时吓得丁墨的手下都躲避不出,有些人甚至躲进了聚川学院暂避一时。
聚川学院的校长办公室,丁墨看着站在眼前的余朴,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你现在知道了吧!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李志群彻底撕破了脸,正式和我们开战了,一个下午,耀先,子云,彭平,三个人都被刺杀了,他这是逼我交出你去,不然这样的刺杀不会停止。”
余朴无奈地看着丁墨,他现在无论怎么争辩,大家都已经认定了余朴就是刺杀李云卿的人。
当李志群把那三枚弹头扔在丁墨面前的时候,丁墨心中唯一的一丝怀疑也消失无踪了,他是亲眼看见了余朴手中的那支勃朗宁微型手枪的,他后来还检查过这支枪,当时里面的确只剩下了三枚子弹,这种枪支稀少,余朴根本无法解释。
余朴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被那位马老板给陷害了,可是他的解释无力而苍白,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取信于人,况且这个时候,双方已经开战,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余朴颓然说道:“部长,您把我交出去吧!”
听到余朴的话,丁墨也是苦笑一声,摆手说道:“我还没有窝囊到出卖自己兄弟,求得苟延残喘的地步,再说就算把你交出去,李志群也未必肯善罢甘休,这一次他的目标只怕是我本人,真是得寸进尺,咄咄逼人!”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也射出一丝凶狠,开口说道:“既然开了战,我们自然也不能只挨打不还手,我们聚川学院虽然实力不如他们,火并是差了点,可是搞刺杀还是没有问题的,你现在挑选一些精干的得力人员,连夜潜出学院,在我们的外围布置力量,守在这里只能被动挨打,好在我们之前有一些准备,你自己寻机而动,最好能够直接要了李志群或者吴世财的命,只要他们一死,他的那些手下都是一盘散沙,也许我们能够扭转乾坤,夺回特工总部也未可知!”
“是,我马上去准备!”
余朴听到丁墨的话,赶紧点头领命,如今他也退无可退,被逼到了悬崖上,丁墨不肯放弃自己,他已经是万分感激了,现在不拼死一搏,到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丁墨又再次说道:“库房里有一批勃朗宁大口径手枪,你全带走,行动的时候喊两句口号,散些标语,把事情推到重庆特工的身上,这样我们的压力也轻一些。”
丁墨的想法和李志群一样,都是要在日本人和王填海面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还有,必要的时候,我会请周部长协助,毕竟上海的警察还是听他的,只要你打的好,我们也不是没有一点胜算,明白吗?”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余朴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在联络点里,骆兴朝也正当面向宁志恒汇报了他所了解到的具体情况,最后请示道:“处座,李志群已经开始发难了,丁墨就是不想接招都不行,一场大的内讧不可避免,我们在其中还需要做什么呢?”
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宁志恒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事态完全是按照他的设想发展的,如果能够真的在这场内讧中,解决掉丁墨和李志群,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行,对这两股汉奸势力也是极大的打击。
“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们就暂时旁观,等到关键的时候再加把柴,足够他们受的!现在我们谈一谈王汉民的问题,你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骆兴朝回答道:“已经打听清楚了,陈召华在二十一号,二十四号,二十七号,分别去王汉民的公寓了一次,我们判断应该是三天换一次药,他每次都是上午八点一上班就去换药,所以我打算就在后天晚上动手,把药给掺进去。”
“派谁去动手?”
“毕文祥!这几天都是他专门负责监视陈召华,已经摸清楚了情况,医务室的地形,房间,门锁,还有陈召华的药品箱,我们都做了充足的准备!”
宁志恒看着骆兴朝,沉声问道:“也就是说,你已经和他们挑明了?”
骆兴朝重重的点了点头,汇报道:“挑明了,崔元风和毕文祥,他们都愿意重回光明,他们也早就等着这一天呢!”
宁志恒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遮遮掩掩,相互猜忌的反而容易出事,不过你也要小心,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一旦发现不对也要果断处置,心软不得!”
“是,我一定小心处置!”
第二天中午时分,沪北的德源大街,李志群带着一众手下从一处报馆里走了出来,这处报馆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新近扶植开设的一处报馆。
李志群现在势力日益庞大,旗下不只是聚集一批能打能杀的武装特工,还有不少落魄文人。
当初王填海新来上海,为了给伪政府政府的建立摇旗呐喊,李志群专门在上海滩上收拢了一批落魄文人和枪手,专门在各大报刊上,刊登宣传伪政府的文章,但是后来受到了各大报刊的抵制,根本不让他们的文章见报。
李志群这个人还是有魄力的,看到了这种情况,干脆自己开办了一个报馆,把这些反动文人归为旗下,这个报馆就叫国民新闻报,是专门宣传反动卖国的言论,为日本人和伪政府张目,此举当初颇受日本人和王填海的赏识。
后来这处报馆也成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一个特务部门,报馆里的很多人都有七十六号特务的身份。
李志群每隔几天都来这里视察,今天正好赶来报馆,和主编任成益等人谈了半天,这才迈步出了报馆。
这两天局势紧张,他昨天派人刺杀了丁墨手下的三个主要人物,并不清楚丁墨的反应如何,所以他本来是打算闭门不出,可是李云卿一死,作为李云卿门下身份最高的弟子,李云卿的后事必须要他来处理,所以这两天也闲不下来。
不过他为人谨慎,自从和上海站打起特工战之后,他为了防备军统人员的刺杀,进出都带足了手下,警卫戒备森严,所以也不惧各方面的报复。
此时,就在他刚刚离开报馆大门,一声警哨从街尾响起,大家都是一怔,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粗布短褂的半大小子从街尾跑了过来,嘴里还咬着一个皮夹,他在人群中左扑右窜,双手不停的扒拉行人,身手极为灵敏,很快就跑到了报馆大门附近。
他的身后则是七八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巡警,嘴里不住吹得警哨,手里还拿着警棍,还不停的高喊着:“小次佬,你…你给我站住!”
可是这街道上的行人不少,这些巡警显然不如前面那个半大小子机敏灵活,受人群的阻碍,很快就被拉开了距离。
看到是这个情景,原本紧张的李志群和警卫们这才心神一松,上海市治安不好,小偷扒手到处都是,多是这些生活无着的半大小子,想来时行窃时被巡警发现,正在追捕之中,这种场景在上海的街头小巷经常发生,不过看今天这个样子,这个小子多半是抓不到了。
看到这里,还有几个警卫都是心中好笑,他们这些人都是青帮弟子出身,像这半大小子这么大的时候,也没少干这些事情,所以对这些巡警也没有相助之意,反而是在一旁看着好戏。
这几名巡警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为首的一个巡警干脆停下了脚步,就在距离报馆大门附近,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其他几个巡警一看也干脆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跟了过来。
此时他们距离李志群等人不过二十多米,就在大家已经放松警惕之时,突然,这几名巡警身形一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枪在手,一起抬手,几支枪口对准了李志群,顿时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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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警们突然变身为刺客,向李志群等人发难,这一突发的情况让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
李志群这个时候正好从警卫的身后转了出来,正准备上自己的轿车,身子的上半身就暴露在对方的枪下,可以说,对方的时机拿捏的很好。
不过李志群运气极好,他刚才也一直看着这场闹剧,看到巡警们吃瘪,最终放弃追赶时,也是觉得好笑。
可他毕竟是反应机敏的老特工,尤其是这些年来,一直处于情报一线,警惕性之高和反应之迅速都远不是一般特工所能够相比的。
就在巡警们动手之前,还是被他看出了一些不妥,警哨和警棍都是上海巡警们的标准配置,可是李志群突然发现,眼前这几位巡警的警棍,都是左手拿着,他们的右手都是空的,这顿时让他心头一紧。
果然,就在心中警兆一起,对方就动了手,右手同时抽枪在手,发起袭击,这个时候李志群反应神速,他身形一退,同时一把抓住身边跟随的孙向德,向自己怀里一带,同时只觉得左肩被强力的一推,顿时半边身子发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可是被他拽在身前的孙向德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只在刹那间,头部和胸口连中数枪,被打的身子发颤。
刺客们使用的都是勃朗宁大口径手枪,这种手枪的威力强大,是所有近战手枪里,仅次于柯尔特手枪的枪种,在五十米之内都有致命的杀伤力,所以孙向德在身中数弹的情况下,当即毙命,身子也向后倒了下去,正好压在李志群的身上。
这些巡警们的枪法不错,第一批的打击都集中在李志群身上,所以子弹落点密集,反而对李志群身边的警卫们没有产生多大的打击。
李志群的警卫们在枪声响起的时候都是一懵,但到底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第一轮的枪声过后都反应了过来,顿时大声惊呼,纷纷拔枪准备还击,最近的几名警卫都扑过去,挡在李志群的身前。
李志群倒地,正好躲进轿车的遮挡范围,让巡警们接下来的打击没有了目标,但是他们训练也是有素,第二批打击不间断地射出,还是将几名反应不及的警卫击倒。
可是这个时候警卫们的反击也开始了,李志群身边最少有二十多名警卫,也都是身手矫健的行动人员,他们的反应速度并不慢,在经受了两轮打击之后,开始反击了。
顿时枪声大作,这几名巡警也有了伤亡,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巡警胸口连中数弹,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一时间街道上子弹密集交叉穿梭,就连他们身边躲避不及的行人也都纷纷中弹。
这个时候附近的人群才反应过来,顿时惊叫之声四起,原本密集的人群到处抱头鼠窜,场面顿时大乱了起来。
“撤!”
为首的巡警也中了一枪,但还没有失去战斗力,看到李志群已经倒了下去,也就不再恋战,断然下令撤退。
巡警们立时抽身就走,借助混乱的场面躲在人群中,迅速撤离,可是警卫们哪里肯放他们走,根本不顾及街道上的行人,快步紧追上去,子弹密集的射击过来,又有两名巡警和一些行人倒地,巡警们边打边撤,双方交火的子弹,街道上到处横飞,巡警们很快退到街尾。
这个时候被打倒在地的李志群也被警卫们搀扶了起来,他左肩中枪,并没有致命的伤害,还能保持清醒,他看了看脚下的孙向德,狠声命令道:“咬住他们,发出警报,我倒要看一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在街尾的一家商铺里突然倾泻出一阵弹雨,从侧面袭击,将追得最近的几名警卫打倒在地,吓得警卫们都停住了脚步,就地卧倒躲避,或者是左右寻找掩体。
“快走!”
几名男子冲出了商铺,举枪密集射击,掩护着几名巡警逃离,不多时就逃出了街口,紧接着几辆轿车飞驰接应,袭击者们都纵身钻进了车内,车辆油门踩到底,以极快的速度离去。
一队警卫们也不肯放松,也发动车辆跟了上去,他们要咬住对方,很快枪声就会引来各地的警察和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特务,对方想要脱身也并不容易。
剩下的警卫们看到李志群伤口流血不止,脸色变得惨白,也不敢怠慢,赶紧把李志群送到附近的医院救治,有机灵的警卫跑回报馆里,打电话向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求援。
李志群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七十六号,所有的主要干部吓得闻风而动,一起赶到了医院看望,所有人都是带齐了警卫,如临大敌,整个特工总部的气氛越发的紧张了。
骆兴朝也是在第一时间匆忙赶到,这个时候正在筹划新的刺杀行动的吴世财也带人赶了过来,病房里一下子挤进了一大堆人,都守在手术室外面等候消息。
吴世财一把抓过李志群的随身警卫,询问整个刺杀的过程。
等到警卫们把情况叙述完,吴世财问道:“抓到活口了吗?”
“没有!他们伪装成巡警,我们措手不及,孙处长和五个兄弟被打死,还有两个重伤,有四个刺客被我们打死,其他的人都逃掉了,这些人非常熟悉地形道路,我们的人追到了北马路一带就追丢了,不过,我们从打死的刺客身上找到了这些传单,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撒!”
说完,警卫将几张传单递给了吴世财,吴世财一把抓过,看了一眼,啐了一口,就扔到了地上。
“么的,骗鬼呢!”
大家上前一看,都是些抗日传单,这种传单前两年大街上还有人在散播,随着时局的发展,现在上海市区,已经没有人敢在这样做了。
大家都是心明眼亮之人,现在丁李双方已经短兵相接,打的你死我活,是谁干的一清二楚!
骆兴朝长出了一口气,开口叹道:“真是小瞧了丁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对主任下手,万一要是让他得了手,这特工总部可就塌了天了!”
他一发言,一下子就引起了共鸣,第三处处长张敬尧紧跟着说道:“就是,主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可就完了,这么大的局面,谁也撑不下来!”
第五大队行动队长郭雄,是青帮弟子,也是李云卿的门徒,他早就按耐不住了,冷声说道:“人家都已经刺刀出鞘了,我们也不能没有动作,不过就是一个小小聚川学院吗?我们调集人马给他打下来。”
吴振明白了他一眼,说道:吴世财:“如果那样干,还没有等打下来,日本宪兵们就会插手,在上海市区明着火并,行不通的!”
“明的不行,暗的来我们也不怕,我们人手充足,手下都是本地的青帮子弟,人多势众又熟悉情况,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就是,今天是孙处长,明天可就不知道是谁了,大家这个时候可不能手软!”
“好了,别吵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吴世财可就不耐烦了,高声打断了众人。
“现在主任被人暗算,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从现在开始行动大队听我的安排,各自选定目标下手,其他人在这里守着主任,等手术完成后,就护送主任回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医院里不安全。”
吴世财这一开口,大家都是不说话了,现在李志群一倒下,吴世财算是七十六号里话语权最大的人了,毕竟所有的行动力量都在他的手里把握着,几名行动队长都是点头领命,随着他快步离去。
骆兴朝看着吴世财等人离去,心中暗自高兴,他是真没有想到,丁墨会这么狠,直接对李志群下手,只是有些可惜了,最后还是让李志群逃过一劫,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李志群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眼线的身份,于是寻了一个借口,出了医院向影佐机关赶去,他要向晴庆正良汇报现在的情况。
毕竟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志群遇刺,这些事情必须要给晴庆正良通报一声,不然就是他的失职了。
听闻李志群突然遇刺受伤,晴庆正良自然大吃一惊,骆兴朝便将大概的情况叙述了一边,当然是有所选择的做了一些掩饰,最后说道:“大佐阁下,现在丁李二人矛盾激化,李志群甚至对周福山也大为不满,他认为周福山也参与了李云卿的刺杀案,再经过这一次的刺杀,我看他以后对新政府的这些人必然会心存戒心,这倒是很符合我们帝国的利益。”
晴庆正良微微点头,他对于李云卿的死并不在意,充其量不过是个老朽的青帮头子,但是李志群是他很看重的人才,也是他一直支持的对象,对日本人也一向忠心,这样的爪牙还是用的上的。
“也好,这样一来,他就知道离开我们帝国的支持,他根本就一事无成,这些人向来喜欢内斗,那就让他们斗一斗,给丁墨这些人一些厉害!”
晴庆正良知道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力量,绝对能碾压丁墨,正好也能敲打一下这些一直试图摆脱日本人控制的人,所以他根本没有打算插手其中,对于中国人之间的内斗,他一向都是乐见其成。
而且他要等到周福山这些人走投无路,招架不住的时候,他再出手控制局面,这样才能起到敲打伪政府这些官僚的目的。
骆兴朝的目的也是如此,他在叙述中尽量淡化了事情的严重性,就是不想让晴庆正良插手其中,制止双方的争斗,现在看来,晴庆正良也是另有心思。
事情的发展一如所料,吴世财胆大手狠,做事情根本没有李志群那样顾忌,就在几个小时之后,上海市区里到处响起了枪声。
吴世财发动了手下所有的青帮势力,虽然没有办法打击躲到聚川学院的丁墨,可是他手下的骨干人员都遭了殃。
刘谦安,时任苏浙皖三省,盐务督办公署署长,周福山一派的嫡系人员,在舞厅门口被枪杀。
杨正源,时任上海市政委员,周福山一派的嫡系人员,在家门口被枪杀。
任保平,原中统特务,新任社会部实业厅厅长,丁墨的助手之一,在北马路同业酒楼被枪杀。
顾连声,原中统特务,时任社会部新闻署主任,丁墨的助手之一,被一伙枪手冲进家中乱枪打死,家人和佣人都有伤亡。
姚秋华,原中统特务,聚川学院教官,回家的途中被枪手袭击,身中数枪而亡。
康东亭,上海市警察局副局长,因为是李云卿案的重要当事人和参与者,被吴世财亲自带人冲进家中,乱枪杀害。
……
只是在上半夜,上海市区里就是枪声不断,总共发生十六起刺杀案件,全部都是周福山和丁墨一派的人员,刺杀行动搞的这么大,把新政府大员周福山都卷了进来。
周福山之前并没有打算卷进这场斗争中来,可是没有想到七十六号的特务们根本没有一点顾忌,竟然连他的手下也一起杀了。
搞的他深夜凌晨,数次给李志群打电话,可是李志群拒绝接通电话,在沟通无果之后,无奈之下,不得不被迫发出指令,命令他手中掌握的武装力量,尤其是他手中掌握的一部分武装警察,配合丁墨手中的力量,联手进行反击。
于是就在当天晚上的后半夜,周丁二人手下的力量一起发力,上海市区里的枪声再次响起。
只在天亮之前,除了住在特工总部本部高层公寓里的骨干人员躲过了袭击,李志群手下的各方势力也遭受了重创。
特工总部本部的总务处长王吉安,督查处处长石林等五位中层干部被人冲进家中枪杀。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外围组织中,国民新闻报的主编任成益,副主编肖子明等六名骨干人员被人在家中枪杀,报馆的高层干部为之一空。
这一夜里,除了日本聚集的东部市区,因为有日本警察署和当地驻军把守,冲突双方不敢介入之外,其它的所有市区都是枪声不断,乱成一团,警察部门在周福山的示意下,甚至还参与其中,和七十六号的行动人员们发生几次武装冲突,死伤了不少。
一时间整个上海市区被打翻了天,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搞的市民们听着外面的枪声,吓得觉都不敢睡,可谓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等到天亮,大家各自清点人员,这才都吓了一跳,只是这一晚上双方人员就已经损失惨重,甚至到了难以承受的程度,就连已经清醒过来的李志群也是暗自懊悔了,他还是小瞧了周福山和丁墨手中的力量。
之前他故意不接周福山的电话,就是没有把对方的力量放在眼里,没有想到,他们反击的力道会这样猛烈。
日本驻上海的各个部门也为此纷纷向影佐机关发出询问,目前上海的市区治安,除了日本人聚集地虹口区为中心的上海东部市区,其他的市区治安都已经移交给伪政府。
而伪政府完全是由影佐机关扶植起来的,现在上海一夜之间乱成这样,影佐机关是责无旁贷的。
这样一来,备受压力的晴庆正良也是坐不住了,机关长影佐裕树不在,他的影响力显然不足控制局面,而且事态的发展一开始就有些失控了,第一个回合,丁李双方的争斗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这让晴庆正良对之前的判断失去信心。
于是他紧急下令,命令李志群停止报复动作,自己也向周福山和丁墨等人发出警告,及时制止双方的内斗。
当天中午时分,晴庆正良把丁墨和李志群都召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开始进行从中调解。
脸色惨白,吊着臂带的李志群,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丁墨,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
而丁墨也是不甘示弱,布满血丝的双眼,直视着李志群,只昨天一个晚上,他的主要部属就损失惨重。
晴庆正良端坐正中,脸色阴沉之极,他一拍桌案,沉声喝道:“你们这是疯了吗?竟然肆无忌惮的进行火并,一夜之间就搞成这个样子,你们想要干什么?我们是绝不允许你们胡来的。”
李志群一听,赶紧解释道:“大佐阁下,是他们先对我下毒手,要不是我运气好,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这完全是为了自保!”
丁墨一听气的差点跳起来,他破口骂道:“你还好意思说什么自保?要不是你杀了晋耀先,李子云他们,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我会这么做?是我在自保!”
“那是因为你派余朴杀了我师父,杀师之仇不共戴天,这笔账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那也是你利欲熏心,为了独占了特工总部,杀了张名时和邓正明,不然余朴不会动手行刺…”
两个人一下子就争吵起来,这一次大家都是伤了筋骨,李志群甚至受了枪伤,差点没命,双方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化解。
“都给我住嘴!”
晴庆正良气的又拍案喝止双方的争吵,他不由得头痛不已,不过他一向是偏袒李志群的,对丁墨完全没有好感,他正要开口训斥丁墨,准备干脆拿下他的时候。
就在此时,侍从官前来汇报道:“阁下,新政府的周福山前来拜访!”
周福山的地位甚高,是王填海身边的亲信和红人,在新政府是极有分量的人,就算是晴庆正良也不敢怠慢。
他离座起身相迎,把周福山请进了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侧位,这一下三位当事人都到齐了。
周福山听到丁墨被晴庆正良带到了影佐机关,就知道不好,晴庆正良一向是支持李志群,丁墨此去只怕是有去无回了,他现在和丁墨正是联合阵线,如果丁墨被晴庆正良拿下,自己的手中的武装力量更难以抵挡李志群的七十六号,于是他顾不得许多,直接赶到营救丁墨。
因为他知道,日本人现在明面上还是要给新政府一些颜面的,这是做给别人看的,晴庆正良也不会真的对他这个级别的高官下手。
晴庆正良看到周福山的到来,也确实有些顾忌了,他毕竟不是影佐裕树少将,还不足以只手遮天,就算是对李志群支持,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因为按照之前的协议,特工总部早就交给伪政府领导了,他也只能暗中施加影响,不能做得太露骨。
周福山看着李志群也是眼中冒火,一个晚上的时间,自己的几个嫡系莫名其妙地被刺杀,自己不得不卷进这个漩涡中,都是这个混蛋胡作妄为的结果。
他一坐下,就对李志群沉声问道:“怎么,李主任,我昨天晚上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都不接,以至于事态失控,你这是罔顾领导,肆意妄为,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领导,那我可以向王先生提议,我周某人无德无能,请王先生亲自领导你好了。”
周福山这次知道双方翻了脸,以后只怕也不要指望能够压着李志群了,干脆把七十六号推出去,自己另外组织力量,也比现在的形式强。
李志群一听,根本不怵周福山的威胁,更何况现在晴庆正良就在眼前,他的气势更足,他冷笑一声,说道:“昨天我被丁墨的人刺杀,差点连命都没了,陷入昏迷,到今天早上才缓过来,当然接不到你周部长的电话,至于事态失控是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不要再多说了,总之听晴庆大佐的吩咐就是了!”
周福山看到李志群对他毫无尊重之意,也是脸色一沉,就看向晴庆正良,缓声问道:“晴庆大佐,我记得之前的协议上说的很清楚,在占领区的中国军队和行政事务,你方都要逐步转交给我们新政府的领导,看来晴庆大佐是有不同态度的,这一点我会向王先生和影佐机关长请示的。”
周福山知道李志群敢这么无视他,都是晴庆正良在背后撑腰,自己没有办法,只能把王填海和影佐裕树搬出来,试图和晴庆正良交涉一下。
晴庆正良看到周福山的态度,不禁有些不悦,不过他到底没有影佐裕树那样的担当,于是哈哈一笑,缓声说道:“周君,我对协议并无异议,只是你们双方都是我们帝国的朋友,也都是新政府的重要干部,还是要以和为贵,我今天把你们请来,就是要制止事态的恶化,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难道你们还真想打下去?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只能调动军队予以镇压,不过到那个时候,我不过就是个佐级军官,可很难控制局面,你们的安全就无法保障了!你们可要想清楚!”
晴庆正良话语虽然缓和,而是言语之间威胁之意再清楚不过了,这让周福山和丁墨压力倍增,一时不再多言了,说到底,还是实力大于一切。
晴庆正良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了,这才微微一笑,他也不愿意轻易出动军队和宪兵镇压,那样就说明影佐机关已经丧失了对局面的控制,让日本各个部门对他晴庆正良的能力产生怀疑,对他也没有好处。
“好,我看大家都愿意好好谈一谈了,那我们就来商量一下解决的办法!”
就在晴庆正良等人在进行调解谈判的时候,宁志恒也接到来自各方面的汇报,清楚的了解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晚上,丁李二人的斗争竟然会打得如此激烈,双方的损失会如此之大,不仅主要骨干人员纷纷被刺杀,甚至还发生多次火并,行动人员也伤亡惨重。
可以说,伪政府方面,只这一晚上的损失,就比之前两个月的特工战,所造成的损失还要大。
可正是这样,也一下子打乱了宁志恒之后的计划,虽然他多方设计,成功挑起了丁李之间的争斗,可是除了惩治首恶,削弱敌方实力之外,主要还是想趁乱取了王汉民的性命。
在他的设计中,这样的混乱最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好让他针对王汉民的杀局顺利进行,让敌方摸不着头脑,察觉不到有人在浑水摸鱼。
以他的判断,只要丁李二人斗起来,影佐机关应该是乐于隔岸观火,坐收渔利的。
可是现在一下子就搞的这么大,上海市区一夜之间几乎成了战场,日本人是绝对要插手制止的。
果然,紧接着他就得到骆兴朝的汇报,李志群和丁墨都被晴庆正良带到影佐机关去了,很明显这是要从中调停,甚至会清除丁墨,宁志恒知道,以日本人的强势,丁李二人之间的争斗只怕就难以为继了。
日本人过早的插手,让他之后的计划难以实施,尽管宁志恒一向算无遗计,可是面对上海当前这样复杂的局势,到底还是出现了偏差,这让他不得不需要做一些调整。
宁志恒看着骆兴朝,沉声说道:“这把火我们烧的太旺,也太急了,导致日本人过早的介入,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如果判断不差,今天他们双方就会停火,我无法判断,你今天晚上的行动会不会受到影响?”
在原定计划中,今天晚上骆兴朝就要派毕文祥行动,去给陈召华的药品箱里掺药。
骆兴朝为这次行动准备了很长时间,信心十足,赶紧说道:“处座,问题应该不大,最多行动成功之后,李志群会对内部起一些疑心,其实之前他就有所怀疑,只不过老实说,这七十六号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他还怀疑不到我的身上,我请求行动继续,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宁志恒看了看骆兴朝,看他的意志坚决,也只好点了点头,目前王汉民躲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龟缩不出,除了这次掺药行动,他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除掉王汉民,总要试一试才好!
“好吧,你试一试,不过不要勉强,实在不行,我再想其它的办法。”
“是,我一定量力而行,绝不会逞强行事!”骆兴朝点头答应道,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在这一次的冲突中,李志群和丁默虽然都损失不小,可是并没有达到除掉他们的目的,实在是太可惜了!”
宁志恒也是点头轻叹了一声,这一次的机会实在难得,如果能够让丁李二人相互残杀,都死在内斗中,自然是最好,哪怕死一个也好,可是现在看来,很难达到这样的效果。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去,也许应该再试一试,加一把柴火,或许还有一些收获也不一定,想到这里,他决定再次出手,不试一试,总归是不死心。
他刷的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断然说道:“你说的对,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样,你回去查明七十六号主要干部的行踪,我再试一试,也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是,我这就去安排。”骆兴朝闻言赶紧点头领命而去。
上海西部市区的一条街道上,一个身穿西装的,三十多岁的青壮男子,正快步走过一处警戒线,警戒线里面围着的是一处店铺门口。
门口的招牌摔落在地,大门也被炸开,封店的门板散落一地,里面还有几具尸体倒在店铺的大堂里,警察正监督着几个苦力收拾尸体,装在一旁的卡车上。
这名男子向卡车上扫视了一眼,这才快步转身离去,此时街面上远比以往冷清了很多,不多的行人们都是脚步匆匆,不敢在外面停留。
男子拐了几个街口,又经过了一处警戒区域,情况跟刚才相差不多,不过不是武装警察在收拾现场,而是身着黑色便装的七十六号特务们,周围被打的狼藉一片,隐隐还有硝烟的味道。
不多时,他拐进一处弄堂里,来到最东面的房门口,左右看了看,看见斜对面蹲着的一个青年男子向他点了点头,确认安全之后,他这才推门而入。
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过道,进入里间,三名男子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看到他进来,赶紧开口问道:“文博,外面怎么样了?”
这名男子正是刚刚被调到上海的北平情报站特工杨文博,他被任命为上海站行动队长,屋子里的三个男子,开口问话的就是新任军统局上海情报站站长陈鸿池,其他两位,是情报处长卢健和电信处长缪建章。
根据总部的指示,上海站所有的骨干人员都由北平站人员调任,于是陈鸿池把自己的几位得力助手都带了过来。
至于其他行动人员,都是由总部调派经验的优秀特工补充,因为陈鸿池等人是接到命令后,直接从北平赶到上海,所以提前进入几天,就赶上了这一次的突变。
杨文博听到陈鸿池询问,点头说道:“我出去看了看,外面到处都是武装警察和七十六号的特务,好几处街区都戒严了,据说破坏的很厉害,这一晚上,整个市区都乱了起来,死伤惨重。”
说到这里,他面露疑惑之色,再次说道:“据很多市民讲,在现场找到了很多传单,都是抗日传单,应该是抗日组织的大动作,可是现在上海哪里还有组织有这样大的实力?在一夜之间,把上海市变成了战场。”
几个人闻言都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情报处长卢健轻声说道:“原上海站成员不是已经撤出上海了吗?而且都露了相,潜入市区做这么大的动作,不是找死吗?再说他们处境艰难,自身尚且难保,那点人马又能做的了什么?”
电信处长缪建章也开口分析道:“不可能是原上海站成员,我们之前接到的电文通知,他们已经在上海情报科的掩护下撤出了上海,我倒是怀疑,会不会是上海情报科的人员?这些人潜伏上海日久,实力雄厚,到底有多少力量,就连总部都不清楚,会不会是他们在进行报复计划?”
陈鸿池摆手说道:“不应该是他们,总部交代的很清楚,上海情报科只负责情报活动,具体的外勤行动都由我们来完成,两者之间的职责分明,再说真要是上海情报科,他们也不会撒什么传单,他们可是我们军统局里,最神秘的情报部门,做事情绝不会这么张扬。”
卢健却是有不同意见:“那可不一定,就像这一次王汉民的清除任务,不就是交给情报科来执行,指望我们是不可能了,我们现在只有这么几个人,空架子一个,又人生地不熟,总部给补充的行动人员还被堵在了半路上,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只能是干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原来这一次从总部派来的第一批行动人员,在途中上出了点差错,目前还滞留在半路上,迟迟不能到位,这几位干部都是光杆司令,手中没有行动力量。
杨文博也开口认同道:“我想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目前整个华东地区,就只剩下上海情报科这支力量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实施这么大的动作,简直就是明刀明枪的上阵了,站长,现在市区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要尽早进入租界布置。”
陈鸿池却是眉头一皱,淡淡地说道:“这就怕了?以后我们的行动都会在市区里,要尽量多熟悉市区里的环境,不能总在租界里藏着,王汉民藏的这么深,不也是被日本人找出来了。”
陈鸿池受命于总部,接到的主要任务就是持续打击伪政府的官员体系,阻挠伪政府的快速发展,他为人胆大心细,不甘平庸,这一次被升为军统第一大站的站长,心中没有半点畏难之意,反而是雄心勃勃想开创一番局面,相对来说,他比王汉民要主动进取的多,这也是局座选中他接任上海站站长的原因之一。
杨文博一听,自然知道自己这位上司的脾气,当下不敢再多言。
“不过还做的准备还要做!”陈鸿池想了想,转头向缪建章和卢健说道,“你们两个先去租界,把我们带来的经费赶紧换成美元或者英镑,这可是大事,晚一天,就损失一天,现在的法币越来越不值钱了,然后寻找合适的落脚点,做好一切准备,我和文博留在市区多看一看,我们必须要搞清楚这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多了解一些,以后也好见机行事。”
“是!”
卢健和缪建章点头答应,他们知道陈鸿池的性子,也就不再多劝。
影佐机关的办公室里,在晴庆正良的强力威胁之下,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
周福山之前就是被迫卷入这场争斗的,他是最不想把事情搞大的人了,晴庆正良愿意出头组织谈判,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虽然他死了几名手下,可是他也杀了七十六号的几个中层干部,特工总部总务科长王吉安,督查处处长石林等人,就是他命令人下手清除的。
而且在几次火并中,武装警察们也并没有吃太大的亏,算起来是半斤八两,不过再打下去,他可就承受不起了,他的力量不多,可没有李志群的实力雄厚,实在是耗不起,所以他当然同意和解。
丁墨的损失是最大的,手下的主要干部几乎都被清除了,聚川学院的学员们也损失了不少,余朴本人还受了伤,可惜还是没有杀了李志群,之后再想下手,可就没有机会了,再打下去,按照昨天晚上的激烈程度,他可支撑不了两天,再加上晴庆正良的威胁,丁墨很快就屈服了,答应不再展开报复行动。
可是李志群却是寸步不让,他手中实力雄厚,就是打下去他也不怕,再说自己被人差点取了性命,这口气如何肯咽下去。
可是晴庆正良受到的压力也很大,各个部门都在盯着影佐机关,盯着他,他是绝不允许事态再这样失控下去,而且当着周福山的面,他总不能太过于偏袒李志群。
于是在晴庆正良的命令之下,李志群终于点头答应休战,可是他的首要条件就是要丁墨必须交出余朴,这一点绝不能有半点妥协。
原因很简单,李志群的手下,尤其是吴世财等人都很清楚,余朴是刺杀李云卿的凶手,如果不把余朴除掉,他根本无法向这些青帮弟子交代,更无法向陈金宝等青帮头目交代,而且对自己的刺杀行动,也正是余朴实施的,这一枪绝不能白挨。
李志群的这个要求得到了晴庆正良的支持,在他的眼里,余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死活都不重要。
可是丁墨实在是犯了难,余朴是他的亲信,现在又为自己冲锋在前,如果这一次把余朴交出去,他的手下就彻底散了,以后谁还会跟随他?
于是事情就僵持在这里,最后晴庆正良直言相告,如果丁墨不交出余朴,他只能动用强硬手段对付丁墨。
“丁桑,余朴是一定要交出来的,他是所有矛盾的焦点,刺杀李云卿,打伤李君,这些都是不可宽恕的,不然李君也无法向他的部下解释,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只能对你采取措施了,我可是看在周部长面子,才对你容忍一二,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晴庆正良对丁墨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丁墨无奈的向周福山投去求助的目光,周福山却是爱莫能助,他知道余朴不死,李志群是绝不会停战的,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提起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样吧,让丁部长自己交出余朴,也实在是难为他了,我看还是丁部长把余朴的落脚点告诉你们,让特工总部来动手比较好,这样就算是你们自己找到的余朴,以重庆分子的名义解决掉,反正双方火并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也不差于余朴一个,只不过大家都要保密,不能让丁部长太失了面子,之后大家各自约束部下,不再生事,各退一步就是了!”
这个主意一出,晴庆正良和李志群都是点头同意,丁墨看到自己实在无力留住余朴的性命,只好哀叹了一声,点头表示同意。
晴庆正良一看事情总算得以解决,心情顿时大好,他再次说道:“这次的动乱影响实在恶劣,如果让外界知道,这都是我们在自相残杀,搞内讧火并,这对我们影佐机关和新政府的声誉都是重大的打击,所以我们对外一定要宣称,所有的伤亡都是重庆分子所为,并且要登报谴责这一恶劣行为,把这个基调定下来,这对影佐机关长和王先生也是一个交代!”
对这个提议,大家当然都是没有意见的,他们原本的打算也是如此,都想撇清自己的关系,于是马上达成共识,终于结束了此次谈判。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上海西部市区巷道的一处住宅。
这处住宅是丁墨之前就准备好的安全屋,丁墨的权力和财力都不缺,在上海市区布置有很多这样的落脚点,余朴带着一队精锐就借用这些落脚点藏身。
昨天刺杀李志群的行动,就是余朴设计实施的,可惜李志群反应神速躲过一劫,接下来在今天凌晨接到丁墨的指令,他带人袭击了国民新闻报的几名骨干,可还是和七十六号特务们遭遇了,结果一场枪战,虽然解决了对方,可是余朴也中了一枪,手下的行动人员损失惨重,一下子就失去了行动能力,没有办法,他只好带着残部躲在这处安全屋里安身,并请求丁墨的支援。
屋子里余朴的左大腿绑着绷带,子弹已经被他取了出来,可是现在已经难以行走了。
“教官,一个晚上我们就损失了一半的人,您也受了伤,我们还要打下去吗?”
余朴看着眼前的几个青年,这些人都是他亲手调教的学员,也是他的班底,可是只一次遭遇战,就损失惨重,这让他实在是心痛不已。
他轻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不是我们打不打的问题,而是李志群要打,我们只能咬着牙奉陪到底,我们没得选,可惜了,今天让他跑了,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其实余朴知道,聚川学院的实力不可能拼的过七十六号,除非斩首李志群,否则这场争斗只怕难以为继了。
他想了想接着吩咐道:“带出来的子弹也快打没了,等后半夜你们去南街的安全屋取一些回来,那里我们准备了一些军火,等部长再派些人员来,我们明天接着行动,我已经选定了下一个目标。”
“教官,这次的目标是?”
“海社!”余朴狠声说道。
海社也是李志群组织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外围机构,李志群和丁墨都是中统特务出身,而中统特务,他们在长期和地下党的交手中,总结出了丰富的经验,所以对于学生运动是非常关注的。
李志群和丁墨在收拢了大批中统特工之后,很快就组织了一批人员,专门负责在上海的各大学院组织特务活动,发展特务人员,这主要是针对地下党的行动,这些人组成了单独的情报部门,就是海社。
海社成立之初就由李志群担任社长,中统老牌特务胡鹤鸣担任书记长,丁墨一直没有能够插上手,这个部门里面的骨干都是有经验的中统特工,如果能够击杀这些骨干,对李志群,对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余朴早就侦查好了这些人的住所,只等人员和武器到位,明天就动手袭击。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苦心积虑地策划新的袭击行动的时候,他的主子丁墨还是把他出卖给了李志群,用来换取身家平安。
夜晚,天空中下起了大雨,冬季时节的雨水让空气分外的阴冷透骨,密集的雨水落在坚实的街道上,发出哗哗的声响,掩盖住了其他的声音。
就在巷道外面,一队黑衣人偷偷地靠近了这处落脚点,这些人很快守住了巷道的两个进出口。
为首两个身手好的特务慢慢地前行,他们没有直接闯入住宅,而是摸向在对面的一个拐角处,这个角落里隐藏着一名暗哨。
借着雨声掩盖行踪,慢慢地靠近,一个特务突然出手,勒住了暗哨脖子,同时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个特务手中的匕首径直捅进暗哨的心脏,用力一搅,这名暗哨的身子颤了几下,挣扎了两下,身子就软了下去。
两个特务将他的身子轻轻放下,这才挥手示意,后续的人员开始聚集到住宅门口,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当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突然一脚踢开房门,一行人冲了进去,手中的短枪枪口向前,不停地击发,见人就射,无数子弹在狭窄的空间里到处肆虐着,屋子的客厅里还有七八个学员正在休息,根本来得及反应,连枪还没来得及拔,就被乱枪击中,身上泛起朵朵血花,寂然不动。
在卧室里的余朴和几名亲信学员,听到外面客厅的动静,顿时大惊失色,这里是准备多时隐蔽之所,此处偏僻,外人根本就找不到这里,可竟然还是被人摸上门来了,这完全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握枪在手,几名学员试图冲出去,可是对方封锁住了卧室门,一阵弹雨扫过来,又有两名学员倒下。
“教官,你从窗户走!”
剩下的两名学员打开了旁边的窗户,用力架上余朴,不由分说将他送了出去,可就在他们回身的功夫,进攻的一方也冲了进来,数发子弹打中了他们的身体,当即倒地不起,又是补了几枪,顿时毙命当场。
余朴的大腿受伤,行动不便,突变一起,只在转瞬之间,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手下学员就死伤殆尽,他被送出了窗外,只好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跑去,可是雨水太大,模糊了他的眼睛,慌不择路的时候才发现,前面早就堵住了一队身影,还没有等他抬手射击,无数发子弹击打过来,枪声连成一片,将他的身体打成了马蜂窝,他身形后仰倒在血泊之中,体内的大量血液顺着枪口涌出,混在瓢泼的雨水中形成一滩血水,到处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