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骆兴朝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
今天李志群从影佐机关回到特工总部,马上就命令各行动大队停止对丁墨势力的攻击,一切果然如处座所料,这一次的报复计划只进行了一天,就因为日本人的过早插手而停止了。
这个结果确实让骆兴朝极为失望,一场好戏刚刚开场,就被叫停了。
不过他现在更关注的,是今天晚上毕文祥的行动,一切准备就绪,今天必须行动了。
因为是雨夜,大院里的警卫们都缩在自己的屋里没有出来,院子里灰茫茫的全是水,远处看去模糊一片。
不多时,毕文祥敲门而入,来到骆兴朝面前,汇报道:“处长,院子里的警卫们已经少了很多,几个大队长也都撤回驻地了,看来双方是真的停战了。”
之前为了应对紧张的局势,驻守在上海市区各处的五个行动大队,都派了人手守卫在极斯菲尔路七十六号大院里,生怕丁墨逼急了孤注一掷打上门来,现在既然已经停战,于是都各自撤回到了驻地。
骆兴朝没有回头,目光还是注视着窗外,缓缓地说道:“知道了,便宜这些家伙了!”
毕文祥接着说道:“不过吴世财好像不在办公室里。”
骆兴朝皱了皱眉,吴世财的第一行动大队驻地就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本部,这个时候会去哪里呢?
他回来之后,按照宁志恒的吩咐,派人盯紧了这些主要干部的行踪,可是这个吴世财一直没有露面,这让骆兴朝不禁有些可惜,他知道处座一定在寻找目标下手,现在看来,吴世财的行踪暂时无法掌握了,只好暂时放过他了。
他转头看向毕文祥,开口问道:“事情都准备好了?”
“安排好了,我这两天都找借口留在总部值班,今天也是一样,我想等后半夜,等值班人员睡的沉了再动手,”
“好,千万不要勉强,一旦有问题就停止行动,我们再找机会。”
“是,我会小心行事的!”
到了凌晨两点钟左右,雨势比上半夜还要大一些,院子里已经有了不少积水,空中的大雨像掉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砸在地面上冒起一个个水泡。
毕文祥一身雨衣雨鞋,头上的雨帽将整个脸都遮盖住,他借着雨势,出现在了特工总部医务室的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轻轻推门而入。
他早就观察好了,知道医务室的大门,晚上是不锁的,这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可是里面的各个房间都是上了锁的,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房间门口,这是陈召华坐诊的诊室。
从怀里取出了一把钥匙,这是他前两天找借口看病时,从陈召华的随身钥匙上盗取了印模,专门配好的钥匙。
为了这次行动,他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所有细节都已经考虑到了,钥匙插入,轻轻的一拧,锁环弹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从一旁的医生值班室里传出来桌椅挪动的声音,毕文祥反应灵敏,手指轻轻一合,将锁环又扣了回去,然后几个闪身快速退回了走廊拐角,静静地守候着,可是过了许久,里面的声音又安静了下来。
毕文祥暗自松了一口气,估计是值班医生半夜醒来喝水,或者是别的原因,不过毕文祥还是等了近二十分钟,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又悄悄的来到诊室门口。
再次用钥匙打开门锁,轻轻推门而进,回身将房门关紧,今天因为是雨夜,没有月光照映,屋子里是漆黑一片。
他掏出一个手电,打开后,光柱在房间里扫了一下,看清楚了程设,他很快就来到了药品柜前,轻轻打开,陈召华平时出诊的药品箱就放在这里。
毕文祥没有挪动药品箱,而是直接解开皮扣,打开箱盖,很快找到了一个较大的玻璃瓶,里面是大半瓶外用白药粉末,他拧开瓶盖,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玻璃瓶,里面也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他仔细地将这些白色粉末倒入白药瓶里,但是他不敢倒多了,如果加药太多,会引起陈召华的注意,这个时代的药品极为珍贵,就是特工总部也是一样,自己的药箱里大概有多少药,一般心里都有个数。
看着两种粉末倒在一起,毕文祥不放心,怕别人看出什么来,又用棉签将这些白色粉末搅匀,确认别人看不出破绽,他这才轻轻地把瓶盖拧上。
接下来就是逐步还原,毕文祥是多年的特工,做这些事情并不困难,他按照记忆恢复一切痕迹,然后又取出一块毛巾,将脚下踩过的地方,把足迹和水渍都擦拭干净,直到倒着退到门口,确认没有什么漏洞,这才开门退了出去。
将门锁重新锁好,还是刚才一样,倒着清除了足迹和水渍,一直退到医务室门口,他这才将毛巾收好,转身看了看四周,还是大雨倾盆,四周漆黑,迷茫一片,他将雨帽扣上,快步冲进雨雾里,很快消失不见。
办公室里,骆兴朝在屋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毕文祥出去的行动时间比预料的要长很多,这让骆兴朝极为焦虑,好在此时,房门被推开。
毕文祥已经换了上了干净的衣服和皮鞋,一身干爽,走了进来。
骆兴朝赶紧上前询问道:“怎么样?顺利吗?”
毕文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一切都很顺利,就是行动中有些响动,我多观察了一会,正好天公作美,今天的大雨正好掩护了行动,除了巡逻队,外面一个警卫都没有。”
骆兴朝这才放下心来,他接着说道:“把你行动时的物品,都擦干净拿过来,放在我这里来。”
毕文祥一愣,回答道:“这太危险了!”
“放在你那里更危险,明天无论行动成功与否,李志群一定会察觉到内部有人进入过医务室,到时候很可能会搜查各处,放在我这里,没有人敢搜查,就是李志群也不敢硬来。”
骆兴朝这倒是实话,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他的地位超然,只要不是在行动中当场被抓住,事后的追查,谁也查不到他的身上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宁志恒不允许他亲自参与行动,一向只有他去搜查别人的份,甚至就是李志群也不敢搜查他的办公室。
毕文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马上转身离去,不多时把已经擦拭干净的雨衣雨鞋都带了过来,还有钥匙和毛巾还有那个小药瓶。
这些东西他都不敢随意丢弃,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的精明特工不少,万一落在这些人手里,后果很难预料。
骆兴朝示意他回去休息,自己将所有的物品放入一个皮箱里,锁在文件柜里,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心神稍安。
第二天一大早,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味道,特工总部第二行动大队队长吴振明,在一众警卫的护卫下,走出了自己的住所。
这段时间形势一直非常紧张,前天晚上,吴振明的第二行动大队也参与了报复行动,双方互有损伤,好在昨天听到李志群的命令,丁李双方之间的争斗告一段落,停止一切报复行动,他这才有所放松。
不过该有的警惕之心还是有的,他带足了十名警卫,从住宅赶往行动二大队的驻扎地。
轿车慢慢地开出了院门,两辆轿车一前一后护卫,他的住宅距离驻扎地并不远,也就是十多分钟左右的路程,主要是上海市区的人口太多,车辆在大街上根本跑不起来,不然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
车辆很快拐进了一条街道,这是去往康家桥驻地的必经之路,只是行人很多,司机只好放缓了速度,大家也不以为意,平时来到这里这是如此。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哗啦一片枪声响起,吴振明轿车上的所有玻璃被同时击碎,因为出枪的时间非常一致,所以给人感觉好像只是一声轰鸣,司机和一名保镖就被同时击中,身形一歪倒在座位上。
紧接着路旁的几个行人几乎就是在同时,突然从手中抛出几枚手雷,顺着已经破损的车窗准确地投入车内,只听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这辆轿车被炸的剧烈震动着,在街道上晃来晃去一路撞在街道旁的电线杆上,停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极为突然,枪手和行人配合的极为完美,就在吴振明的轿车经过这几名行人的时候,枪手突然袭击,行人马上投弹补枪,一切动作行如流水,整个过程好像演习了千百遍一样,短短的瞬间就完成袭击动作。
前后两辆轿车上的警卫,被这一突变,吓得赶紧停车,纷纷掏出枪支,推开车门,试图寻找袭击者,救助大队长。
可是街道两旁早就埋伏了枪手,他们抢先射击,直接把这些警卫封在车内无法动弹,而且这些枪手的枪法精准的可怕,子弹密集射击,只一开始接触,这些警卫就纷纷中枪,被打得浑身是血,倒在座位之上。
子弹打的轿车壳体“梆梆”直响,片刻之后停止了攻击,这个时候,就听有人喊道:“教官,车里还有活口!”
“不要管了,丁部长说了,我们只杀首恶,给兄弟们报仇,其他人放他们一条生路!”
随后就是一阵脚步之声,快速远去,街上为之一空,所有行人也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早就吓得四散奔逃,不见踪影,整个街道只有这三辆轿车孤零零横在中间。
过了好半天,最前面的护卫轿车里,才慢慢地抬起两个脑袋,这是仅存的两名警卫,袭击时侥幸逃过一劫,在车里听得心惊胆战,压低了脑袋不敢露头,静静地等了好半天,察觉外面没有了动静,这才敢冒出头来。
他们哆哆嗦嗦地下了车,踉踉跄跄来到吴振明的轿车前,通过车窗口看去。
只看见轿车车厢里全都是崩散的鲜血和衣服碎片,里面的司机和保镖,还有车后座的吴振明,三个人早就被炸的浑身是血,模糊一片,气绝多时了!
早上七点半钟,军医陈召华赶到了特工总部,他和以往一样掏出证件,接受检查后,从大门旁边的侧门进入。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警卫很严格,大门只进入车辆,人员只能从侧门进入,并且还要检查证件。
进了侧门,一路快步来到了医务室,此时已经有几个同事上了班,他和几位同事点头打过招呼后,来到自己的诊室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推门而入。
屋子里的陈设和昨天离开时没有变化,陈召华也没有在意这些,他昨天值了班,今天本来不该来坐诊,可今天是他给王汉民换药的日子了,所以又赶到单位来上班。
王汉民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了不少,只需要再换几次药,基本可以痊愈了。
陈召华抬手看了看时间,距离给王汉民换药还有半个多小时,他准备给自己沏上一杯茶,于是随手拿起一旁的暖水瓶,可是手中一轻,晃了晃,发现暖水瓶里没有多少水了。
他摇了摇头,也懒得去打水,从桌案上取过茶盒打开,倒出几片茶叶放入自己的茶杯中,拿起茶杯转身出门,走到隔壁的诊室里去蹭点热水。
这个时候,隔壁的刘大夫正好打了热水回来,看着陈召华进来,就知道他又来蹭热水了,笑着打趣道:“你每次都是这样,我不打水你不来,一打热水就跑过来串门。”
陈召华和刘大夫显然关系不错,对他的打趣不以为意,他毫不见外地拿起暖水瓶,给自己续上一杯热水,笑呵呵地:“反正你今天还要值一天班,多打点水也没什么,我今天可是没有什么事,一会去给王副主任换了药就回去了,打上一壶水也浪费了。”
王汉民如今已经正式宣布,任命为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副主任,他的事情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内部已经不是秘密了。
刘大夫一撇嘴,其实今天也轮不到他值班,只不过这两天,医务室的工作就突然忙了起来,因为丁李之间的内讧,七十六号特务们死伤惨重,伤势严重的送往附近的医院救治,一些轻伤员就需要医务室处理,所以这两天医务室的四个大夫有些忙不过来了。
不过陈召华因为是王汉民的专职医生,就相对的轻松很多,这让刘大夫很是羡慕。
刘大夫笑着说道:“老陈,还是你的运气好,这位王副主任一来特工总部,你就拉上关系了,专职护理,以后在这七十六号里面,你这就算是坐稳了,现在这个世道,能够找这样一份吃官粮的差事不容易啊!”
陈召华心里也是颇为高兴,这段时间,他和王汉民相处的不错,感觉这位王副主任远比七十六号里面的其他特务要和气很多,也好说话,以后要是能抱上这个大腿,也是不错的。
不过他很快就有些担忧地说道:“现在的事情谁有说的清楚,几个月前,那位二处的孙处长也是被打的遍体鳞伤,投靠了过来,当初也是我给护理的,可是现在呢!还不是一命归西了,这投靠过来的人,都是重庆分子的目标,不好说!不好说啊!”
刘大夫一听,也是一怔,走到陈召华身前,煞有其事的低声说道:“你说的还真有道理!这两个月死了多少人了?就前天一晚上,到处都是枪声,我住的地方枪声响了一夜,昨天街上拉尸体的卡车到处都是,光是七十六号的人就死了不少,这世道可真是越来越乱了!”
两个人喝着茶水,闲聊了一会,陈召华看了看手表,笑着说道:“好了,我该去给王副主任换药了,等回来再和你聊。”
两个人打过招呼,陈召华出了门,回到自己的诊室,打开药品柜,取出自己专用的药品箱,开始将里面药品,纱布,和一些急救的器具检查了一遍,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然后将药箱盖合上,挎在肩上,走出了诊室,回身将诊室的门锁上。
现在的药品珍贵,轻易不能丢失,所以他只要出门就必须把诊室的门锁上。
可就在他刚刚走出医务室的大门时,突然一片嘈杂之声响起,从外面急急忙忙冲进来一群人,中间几个人抬着一个门板,门板上有一名伤员浑身是血,他身边还有几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血迹,被人搀扶着,跌跌撞撞来到了大门口。
为首的一个人看见陈召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急声说道:“陈大夫,快,大队长他不行了,赶紧给救治,晚了就来不及了!”
陈召华在特工总部的军医里医术是最精湛的,所以很多人受了伤都愿意找他医治。
陈召华一听,犹豫了一下,但作为医生的本能,他不能拒绝伤员的要求,于是赶紧又随着众人跑回到了医务室。
这个时候,值班的刘大夫也闻声迎了出来,见到这个情景,赶紧招呼了两名护士,把伤势最严重的伤者抬到了救护室,其他的伤势较轻的带到了旁边的诊室救治。
因为刘大夫是值班大夫,所以他负责照顾重伤员,陈召华就负责处理那些轻伤员。
好在这几名轻伤员只有一位是枪伤,还只是手臂中了一枪,不算碍事,其他几位身上都是利器弹片的划伤,相对来说好处理一些。
陈召华手脚麻利的给他们处理的伤势,并从他们的话语里了解到,原来他们都是行动四大队大队长潘功亚的警卫。
就在今天早上,潘功亚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路上,车队突然遭到袭击,对方一阵枪击和手雷,当时就把潘功亚给放倒了,好在他带的警卫比较多,对方一击就走,没有恋战,只打死了几名警卫,然后用一顿手雷断后,临走的时候还撒了几张传单,喊了几句口号,随即从容离去。
因为被袭击的地点距离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不远,剩下的警卫们死里逃生,吓得赶紧把潘功亚和伤员们送到了特工总部救治。
陈召华一听不由得暗自心惊,他知道这几天七十六号特务们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死伤极为惨重,现在竟然连执行任务的行动队大队长也被人袭击了,他一边给伤员清理伤口,一边忍不住问道:“这些人也太凶了,我们七十六号的人也敢动?”
一个伤员脱口而出,破口骂道:“都是丁墨那条老狗!这次大队长肯定是凶多吉少了,这个仇老子非报不可!”
这些行动人员这几天都在外面和丁墨一方的人火并,自然就把这次袭击算在了丁墨的身上,不然在上海,有谁敢当街袭击七十六号的行动大队长?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志群带着吴世财等一众高级干部快步走了进来,他一进诊室就急声问道:“老潘的伤势怎么样?”
屋子里的人一见李志群等人赶到,都赶紧站起身来,其中一个警卫回答道:“主任,大队长伤势很重,正在救治室医治!”
吴世财一把抓住这名警卫,高声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说清楚!”
几名警卫赶紧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出来,李志群一听脸色难看极了,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好,真是好!丁墨,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李志群激怒攻心,昨天下午刚刚在影佐机关里,周福山和丁墨在晴庆正良的面前,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证,不再进行报复行动,甚至还把余朴都交了出来,自己还真信了他们的鬼话,谁知道,转过天来,又是一起刺杀,而且这一次的刺杀不比以往,直接就把自己一个行动大队长给废了,对自己这一方的士气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这说明对方已经不满足只攻击那些外围组织了,而是准备直接和他手中的武装力量硬拼,李志群有些有些奇怪,丁墨是哪里来的自信呢?
丁墨手中的力量有限,周福山的力量都在警方,两个人联起手来,对抗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也稍显不足,明明已经退让了,为什么还会再次挑起事端呢?李志群越想越不解,他一时也不了解丁墨等人的意图。
他没有再理会这些伤员,而是赶到救治室外面去等候,陈召华这边也清理完伤员的枪口,随手从自己的药品箱里取出白药和纱布,仔细地给几名伤员敷上药,然后用纱布包裹好。
处理完之后,此时已经过了给王汉民换药的时间了,陈召华把药品箱收拾好,再次出了门,赶往七特工总部的办公楼后面,这里有一处后门,穿过围墙,直通后面的高层干部公寓。
他脚步加快,来到后门,这里也有警卫把守,不过陈召华是经常从这里出入的,把守的警卫们认识他,看到他过来,都是打了声招呼就放行了。
陈召华快步来到王汉民的住所,和几名警卫打了招呼,推门进入房门。
王夫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看到陈召华进入,起身笑着说道:“陈医生,你来了!”
陈召华赶紧欠身回答道:“真对不起,夫人,今天有些晚了,医务室里突然来了很多伤员,我处理完就赶过来了。”
王夫人倒是个贤惠知理的女子,一直对陈召华很是客气,摆手微笑道:“没有关系,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现在汉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都是你护理的功劳。”
“您太客气了,那我现在就给主任换药。”
“好,跟我来吧!”王夫人身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陈召华领进了里屋。
陈召华跟着王夫人来到王汉民休息的房间,一进屋就看见王汉民身穿病号服,站在桌案前正在看儿子王建浩写毛笔字。
王汉民一向对家人极为看重,只是工作需要,常年在外公干,对妻子和孩子少有陪伴,一直心有愧疚,现在总算有了空闲,他每天都尽量多和孩子待一会儿。
现在他正在矫正儿子的笔法错误,兴致正高,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陈召华进来,便笑着说道:“陈医生,今天又要劳烦你了,不过你请稍微等一会,我再给孩子写几个字,讲解几句。”
陈召华急忙点头答应道:“应该的,应该的,主任家学渊源,悉心教导,真是父慈子孝,公子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啊!”
陈召华和王汉民客气了两句,不敢打扰他们父子,便又退了出来,王夫人给他倒了茶,陈召华就坐在客厅里继续等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王汉民这才结束了对儿子的教导,出声招呼陈召华进去换药。
陈召华赶紧拿起了药品箱,再次来到里屋,笑着说道:“主任,那我们就开始了,今天应该很快,您的大部分伤口都已经结痂,用不了多长时间!”
“好,辛苦你了!”
陈召华将王汉民请在卧床上,解开病号服,轻巧地一一拆除了纱布。
看着王汉民身上已经逐渐愈合的伤口,陈召华点了点头,安慰说道:“主任,您的身体素质很好,伤口愈合的也不错,只有胸口的两处伤口受创的比较严重,恢复的慢一些,应该还需要再换两次药,我明天给您再申请一支多息磺胺,确保不出问题。”
王汉民笑着说道:“现在的磺胺可不好搞,还请你多费心了!”
“您太客气了!李主任说过,给您的用药要挑最好的,这磺胺在外面是不好找,可是我们特工总部还是有门路的,您就放心吧!”
陈朝华一边说话,一边打开身边的药品箱,取出药棉蘸着药水,清理着王汉民身上的创口,就在这个时候,客厅里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很快就传来王夫人接电话的声音。
陈召华没有在意,他清理完了一处创面,伸手拿出白药瓶,轻轻地拧开瓶盖,就要给创口上药。
可就在这个时候,客厅里王夫人发出一声惊叫,王汉民和陈召华都是一愣,陈召华手中的动作也是不由得一顿。
紧接着急促奔跑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猛地推开,王夫人冲了进来,她看着陈召华手里的药瓶,立时合身扑了过来,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药瓶。
药瓶立时摔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破裂之声,玻璃四分五裂,白色的药粉撒的到处都是!
陈召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时间倒退到十分钟前,医务室里,李志群等人正守在救治室外面等候消息的时候,庄秘书从外面一溜小跑的闯了进来。
看见李志群,赶紧跑到他面前,在他耳边低声汇报道:“主任,二十分钟前,吴振明在康家桥被袭击,人已经死了,就活下来两个警卫。”
“什么?”
李志群一听,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他原本受伤后就是强自硬撑着处理事务,今天又连遭意外,一下子血往上涌,感觉头有些发晕,身边的人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行动大队一直是李志群的嫡系,也是他最大的资本,尤其是吴振明是他原来的班底,原中统行动好手,可是现在也被人给杀了,这可比之前那些外围人员的死,分量重的多了。
李志群稳了稳心神,急声问道:“知道具体情况吗,是什么人干的?”
庄秘书急忙回答道:“不知道,对方根本没有损伤,据幸存的警卫说,是聚川学院的学员们干的,他们称呼领头人为教官,交谈中还提到了丁部长这个称呼,再说除了他们,也不会有别人,现在第二大队已经在勘查现场,后续结果马上会报上来。”
“又是丁墨!”
吴世财在一旁早就按耐不住了,今天一大早,他的两个大队长被人袭击,现在一死一伤,伤的这个还生死未卜。
他扶住李志群,狠声说道:“主任,姓周的和姓丁的,他们根本不讲信用,刚过了一个晚上,振明和老潘就遭了毒手,我们绝不能再忍了,我这就去安排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李志群心中也是焦急,可总算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周福山和丁墨真的敢违背之前的协议,要知道这样做,就等于是公开和影佐机关作对,和晴庆正良为敌,一旦晴庆正良下令军队干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周福山和丁墨不应该如此冒失。
就在他犹豫是否需要给晴庆正良或者周福山打电话的时候,刘大夫从救治室里走了出来。
大家都赶紧围了上去,刘大夫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对不起,主任,我已经尽力了,潘大队长伤势太重了,内脏遭受重创,一直在出血,根本止不住,我没有救过来…”
李志群眼神一暗,接连两个大队长的被杀,这一次他可算是伤筋动骨了。
可是事情并没完,就在这个时候,隔壁诊室里出现了惊呼之声,两名护士跑了过来,急声喊道:“刘医生,你快来看一看,伤员们都不行了…”
这接连不断的变故,让所有了都是应接不暇,刘大夫急忙快步跑向了诊室,大家也随后跟去。
冲进诊室,只看见几个伤员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脸胀得通红,不能说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刘大夫上前按住一个伤员,在他的口鼻处仔细查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异样。
他突然脸色一变,反应过来,这些伤员的伤势不一,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不适的症状,难道是集体中毒?
他赶紧吩咐两名护士,说道:“快,拆开纱布看看他们的伤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挣扎了半天的伤员突然不动了,刘大夫急忙上前一摸鼻息,确认这名伤员已经死亡,心中暗叫不好。
两名护士把纱布拆开,刘大夫查看了伤口,顿时一惊,失声说道:“果然是中毒了!”
就在说话间,这几名伤员也纷纷停止了抽搐,失去了呼吸,毙命当场。
李志群脸色阴沉的难看,沉声命令道:“查清楚为什么中毒。”
护士们又把其他几个伤员的纱布拆开,刘大夫查看了伤口之后,用手拈起一点白药末,放下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好半天之后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些白药粉里,隐约有一点别的味道,有点白砒石粉的味道,这种毒见血渗入体内,根本没有解救的可能。”
“中毒?”
突然,李志群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声问道:“刚才是陈医生给他们处理伤势,陈医生呢?他去哪里了?”
刘大夫赶紧回答道:“他应该是去给王副主任换药去了,今天早上他还跟我说过,只是刚才病人太多,只好请他先帮忙处理一下!”
闻听刘大夫的话,李志群面色大变,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赶紧大声喊道:“快,电话在哪里?”
一名护士赶紧回答道:“值班室有电话!”
李志群转身就跑,冲进了旁边的值班室里,抓起电话就拨打了出去。
很快,李志群放下电话,冲出了值班室,向医务室外跑去。
王汉民对李志群来说非常的重要,他知道王汉民的脑子里一定还有秘密没有全部说出来,而且王汉民的大舅子是伪政府中央党部副秘书长任曼山,王汉民如果被人刺杀在特工总部,任曼山那边也是一场麻烦,所以由不得李志群不紧张。
其他人也都是跟李志群的身后,一行人飞快地向王汉民的住所跑去。
就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乱成一锅粥,李志群等人应接不暇,焦头烂额的时候。
东部市区的一处安全屋里,宁志恒也接到了左强的汇报,他沉默了片刻,才对站在眼前的左强问道:“为什么会在富元街袭击潘功亚,我是让你伺机出手,可富元街和极司菲尔路仅差一个街区,一旦动手,七十六号的反应会很快,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之前宁志恒打算在丁李之间再点一把火,他考虑再三,就把目标选定在了吴振明和潘功亚的身上,原因很简单,他们两个都是李志群的绝对亲信,杀了他们,就有可能以让李志群激怒之下失去理智,从而采取报复行动。
而且吴振明的第二行动大队驻守在沪西的康家桥,潘功亚的第四行动大队驻守在沪北的钱家巷,两个驻地都离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较远,对他们下手,七十六号的反应会慢很多,安全性也高一些。
于是他命令左刚和左强各自选定目标,左刚的行动很顺利,吴振明被当场炸死,还留下了活口,栽赃给丁墨。
可是左强的行动却是出了问题,这让宁志恒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左刚听到宁志恒的询问,知道处长对他的行动已经有了不满之意,赶紧陪着小心说道:“事情出了一点意外,我们之前早就在他的住所到驻扎地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安排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车队一出家门就改变了方向,没有去钱家巷,而是直接开向了特工总部,我只好临时改变了计划,带着人追了上去,最后在富元街堵住了他们,我看机会难得,实在舍不得放弃这次行动,就下令动了手,好在行动还算顺利,潘功亚受了重伤,我们无一伤亡,全身而退…”
“你还认为你有功劳了,是吗?”宁志恒冷声喝问道,他几步来到左强的面前,压迫的左强气息一窒,不敢再发一言。
“你运气好,才没有出事!既然出了意外情况,那就放弃行动,冒然追击,在没有足够的准备,仓促之间发起攻击,而且还是在特工总部老巢的附近,这里哪一条都是致命的错误。”
宁志恒紧紧盯视着左强,声音越发的严厉:“你这是在冒险!是存了侥幸之心!”
宁志恒的严厉训斥,吓得左强身形一缩,低着头不敢有半句争辩。
“我看你就是在租界里闲的太久了,认为机会难得,求功心切,所以竟然罔顾纪律,冒险行动,这是我们情报工作的大忌!”
宁志恒的话说得没有错,左强等人都是擅长外勤行动,可是一直以来,上海情报科主要的任务都是情报工作,这么长时间以来,情报科所属的三个行动组,出任务的机会并不多,每次都是出现重大的事情,才用的着他们。
对此,左强等人早就有些忍耐不住了,所以这次才极力要求进入市区参与此次行动,老实说,他对于所谓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并没有看在眼里,多少训练有素的日本特工都死在了情报科手里,又哪里会在意这些市井泼皮。
而事实上,自从进入市区参与行动之后,一切行动确实都进行的非常顺利,甚至刺杀李云卿的行动,就是左强争取下来亲自执行的,所以在左强心里,对七十六号特工就显得有些不屑一顾了,这才在行动中贸然出手。
而宁志恒虽然严厉的训斥了左强,但左强的行动毕竟取得了成功,自身也没有损伤,而且作为指挥者,左强也有一定灵活应变的权力,单单为此就处罚他,也有些说不过去。
宁志恒看着左强,强制按捺住怒火,再次出声问道:“撤离的时候有没有尾巴?”
左强赶紧回答道:“一定没有,我们袭击的时间很短,撤离的也很顺利。”
宁志恒却是摆手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行动使用的车辆都重新喷漆改装,之前的落脚点,全部放弃了,今天行动之后,你们马上撤回租界!”
左强大惊,他赶紧躬身说道:“处座,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接下来的行动我一定小心行事,绝不敢再有半点行险之事。”
“好了!”
宁志恒看着左强的惶恐之色,也是面色放缓,沉声解释道:“你也不用多想,今天的行动过后,我们也不能再有动作了,丁墨和李志群不是傻瓜,他们很快就可以从种种迹象里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戒备之心一起,我们活动的余地就不大了,危险性也会倍增,你们在市区没有可靠的身份,再留下来也毫无意义,今天还有最后一次行动,执行完之后,你们就马上回到租界去,接下来马上就要清除罗子栋,你还有用武之地。”
对于左强,宁志恒还是留了颜面的,可以说除了孙家成,左氏兄弟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了,哪怕是霍越泽,季宏义等人也差了一分,所以宁志恒不想再多说,干脆把他再次调回租界。
看到宁志恒心意已决,左强不敢再争取,只好点头领命退了出去。
左强出了门,就看见哥哥左刚正等在外面,左刚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挨了批,但也不敢多说,拍拍他的肩膀,上前敲门而入。
“处座,我们的内线人员已经准备好了,很快就可以发动,您看…”
宁志恒看了看时间,点头说道:“趁热打铁,我们再最后试一试,能收获多少战果,就看天意了,唉,也不知七十六号那边的行动到底成功了没有?”
宁志恒担心的,当然就是给王汉民下毒的行动,按照时间计算,现在行动已经结束,也不知结果怎么样了?这需要木鱼传出消息后才能确认,但愿一切顺利,能够顺利地清除掉王汉民这个叛徒。
可惜他不知道,再周密的计划,也挡不住意外频发,准备了这么多天的行动,在临到执行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
如果没有左强冒险刺杀潘功亚,如果陈召华能够早一点离开医务室,如果王汉民没有推迟换药的时间,如果…
诸多巧合里只要少了一样,王汉民此时都是一具死尸了,可偏偏到了最后,还是让王汉民躲过了一劫,留下了一条性命。
此时的王汉民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吓得勃然变色,只觉得浑身都是透骨的凉意袭来,只是一步之遥,咫尺之差,自己就险些遭了毒手,差一点命丧黄泉了!
李志群带着人冲进了王汉民的住所时,警卫人员已经把陈召华控制住了,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陈召华,李志群挥手示意道:“把他放了吧,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
李志群早就想的清楚,问题肯定不在陈召华的身上,只有可能在他给伤员使用的药品上,不然陈召华不会傻到把这些毒药给伤员敷用,致使提前暴露。
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了出去,李志群又对阴魂未定的王汉民说道:“汉民兄,受惊了!现在事态紧急,整个上海都闹翻了天,原以为你在这里可保安全无虑,可没有想到,到底还是让人摸进来了。”
王汉民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说道:“我早有心理准备,军统那边是不会放过我的,以后只怕再无安稳之日了!”
李志群此时是千头万绪搅成一团,他被接连发生的突发情况,搞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吴振明和潘功亚的死,还有针对王汉民的刺杀行动,一时间他有些搞不清楚,他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人?
周福山?丁墨?还是隐藏已久的军统特工?好像都有可能,又好像没有可能。
李志群的焦虑不安,让王汉民有些诧异,这位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主任,也是个才能卓越的老牌特工,可是现在看来,精神状态显然不好。
他又看了看李志群肩上的绷带,之前也听说李志群被刺受伤,现在应该没有大碍。
于是他沉声问道:“主任,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能和我说一说吗?”
李志群苦笑一声,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王汉民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他才开口说道:“汉民兄,你的经验丰富,正好也帮我参谋参谋,我这些天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可又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事情变化的太快,糟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有些力不从心了!”
于是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详详细细的告诉了王汉民,如今王汉民也是特工总部的副主任,以后很多事情都要参与进来,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良久之后,王汉民才明白过来,原来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内,上海滩上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周丁李三人火并,整个上海打翻了天,各方死伤惨重,主要骨干也多有损失,就在今天,在自己遇刺之前,七十六号竟然还损失了两名行动大队长。
王汉民思索了良久,最后开口分析道:“主任,按照你说的情况,周福山和丁墨已经当着日本人的面答应停止报复行动,以他们的实力和立场,是绝不敢撕毁协议。
而且直接就袭击特工总部的主要干部,不留半点的余地,这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
万一日本人最后恼羞成怒,周福山不好说,但丁墨一定会倒霉,所以丁墨绝对不敢。
再说丁墨也没有必要对我下手,我现在不过是个无用之人,还没有上任,对他毫无威胁,如果说只是单纯的报复行动,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了。
所以我判断,今天的三起刺杀都不是周福山和丁墨所为,再说我不相信他们那些警察会干的这么干脆利落,轻松截杀全副武装的警卫车队,自身无一伤亡,从容离去,且不留半点痕迹,主任,别说是他们,就是我之前的上海站,那些久经训练的军统特工们,也做不到这一点!”
王汉民旁观者清,很快就理清了头绪,仔细分析了一下,李志群当即就反应了过来,又听王汉民提到了上海站。
他赶紧说道:“你说的很对,应该不是周福山和丁墨的人,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再起战端,汉民兄,你说会不会是你的上海站动的手?他们的实力未损,也还是有一搏之力的。”
王汉民一听,连连摆手,苦笑道:“主任,绝不可能是他们,我说过,上海站之前的人员损失殆尽,现在的行动人员都是从救国军补充进来的,没有特工经验的普通战士,他们的战斗力远远达不到这个程度,如果我手中有这样一批精锐,上海绝不是现在这个局面,还有一点,我被捕之前,上海站的物资也损耗殆尽了,队员们的配枪连子弹都供应不足了,更不要说使用那么多的军用手雷,这么奢侈,可不是我们的风格,除非是…”
“上海情报科!”
“上海情报科!”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李志群顿时色变,到底还是和这个神秘部门对上了。
王汉民重重地点了点头,再次说道:“只能是他们,数遍上海的各方力量,也只有他们,有理由,也有实力做到这一点!”
李志群疑惑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过,这个部门不负责刺杀和爆破之类的外勤任务吗?”
王汉民解释道:“这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只不过只有当上海站无力完成行动任务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手,就像之前在市区里,销毁法币的行动,还有租界里多次清除日本潜伏特工的行动,都是他们做的,事实上他们的行动能力远在上海站之上,只不过局总部不让他们插手行动任务而已,要说到底具备什么样的实力,只怕谁也不清楚,而且现在看来,已经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李志群也是点头赞同,王汉民是军统叛徒,按照常规,军统一定会下令清除,现在上海站自身难保,已无力再战,军统也就只有调用上海情报科这张王牌了。
上海情报科这几个字压的李志群心情低沉,他当然知道这个部门的厉害,因为之前的战绩足以说明一切。
在此之前李志群就接触过一次上海情报科,那还是在孙向德投降之后,李志群根据他的口供,在咖啡馆设伏,诱捕中统高级特工蝙蝠,可是这个上海情报科突然出手,炸毁了咖啡馆,结果孙向德重伤,自己的手下也死伤惨重,蝙蝠自然也是消失无踪,诱捕行动彻底失败。
现在对方再次出手,只一个早上就对三个目标同时下手,吴振明和潘功亚惨死,王汉民要不是机缘巧合差了一步,不然此时也已经毙命当场了。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上海情报科,果然是好手段,没有想到他们借着这次机会也出手了,时机抓的真好,这是想浑水摸鱼,故意挑起我和丁墨的内斗,但最终目的还是你汉民兄啊!”
王汉民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他深知问题严重,自己藏身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心腹在之地,还是被对方找到了破绽,摸到了身边,差点让对方得手,他不禁心有余悸地说道:“主任,上海情报科在上海潜伏的时间长,实力雄厚,各方渗透的无孔不入,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一点,很多细节都是要准备的非常充分,这可不是外人能够做到的,依我看,特工总部里一定有上海情报科的潜伏人员,您还是要仔细地查一查,不然早晚要坏大事的!”
王汉民的话让李志群连连点头,他其实早就已经有所怀疑了,从之前的诱捕计划泄露开始,他就隐隐感觉不对,尤其是这一次王汉民被捕后,整个上海站就突然莫名失踪,甚至连王汉民单线联系的情报网都及时撤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边一定有内鬼。
而且这个内鬼还能接触到相当等级的机密,因为当时王汉民被捕,只有自己的亲信人员才知道,为此李志群一直想把这个内鬼找出来。
可是紧接着就发生了自己和丁墨的内斗,好不容易把丁墨挤出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自己的师父就被刺杀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现在他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精力考虑这件事。
现在听到王汉民这么说,他也知道再不把这个内鬼找出来,只怕为祸巨大,下一次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来!
他想了想,对王汉民说道:“汉民兄,我会马上着手甄别内奸,在没有结果之前,你还是要提高警惕,我会重新为你安排一位医生,药品我会让人从别的渠道给你准备,警卫力量还要加强,你尽快恢复起来,也好助我一臂之力。”
“有劳主任费心了!”王汉民感激地说道。
李志群看了看时间,他准备结束这次的谈话,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接着说道:“对了,汉民兄,还有一件事需要征询你的意见。”
“主任请讲!”
“事情是这样,日本人之前在荆泽剿灭了那两只救国军大队,俘虏了部分人员,绥靖军那边要进行收编,目前已经完成了整训工作,可是绥靖军收编也有规定,他们是不要军官的,只要士兵,这样一来,大概就有十几名军官就被抽了出来,我是这样打算的,我们特工总部多的是市井之徒,青帮弟子,在战斗力方面欠缺很多,我正需要这样受过军事洗练,上过战场的正规军官,所以我已经请求把这些军官都调入特工总部,充实我们的行动部队,不过这些人在整训期间的表现都不太好,对王先生的和平运动很有些抵触,这让我有些顾虑。
其实这些人严格来讲都是你的旧部,所以我打算交给你来做这项工作,如果能够做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投效过来,我答应你,这些人以后就交给你来领导,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王汉民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他刚刚投靠过来,在伪政府这里毫无根基,手边也没有可用之人,只怕自己这个副主任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角色,现在听到李志群这样安排,正合自己心意,自然兴奋不已。
他赶紧点头答应道:“那就太好了,对这些人我还是熟悉的,我可以做一做他们的工作,能够为王先生的和平运动出力,他们一定是愿意的。”
李志群就知道王汉民不会拒绝,他笑着说道:“那好,你尽快康复起来,那边再关他们一阵子,磨一磨他们的性子也好,汉民兄,我是很看重这些上过战场的正规军官的,我们特工总部将来不会只管特勤工作,军权在手,才能在这个世道坐稳,我的意思,你是明白的!”
李志群的话里话外,野心勃勃,显然不甘于就这样当一个特务头子就满足了,他需要更多的权力稳固发展自己的力量,这些军官就是他所需要的新生血液。
王汉民当即点头答应道:“我完全明白,请主任放心,我会尽快完成这项工作。”
两个人结束了谈话,相互道别,李志群走出了王汉民的住所,对守在外面的庄秘书吩咐道:“马上去请骆处长到我的办公室。”
“是!”庄秘书马上领命而去。
李志群又对吴世财说道:“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跷,应该不是丁墨干的,你赶紧去约束行动大队,先不要冲动,我要向晴庆大佐汇报完之后,再做对策!”
“主任,我们可手软不得,振明和老潘的仇不能就这样放过去…”吴世财一听,李志群竟然不愿意采取报复行动,当即开口争辨。
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被李志群严厉的目光瞪了回去,李志群既然已经知道上海情报科插手其中,试图挑起他和丁墨的内斗,自然不会再上当,他需要从中找出对手的身影,再做对策。
吴世财只好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去,不过他心中却是另有打算,他认为李志群顾虑太多,之前他自作主张,大肆刺杀周福山和丁墨的手下,最后还不是逼的周福山和丁墨低头认输,说起来,还是要用枪来解决问题。
骆兴朝早就守在办公室里,看着时间,等待着行动的结果,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崔元风和毕文祥已经出去转了好几圈了,可还是没有结果,这时崔元风再次推门。
骆兴朝低声催问道:“还是没有消息?”
崔元风摇了摇头,回答道:“确实很蹊跷,二十分钟前,李志群带着手下人都赶去了王汉民的住所,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看样子好像行动出了意外。”
骆兴朝双手一击,转身再次来到窗口处看着楼下,语气略显焦虑的说道:“看来是出了问题,刚才文祥传回消息,医务室那边,之前有几个伤员突然暴毙,会不会和陈召华有关系?”
“很有可能,听说今天早上,吴振明和潘功亚都被刺杀了,这一次动静可就大了,这是我们的人做的吗?”
之前骆兴朝命令他们分别打探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主要干部的行踪,他就知道,外面的同伴们只怕要动手了。
如今都是自己人了,骆兴朝也没有必要瞒他们,点头说道:“应该是我们行动组做的,目的还是想再烧把火,可我看李志群很难再上当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隐约有急促地脚步声传来,骆兴朝赶紧抬手示意不要说话,果然敲门之声响起。
“进来!”
竟然是庄秘书推门而入,他站在门口,语气急促地说道:“骆处长,主任请您去办公室,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骆兴朝一听,赶紧答应道:“好,我马上过去。”
打发走了庄秘书,骆兴朝低声嘱咐了崔元风几句,这才出门,把门锁好,快步上了楼梯,赶到李志群办公室。
此时李志群也是脚步匆匆,刚刚赶了回来,看到骆兴朝进来,便直接开口说道:“兴朝,出大事情了,这次我们碰上了真正的对手了。”
李志群没头没脑的这一句话,让骆兴朝一愣,李志群没有耽误时间,他将骆兴朝让在沙发上,两个人相对而坐,李志群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叙述给了骆兴朝。
听到行动真的失败,骆兴朝心中失望之极,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行动,却居然意外迭出。
最重要的是,今天的三起刺杀,并没有能够瞒得过李志群,他竟然已经察觉到了上海情报科的存在,看来这最后一把火还是没有烧起来。
但他面上不露半点声色,反而一脸庆幸的说道:“主任,所谓吉人自有天相,看来王副主任的运气不错,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李志群沉声说道:“我打算就下毒这件事情,对我们内部做一次甄别,这件工作就是交给你来完成。”
骆兴朝诧异地看着李志群,斟酌了一下,缓声说道:“主任,这个工作我来做不太合适吧!我倒是觉得吴大队长或者张处长更适合。”
李志群却是摇头说道:“不,只有你才最合适!”
李志群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抛开骆兴朝的特殊身份,李志群对他的才能还是非常佩服的。
骆兴朝在几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出色才能和心思机敏,都让李志群印象深刻,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青年,在情报能力上是不输于自己的,最起码在特工总部这些人里面,还没有能够与之相比的。
最重要的是,因为王汉民被捕消息的泄露,他就一直怀疑,内鬼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身边的亲信,所以他也不想用自己的人来做甄别的工作,而是选择了地位超然的骆兴朝。
他开口解释道:“兴朝,我们都是搞情报的,对上海情报科的情况,大家都是清楚的,我就不多说了,军统方面舍得动用这个部门出手,决心不是一般的大,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世财这个人有勇无谋,做事鲁莽,搞行动是把好手,可到底是个门外汉,做甄别工作就差的远了,至于张敬尧,工作能力太过一般,让他出任三处处长以来,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实在不堪大用,老孙又刚刚被杀,我身边可用的人不多了,现在只好辛苦你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骆兴朝一听,也正合自己的心意,自己之前虽然有所准备,可真要是进行调查甄别,万一有个破绽,还真不好说,万事都怕意外,现在由自己来做这件事,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李志群也说不出什么。
于是他欣然点头答应道:“那好吧,既然主任信得过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李志群看到骆兴朝答应,也是颇为高兴,他现在分身乏术,很多事情都顾不上,有骆兴朝分担,也可以轻松一些。
“那好,你马上进行甄别,我现在要去刺杀现场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查找到上海情报科的踪迹,我们各自行动吧!”
骆兴朝点头领命,起身退出了办公室,李志群将他送了出去,刚刚回到座位,桌案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李志群拿起电话,电话那边却响传来了周福山气急败坏的声音。
“李志群,你竟然言而无信,再次挑衅,你要为你所做的事情负全责…”
周福山在那边暴跳如雷,对李志群高声呵斥,搞得李志群惊诧不已,刹那间一次不好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等到对方语气稍微停顿的时候,他才出声问道:“周部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可以说的具体一些吗?”
“你装什么糊涂?沪西警察局爆炸,难道不是你干的?你已经杀了康东亭,现在又炸死了解子安,连杀两个警察局长,你真以为我这个警政部长是摆设吗?我告诉你,真要是再的打起来,胜负还未可知,你不要太得意!”
炸死了解子安?
李志群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解子安是谁?他当然清楚,不只是清楚,他还打多次与之打过交道。
此人正是沪西警察分局局长,在沪西地区算的上是一号人物。
沪西因为各种原因,一直以来,都是上海治安状况最差的地区,这里居住的人们都处于社会中低层,大多都是些生活无着,家无资产的市民,在上海市区类似于贫民区的存在。
同时这里也是黑帮势力横行的地区,妓院,烟馆,赌场等非法行业,大多都开在沪西,盗窃,拐骗,凶杀等违法犯罪,也是平常之事,以至于在上海,市民们都称呼这里为“歹土”,意思是罪恶之地,由此可见一般!
解子安作为沪西警察分局局长,算得上是当地最具实力的实权人物,每年都从沪西的各色违法行业里抽取大量的份额和好处,油水捞的丰厚。
他所属的沪西警察局,也是这利益链条的一端,各级警察们收取好处和规费,警匪勾结已经是常态。
可是这种情况,到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建立之后,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李志群为了扩充特工总部的势力,急需要大量的经费,他就把目光看上了沪西这块地方,再加上他青帮弟子的背景,凭借着日本人的支持,很快就把沪西的各种黑色行业收拢在手,霸占了所有的利益。
以李志群的霸道,到嘴的肥肉怎么可能吐出来,所有的利益他全部独吞,根本就没有再分给他人的打算,所以一下子就断了沪西警察局的财路。
所谓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为此,以解子安为首的沪西警察局,在特工总部建立初期,多次和特工总部发生冲突,甚至有流血事件,可是最终李志群亲自出面,压的解子安不得不低头。
之后随着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势力越发的强大,后来解子安也就彻底死了这份心,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是今天周福山突然说自己炸死了解子安?还说什么沪西警察局爆炸?李志群一下子就有些懵了!
这从何说起?难道是上海情报科对周福山和丁墨的势力也出手了?
想到这里,李志群觉得必须要解释清楚,他倒不是怕了周福山,只是没有必要为上海情报科背黑锅。
于是他赶紧解释道:“周部长,沪西警察局爆炸,绝对不是我干的,而且我也通知你一件事情,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我的两个行动队大队长,吴振明和潘功亚,都被人当街刺杀了,我怀疑是有人从中做手脚,我原本还想给你打电话向你询问呢!”
听到李志群这么说,周福山也是大吃一惊,手下两个主要干部被刺杀,他知道这种事情,李志群是不会说谎的,也就是说,事情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于是周福山也大概叙述了那边的情况,原来就在十分钟前,沪西警察分局局长办公室里,突然发生了大爆炸,解子安和两名警长被当场炸死,警察分局顿时乱成一团。
因为之前吴世财破门杀害警察局长康东亭的事情,还有刚刚和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发生大范围火并的事情,沪西警察局也卷入其中,死伤颇众,所以警察们都认为这是特工总部的再次挑衅和报复,群情激奋,把事情上报给了周福山,要求周福山主持公道。
又死了一个警察局局长,这让周福山头痛不已,手下的部属和追随者接连被杀,就算他是一个宦海多年,油滑老练的政客,也无法忍受这一再的挑衅,所以才打电话来,直接质问李志群。
可是现在看来,果然是事出有因,李志群仔细解释了前因后果,又把王汉民被人下毒未果的事情告诉了周福山,周福山这才相信了他的话,各自撂下电话,处理一堆麻烦事去了。
李志群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他被一连串的事情搞的头大,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去刺杀现场查验,这才起身出了办公室,带着一众手下赶往最近的富元街去查看。
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他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就在他离开特工总部之后,沪西的局势风云突变,平地再起波澜,变化之快,就是周福山也是始料未及,以至于事情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周福山打电话命令沪西警察局采取克制的态度,等待新的指令,可是他的这个态度并没有得到沪西警察们的认可。
沪西警察们被特工总部欺压已久,致使财路生计被断,还有之前参与火并,又死伤了许多同事,和今天被炸死的解子安,再加上有心人的从中鼓动,诸多因素夹杂在一起,积压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出来。
沪西警察们很快自发组织起来,集中所有警力,开始对当地的赌场进行扫荡,收缴赌资,抓捕组织者,动作之大,从所未有。
赌场是沪西最赚钱的行业,也是李志群的钱袋子,他对赌场的监管是最关注的,都布置又有大量的看场人员,见到有警察上门扫荡,自然是寸步不让,结果可想而知,警察们马上和特工总部的看场人员发生了冲突。
在双方对峙,僵持不下的时候,警察队伍里突然有人开了枪,特工总部的人员被打倒了一片,犹如一朵火星洒在油锅里,接下来的局势就完全失去了控制,双方的又一场火并再次打响!
不过这一次的规模远远超过了之前夜间的遭遇战,参与人员之广,战况之激烈,都完全出乎了策划者的预料,战火一再蔓延,从沪西的长宁街打到了渡桥街,警察局一方明显有备而战,全副武装,武器弹药充足,打的对方节节败退,死伤甚重。
而特工总部在沪西驻扎的第二行动大队,因为大队长吴振明刚刚被当街刺杀,正是群龙无首之际,并没有做出最快的反应,以至于特工总部一方吃了大亏。
等到李志群知道消息,并和周福山再次通话的时候,才知道周福山已经无法控制局面,无奈之下,他只好派各方前往支援沪西,而此时沪西地区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枪声和爆炸之声,双方的死伤难以统计。
等支援一到,特工总部才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沪西警察们一见不好,到处请求支援,警察们在警察部门里,各自有自己的人脉和关系,发动之下,离得最近的南部分局不得不派人支援,首先卷入了战局,紧接着南市警察局也派人参战,冲突一再升级,场面越发的失控,战火已经不限于沪西地区,逐渐向南部市区蔓延。
只短短的几个小时,局势就越发的不堪,周福山和李志群都无法控制住局面,双方的死伤人数直线上升,牵扯的人员越来越多,冲突规模越来越大,范围也是越来越广。
最后,李志群和周福山不得不向晴庆正良请求帮助,晴庆正良知道事态严重,只好拉下面子,向驻军部队和宪兵部队求援。
于是驻扎在东部市区的宪兵部队,还有驻扎在西郊的驻军部队一起出动,强力干预,终于在一番努力之下,到在天黑之前,控制住了局势,并同时抓捕了很多首要分子。
至此一场席卷整个上海市区的大动乱,终于落下帷幕。
这场动乱终于镇压了下去,当李志群清点损失的时候,差一点昏了过去。
这一次的损失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那一次,五支行动大队,伤亡多达千人,其中的骨干人员损失的尤为严重。
尤其是第二行动大队,因为在一开始就和沪西警察冲突,且力量分散,应变不及时,几乎损失殆尽,再加上吴振明的死,这支大队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了。
而且一开始,就是以各大赌场为战场,所以这些赌场几乎都被破坏的很彻底,这还不算丢失的赌资和现金。
可以说这一次,特工总部无论是在人员和经济上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损失,这让李志群痛心疾首,欲哭无泪。
上海警方的武装力量也几乎被打残,周福山为此不得发急电给王填海,因为事情太大,他这个警政部长已经自身难保,必须要请王填海赶回来救他一命。
因为事情牵扯到驻军和宪兵部门,尤其是多田直弥中将对影佐机关表示了极大的不满,作为驻军司令官,他全权负责上海地区防卫工作,可是现在上海出现大范围,大规模的动乱,他是负有责任的,对此,他向晴庆正良施加压力,让他约束伪政府,禁止再发生此类事件。
晴庆正良毕竟身份不够,面对多田中将,他实在难以承受压力,只好也在第一时间向正在日本述职的机关长影佐裕树发电,请他尽快回上海主持工作。
而这场规模超大的动乱,也极大的影响了上海的治安环境,迫使大量的市民再一次携家带口,争相进入租界避难。
宁志恒也在第一时间下令,安插在沪西警察局里的内线和参与行动的左强行动组人员,都混入难民之中,及时撤回租界躲避。
这一次的行动中,宁志恒也不得不动用在市区潜伏的情报人员,自从在市区开展情报工作以来,易华安就给手下的情报员,都准备了极为可靠的身份,并分别安插在各个阶层和各个部门,其中就有一位安排在了沪西警察局。
这个情报员运用各种资源,很快就得到了局长解子安的信任,逐步成为沪西警察局的一名警长,正是他的这个身份,让宁志恒选定了沪西作为这一次行动的突破口。
按照计划,这名情报员在解子安的办公室里安放了定时炸弹,算定其他两位警长去向解子安进行例行汇报的时间,一举除掉了沪西警察局里,能够阻碍自己行动的三个首脑。
接下来就是登高一呼,聚集和煽动手下警员们向特工总部发起报复行动,最后在双方对峙的时候,由左强的行动组伪装的一队警察,率先发起了攻击,挑起了事端。
随后他们就趁乱退出,事情最后能够发展成什么样,就看天意了!
事实上事情的发展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播下的火星,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很快就席卷了这个市区。
最后达到的效果远远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也出乎了宁志恒的预料,他原本设计的三起刺杀,试图激怒李志群,都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是在沪西警察局的布置,收到了这样震撼的效果,也是让他有了意外的惊喜。
此时通往租界的各大桥梁,也被逃难的人群挤得满满当当的,而在这些难民中,就有陈鸿池等一行人。
他们的藏身之地正是沪西,原本是因为沪西的特殊情况,管理制度相对松散,方便他们隐藏行踪,可没有想到,最先发生动乱的地方正是沪西。
陈鸿池之前还打算继续留在上海市区里,再多观察一下上海变化的形势,摸清楚情况,可是这一次的大动乱,让他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因为接下来,一场大范围的全市大搜查已经在所难免了,沪西是重中之重,所以他们只能进入租界地区暂避锋芒。
挤在白渡桥上,被匆忙拥挤的人群裹挟着,紧紧抱着随身携带的行李,几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等随着人流冲过了关卡,他们才在一处街道汇合,靠着墙壁休息了片刻,略微喘了口气。
杨文博回头看着桥面上仍然争先恐后,拥挤着冲入租界的市民们,不由得心有余悸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乱成这个样子了?这要是晚走一步,差点就陷在市区了。”
卢健嘿嘿一笑,说道:“警察局和七十六号大火并,狗咬狗一嘴毛,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陈鸿池也是被这突发的情况搞的莫名其妙,他昨天晚上刚刚向总部汇报了大致的情况,今天就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禁摇头说道:“一定有重大的情况发生,不然搞不出这么大的动静,可惜我们没有情报渠道,不过这一次七十六号元气大伤是肯定的了,以后我们做事也会顺利一些,等过了这阵风,我们就回来。”
当天晚上,重庆军统局总部收到了陈鸿池发来的电文,负责情报站工作的边泽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赶来向局座汇报。
当局座接到电文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昨天之前刚刚接到了陈鸿池发来的电文,叙述大前天晚上,上海市区发生大规模交火事件,心里正在暗自高兴。
今天又接到了新的情报,就在今天白天,上海市区里,伪政府的两个实力部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和警察部门公然进行大规模火并,各方损失极为惨重,局座的心中自然是兴奋至极。
局座对边泽问道:“他就没有说清楚原因吗?”
边泽摇头回答道:“没有,他刚到上海,手中没有情报渠道,接触不到这个层面,所以他请求我们调派情报人员协助,不然他们的消息闭塞,很难有所作为,并且催促我们的行动人员尽快到位,不然他无法开展工作。”
局座点头说道:“他的要求很合理,可是在上海再建立一个情报网,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虽然已经物色好了人选,但这个工作还需要一段时间,倒是行动人员迟迟不能到位,向南,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吗?”
之前派出第一批行动人员,在进入日本占领区时,不小心露出破绽,和当地的汉奸部队发生交火,损失不小,不得已就地隐藏,处境艰难,局座之前让边泽布置营救。
边泽赶紧回答道:“花了重金疏通了环节,人员是救回来了,可是损失太重,我已经派出了第二批人员,这一次是折道江西进入浙江,再潜入上海,安全性高一些,不过这个时间就要延长一些。”
“那就好,不能再出问题了,上海那边只有霍越泽的情报科,力量太单薄了。”
局座一下子提到了上海情报科,便皱眉接着说道:“对了,这样的大事,情报科应该也有消息传回来,怎么到现在没有动静?”
上海情报科的消息一向是最为灵通,也最为准确的,只不过电文都是发给行动二处的本部,由卫良弼代交,可是这两天卫良弼并没有向总部进行汇报。
边泽解释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他们不会漏过的,霍越泽的情报科有精准的情报渠道,一定会查明事情的真实情况。”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了看局座,有些疑惑地问道:“行动二处这段时间的动作明显迟缓了很多,志恒这些天忙着处决人犯,听说现在行动二处的在押犯人都已经被处决完毕了,可清剿行动好像一直没有进展,那个银狐也完全失去了踪迹,局座,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自从宁志恒离开重庆,谭锦辉再次接替角色,除了宁志恒安排的工作,接下来在重庆,谭锦辉都不能再露面了,这样的变化也很快让边泽等人察觉出不对。
局座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件事情我知道,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你们,志恒之前负责的重要任务还没有完成,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事出突然,所以我和黄副局长决定,还是让他回去继续主持工作,这项工作性质特殊,是最高的保密等级,你们也不要去打扰他。”
边泽一听,这才恍然,宁志恒之前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现身一次,现在又要如此了。
“那内部整肃的工作?”
局座摆手说道:“这个问题慢慢再议…”
就在此时,刘秘书敲门而入,汇报道:“局座,谷处长求见!”
“让他进来!”
很快,谷正奇快步走了进来,几步来到面前,急声汇报道:“局座,上海的最新消息!”
局座哈哈一笑,说道:“连你也听到消息了,看来这动静搞得不小啊!”
谷正奇看着局座桌子上的电文,顿时明白过来,局座已经得到的消息,也笑着说道:“何止是动静不小,警察部门和七十六号公然火并,整个上海滩打翻了天,听说西部市区都糜烂一片,南部市区也是损失惨重,这一次,伪政府可是丢尽了颜面,可就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
原来重庆政府在上海并不只有军统局的力量,还有隶属于财政部的专职部门。
上海沦陷之后,重庆政府的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和农民银行等四大银行并没有撤离上海,而是选择全部迁入公共租界,坚守了下来。
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这也是考虑了国家整个金融安全,这四大银行一旦撤退,不仅法币、外汇市场将发生剧烈变化,还会破坏后方金融安定,这样东南数省的经济大权就完全落于日寇之手,为其唾手攫取,于己殊多不利,也会在国际上影响视听,牵扯极大。
而这四大银行都隶属于财政部,它们在上海租界有一个办公机构,简称四联分处,他们有自己的工作人员和商用电台,当然只进行经济活动,没有能力插手情报工作。
上海市区发生了规模如此之大的动乱,大量市民涌入上海租界,消息终于传到了四联分处,于是四联分处又通过电台向财政部汇报这一情况,而谷正奇的情报二处在重庆政府各大要害部门都有自己的眼线,很快就从财政部那边得到了消息。
如今上海是全国各方势力的焦点,所发生的任何情况都是重要情报,谷正奇一看内容,自然是极为重视,于是他赶紧前来向局座汇报。
谷正奇接着说道:“财政部将这个消息也已经上报给委座,委座是非常高兴,说这可是拆了伪政府的台,现在王填海正在华北搞串联,上蹿下跳活动的厉害,委座正为此头痛,现在他的后院起火,看这老小子怎么应对!”
他的情报二处在国党内部消息最为灵通,就连委座的情况也能随时掌握。
局座一听,眼神一紧,事关委座的一切,他都是放在首要位置的,现在上海的大动乱已经传递到了最高层面,明天委座一定会向自己询问事情的真相,可是自己这里还是一头雾水,如何回答委座的提问?
局座的严肃表情,也让其他两个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两个人相视一眼,都是有些凝重了起来。
局座一拍桌案,断然说道:“今天必须搞清楚上海动乱的真相!”
说完他拿起了电话,给行动二处拨打了出去,他知道现在宁志恒根本不在重庆,所以直接给卫良弼通话。
很快电话接通,局座直接问道:“良弼,上海情报科有没有最新的电文发过来?尤其是关于今天白天,上海发生大动乱的情报?”
电话那边卫良弼的声音响起:“有,刚刚发过来,只是时间有点晚了,我原本打算明天早上向您汇报的,那我现在就给您送过去。”
局座心中一喜,他知道只要上海情报科的情报能力可不是其他部门所能相比的,一定有他想要的答案,他马上命令道:“好,马上送过来,我等你!”
局座放下了电话,笑着说道:“情报科果然有消息传回来,他们一定已经查明了事情的真相,卫良弼马上就送过来!”
边泽和谷正奇闻言,都是舒了一口气,上海情报科的情报还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这一次也是一样。
二十分钟之后,卫良弼准时而至,来到局座的办公室,将一份电文递交到局座的面前,恭敬的说道:“这些天上海局势纷乱,变化极快,所以情报科没有发回电文,不过今天已经将所有事情汇总,一起发了回来,电文有些长,耽误了一些破译的时间,所以有些晚了!”
局座今天的心情不错,于是也打趣说道:“好饭不怕晚,我今天不吃你这顿饭,只怕睡不着觉啊!”
说完,他哈哈一笑,伸手接过电文仔细查看,很快他的眼光一凝,不多时他就将电文看完,又感觉不放心,再重新看了一遍,良久之后才放下电文,长出了一口气,身形缓缓的靠在椅背上。
轻轻的吐出一句:“惊涛骇浪,犹弄潮耳!”
局座被这电文里的内容彻底震惊到了,原来这些天来上海发生的一切,都是宁志恒精心布局,行针布线,自出心裁的杰作。
从一开始的挑动李志群发难,到浑水摸鱼刺杀邓正明,激化丁李之间的矛盾,再巧设布局,刺杀李云卿,转而嫁祸丁墨,拉周福山下水,造成第一次深夜火并,紧接着又刺杀双方的重要干部,尤其是煽动沪西警察发起攻击,可谓神来之笔,最终造成这一次声势浩大的动乱,致使上海警界瘫痪,重创七十六号特工总部。
这一步一步都叙述的步骤清楚,条理清晰,可以说,宁志恒的每一步设计都是精心布置,环环相扣,让局座忍不住是拍案叫绝!
委座一直以来都要求军统局打击伪政府,阻止其发展,可是这近一年来,自己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惜违背情报工作的条例,在敌方的大本营,与敌展开残酷的特工战,可到最后不过是损兵折将,徒劳无功,以至于委座对自己的工作大为不满,多次催促自己加强打击的力度。
可是就在王汉民投敌,整个华东地区的潜伏力量遭到空前打击的时候,宁志恒赶回上海,力挽狂澜,接手上海工作不过半个月,巧施安排,借力打力,彻底扭转了上海的不利局面,可以说,这一次的行动,不只是对上海局势,对军统局更是意义非常重大。
可以想见,明天在面对委座的询问时,自己把这个成绩单交上去,自己和军统局在委座心目中的地位将更加稳固,结局是这样的圆满!
局座此时真是感慨万千,越想越是得意,心情自然十分的激动,他之前被王汉民一事,打击的低落消沉,如今一下子就缓了过来!
对了,王汉民!
美中不足的一点,交给宁志恒的主要任务,清除王汉民这一条,最后功败垂成,没有能够完成,不过不要紧,以宁志恒的行动能力,这件任务并不是难事!
边泽和谷正奇听到局座的话,都是心有所悟,难道上海的局势变化,和上海情报科有关系?
局座看着他们询问的目光,便将电文递交给了边泽,里面的内容虽然详尽,但是并没有提到宁志恒半个字,给他们看一看也无妨。
谷正奇也忍不住凑过来一起观看,两个人看完电文也是惊喜万分,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上海情报科巧做安排,推波助澜的结果。
谷正奇兴奋地一拍卫良弼的胳膊,大声笑道:“干的漂亮!霍越泽这个小子,当初在南京总部的时候,我就看好他,怎么样,我的眼光不差吧?这一步一步地,杀敌无算,自身不损一卒,算计周密,堪称绝艳!”
说到这里,他又转过头对局座说道:“这一次我们军统局,可是得了头彩了!局座,明天和委座可要好好说一说,这可是奇功一件啊!”
局座语气轻松,笑容满面,却略显矜持的说道:“这是自然,我会好好斟酌一下的,总要让委座看到我们的努力才好!”
一向不太喜欢夸奖人的边泽,举着手中的电文晃了晃,也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算计,堪称情报行动的经典之作,霍越泽颇有志恒的风采!”
局座和卫良弼听到边泽的话,都是一愣,随即都是莞尔一笑,他们很清楚,这一次的行动当然都是宁志恒的杰作,没想到,反而成就霍越泽的名声。
局座摆手笑道:“这一次上海情报科的功劳不小,我会和忠信好好的商量一下,一定会重重嘉奖!对了,良弼,你发电通告情报科,让他们再接再励,对王汉民还是要尽快清除,不能再给他机会,这个人入行早,力行社时期就是骨干,对我们的底细知道的太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捅我们一刀,可是刀刀见血啊!千万不能小视他的危害!”
局座最痛恨叛徒,尤其是王汉民造成的危害巨大,让局座一想起来,就是心痛不已,念念不忘除掉此人。
“是,我尽快回电!”卫良弼点头答应,又和局座等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退而去。
看着卫良弼离去,谷正奇这才说道:“局座,上海情报科在上海的实力太大了,从这份电文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在上海的各个要害部门都有足够的情报渠道,敌人的每一步应对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第一时间就获得了消息,要不然绝做不到这种程度。”
到底都是老牌特工,只是略一分析就看出了很多东西,其实局座和边泽又何尝没有看出来,只不过都不点破而已。
自军统成立之后,行动二处独立于军统其他部门,所属人员都由行动二处自己单独管理,上海情报科的人事档案,都在行动二处本部的密档室保存,就连局座这个局长都不知道其具体的人员情况,自然也不清楚实力如何,谷正奇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局座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将电文一收,挥手说道:“好了,别总是看着别人碗里的肉眼红,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们多争点气,我在外面也说话的声音也大些!”
一听局座的话,谷正奇顿时无语,他的情报二处一直没有什么出彩表现,也确实没有什么底气。
局座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正好有件事和你说,志恒主持清剿工作已经结束,他将继续回去主持原先的重要任务,内部整肃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你尽快拟定一个方案,交给我审批,事关重大,绝不可懈怠!”
“啊!”
谷正奇一听,不由得脸色一苦,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差事竟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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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整个上海被日本驻军和宪军部队牢牢的控制住,军队全副武装上街巡查,四处戒严,搜查可疑人等。
晴庆正良下令抓捕了此次动乱冲突事件的所有相关人员,包括李志群和丁墨,还有参与火并的各警察局负责人,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高层干部,甚至就连周福山也被带回了影佐机关。
晴庆正良亲自提审每一个人员,进行仔细询问,逐步摸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开始了进一步调查。
当天下午,王填海乘专机飞回了上海,影佐裕树也从日本匆忙赶回来,他们紧急和驻军司令官多田中将进行了沟通,这才各自处理自己的手下,于是所有被抓捕的人员都被影佐机关放了回去。
深夜时分,影佐机关的办公室里,影佐裕树看着躬身站立的晴庆正良,目光严厉之极,他没有想到,自己只离开这么短的时间,上海就变成了战场,这里面,晴庆正良负有不容推卸的责任。
“晴庆君,一直以来我对你的能力是非常信任的,可是这一次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这一次的动乱影响甚大,就是大本营也知道,上海的治安已经崩坏到这样的地步,责令我和多田中将作出解释,我问你,我将做出如何的解释?”
影佐裕树是晴庆正良的老上司,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严厉的语气来训斥晴庆正良了,这让晴庆正良倍感压力。
他急忙顿首说道:“将军,都是我的疏忽,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你的处罚以后再议,好在这一次是中国人自己之间的内讧,我们的力量并没有受到损伤,现在需要做的,是要如实向大本营汇报情况,我们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需要好好的斟酌一下。”
晴庆正良心头一紧,事情搞的这么大,只怕就是自己也难以幸免了,好在听机关长的口气,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影佐裕树接着问道:“现在你具体掌握了多少情况?这场动乱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晴庆正良经过了详细的调查,自然也是有所收获的,于是他将整个事件的原由,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
最后将自己的调查也汇报出来:“我出面给他们三方调解之后,他们三方都同意罢手言和,可是就在昨天早上,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据我们调查,昨天早上七点四十分左右,特工总部的第二行动队大队长吴振明在康家桥被人袭击,吴振明和他的八名警卫当场死亡,据幸存的两个警卫说,袭击者最少也有二十余人,他们的行动迅猛而准确,战术能力极好,现场人员还提到了丁墨的名字,于是他们判断是丁墨撕毁之前的协议,再次报复。”
影佐裕树一听,不由得冷哼一声,开口说道:“丁墨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优柔寡断,志大才疏,当初要不是需要他在中统的人脉,根本轮不到他出头,论胆色差的远,他是绝不敢撕毁协议,再次报复的。”
“将军明见!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之后审问过丁墨,也抓捕了他手下聚川学院的教官和骨干,分别审问,确实不是他的人做的。”
“是有人在浑水摸鱼!”
“是的,而且他们的动作不止于此,紧接着特工总部的第四行动大队长潘功亚又在富元街被袭击,不过这一次的袭击,对方明显显得有些仓促,他们只炸伤了潘功亚,打死了四名警卫,就匆忙退去了,但最后潘功亚还是伤重而亡。
李志群当时也是有所怀疑,他认为丁墨的行动能力很难做到这一点,所以并没有采取报复行动,而接下来就在特工总部内部,又发生了一起刺杀,刚刚投靠过来的原上海站站长王汉民,在换药的时候,药品被下了毒,好在李志群机警,及时发现,这才救回了王汉民的性命,他们事后判断,认为这三起刺杀都是上海情报科所为。”
“什么?上海情报科出现了?”
影佐裕树眼眉顿时一挑,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他一直以来都把上海情报课当做日本情报部门最具威胁的头号对手,这个部门从来都是来去无踪,神秘莫测,每一次只要出现上海情报科的身影,日本人都要蒙受重大的损失,影佐裕树对此极为重视。
“是的,王汉民熟悉军统内部的情况,他认为目前在上海有能力,有理由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上海情报科,李志群也判断,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内部,甚至就是在他的身边,隐藏着一个内鬼,这个人应该就是上海情报科的潜伏人员。”
影佐裕树精神一振,按照这个说法,上海情报科终于露出了行踪,只要在特工总部进行仔细地内部审查和甄别,就有希望找到上海情报科的潜伏人员。
他点头说道:“这可是一次好机会,绝不能平白放过去,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我们距离上海情报科最近的一次。”
“是的,我已经责成李志群,全力甄别,一定要找出这个内奸来,由此挖出整个上海情报科,目前这个工作,已经交给了骆兴朝负责。”
影佐裕树不禁奇怪地问道:“骆兴朝,为什么是他?”
晴庆正良解释道:“因为李志群怀疑这个内奸就是他身边的亲信,不然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内情,骆兴朝是我们的人,由他出面,李志群是想自证清白,同时也是为了防备贼喊捉贼的情况发生,而且,骆兴朝为人精明能干,在业务上的能力是信的过的,相信一定会有收获!”
这番解释让影佐裕树很是认同,显然李志群挑选骆兴朝这个人选,确实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方方面面考虑的很周到。
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于是晴庆正良接着汇报道:“上海情报科策划了这三起刺杀,并没有达到预定的效果,于是就在昨天上午九点三十分,再次出手,炸毁了沪西警察局的局长办公室,当场炸死了沪西警察局分局局长谢子安和他的两名助手,为此周福山出面和李志群通话,确认和李志群无关后,下令控制局势,可是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可疑人物出现了!”
“是谁?”
“这个人名叫罗信阳,是沪西警察分局的邢侦警长,也是谢子安的得力助手,事情发生之后,他出面召集了所有警力,并煽动情绪,组织发起了对沪西地区的扫荡,并在和特工总部对峙中,也是他负责的区域率先开枪,自此事态越来越严重,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演变成了全面火并。”
影佐裕树赶紧追问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晴庆正良摇头回答道:“失踪了,动乱结束后,我下令抓捕了很多头目,可是偏偏就没有这个人,到处也找不到,我们搜查了他的家中,发现他屋子里没有一张现金,没有一份文字信件,收拾的非常干净,显然是早有准备,所以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上海情报科的潜伏人员,也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我们接下来的大搜查,主要目标就是他,可是并没有什么收获,我们判断,他应该已经混入难民之中,逃往租界,那里是上海情报科的老巢,很难再找到他了!”
“又跑掉了!”影佐裕树失望的说道。
“此人不过是上海情报科的一枚棋子,这样的人,他们不知安插了多少!由此可见上海情报科危害之大,之前我还是低估了他们,晴庆君,不惜一切找到他,调查他的来历,过往,甚至要派人进入租界寻找,就像之前找出王汉民一样,你不是说,在租界里,还有一个青帮头目能够为我们所用吗?就让他去找,一定抓住这个罗信阳!”
“嗨依!我已经展开了调查,租界那边也会尽力督促,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
事情大致叙述完毕,影佐裕树最后总结说道:“这件事情非常的恶劣,新政府是我们扶植的对象,可是自己的手下却同室操戈,自相残杀,这是天大的丑闻,对新政府的形象是一个巨大的污点。
为此,王先生那里希望我们可以低调行事,现在又查出来是上海情报科所为,那就简单了,我们要加大舆论,强烈谴责重庆分子,使用恐怖手段扰乱治安,警察部门和特工总部只是进行清剿工作,总之要定下这个论调,你明白了吗?”
晴庆正良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们之前也是这个观点!况且也确实如此,这个上海情报科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选在这个时机插手,才惹下了这个大麻烦!”
影佐裕树接着说道:“王先生那里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因为出动了驻军和宪兵,所以他们两方也都要出具报告,我还是去拜托一下,做一做他们工作,统一口径!”
这次小范围的高层会谈,多田直弥中将直接对影佐机关表达了不满,影佐裕树也是颇为头痛,但也是知道,这次的事件连累了多田直弥,自己确实理亏。
晴庆正良赶紧小声问道:“他们应该会给您一个面子吧?也没有必要搞的太难看!”
影佐裕树摇了摇头,他也是没有把握,影佐机关自建立以来,和其他部门在权限上颇有冲突,相互之间显得并不友好。
“我打算明天去拜访一下藤原会长,听说我离开之后,他就回到了上海,正好可以通过他,向多田中将和胜田大佐表达善意,这样工作就好做多了。”
影佐裕树很清楚,在上海的本地实力派,都是以藤原会社为首,每一次的高层宴会,军方,宪兵,甚至特高课的首脑都是围绕着藤原智仁的身边,自己如果能够取得藤原智仁的支持,驻军和宪兵方面,就不是问题了。
而且藤原智仁和自己的关系一向不错,他的叔父上原纯平中将和自己都是华中派遣军的代表人物,也是多年的战友,大家都不是外人,很多事情都可以坐下来谈,他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晴庆正良闻言,不由的心神一松,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到底还是机关长的影响力大,一回到上海就控制住了局面,自己实在是差的太远!
而与此同时,宁志恒此时也在听取着骆兴朝的汇报,当听到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损失程度,就连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只这一次行动,就将七十六号在上海的行动力量折损近半,五个行动大队长死了两个,加上之前损失的第一处处长张名时,第二处处长孙向德,总务处处长王吉安,督查处处长石林,国民新闻报主编任成益等十三名中层干部,可以说整个特工总部的中高层干部,也损失近半。
至于周福山和丁墨手中的力量,损失的比特工总部还要多出不少,丁墨手下的主要干部为之一空,聚川学员折损严重,从此一蹶不振。
周福山手下的警方武装力量也几乎被打残,只怕以后也难恢复元气了。
自己这一次借力打力,驱狼吞虎之计,竟然能够有如此巨大的收获,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宁志恒也是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他这半个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一举挽回了之前极为不利的情报战线局势,也给之前因王汉民投敌而牺牲的将士们报仇雪恨了。
只可惜美中不足,撒下去这么大的一张网,最后还是漏了王汉民一个叛徒。
他开口问道:“王汉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如同惊弓之鸟,不过他现在防范的更加严了,更换了私人医生,使用药品的渠道,警卫力量也增加了一倍,公寓内外都是暗哨,这一次刺杀行动的失败,让我们更难接近他了。”
宁志恒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王汉民防范如此之严,看来近期内很难完成此项任务了。
他向来谨慎,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绝不会冒然行险。
宁志恒接着问道:“李志群选择让你来主持甄别任务,你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有考验你的可能?”
“不会!”
骆兴朝自信的摇了摇头,他对自己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地位很清楚,李志群还没有资格来考验他,除非是晴庆正良对他生了疑心,授意李志群这么做,但目前来看,还没有这个可能。
“按李志群的判断,他认为内鬼就是他身边的人,所以不敢用他自己的人,而我的身份特殊,也有做给晴庆正良看的意思,总之,我现在很安全,请处座放心!”
宁志恒点了点头,他也是谨慎起见,按照常理来说,骆兴朝确实是最不应该受到怀疑的那个人,因为之前对王汉民被捕的消息,骆兴朝一直都没有直接接触到,而是仅凭现象推测,认为有高层被俘投敌,然后通知各方,经过自身查验人员,这才把怀疑目标锁定到王汉民的身上。
这个过程颇为复杂,牵扯到了重庆总部,还有上海情报科以及原上海站的诸多工作,李志群是不可能完全了解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怀疑到骆兴朝的身上,选择骆兴朝,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宁志恒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如何进行甄别工作?”
骆兴朝之前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思路,现在正好向宁志恒请示,于是汇报道:“我有一个设想,利用这一次机会,再次嫁祸于人。”
“目标是谁?”
“第三处处长张敬尧。”
“为什么选择他?”
“此人也是老牌的中统特务,之前是中统苏沪区的高层,投靠李志群之后,因为对苏南地区非常的熟悉,所以一直负责收集苏南地区新四军和救国军的情报,此人看似不显山露水,可是我总觉得他不简单,而且现在李志群身边的亲信折损了不少,像吴世财和庄秘书之流,都是李志群的绝对心腹,可是攀咬不上,张敬尧算是一个,但相对来说,还是可以下手的,所以我想这一次干脆就借机除了他,让他来当这个替死鬼!”
骆兴朝选定张敬尧这个人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宁志恒听完之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屋子里慢慢的走来走去,脑子里不断的推演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思虑良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开口说道:“还是不妥!”
骆兴朝诧异地看着宁志恒,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不明白宁志恒是指嫁祸之策不妥?还是选定的目标有误?
宁志恒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我们的活动不能太频繁了,可以说,这一次对王汉民的行动,确实暴露了我们的行迹,日本人一直视我们上海情报科为头等大敌,这一次一定会追查到底,对你的甄别行动,肯定会高度重视,行动中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被人察觉,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再做手脚,就是行险了!记住,情报工作没有侥幸一说,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我们绝不能有丝毫的疏漏。”
骆兴朝听到宁志恒的话,不禁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如果不找出一个替死鬼来,他们就会一直心存戒备,这对我们之后的工作也不利。”
“那也不能行险!这一次和之前不同,在丁李之间穿针嫁祸,那是他们对立严重,无法沟通,我们尽可以从中做手脚,可是嫁祸给张敬尧,之后的工作我们无法控制,就算是行动中没有露出破绽,可如果李志群通过张敬尧追查不到情报科的行踪,他就会知道查错了人,最后还是会回过头来,到时候,你这个甄别工作的主持人,就很有可能会被怀疑,这可不是一句失察误判可以解释的,所以宁可让他们找不到目标,也不能嫁祸,反正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查不到我们的踪迹,你做不到,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有时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你明白吗?”
宁志恒的一番话,顿时让骆兴朝恍然大悟,他被之前的一系列成功迷住了眼睛,盲目的高估了自己,下意识地小视了对手。
他赶紧躬身说道:“卑职愚钝,要不是您提醒,险些酿成大错。”
宁志恒微微一笑,他拍了拍骆兴朝的肩膀,轻声说道:“顺风仗打习惯了,就难免有骄纵的情绪,这个毛病不仅你有,情报科的其他人里,更是大有人在,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免俗,不过我们身处敌后,还是要时刻警戒自己,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骆兴朝问道:“是,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宁志恒大手一挥,断然说道:“查,大张旗鼓的查,顺着线索查下去,反正你心中有数,也查不出什么来,一切都要做的中规中矩,不要让人挑出毛病来,最后能够交差就是了!还有,继续关注王汉民的行踪,我早晚要除了这个叛徒,不然必成心腹大患!”
“是,我明白了!”
第二天上午,上海幕兰社院,宁志恒正在和黑木岳一持子对弈,回到上海这段时间,宁志恒一直忙于处理丁李二人的争斗,藤原会社几乎都没有去过,有一点空余时间就会在幕兰社院逗留,尽量现身于人前,给外人一个长期逗留社院的感觉。
二人对弈当场,其他几位学者文友也在一旁观看,宁志恒的棋力不弱,和黑木岳一杀的难解难分。
黑木岳一手持白子,被宁志恒的攻势所迫,半晌才落下一子,笑着说道:“今天我的状态不佳,看来要输给藤原君了。”
宁志恒兴致正盛,再次落下一子,摇头笑道:“先生还是有些分神了,我可是胜之不武啊!”
黑木岳一哈哈一笑,不再坚持,干脆投子认输,一旁的书画名家伊藤弘树也是有些失望,他对黑木岳一说道:“黑木君,怎么今天失了水准,藤原君可是难得赢你一次!”
黑木岳一的棋力一向高超,在众人里算的上是难逢敌手,宁志恒是要稍逊一筹的,闻言也开口问道:“是啊,先生,我看您的精神也不太好?”
黑木岳一摆手笑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这几天的睡眠不太好,我年纪大了,这也是难免的。”
“这倒也是,这几天大家都没有睡好觉,自从那个所谓的新政府成立之后,这上海的治安越来越差了,刺杀,爆破,一到晚上就是枪声不断。”
“说的是,这几天更是离谱,大白天的就发生了动乱,据说死了不少人,很多中国市民都逃到租界了,不知道这种情况什么时候能够改善?”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驻军士兵巡逻,搞的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了。”
“我们东部市区还是安全的,不过大家出入的时候还是要小心,我现在除非必要,都不出虹口区…”
一时间,大家都把话题转移到了之前的大动乱上,毕竟这是现在各方面最关注的要点,局外人至今不知具体的原因,自然都是纷纷议论,猜疑不断。
冈崎和志向宁志恒问道:“藤原君,你们藤原会社的消息灵通,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宁志恒一摊手,笑着说道:“我这个人不关心政治,这些事情也没有用心打听。”
就在大家谈话之时,一身和服打扮的影佐裕树出现在了门口,笑着说道:“藤原君远离政事,醉心于此,轻松惬意,羡煞旁人了!哈哈!”
对于影佐裕树的出现,大家都并不意外。
幕兰社院经过宁志恒刻意经营,目前在上海是首屈一指的高等社院,几乎所有日本高层都会时不时的前来参与其中,有的是真心喜欢艺术,有的是喜欢这里的氛围,有的是前来附庸风雅,有的干脆就是纯粹来交际的。
影佐裕树刚来到上海时,就是宁志恒多次邀请他来幕兰社院,很快影佐裕树也喜欢上了这里的环境和氛围,也经常来这里逗留,和大家也很是熟络。
宁志恒一见影佐裕树,心中一动,他只是知道影佐裕树回国述职,没有想到,今天却出现在这里,看来是紧急赶回上海处理动乱一事了。
他伸手示意请影佐裕树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影佐将军,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来到这里散心。”
影佐裕树轻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我可做不到藤原君这样潇洒,每日里琐事缠身,不得轻松,今天是特意来拜访藤原君的!”
听到影佐裕树这么说,宁志恒一愣,其他人也是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谈,都相视一眼,都各自找了借口退了出去。
他们这些人虽然自视甚高,但也知道和影佐裕树这样的实权人物,还有藤原智仁这样的顶尖贵族相比,到底差距太大,很快识趣地离开了。
宁志恒看到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笑着说道:“看来影佐将军是遇到难题了,尽可以直言,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影佐裕树一听,脸色舒缓了很多,他知道这位藤原会长,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利益,还是一位相当好说话的朋友的。
于是他也没有客套,直接将自己现在在处境托盘而出,最后表示,请藤原智仁出面和上海驻军还有宪兵司令部沟通。
宁志恒当即点头答应道:“这不是问题,军方那边由我去说,您其实多虑了,大家都是朋友,不会相互为难的,有时间可以聚一聚,说开了就是了。”
影佐裕树闻言大喜,连声说道:“那就太感谢了,到底还是藤原君,在上海,真是多亏了你的帮助!”
宁志恒摆手示意无妨,接着开口说道:“影佐将军,实话实说,自从新政府建立以来,上海的治安每况愈下,我们侨民的生活和安全也受到了很大的威胁,这一次的动乱虽然没有波及到侨民区,可大家都是人心惶惶,刚才还在议论这件事情,我想问一问,那位王先生到底什么时候还都南京?这件事可是传了有一段时间了,老实说,大家都不愿意他在上海继续逗留下去了。”
宁志恒口中的大家,当然不是指刚才那些文人墨客,而是指日本在上海驻守的各大势力集团,他们本来就把上海当作自己的势力范围,可是大本营偏偏把伪政府也安置在此,搞的本地实力派很是不满。
影佐裕树也是颇为为难,他当然知道自己确实有些招人嫌了,赶紧点头解释道:“我知道大家的意思,我可以给你一个确切的消息,不出三个月,新国民政府一定迁往南京。”
“还要三个月?”
宁志恒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答案颇为不满,影佐裕树苦笑道:“主要是南京维新政府那边和王先生一直谈不拢,他们舍不得交出军权,王先生又不愿意妥协,这才不上不下的僵持着,这一次我回到日本述职,就是为了汇报这一情况,大本营已经决定,近期就组织一次三方会谈,限期三个月内,彻底解决这件事情,所以,请藤原君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们放心,请再忍耐三个月!”
三方会谈?怎么会有三方?宁志恒的心头一震,这绝对是个重量级的情报。
影佐裕树口中所说的维新政府,就是之前日本华中派遣军扶植的一个临时政府,是由大汉奸梁安宏牵头,成立的时间比较早,因为在当时,王填海还没有叛变投敌的迹象,而华中派遣军为了稳定华东,控制华中,掠夺中国的资源和物资,决定组成一个临时的汉奸机构。
不过因为梁安宏的身份比较低,威望不足,这个临时政府并没有引起国人的重视,日本人也并没有把它作为一个政治团体来对待,甚至连设定的官职都不敢吹大了,只随便给了梁安宏一个行政院长的名头,完全是用来当做一个敛财的工具。
但是因为成立较早,下手比较快,所以梁安宏手中握有一支汉奸部队,主要成员都是收编的太湖土匪和被日军打散的国民党散兵游勇组成的,战斗力虽然差,但是人数不少,足足有六万余人。
后来王填海叛国投敌,他的身份可是非同一般,身为国党的副总裁,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人脉威望,自然远远不是梁安宏之流所能够相比的,这让日本人顿时荣获至宝,一下子就把梁安宏抛在一边,并决定让梁安宏并入王填海建立的伪政府体系中来。
梁安宏倒是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王填海比肩,又有日本人的压迫,他很快同意了这个方案,但是他也深知,乱世之中,手中的军队才是他赖以生存的本钱,否则他将一文不值,被人扔到垃圾堆里发霉去了。
于是他以此来和王填海讨价还价,坚持不肯交出军权,试图在伪政府的军方占据重要的位置,继续掌握军权。
可是王填海又怎么可能允许在自己的政府里,让一个外人掌握军权,在这一点决不妥协,双方的多次协商都没有解决问题,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以来,伪政府滞留在上海,无法和维新政府合流,还都南京。
要知道梁安宏在日本华中派遣军内部,也是有靠山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中他当这个傀儡,所以王填海一时也没有能力拿下他,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最后日本大本营也失去耐心,责令必须在短期内解决问题,所以影佐裕树这才回国商议具体的解决方案。
对于这些情况,宁志恒是清楚的,可是影佐裕树口中的三方会谈是指什么呢?还有一方是指的哪一方?
宁志恒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王填海刚刚从华北赶回来,他去华北的目的大家都知道,是去访问华北临时政府,想凭借他的影响力,去试图说服华北的大汉奸王叔鲁,将华北临时政府归并到伪政府体系里来。
按照这样判断,这第三方就应该是华北临时政府的王叔鲁,可是华北临时政府是日本华北方面军扶植起来的汉奸政府,而华北方面军和华中派遣军一向不和,所以之前各方势力都不看好王填海的华北之行,可是现在听影佐裕树话语里所透漏出来的信息,这项工作只怕有了重大突破,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疑惑地看了看影佐裕树,干脆直接问道:“这么说,那位王先生的华北之行有了很大的收获了?”
影佐裕树微微点了点头,他并没有隐瞒的意思,而且以藤原智仁这个层次的权贵,这种事情是瞒不了太久的,区别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他点头回答道:“大本营这次的态度很坚决,迫使华北方面做出了让步,同意将华北临时政府归并在新国民政府的体系里,主要还是因为这位王先生的影响力确实够大,争取了不少议员的支持,现在这个工作很快就会展开。”
看来日本政府这一次的决心果然很大,不惜强令迫使华北和华中两个方面军抛开成见,务必完成一次此次合流。
宁志恒心中分析了一下,就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不过他不能表现的太过热切,也就不再多问,笑着说道:“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我会向我的朋友们作出解释,但愿这一次不要让我们等的太久。”
影佐裕树哈哈一笑,连声说道:“一定,一定,我会尽快督促这次会谈的进程,不会太久的!”
事情谈成,两个人就都放松了下来,影佐裕树甚至颇有兴致的和倪志恒手谈了一局,两个人边下边聊,谈的甚为投机。
最后影佐裕树不敌宁志恒的棋力,投子认输,相约下次再战,起身告辞离去。
就在第二天,由宁志恒出面,向宪兵司令部以及驻军司令部的两位首脑打了招呼,各方协调之下,轰动一时上海大动乱终于有了一个官方的解释。
那就是重庆政府再次挑起战端,派遣特务暗杀伪政府的各方官员,并大举煽动暴乱,袭击政府部门,导致上海市区治安崩乱,新政府官员和民众伤亡甚重,为祸极大,为此上海所有操控在日本人和伪政府手中的报纸,均在头版头条均刊登文章,谴责重庆分子的恐怖袭击云云。
而这一次的动乱,对伪政府的打击极大,再一次暴露了这个傀儡政府的不堪,为此王填海对李志群的观感直线下降,干脆免去了他警政部副部长的职务,禁止他插手警察部门。
就这样,李志群就丢掉了刚刚任命还没有开始履新的警政部副部长职务,也斩断了他试图染指警方势力的可能,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对周福山和丁墨等人是恨之入骨,双方结下了无法化解的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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