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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庆政府军事委员会,统帅部的大门口,局座和黄贤正一起从大楼里快步走了出来,两个人脚步轻快,心情舒畅,不时的交谈几句。

    他们刚刚接受委座的召见,就上海近期发生的一切,委座进行了详细的了解,对他们两个人大加赞赏,自然对军统局也是充满了肯定,并下令重奖立功人员。

    两个人得到委座的当面夸奖,心情当然是好的无以复加,相互之间的谈话也亲近了许多。

    局座笑容满面,眼中的得意几乎无法掩饰,开口说道:“忠信,咱们这一次彩头可不小啊!志恒手段高明,把上海滩搞了个天翻地覆,现在我们又得委座的亲令嘉奖,你说,这接下来的章程该怎么定?”

    黄贤正也是难得有此殊荣,欢心鼓舞不在局座之下,听到局座相问,当下也不客气,回答道:“这一次的行动获得重大战果,又得了委座的心思,我们必须要重奖,志恒电文提到的几个立功人员,最少都应该晋升一级,至于通报嘉奖当然少不了,不过最重要的是,志恒再立奇功,局座您看…”

    局座闻言不禁有些为难,他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上海情报科人员的晋升,我没有意见,全部着重叙功,只是志恒的功劳实在难叙,上面对我们军统局的限制太多,委座也是刻意为之,我们在军衔上实在是太吃亏了。

    再说他在上海的情况不能够见光,必须严格保密,而且他又在半个月前刚刚在重庆授勋,如果上报,军令部那边也解释不过去,我也实在是想不出好办法来,所以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

    局座这一次是真心的想为宁志恒叙功了,这一次的行动,在委座面前再次得到肯定,他实在是获益良多,要知道坐在他这个位置,一身干系全寄托在领袖的信任上面,其他都是假的。

    所以宁志恒这两个月忙得马不停蹄,先是在重庆完成清剿工作,然后又赶回上海挽回危局,重创伪政府,每一件都是功绩彪炳,可是最后仅仅得了一枚勋章了事,实在是说不过去,就连局座都不好意思搪塞了。

    可偏偏宁志恒的情况特殊之极,军衔已经升至上校,又刚刚授完勋,上海的身份又必须高度保密,可以说真是功高难赏了。

    就是黄贤正也是有些发愁,不过他也想通了,除非上面有大的变动,否则宁志恒的军衔和职务都走到了头。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摇头说道:“贺永年曾经对我说过,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把志恒送进了军统局这个大门,以志恒的才能,在军方必有一番作为,前途不可限量!

    这些年来,按照他立下的功劳,放在军中,不要说是一个少将,就是一个中将也绰绰有余了,不说别的,光是他源源不断送到前线的物资,长沙之战能获得重大的胜利,他是功不可没的,可是现在,他才二十四岁,就不得不止步于此,唉!真是太可惜了!”

    黄贤正此言发自肺腑,他实在是为宁志恒感到惋惜不已,宁志恒这些年立下奇功无数,哪一件放在别人身上都足以夸耀一生,当做终身的资本,如此的功绩,可却因为各种原因,难以酬功,偏偏他还如此年轻,以后的晋升就被限制于此,这对于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来说,实在是一件憾事。

    局座闻言也是同感,其实又何止于宁志恒,就是他自己,尽管已经是权高于此,可这些年来,一直止步于少将之位,自己心中又何尝没有再进一步的想法,他想了想,说道:“军统局的性质如此,不过你说的对,军情处升格军统局,可是军衔压制不动,对手下人的士气也是大有影响,我们以后还是要想想办法。”

    黄贤正连连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志恒难赏,对他的手下就要有所补偿了,我看不如给霍越泽再晋一级,毕竟这一次他是担了名声的,不给也不合理。”

    这一次的上海行动,获得如此重大的战果,上上下下都是颇受鼓舞,可大家不知底细,把功劳都算在了霍越泽的头上,如果不赏,外人也看不眼去,反而觉得不正常。

    局座当即点头答应道:“没有问题,还可以再给两个中校的名额,人选由志恒敲定。”

    “好,好,就这么定了!”黄贤正大喜,倒是难得看局座如此大方。

    局座笑着说道:“今天我们汇报的伪政府三方会谈一事,委座和几位长官都是高度关注的,日本人要在三个月内解决三方合流的问题,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日军的华北军和华中军如果携手,我们的压力会倍增,这也代表着以后的军事格局会有重大变化,志恒不简单啊!日本大本营刚刚决定的事情,他就已经把情报传回来了,委座命令,让我们军统局再接再励,不惜代价,全力破坏此次三方会谈,这次行动意义重大,还是要让志恒尽快取得详细情况,我好提前布局准备,这一次务必完成此次任务。”

    黄贤正点头说道:“我马上给他发电,尽快查明会议的具体地点和时间。”

    “好,我就静候佳音了!”局座哈哈一笑。

    上海法租界的罗公馆内,青帮头目罗子栋,正在自家的客厅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心情焦虑难安。

    上海市区里发生的一切,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对他无疑是一个极为沉重的精神打击。

    原以为重庆分子在上海举步维艰,力量薄弱,自己暗中投靠日本人和伪政府,布置一条后路,也算是狡兔三窟,多方下注的稳妥之举,可是现在看来,还是错误估计了形势,如今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半个月的时间,上海局势就发生了惊天的逆转,重庆分子卷土重来,不止没有被打的销声匿迹,反而是大显神通,将整个上海滩搅得天翻地覆,伪政府一方损失惨重,就连不可一世,骄横跋扈的李志群,也险些做了枪下之鬼,如今元气大伤,还被伪政府的高层们排斥,连警政部副部长的位子都丢了。

    至于当初为两个人牵线搭桥的青帮大佬李云卿,更是被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被重庆特工杀上门去取了性命,这让罗子栋更是坐卧不宁。

    他现在只要一闭眼,就会翻来覆去,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师父陆天乔,还有李云卿,深为自己冒然投注的轻率举动而懊悔,还是没有把握住,过早的淌了这潭浑水,可是这潭子实在是浑水太深了,把他自己也陷进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严星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罗子栋身边,开口问道:“栋哥,有事情找我?”

    罗子栋点了点头,他从桌案上取过一张照片,对严星说道:“这是李志群刚刚送来的照片,这个人名叫罗信阳,是原沪西警察局刑侦警长,可真实身份却是隐藏的重庆分子,这一次市区的动乱,和他大有关系,现在此人消失无踪,很有可能潜入了租界,你派人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踪迹。”

    严星闻言一愣,他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接过了照片,点头答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又被罗子栋喊了回去。

    罗子栋为人精明,很快就察觉到了严星表现出来的一丝异常,他开口问道:“怎么,有事情要说?”

    严星是他多年的心腹,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对他交代的事情从来不说一个不字,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可是今天却是有些迟疑不定的样子。

    严星知道瞒不过罗子栋,干脆点头说道:“栋哥,七十六号那些人不可靠,他们让咱们卖命,最后没准还把咋咱们给卖了,还是留些余地的好!”

    对于严星的话,罗子栋一下子就神色一紧,以他对严星的了解,他知道严星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的。

    “怎么,有情况发生?”

    严星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来到罗子栋身边,低声说道:“栋哥,就在这几天,外面传出不好的风声,我们帮助七十六号追查重庆分子的消息泄露了,下面的兄弟们说,现在各大堂口都在传这件事,说是重庆分子很快就要进入租界,找您的麻烦,这件事情可马虎不得…”

    “什么?”

    罗子栋吓得差点跳起来,严星说的没有错,这一次可是大麻烦了。

    他投靠日本人和伪政府,是为了之后能够保命守财,日后能够留下这片基业。

    但是这个前提,是暗中投靠,绝不能暴露于人前,否则重庆分子最后清算时,他可是难逃一劫的,所以一早就和李志群约定,对协助追查重庆分子的事情要严加保密。

    罗子栋生性也是谨慎之极,自从王汉民被捕之后,他这些天来几乎都是足不出户,所有的帮务都是通过严星等几个亲信来处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可现在消息泄露,一下子就把他推到人前,岂不是成了枪靶子?

    罗子栋满脸的紧张,开口问道:“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是不是你手下的人口风不严,把事情泄露出去了?”

    严星赶紧解释道:“绝不是我的人,参加行动的都是我们最可靠的弟兄,事后处理的也很干净,再说他们知道轻重,不敢到处乱说的,说出去他们自己也没有好处。”

    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接着说道:“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和七十六号的人知道,应该是从他们口中泄露的,其实我怀疑,这根本就是他们故意这么干的!”

    此言一出,罗子栋悚然一惊,他猛然抬头,紧紧盯着严星!



    罗子栋看着严星,脸色一变,他也正是害怕这种情况发生,如果真的想要把自己推出去和重庆分子对阵,以李志群此人秉性,做出这种事来还真并非不可能。

    严星接着说道:“栋哥,你这些天没有出门,可不知道,这个消息在短短的几天内,就传的到处都是,传播的消息很快,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散播消息的人肯定不怀好意,如果真是七十六号的人干的,那我们还傻乎乎的为他们卖命干什么?如果真的再帮他们找到这个人,和重庆分子结的仇就更大了。”

    罗子栋听完也是沉默了好半天,现在当然不能再出面找人了,之前这么做,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做了也就做了,如今这身皮都被人扒了,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自己再明目张胆的这么干,这就是在作死了。

    而且罗子栋的心思缜密,考虑的远远比严星周到,他略微思索之后,感觉这里面只怕还有更深的意思在里面。

    既然是有人在故意散播消息,这些人除了有可能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人之外,更有可能的,就是重庆分子!

    因为李志群目前还要用他,就算是撕破脸,也还没有到时候,可是这些重庆分子可没有那么客气。

    原因很简单,这些重庆分子当初在租界刺杀棉花商人付耀祖,就是先在租界内大造声势,揭发他的汉奸身份,甚至掀起了一场舆论战,昭告于世人之后,再公然刺杀付耀祖,以告诫他人。

    最后师父陆天乔站出来为付耀祖撑腰,暴露了汉奸的身份,很快就被这些人以绝对强势的武力,当街击杀,震慑的租界里无人再敢出声。

    如今重庆分子卷土重来,声势更甚从前,连整个上海滩被搅得天翻地覆,这些过江龙又岂会在乎他这个地头蛇,只怕也会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事情公之于众,然后再痛下杀手,又行杀鸡儆猴之事。

    如果真是最后这一种情况,罗子栋知道,自己只怕真是时日无多了!

    罗子栋越想越可疑,越想越害怕,只觉得精神恍惚,心中暗自惊恐不已!

    严星看到罗子栋的表情不定,赶紧问道:“栋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罗子栋一伸手,严星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将手中的照片递回给罗子栋。

    罗子栋将照片扔在桌子上,想了想,沉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有人在传风声,重庆分子一定会把目光盯向我们,这段时间风声太紧,我们要小心行事,为安全起见,这段时间我闭门不出,加强警卫,外面的事情你和赵荣多费心吧。”

    赵荣也是罗子栋的另一名得力助手,是陆天乔的门生弟子之一,在堂口里的地位仅次于严星。

    “好,外面的事情我们会做好,不过…”

    严星看着罗子栋犹豫一下,还是接着说道:“栋哥,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如果不露头,我们是镇不住场面的,你还是要想一个稳妥的办法解决。”

    罗子栋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种事情早解决早安心,我会想一想办法的。”

    严星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快步出了门,罗子栋这才一下子瘫坐在沙发,身子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心中忍不住暗自叫苦,这一次可是被李志群害惨了!

    严星出了罗公馆,上了轿车迅速离去,他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人看在眼里。

    就在一处不起眼的监视点里,上海情报科情报组长季宏义正在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罗公馆的动静,不多时,将望远镜递交给旁边的一个队员,让他继续监视。

    自己转身对身后的行动组长邓志宏说道:“看见了吧!我们之前调查都白费了,这个混蛋太谨慎了,跟他的师父完全不一样,稍微感觉不对,就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窝在家里连门都不出,我们的人靠不上去。”

    季宏义是这一次负责针对罗子栋的策划者,他自从知道罗子栋投敌之后,就已经开始调查他,包括他的喜好,行踪,亲近之人等等一切资料,并随时准备动手。

    可是因为宁志恒的命令,不允许租界里打草惊蛇,影响市区的一系列行动,所以对罗子栋的行动就暂缓了下来。

    可是罗子栋很快就改变了之前的行踪规律,干脆就守在罗公馆里面不出来,这一下让季宏义为难了,之前做好的准备工作白做了,只能守在监视点里,盯紧了罗公馆的动静。

    行动组长邓志宏是负责执行此次刺杀任务的人选,看到罗子栋如此谨慎,也是心中焦急,每天都过来看一眼情况,听到季宏义这么说,起身来到窗口看了看,开口说道道:“罗公馆里最少有四五十名保镖和警卫,他们的武器装备也不错,守护的太严密了,我们如果强攻,打是能够打下来,可是伤亡是免不了的,处座和科长是绝不可能同意这个方案的!”

    季宏义一听,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亏你想得出,我们情报科自潜伏上海以来,执行了多少次重大行动,至今未损一人,如果就为了解决一个市井流氓,而出现了重大伤亡情况,你我的脸往哪里搁?处座和科长可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会饶了你我?”

    季宏义这话说的硬气,话语之间自然而然带出来了上海情报科独有的那一份自信和不屑!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直以来,上海情报科在宁志恒的带领之下,执行行动都是势如破竹,挡者披靡,在其周密的计划之下,每每都是以多打少,以强凌弱,占尽了优势,所以在行动中几乎没有什么损伤,最严重的一次,还是当初刺杀付耀祖之时,徐永昌突然出手将一名行动队员打成重伤,不过最后还是恢复了过来,以至于到现在,都是未损一人,这在整个中国战区的情报战线,都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这也间接的造成了情报科所有人员的心理优势,他们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帮派头目,还能翻出他们的手掌心。

    其实就连宁志恒自己也没有过多的理睬罗子栋这个小人物,他只是命令霍越泽解决此人,就不再过问此事了。

    邓志宏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对罗子栋这种缩在龟壳里的应对方式颇感无奈,自己手下的行动队员都是难得的精英,可不能就这么折损在小河沟里。

    他想了想,不禁有些无奈地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难道就这样耗着,他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如今左刚和左强他们,在市区里大显身手,把整个上海都搞的地动山摇,杀的酣畅淋漓,好不痛快!可我对着一个罗子栋,却是素手无策,迟迟拿不下来,老季,不要说是我,就是你的面子上也不好过吧?”

    这一次上海市区的大动乱,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尤其是左强这个行动组,他本人亲自出手,成功刺杀了青帮大头目李云卿,后来又截杀潘功亚,还在沪西动乱中率先发起袭击,打的七十六号一方死伤惨重,最后从容而退,整个行动中,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每次想到这里,邓志宏都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处座搞的阵势这么大,当初说什么也要厚着脸皮从左强手中抢下这个任务,现在可是追悔莫及。

    季宏义当然也是知道邓志宏的心情,他嘿嘿一笑,指着邓志宏说道:“你这是犯了红眼病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带着情绪出任务,这可是大忌,再说你也不用激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之强攻是不可行的,只能等他从这个乌龟壳里自己走出来!”

    邓志宏撇了撇嘴,讪讪地说道:“这都怪你,非要搞出点声势来,到处散播消息,他知道汉奸身份泄露,能不躲吗?现在好了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句说的季宏义没有了话,原来这些天在外面流传的消息,正是季宏义特意散播出去的,用意和罗子栋自己猜想的一样,就是要揭发出他的真面目,然后再下手取了他的性命,让租界里的其他人都看一看,投靠日本人和伪政府的下场。

    也是宁志恒对付租界里汉奸的一向态度,那就是摆在明处,堂堂正正的震慑,不怕让所有人都知道。

    季宏义双手一摊,最后有些无奈的说道:“总不能不教而诛吧?再说这也是科长的意思,我不过是听命行事,谁知道这个家伙也太小心了,跟陆天乔完全是两个极端,现在还真的弄巧成拙了!”

    说到这里,看到邓志宏还要纠缠,赶紧挥手说道:“好了,好了,说到底他还能翻出天去?如今在这上海滩上,有谁能逃出我们情报科的掌心?你就耐下性子,等我的消息,一有机会,我马上通知你!”

    邓志宏一听,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挥了挥手,转身出了房门。

    季宏义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次来到窗口,从队员手里取过望远镜,继续监视罗公馆的动静。



    两天后,也就是星期五的上午九点,南屋书馆的办公室里,宁志恒和何思明正相对而坐。

    这还是宁志恒回到上海之后,第一次与何思明取得联系,之前何志明跟随佐川太郎一起,陪同王填海去了华北,一直负责王填海和华北方面的联络事宜。

    原本王填海去华北一行,本来应该用影佐机关的特务人员陪同保护,可是影佐机关隶属于华中派遣军,和华北方面军的情报机关特高课颇有嫌隙,这样一来他们在华北很受抵制,做起事来很不方便。

    因为华北是日本在华特高课的总部所在,总课长土原敬二就一直驻守在华北,所以华北地区的情报工作基本都是由特高课来完成的。

    于是影佐裕树特意找到上海特高课的课长佐川太郎,请他出面一起陪同王填海前往华北,并进行协调联络的工作,佐川太郎欣然同意,所以佐川太郎就带着部分人员加入了王填海的访问团队,何思明作为佐川太郎的联络官,当然一起随行。

    华北之行进行到了尾声,原本还应该有几天行程安排,可王填海因为动乱一事紧急赶回上海,随行人员有很多没有来得及跟随,就耽误了两天,等何思明回到上海,这才知道宁志恒已经回沪,这就赶紧前来报到。

    何思明有些奇怪地问道:“您不是说,这一次重庆之行耗费时日不短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只是托你的福,我这次的工作非常的顺利,提前完成了任务,又恰好出现了王汉民投敌的情况,局势危急,这才赶了回来。”

    何思明一愣:“托我的福?”

    宁志恒哈哈一笑,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将这一次的重庆之行,大概向何思明做了介绍。

    当何思明知道自己当初为宁志恒提供的那几个日本间谍,为宁志恒的工作提供了极大的帮助,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的时候,也是非常的高兴,笑着说道:“还是您有耐心,布局这么久才动手,总算是结局圆满。”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这一次的上海动乱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影响可是太大了,华北特高课总部特意要求佐川太郎查询真实原因,这是不是您的杰作?”

    宁志恒闻言不禁有些诧异,上海发生动乱和远在华北的特高课总部有什么联系?

    他随即点头说道:“确实是我安排的,最初的打算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把水搅浑,只是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接下来宁志恒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具体情况都告诉给了何思明,然后问道:“这些事情跟华北特高课总部有什么关系?土原敬二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

    何思明点头说道:“这么说,影佐机关的报告倒是没有说谎。”

    接着他脸色一正,接着汇报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之前在华北陪同王填海的时候,接到大本营的通知,命令伪政府,南京维新政府还有华北临时政府三方尽快合流,并要进行一次三方会谈。

    王填海和华北方面沟通,想要在上海或者南京召开这次三方会谈,可是华北方面军坚决不同意,他们认为会议的地点应该选在华北地区,双方为此争执不下,都想掌握主动权。

    后来王填海紧急离开,这件事情就暂时搁置了,不过很快会谈的工作就要开始,会议地点的选择必须要尽快定下来,华北方面以上海的治安崩坏,伪政府的能力无法保证参与会议人员的安全为由,再次提出把地点定在华北方面军的势力范围。

    命令上海特高课查出原因,估计是要找出一个实证,为争取这个会议地点做些工作!”

    原来是这样!宁志恒对当前的时局了解的非常透彻,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干系。

    目前这三方汉奸政府,都各自心怀鬼胎,有自己的打算,王填海和梁安宏还算好些,毕竟都是华中派遣军扶植起来的傀儡,双方合流已成定局,且梁安宏愿意低头服从王填海的领导。

    但是华北临时政府的首脑王叔鲁可没有打算屈尊王填海之下,他在华北方面军的支持下,一直表现的比较强硬,这一次被迫听从日本大本营方面的命令,强令双方合并。

    可是这里面可就涉及到了各个方面的利益,大家都想争取主动,在会谈中夺取更大的份额,这样,谁来当这个东道主,无形中就代表着这一方就占据着主导地位。

    所以华北方面军就要寻找各种借口和有力的证据,尽力来争取这个会谈的主办权。

    这一次的动乱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于是华北方面军命令特高课总课长土原敬二查明真实情况,最后这个任务,自然就交到了佐川太郎这里。

    宁志恒一下子来了兴趣,沉声问道:“这么说华北方面态度很坚决了?”

    何思明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这一次的会谈中,他们志在必得,不肯有半点妥协,我估计王填海最后还是会让步。”

    “知道他们选择的具体会议地点在哪里吗?”

    “我听佐川太郎说,华北方面最初的选择是在北平,但是后来又推翻了,他提到了青岛,我想青岛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我和佐川太郎最后两天,专门飞去了一趟青岛,拜见土原敬二!”

    “土原敬二在青岛?”

    “对,但是具体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他和佐川太郎谈了一个小时,佐川太郎就退了出来,然后在和我谈话时提到在青岛召开会议的可能性,之后我们就乘专机回上海。”

    果然是这样!华北方面军并没有选择北平和天津这样的大都市,而是选择了青岛这个海滨城市,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个时期的青岛是目前北方建设的最好的大都市了,城市风貌非常不错,人口密集,商业繁华,为世人皆知。

    更重要的是,青岛的驻军力量强大,拥有一定数量的陆军和海军,而且一直以来就有大量的日本移民居住,全面开战之后,日本在青岛更是大量移民,竭力扩张经济势力,所以这里也是日本人盘踞的重点城市。

    当然还有一个有利的条件,那就是青岛的交通便利,有机场和港口,位置也正好居中,无论是去北平还是南京,或者还是上海,都非常的便利,看来华北方面军是用了心思的。

    宁志恒点了点头,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不过青岛的城市建设比较发达,能够有资格召开三方会议的高级建筑有很多,看来还需要继续确定一下,才能汇报给总部。

    他对何思明说道:“三方会谈的干系重大,一旦合流成功,伪政府就拥有了相当的地位和影响力,局总部很重视这件事情,电令我们尽快查明三方会议举办的时间和具体位置,他们要阻止会议的进行,你在近期内要多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尽早汇报给我。”

    “是!”何思明点头领命。

    他现在的身份不同,可以接触到不同的情报,搜集情报的能力远远超出之前,做这些事情几乎没有什么难度。

    因为两个人的见面时间不能太长,又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各自离开。

    与此同时,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办公楼里,一间办公室里响起了敲门之声。

    “进来!”三处处长张敬尧没有抬头,随意喊了一声。

    只见骆兴朝笑呵呵的推门而进,他手里拿着茶杯,脚步随意而轻慢,好像是漫不经心的前来串门一般。

    嘴里打着哈哈,脸上笑意满满的说道:“老张,忙什么呢?我这里闲着无聊,过来找你聊会儿天,不打扰吧?哈哈!”

    张敬尧一见是骆兴朝,顿时心头咯噔一声,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就恢复正常,连忙起身迎了上来,请骆兴朝在沙发上坐下,笑着回应道:“骆处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呀,平常请你都请不到,何谈打扰二字,来,快请坐!”

    骆兴朝微微欠身,将茶杯放在客桌上,连声说道:“老张,太生分了,太生分了,你比我大了不少,以后就叫我老弟,或者兴朝,哈哈!”

    骆兴朝一进门就表现的亲近而随意,迅速拉近和张敬尧之间的距离,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张敬尧心中更加不安。

    他当然清楚骆兴朝的身份,更知道他一直在追查给王汉民下毒的那件案子,就在这几天里,已经把很多七十六号的人员叫去一一当面谈话,哪怕就是吴世财这样的高层也没有例外,任谁也不敢拒绝他的调查。

    自己之前和他几乎没有什么来往,更谈不上交情一说,今天突然登门拜访,又摆出这么一副姿态,不用说,今天就是对自己的甄别谈话了。

    想到这里,张敬尧不禁心中忐忑难安,他知道,别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满脸和悦之色,可绝对不是什么良善的角色,只要自己一句话应对失当,对方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可不会有半点留情!



    张敬尧笑着说道:“那我就托大了,兴朝,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只要你用得着我,一句话的事!”

    张敬尧故作镇定,神情自若地和骆兴朝打着哈哈,可是心中却是打突,他到底是从中统投过来的人,在骆兴朝面前没有什么底气。

    骆兴朝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嘿嘿一笑,开口说道:“你看,还是你老张心明眼亮,我还真是有事情找你。”

    说完,他轻咳了一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再次出声说道:“老张,你是我们特工总部的高层干部,事情你也当然都清楚,我现在揽了这个差事,老实说也是身不由己,这可是得罪人的事情,不过有些事情查清楚了,对大家也是一个好事,也省得日后疑神疑鬼,你说呢?”

    骆兴朝的话已经表明了来意,张敬尧当然不敢怠慢,马上一拍胸脯,表态说道:“应该的,我当然理解兴朝你的难处,你尽可以询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还是老张痛快!”

    骆兴朝哈哈一笑,也就不再客套,直接问道:“据我所知,上个月的二十九号深夜,也就是大动乱的前一天晚上,老张你可没有回家,而是在办公楼里休息了一夜,是不是有这回事?”

    张敬尧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是这样,那天我手头上有些工作没有做完,而且外面一直下着大雨,雨势是越下越大,我也懒得淋雨,所以干脆就没有回家,留在办公室里加班。”

    骆兴朝眼光一闪,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张,你是三处处长,住所就在我们的总部公寓,下了楼过了小门没有几步路,就为了一场雨,就不回去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骆兴朝的话吓得张敬尧身子一挺,赶紧解释道:“兴朝,你可不要误会,你也知道,我是投过来的人,在上海是孤身一人,回去也是一座空房子,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平时我也经常加班,不信你去问问清楚。”

    看到张敬尧焦急地样子,骆兴朝赶紧挥手示意,安慰着说道:“好了,老张,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要太敏感了,实话实说,我仔细询问过陈召华的口供,他在事发的前一天,还在医务所值班,给人用过药,那个时候他的药还没有问题,所以他的药被人下毒,一定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可是那天晚上留在总部的人很多,我只能一个一个查证,对谁都是一样的问题,绝不是针对你,你可不要在意!”

    骆兴朝的态度和蔼,让张敬尧放心不少,他无奈地说道:“兴朝,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种事情可不敢沾边,一个不好,可就把小命丢在这里了,由不得不谨慎啊!”

    骆兴朝这次的谈话,还真没有针对张敬尧的意思,之前宁志恒就交待过,一切都要大张旗鼓的查,中规中矩的查,要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知道他骆兴朝没有应付了事,所以他在盘查的时候,都询问的很仔细,让很多人都是心惊胆战,生怕和这件事情牵扯上。

    骆兴朝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放心,对你,主任和我都是信得过的,那我再问一个问题。”

    “好,好,你问!”

    “那天晚上,你具体做了什么工作?有没有人和你一起工作?或者为你证明?”

    张敬尧一听,不禁犹豫了一下,骆兴朝顿时眉头一挑,语气变得有些生硬,问道:“怎么?老张,如果你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明,我这里也不好通融啊!”

    张敬尧一听,赶紧解释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我在处理一些资料,具体的内容有些敏感。”

    话刚说到这里,看到骆兴朝面露不善之色,急忙又改口说道:“当然,兴朝,这些事情也没有瞒你的必要,这特工总部里面,你如果不可靠,就没有可靠的人了!”

    其实大家都清楚,日本人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最信任的人,只怕就是眼前这个骆大处长了,就是主任李志群也在他监视之列,所以说,说骆兴朝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人,这确实是大家的共识。

    可骆兴朝没有为之所动,还是坚持问道:“老张,你还是清楚的回答我的问题,不然这一关你可过不去!”

    张敬尧一听,只好说道:“是这样,王副主任投过来之后,将他手中的两支救国军交代了出来,这件事情你知道吧?”

    骆兴朝说道:“这我知道,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张敬尧点头头接着说道:“日本军队在荆泽剿灭了这支部队,抓捕了大约三百多名俘虏,你也知道,我们三处,是专门负责打探苏南地区的救国军和新四军情报的,所以我在这些俘虏的整训期间,调查和审问了一些重要人员,想以此找出了有关救国军和新四军的一些情报。”

    骆兴朝顿时心头一紧,脸上却不动神色的问道:“看来你是有所收获呀!”

    “也谈不上什么收获,这些俘虏里面,大概有十几名军官,我一一审问之后,这些人都不是很配合,但还是有人开了口,我从中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所以那天晚上,我就在整理这些资料,并且正准备制定一项行动计划。”

    骆兴朝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荆泽一战的后遗症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张敬尧这个老牌特务竟然有了新的收获,这可是个重大情况。

    于是他微微一笑,接着问道:“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当天晚上还有谁能够为你证明呢?”

    张敬尧摊手无奈的说道:“这些事情都是机密,我又怎么能够让别人接手,所以整个晚上都是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整理完材料,写完计划书,我就休息了。”

    “那可就不好说了,老张,不是我故意为难,你说的情况,我无法证明,向主任汇报的时候,对你可是大为不利啊,你的材料和计划书现在在哪里?我需要查看一下!”

    张敬尧赶紧起身,来到办公室的另一侧,在保险箱上轻轻旋转密码,但是他还是故意用身子挡住了骆兴朝的目光,让骆兴朝无法看到自己的动作,然后取出一个文件袋,再将保险箱关好。

    转身来到骆兴朝的面前,开口解释道:“行动计划书已经制定完成,上交给主任审批了,我这里只有一份材料,是一份审讯记录,请兴朝你过目。”

    骆兴朝伸手接了过来,他缠手打开文件袋,正准备将里面的文件取出来,可是此时心中一动,他知道张敬尧是为了急于证明自己,所以才肯将这份情报让自己查看,可是就这么直接查看,如果最后自己出手破坏了之后的行动计划,让李志群无劳而返,那自己可就有暴露的危险。

    这个时候,他的手将文件的上半部分抽了出来,骆兴朝眼光一扫,就将文件最开端的封头文字记了下来,随即他哈哈一笑,又慢慢地将文件塞回了文件袋,递回给了张敬尧。

    张敬尧有些诧异地看着骆兴朝,不明白他的意思。

    骆兴朝笑着说道:“老张,既然你已经把计划书都交给主任了,我看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文件我就不查看了,毕竟事关机密,少一个人知道,就安全一份。”

    张敬尧一看,心里也不愿意让骆兴朝知道具体的内容,他笑呵呵地接过文件袋,也是点头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这里面的内容和咱们追查的上海情报科一点关系都没有,主要关于是新四军的一点情况,就是主任也不是很重视,这不,计划书交上去到现在都没回信,主任这几天的心情太差,我也不敢去问!”

    新四军?张敬尧审问的是救国军俘虏,为什么情报却是关于新四军的?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骆兴朝本人虽然是国党特工,但对于新四军也是没有偏见的,毕竟都是坚持抗战的中国人,况且目前现在是两党合作抗日期间,枪口一致对外,如果新四军有损失,这对大局也是不利。

    骆兴朝脑子里在飞快思索着,可是面上却不露声色的说道:“主任现在被一堆烦心事围着,如今咱们特工总部大伤元气,又得罪了新政府里的大人物,把警政部副部长都丢了,你说,他哪里有心情管这些事,你也别着急了。

    不过老张,你说的这些情况,我还是要去核实的,职责所在,你可不要多想啊!”

    “当然,当然!”张敬尧连连点头,这些都是甄别工作必须的程序,骆兴朝对他还算是客气的,没有太为难他。

    “其实兴朝,你过两天就可以见到这些军官了,可以直接向他们核实情况。”

    “什么情况?”

    “主任已经决定,这些军官都会调入我们特工总部,因为这些人是王副主任的旧部,具体的安排还要王副主任说了算。”

    张敬尧又将这些军官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下,骆兴朝听完之后,也没有再多问,和张敬尧闲聊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



    为了不引起日本人和李志群的怀疑,骆兴朝在特工总部的调查进行的很详细,几乎每一个有嫌疑的人都调查到了,哪怕是李志群身边的人,汇总之后,向李志群进行汇报。

    “主任,我已经调查了二十九号晚上,所有逗留在总部的人员,可是当天晚上因为天降大雨,很多人干脆就没有回家,都在总部休息了一晚上,所以人员有很多。

    大雨还把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了,巡逻人员和警卫一整晚都在屋子里避雨,询问了半天,他们也没有什么发现。”

    李志群听完,也是颇为头痛,他现在不仅诸事烦身,身上又有伤,实在没有精力亲自去追查这件事,只能交给骆兴朝来处理,如果以骆兴朝的能力都不能找出有关线索,可见这项工作确实非常困难了。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那就把工作放在医务室上面,看看近期有没有人经常去医务室踩点,要想完成下毒的程序,是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的。”

    骆兴朝也是颇为赞同,可还是摊手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可是真正查起来,就有些困难了,因为这段时间和丁墨的冲突,我们的伤员太多,医务室的工作都非常繁忙,每天都有不少人去处理和换药,排查的工作量太大了。

    还有,我们发现陈召华的会诊室的门锁没有任何损坏,屋子里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痕迹,这说明,下手的人是个老手,不仅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而且在处理痕迹上也有一定的水平,我判断不是普通的青帮子弟,而是接受过一定训练的特工所为,所以我把当天晚上停留在总部的人员筛选了一遍,可是我们特工总部的机关人员大多都是中统人员,都有可能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这样的人我圈定了三十三人。

    这三十三人里面,有可能接触到王副主任被捕信息的人员,有九人,都是审讯科和行动队的人员,但是他们在当天晚上都有相互证明人,并没有时间去医务室下毒,我从他们的谈话中,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骆兴朝虽然按照宁志恒的吩咐,没有刻意去嫁祸于人,可这么长时间的调查,总要有一个成效,一点成绩都没有,也容易引起人的怀疑,所以他还是选定了几名嫌疑人向李志**差。

    李志群听的很仔细,他点了点头,从这些分析上可以看得出来,骆兴朝是非常用心了,这个筛查工作的工作量可不小,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是不错了。

    他沉思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是去医务室下毒,需用的时间并不长,估计也就二十分钟就够了,内鬼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出去一段时间,就可以完成这个工作,所以相互证明这一块,几乎没有什么意义,还是把目标放在这九个人身上,继续追查下去。”

    骆兴朝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接着开口问道:“主任,我今天和张处长谈话的时候,他说二十九号晚上,他单独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值班,处理一些公务,可整个晚上没有人可以为他证明行踪,后来他才说,是在整理材料并制定了一份行动计划,计划已经上报给您了,我想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事?”

    李志群闻言点了点头,说道:“确有其事,那两天他有了一些收获,所以信心很足,想要进行一项计划,后来计划书也交给了我,可是难度有些大,实施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目前我们特工总部的现状,实在是难以顾及,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进行这项计划,就一直搁置了,怎么,你怀疑是张敬尧?”

    “不,不,主任误会了,我绝不是怀疑张处长,只是在排查期间的一些必要程序,来向您求证一下,说起来我对自己的判断,还有侦破的方向是不是正确,也不是很有把握,只能姑且试一试,主任心中有数,不要被我的判断误导才好。”

    李志群闻言哈哈一笑,他对于骆兴朝的谨慎很是满意,不得不说,这个人做事仔细,对任何事物都持有怀疑态度,不盲目过高估计自己的实力,有这样清醒认识的特工真心不多。

    他点头说道:“张敬尧这个人的历史很清楚,是老牌的中统特工,按理说以中统和军统一直以来水火不容的关系,他是军统情报科的卧底,这个可能性确实不大,不过什么事情都有万一,你对他也不能特殊关照,该查的地方还是要查,我早就说过,这个内鬼应该就是我身边的人,所以谁也不能例外!”

    “明白了,我再多做一做工作,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骆兴朝当即点头答应道。

    李志群喟然长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兴朝,你也不用压力太大,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次的难度确实有些大,也可以理解,上海情报科可不是一般的情报部门,这一次我总算是领教了他们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差一点把我和特工总部给毁了,我是当真是怕了,不把这个内鬼挖出来,我是寝食难安啊!”

    骆兴朝赶紧点头说道:“我明白,请主任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甄别,挖出这个内鬼来!”

    李志群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脸色有些犹豫的问道:“兴朝,张敬尧还向你交代了什么吗?”

    骆兴朝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急忙回答道:“没有,除了那天晚上的行踪,什么也没有说,至于他的材料和行动计划,他是守口如瓶,我知道有些不方便,就没有问下去,这才到您这里来求证一下。”

    骆兴朝的话倒是让李志群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摆手解释说道:“兴朝,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这特工总部的什么事情也不应该瞒你,有问题,你尽可以直接问,不用顾忌。

    我主要是和你说一声,这项计划里,牵扯到了一批俘虏的救国军军官,我之前答应过你,凡是军统的人员都会调拨到你的第一处,可是这一次有些特殊,这些军官我打算调入行动大队,训练和整训我们的行动力量,这一次行动大队的弊端显露无遗,光靠人多管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打的焦头烂额,以后我们还要加强他们的战斗力,让他们真正能派上用场。”

    骆兴朝之前从张敬尧那里已经知道了此事的原由,当下表示不会在意,两个人又简单地聊了几句,骆兴朝就起身告辞离去。

    这一次的汇报结果虽然并没有让李志群满意,但是骆兴朝的认真和努力,他还是看在眼里,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选。

    当天晚上,骆兴朝就在联络点里和宁志恒见了面,汇报这几天的调查情况,并着重提到了张敬尧所说的这份计划。

    “处座,张敬尧和李志群对这份计划都很紧张,本来我是有机会查看的,可是最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放弃了这一次机会。”

    宁志恒听到骆兴朝详细的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当下也是赞同他的决定,开口说道:“你做的非常好,绝不能够直接和情报接触,我们是要获取情报,前提是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你身在魔窟,周围都是敌人的眼睛,一个不慎,就会被牵连进去,总之小心无大错!”

    宁志恒现在对骆兴朝的表现越来越满意了,不得不说,在敌后的长期工作中,骆兴朝成长的非常快,其能力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让宁志恒非常的放心。

    他接着问道:“张敬尧提到,制定的这个计划是针对新四军的?这就有些奇怪了,他审讯的是救国军的军官,怎么会牵扯到新四军呢?”

    骆兴朝也是摇头说道:“这的确很奇怪,不过救国军和新四军两支军队同时盘踞在苏南地区,相互之间难免有交集的地方,处座,对这个情报,我们应该怎么处置?”

    说到这里,他面色有些犹豫看了看宁志恒,他并不知道这位上司对新四军的态度。

    在国党内部,对红党的态度并不统一,有人认为大家都是中国人,面对外敌,应该一致对外不分彼此,可仍然有一些顽固派,认为红党是心腹之患,早晚必要除之,骆兴朝自己当然是属于前一种,但他吃不准宁志恒到底属于哪一派?

    宁志恒看着骆兴朝的表情,当即笑道:“新四军和救国军都是抗战的队伍,现在两党合作共御外敌,自当不分彼此,如今他们有了难处,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我们还是要追查下去,把情报搞清楚,及时通报他们,避免出现损失。”

    骆兴朝一听顿时脸色一松,即便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国党里还是对红党颇有顾忌,很多人不敢表明对红党的亲近态度,这主要也是自白色恐怖之后,国党内的政治气氛所影响的。

    他赶紧说道:“那我尽快查明具体的情报内容,向您汇报!”



    宁志恒点了点头,对骆兴朝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先说明一点,直接去盗取情报是下下策,特工总部现在风声正紧,内部的戒备森严,李志群又在关注着你的行动,所以绝不能行险。”

    骆兴朝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确实是这样,目前这个计划只有张敬尧和李志群知道,我曾经探过口风,李志群认为此项计划难度较大,实施不易,所以暂时还没有开始行动,这就给了我们应变的时间。

    不过张敬尧那里确实不好下手,他是有经验的特工,屋子里有一丝变化都瞒不过他去,而且他的保险箱是最高级的密码锁,我的木鱼小组成员都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我知道他情报的来源。”

    宁志恒一听,精神一振,赶紧追问道:“什么情报来源?”

    “他手里有一份审讯记录,我只看了一个封头,上面显示了被审讯人的名字,名叫庚兴为,按照张敬尧的说法,此人是被俘虏的救国军军官,我只要去西郊的军营提审此人,就可以知道他交代了什么内容,这样就饶过了张敬尧,事情会容易很多。”

    骆兴朝当时只是眼睛快速的一扫,就记下了这个名字,心里有了数,所以才干脆放弃了查看具体内容的想法。

    宁志恒一听,顿时心中大喜,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他点头说道:“兴朝,你做事情胆大心细,心思敏捷,能够有这样的发现,我们确实不用行险了,不过,这个事情你不用管了,由你出面的话,太露痕迹了,我会派人去把庚兴为带出来,好好审一审就知道了。”

    如果骆兴朝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名义去提审庚兴为,当然是最简便直接的,但这种方法太粗糙了,宁志恒几乎不假思索的否决了。

    骆兴朝知道宁志恒处事的风格,从来不肯打没有把握的仗,当下点头答应。

    宁志恒又交代了几句,看了看时间,这才挥手示意他离去。

    看着宁志恒离去,宁志恒定了定神,皱着眉头思索着,按照骆兴朝汇报的情报,新四军那边一定出现了重大疏漏,不然张敬尧不会下大力气,制定一份专门的计划,而且李志群都觉得实施起来很有难度,这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计划?

    从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搞出计划不是不可能,只是风险太大了,好在骆兴朝心细如发,又找到了新的线索,那就是这位救国军军官庚兴为。

    至于如何从庚兴为的口中,询问出真实的情况?宁志恒认为这项工作不可能在军营里完成,毕竟军营里面没有自己的人,如果庚兴为不配合,自己也没有条件进行逼供,而且如果惊动了他人,派进去的行动人员就有危险。

    所以他认为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想办法把人带出军营,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这样就有把握询问出真实的情况。

    其实以宁志恒的能量,想把庚兴为从军营带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他随便动用那方势力,都可以把人带出来。

    比如让宪兵司令部或者特高课出具一份调用文件,或者干脆让日本驻军去带人。

    可这么做,当然是不可能的,无论宁志恒的背景如何深厚,也不能采取这种方式,只要留有痕迹,就一定会留下后患,宁志恒绝对不会愚蠢到把自己暴露在人前。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方法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拒绝的,那就是运用金钱的力量,去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这也正是宁志恒最有力的武器,一直以来都是无往而不利,至今还没有失败过。

    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上海西郊的一处街道上,一辆旧军车在一处粮店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车上跳下来几个身穿绥靖军军服的军士,这个时候从驾驶室里,也走下来一名三十多岁的军官。

    他身材不高,却肩宽背厚,显得颇为魁梧,满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良善之人,此人正是绥靖军营长高元武。

    他挥手示意让其他人去粮店采购粮食,自己则将斜挎的匣子枪摘了下来,将带子拎在手中,一晃一晃,大摇大摆的向对面一处小酒馆走去。

    进了店门,酒馆掌柜一看是他,赶紧迎了上来,热情的打着招呼:“高长官,您来了!”

    高元武没有理睬他,直接顺着楼梯向上走,懒洋洋地说道:“还是老样子!”

    “好嘞!二楼包厢,蒸肥鸡,溜肉片,花生米一盘,一壶老酒,马上就好…”

    掌柜爽快的应答声在他身后响起,转身去安排伙计准备。

    高元武部队的驻扎地就在不远处的军营里,他平时好酒贪杯,根本吃不惯军队里的伙食,所以经常找机会出军营,给自己打个牙祭,这里是他最常光顾的小酒馆,所以和掌柜的都很熟络。

    高元武走到自己常用的包厢里,将匣子枪盒扔在一旁,一屁股坐在座椅上,微微闭上眼睛养神。

    他原本不过是太湖里的水匪小头目,后来淞沪大战之后,不少国党散兵躲到太湖里,被他收拢了起来,逐渐的壮大了声势,后来日本人扫荡行动越来越严,高元武支撑不住,干脆投靠了日本人,手下军队被改编成绥靖军的一个营,他也摇身一变成了绥靖军的营长,如今归在伪政府的体系里,吃上了官粮,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感觉甚是不错。

    不多时,伙计推门而入,将酒菜摆放在桌上,转身退了出去,高元武闻着浓郁的香味,精神一振,靠在近前,撸起袖子就直接撕下了一只肥鸡腿,连啃了几大口,狼吞虎咽的咀嚼了起来,随后一杯小酒入口,只感觉浓烈火热的暖流顺着喉咙一路而下,忍不住轻轻的哼了几句小曲。

    就在他心情舒畅,大快朵颐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闪身而进,随后将房门关死。

    高元武赶紧抬眼观看,来人却不认识,是一个身形健壮的青年男子,一身短衣打扮,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高元武顿时一惊,但他还是表现的颇为沉稳,要知道西郊地区是日本军队长年驻军的地带,抗日分子几乎不会选在这里活动,再加上日本人在上海的统治时间较长,民间的抗日组织已经式微,所以他倒不担心此人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

    不过他看对面之人也不是一般人,最起码,此人眼睛扫过一旁的匣子枪,嘴角却露出不屑之色,根本没有当回事。

    他看了看对面之人,开口说道:“朋友,你走错门了吧?”

    青壮男子却是没有理睬他,反而大摇大摆地,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看着高元武淡淡地一笑,才开口说道:“没有错,我就是来找你高营长的,有笔买卖要和你谈!”

    高元武脸色一沉,他的为人蛮横跋扈,可没有多好的脾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油腻腻的大手就摸向一旁的匣子枪。

    可是对面的青壮男子动作更快,一抬手,一只勃朗宁手枪握在手中,枪口直指高元武的脑袋,高元武多少一惊,吓得激出一身冷汗。

    “别,别误会…”

    高元武赶紧收回了手,双手一举,挺身坐直,嘴里结结巴巴的说道。

    青壮男子轻蔑的一笑,对付这样的货色,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他淡淡的开口说道:“高营长,你也别误会,鄙人姓周,确实是找你做一笔生意,你先不要害怕,听我说完之后,你再做打算,只要你不做傻事,我担保你性命无事!”

    来人正是上海情报科行动队队长周浩,他今天来的任务就是接触并收买眼前的这个高营长。

    高元武看着直指自己的枪口,嘴里急忙说道:“周…周老板,有话好好说,只要我做到的,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要知道,我的人就在对面,只要枪声一响,你也不好收场…”

    周浩哈哈一笑,将手中的勃朗宁手枪放在桌子上,接着说道:“放心,我们只谈买卖,就不耽误时间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高营长的驻扎营地里关押着一些俘虏,是苏南救国军的一只部队,我要求不高,就是请高营长高抬贵手,放出一个人来,我这里一定不吝重谢。”

    说完,高元武从腰间取出一个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叠子厚厚的美钞,扔在高元武的面前。

    高元武顿时眼睛睁的老大,他赶紧一把拿起这叠子美钞,略一查验之后,抬头诧异地看着周浩,忍不住开口问道:“周老板,这手笔可是不小,不知道你要什么人?”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又说道:“丑话说清楚,有些人是可是不能放的,再多钱我也不敢放!”

    高元武清楚,对面的人一定是救国军或者军统局的人员,因为这些战俘的来历明摆着,只有他们的上级才会下这么大的本钱救人,不过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要救的人一定也非同小可,那些被俘人员里面,还真有几个地位较高的高级干部,不过这些人都是上了名单的,自己还真不敢放。



    周浩暗自冷笑,这个高元武的底细,他都是一清二楚,典型的有奶便是娘的货色,谁给好处就为谁卖命,现在还惺惺作态,摆出这样一副样子。

    “这只是三成的订金,事成之后再给你两倍的酬金!”

    “嘶…”

    高元武不由得吸一口气,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那可就是上万美元的巨款了,以如今的行情,不要说让他放个人,就是让他杀人都绰绰有余了。

    周浩将高元武的表情收在眼底,当下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有问题了,他接着说道:“我要的人叫庚兴为,高营长听说过此人吧?”

    听到这个名字,高元武略微思索了一下,心神也是一松,这一次被俘军官中有几名救国军的高级骨干,比如说救国军大队长魏明朗等人,这就是伪政府最关注的几个人,他就怕周浩选中那些关键人物,真要是这样,事情还是有些麻烦的,至于其他的军官不过是个普通的军官,问题倒是不大。

    当下他点头说道:“知道这个人,他是这一次俘虏军官中的一名,所以,周老板,你要的这个人还是有些麻烦的,这不是一个普通士兵!”

    周浩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道:“要是个普通士兵,我救他做什么?你们还不是两天就放了,高营长,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知道我们是谁,这年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谁还能跟钱过不去。”

    高元武一听,眼珠子转了转,他这样的人,毫无信仰和忠诚可言,只为自己而活,投身伪政府也是如此,真要是按照对方所说,现在结个善缘,以后也许真是一条退路,再说这么大一笔巨款放在眼前,他是真的无法拒绝。

    说到底,在这个世道里,只要有人有枪在手,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像他这样的**,就是伪政府也要花着钱拢着他们。

    当下高元武不再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周老板,我们就交个朋友,以后记着点我的好处,来日方长嘛!”

    周浩哈哈一笑,绥靖军这些**的德行,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他朗声笑道:“好,还是高营长痛快,我要这个人,越快越好,你什么时候交给我?”

    “这么急?”高元武眉头一皱。

    周浩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沉声说道:“高营长,我知道,这些人在你手里待不了多长时间,你可不要给我打马虎眼,要是能等,我找你做什么?”

    高元武一愣,看来对方的消息灵通,根本就瞒不了对方,早就有人通知他,再过几天,就会将这些军官全部提走,到那个时候,自己还真就挣不到这笔钱了。

    周浩接着语气变得阴冷,缓声说道:“这个庚兴为必须要尽快救出来,我把丑话说在头里,事情办砸了,钱,我就当扔到河里打水漂,可你这条命我是收定了,这整个上海滩,我们都杀了一个通透,你一个小**能躲得过我们的追杀?”

    周浩的语气满含轻蔑之意,完全是赤裸裸的威胁!可偏偏高元武却升不起任何愤怒之心,周浩说得对,多少大人物都这些凶神恶煞给刺杀了,他这样的人物对军统局的刺杀还真是没有能力防范,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军营吧?再说军营里就一定保险吗?自己如果被这个中国最大的情报部门盯上了,只怕连觉都睡不着了。

    “周老板,不要着急嘛!”高元武赶紧摆手说道,他认真盘算了一下。

    “这个庚兴为在这些军官里不算显眼,被俘之后表现的也还算配合,这个人能写会算,据说还是军需官出身,所以我有时也让他帮着算个账,计个数,这样,我明天就找个借口,让他和后勤人员一起出来办理军需,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们自己操作了。”

    周浩仔细想了想,点头答应道:“好,只要你把他送出军营,一切我们来安排。”

    突然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我们的营救行动,你不能提前向他透漏,我把人带走后,你要尽量遮掩他的失踪,拖延时间,如果有人追查,就说他是自行逃跑的,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高元武哈哈一笑,说道:“当然,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知道,剩下的钱,周老板你怎么给我?”

    “明天的行动如果顺利,后天也是这个时候,在这里见面。”

    高元武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怕对方不守信用,可对方也怕他失言,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最后只好点头答应,两个人开始对细节问题进行沟通,很快事情商量已定,周浩转身开门离去,高元武赶紧一把抓起那叠子美钞,眼中的兴奋和贪婪暴露无遗。

    第二天的上午,西郊绥靖军驻军营地里,一处营房里,徐永昌和几名被俘的战友,正斜躺在干草垫上休息。

    他们都是被俘救国军的军官,就在被俘之后,徐永昌一直策划着逃离军营,他和自己的手下们刚刚做好了准备,就被看守的绥靖军人员给单独关押了,一下子打断了他的逃离计划。

    原来绥靖军为了顺利的改编被俘军队,就把原来军队中的骨干力量都抽离出来,于是这些军官们被单独关押在了一起,和他们的部下脱离。

    这一招的确非常管用,原本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部队,在失去了这些主心骨后,马上就被打回原形,安静了下来。

    徐永昌这些军官也被张敬尧轮流提出去审问,威逼利诱各种手段使尽,之后看确实没有什么收获,这才结束了审问,这段时间也消停了下来,大家都是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只能这样干熬的。

    徐永昌轻轻吐掉嘴里的一条干草根,慢慢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身上的伤势也已经恢复了过来,徐徐地对身边的战友说道:“这也关了我们二十多天了,这些家伙还不死心,难道就这么一直关着我们?”

    一旁和他靠在一起的,是他的同僚姜伟成,此人的背景和徐永昌不一样,是正经的军统行动队出身,不过和徐永昌关系一向不错,这一次也一起被俘。

    他听到徐永昌的话,也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谁知道他们搞什么花样?前几天还有人来审问,现在干脆不闻不问,反正是熬一天算一天,想那么多做什么?”

    另一名军官也开口说道:“提审的时候,那个姓张的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们在效忠书上签字,就把我们送到特工总部任职,不签字,就是就地枪决,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姜伟成眼睛一瞪,喝道:“怎么,你怕了!反正老子是不签!我宁可和他们拼了,也不当汉奸!”

    “那不是太冤枉了!我看还是先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总好过一枪毙命,白白死在这里强!”

    “就是,还是老赵的话有道理,先出去再说,实话实说,我可不想在这里等死,委曲求全也不是不可以,等手里有了枪,想怎么干,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你想的轻巧,这些人都不是傻子,对咱们不会没有防范的…”

    就在几个人纷纷议论的时候,营房外面响起开锁的声音,然后铁链缠绕的声音,大门打开,一个绥靖军军官推门而入,来到营房中间,左右环顾,看着屋子里的众人,高声喊道:“都瞎吵吵什么?还这么精神!告诉你们,你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了,老老实实的,别给我惹事儿。

    在这里给我逞英雄,不签字,欺负我脾气好,哼哼!等到了七十六号,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签字,就是想死都难,不知好歹!”

    说到这里,他才对着牢房里的一个角落,高声喊道:“庚兴为!”

    这个时候,一直蹲在营房角落里的一位中年军官闻声站了起来,此人身材微胖,手揣在袖子里,几步上前,一张圆脸笑呵呵地说道:“孙连副,今天有什么关照啊?”

    孙连副看着庚兴为,脸色变得和善起来,开口说道:“今天军需官老陈病了,闹了一天的肚子,营长让你去顶他的岗,去买点东西回来,办好了,给你改善伙食!”

    庚兴为一听,眼睛一亮,他被关在这里,早就想着出去透口气了,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好机会,忍不住哈哈笑道:“那可太好了,我这又好几天都没放风了,您放心,一准给您办好了!”

    庚兴为在救国军大队里主要就是负责军需的军官,主管后勤,识文会算,性格又外向圆滑,善于交际,被俘之后很快就和这些看守的军官们混的熟络,平时也时不时的被叫去给后勤帮忙,回来时总能给大家带一些肉食回来,所以大家也没有觉得异常。

    甚至还有人喊了一句:“老庚头,多捎点回来,天天稀粥杂面的,我这肺水都快吐干净了!”

    庚兴为挥手示意,一边紧跟在孙连副的身后向外走去,一边笑呵呵地说道:“等着啊,我给你捎只肥鸡回来,让你吃个够!”



    庚兴为随着孙连副一路走出了看守营房,孙连副看着他笑道:“老庚,还是你这个人识时务,不比那些粗货,死脑筋想不开,当兵吃粮给谁扛活不是扛?等过几天送到七十六号,他们就知道厉害了,那里的人可不像我们这边好说话。”

    庚兴为也是点头应和着说道:“谁说不是!我也劝过他们,不过我人微言轻,也没人肯听我的,也懒得多说,孙连副,以后可要多关照关照,等哪天我到了七十六号混事,大家还都是朋友不是!”

    听着庚兴为熟络的拉着关系,孙连副笑着点点头,他知道这些军官如果真的肯投靠伪政府,进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那可比自己这个穷丘八强多了,自己没准还真有求到他们的一天,所以嘴里虽然严厉,可从来没有真的敢虐待他们。

    孙连副看着庚兴为,接着说道:“上一次七十六号的那位张处长,对你就不错,走之前还特意交代我们关照你,哎,该不是早就投靠过去了吧?”

    “嘘…”

    庚兴为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赶紧伸出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孙连副不要高声,小心地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你可不要说出去,这以后我还得和这些兄弟们共事呢!知道我先怂了包,这里面可有几个手狠的,都敢捅我黑刀,你信不信?”

    庚兴为本来就不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只一接触,就被张敬尧给拉过去了,可是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就是背叛,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可不想过早的让别人知道,等到人都进了七十六号,自然就不是问题了。

    孙连副知道庚兴为的小算盘,不由得嗤笑了一声,笑骂道:“就你这鬼心眼多!”

    两个人边走边说,来到了后勤处,营长高元武早就等在这里,看到庚兴为过来,眼睛眨了眨,开口说道:“搞什么,等这么半天!老庚头,你今天带着人去买点粮食回来,这是采购单子,就去街东头那家福兴粮店,他们会告诉你的,今天采办的东西多,你把账记好了,回来亏待不了你!”

    庚兴为笑着点头说道:“高营长,交给我您就放心吧,一准给你办的明明白白的!”

    高元武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对孙连副交代道:“给老庚头换件军装,早去早回!”

    说完,就没有再多说,挥了挥手,转身快步离去,

    庚兴为诧异地看了看高元武的背影,有些疑惑地问道:“这高营长什么时候管起后勤了?”

    孙连副不耐烦的说道:“管那么多做什么?听吩咐做事就好了,哎!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卤菜,我这嘴里也淡的没味道了。”

    庚兴为连连点头答应,然后换上了绥靖军军官的军装,这才带着一辆卡车,几名军士出了军营。

    车辆一路不停来到了附近的集镇上,此时也已经近中午时分了,庚兴为下了车,其他的军士们也跳下了车,庚兴为按照清单开始采购物品,这一次清单上的东西,零零散散的还真是不少。

    庚兴为身边一直没有离人,他也知道,这几名军士只怕也有看着他的意思,也不以为意,反正他也没打算跑。

    再说这附近到处都是军营,只要惊动了驻军,马上就可以戒严搜查,庚兴为想逃也逃不出去。

    不多时,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大宗的粮食没有买,庚兴为顺着街道,一路来到街尾的福兴粮店。

    这处粮店是以前经常来置办军需的地方,掌柜看着他们进来,赶紧迎了上来,和庚兴为打着招呼。

    “长官,眼生啊!”

    粮店掌柜很有眼力的递了一根香烟过来,庚兴为接了过来,笑着说道:“老陈头病了,我替他一回。”

    “好,好,那就请长官多关照了!”

    粮店掌柜为庚兴为点着烟,顺手将一盒香烟塞到了庚兴为的衣兜里,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庚兴为引到店里面挑选。

    庚兴为是采办的老手,他直接来到粮箱前,每个粮箱都伸手抓了把米,仔细的挑选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军士称量,粮店掌柜上前低声说道:“长官,里面谈谈,这回扣还是和以前一样,绝不会让您白辛苦!”

    庚兴为心中并不意外,这军中采买军需,虚抬高价是正常的事情,尤其是有大宗买卖的时候,基本上都有回扣可拿,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庚兴为会意的一笑,看了看在前厅忙活的几位军士,也就点了点头,随着粮店掌柜走入了后堂。

    后堂有一道走廊,穿过去就是一处独立的房间,粮店掌柜撩起了布帘儿走了进去,庚兴为随后也迈进了房间。

    可刚刚进入房间,就觉得脑后生风,浑身一震就失去了意识,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时候从房门后面闪出几道身影,正是周浩和两名行动队员,出手袭击庚兴为的正是周浩。

    他早就按照之前和高元武的约定,重金收买了这位粮店掌柜,一直就隐藏在暗处,就等着庚兴为入局。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庚兴为,挥手示意两名队员把人抬了出去,然后对着有些惊慌失措的粮店掌柜的说道:“知道怎么说吗?”

    粮店掌柜赶紧点头说道:“知道,知道,就是这个人打昏了我,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浩点了点头,再次叮嘱道:“咬死了别多嘴,不然你也脱不了干系。”

    “明白!明白!”

    周浩没有再耽搁,直接一挥手,一掌打在梁店掌柜的脖颈处,将他也打昏在地,这才快步出了门。

    很快,粮店后门处,一辆轿车快速离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当天下午六点,上海市区的一处安全屋里,宁志恒正在听取左刚的汇报。

    “处座,我亲自对庚兴为进行了审讯,他很配合,马上就交代了情报,这是审讯记录。”

    说完,他将一份材料递交到宁志恒的面前,宁志恒接过来仔细查看,这才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苏南太湖一带盘踞的救国军所部,在敌后坚持抗战以来,在物资方面一直都极为缺乏,军统局每每设法通过特定渠道,给他们补充军需物资,这里面军火是不缺的,因为国党政府本身就有军工厂,供应枪支弹药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别的物资就很是匮乏了。

    尤其是药品,作为最为关键的军中必需品,一直都是供应极少,因为西药不能自己生产,完全依赖于走私渠道,价格昂贵,还是有价无市,所以军统局也没有能力把这么珍贵的西药,运送到远在华东的苏南地区,就是运输进来也是很少的一部分,根本供应不上。

    于是救国军总部就试图从敌占区里购买西药,可也是杯水车薪,很难满足长期作战的需要,这种情况一直困扰着救国军。

    后来他们在应对日本人扫荡的时候,和盘踞在茅山地区的新四军进行几次联合行动,接触的时候很快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武器装备落后的新四军,偏偏在一些必需品上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缺乏。

    尤其是药品很是充足,在新四军的战时医院,伤员们能够得到很好的治疗,同时还有能力接治了一些救国军的伤员,这让救国军总部大为惊奇。

    于是在几次接触下,双方达成了一定的共识,那就是救国军用军火来换取新四军的药品,互通有无,相互补充,这对大家都是双赢的好事。

    于是在今年的春季,双方完成了几次交换,而当时身为军需官的庚兴为,就亲身参与过两次,并和新四军派来的军官接触频繁,所以就结识了几位新四军军官。

    后来到了今年的夏季,庚兴为进入南京城,采买一些非军事物资,就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不经意间,又见到了之前认识的一位新四军军官。

    不过这个时候,这位新四军军官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完全是一副商人的模样,庚兴为出于好奇,便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此人现在是当地的大商行,茂源商行的经理常成业。

    新四军和救国军在南京城都有自己的采购渠道,常成业变身商人,为新四军供应物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庚兴为只是在不经意间认出了常成业,可他并没有进行接触,随后就各自行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自从这一次他被俘之后,在张敬尧的软硬兼施之下,很快就投靠了过去,在张敬尧追问下,交代了不少情况,尤其是关于军需渠道方面的情况。

    这个时候,因为南京站的全军覆没,救国军在南京的据点都被破坏,庚兴为知道的那点情况已经过时了,所以也没有造成什么危害。

    可是关于茂源商行经理常成业的情况,张敬尧一下子就重点关注了起来。

    一直以来,因为地下党的组织严密,地下工作经验丰富,张敬尧的三处,都没有能够搜集到有关新四军和地下党的情报,可是这一次,竟然能够有这样的意外收获,顿时让张敬尧喜出望外。

    以他多年和地下党打交道的经验,他敏锐的感觉出,这个茂源商行一定是新四军和南京地下党在南京城的重要据点。

    如果能够顺着这条线,就能够挖出整个南京地下党的踪迹,甚至能够倒溯追查到新四军的药品来源,他相信,这一定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运输渠道,这对于新四军和南京地下党,绝对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向李志群汇报了这一重要情况,李志群当然也是高度重视,可是这个时候正值丁李之间的矛盾迅速激化,李志群一时无法抽身。

    再加上这个常成业远在南京,李志群这一次可不愿意再便宜了闻浩,他要独享其功,所以决定自己动手,可是他的力量一时又难以伸到南京,所以他才让张敬尧制定一项周密的追查计划,再派遣得力人员前去南京执行,这个工作难度不小,目前还没有开始实施。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让骆兴朝察觉到了不对,这才上报给宁志恒。

    看到这里,宁志恒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暗道一声侥幸!



    宁志恒拿着手中的材料,真是心惊不已,新四军和地下党在南京的重要据点被七十六号的人发现,如果让他们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造成的损失无法估计。

    尤其是按照这个情况分析,茂源商行很有可能是负责新四军运输渠道的重要部门,这里面会不会和自己的藤原会社扯上关系?

    要知道上海地下组织购买的药品以及紧缺物资,都是通过藤原会社送往了南京地区,再由南京运输到距离南京不远的新四军茅山根据地。

    这还是其次,藤原会社有自己的庇护,日本情报部门不敢追究,可是与之牵连的,与山上部队的运输渠道必然会暴露,这引发的一系列后果,都是无法估量的。

    好在现在李志群分身乏术,自己还有时间通知农夫,不过一定要快,不然庚兴为失踪如果让七十六号的人察觉到了,万一李志群会不顾捞取功劳的顾忌,直接通知南京的情报部门对茂源商行下手,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宁志恒越发感觉时间紧迫,他取过一盒洋火,擦燃一根火柴,将这份材料点燃,看着它燃成一束火焰,慢慢地变成灰烬。

    然后转身对左刚吩咐道:“马上处理掉这个人,执行任务的所有人员下达封口令!”

    “是!”左刚点头领命,他想了想,“那高元武怎么处理?”

    宁志恒略一思索,在之前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情报内容,按照原先的设计中,这个高元武肯定是要灭口的。

    宁志恒做事向来杀伐果决,心狠手辣,杀人灭口都是基本操作,死人总比活人稳靠,更不要说这些人不是汉奸就是叛徒,他根本没有丝毫的手软。

    可是现在看来,不得不忍耐一时了,自己必须先稳住高元武,如果杀了高元武,惹下的动静会更大,惊动了七十六号,反而是件祸事,还是让他为庚兴为的失踪拖延时间,花点钱也就无所谓了。

    “便宜他了,把钱给他,要给他交代好,对庚兴为的失踪,能拖一时是一时!”

    “是!”左刚领命道。

    当天晚上的午夜时分,一道身影再次出现在青石茶庄的后门,宁志恒一身黑衣,脚步悄然无声,来到门前,伸手有节奏地轻轻敲响了房门。

    很快,房间里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宁志恒将手中的皮箱放下,闪身退入黑暗之中,静静地观察动静。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夏德言打开屋子里的灯光,推开房门,迈步走了出去,在屋子里的灯光照耀之下,稍稍停留了一下,将自己的身影在灯光下显示清楚,这是为了让黑暗中的影子辨认清楚,确认无误,然后弯腰提起地上的皮箱,转身回屋,随手将房门锁死。

    回到房间里,夏德言赶紧将皮箱横放在桌案上,他的表情严肃,精神高度紧张,他知道每一次影子的传讯,就一定会有重大情况发生,上一次的传讯就是因为地下党高层梧桐的被捕,接下来就是好几个月没有音信。

    今天这一次,可是这几个月来,影子第一次和他联系,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事情?

    他快速解开皮扣,打开箱盖,不出所料,还是满满一箱子美元,最上面摆放了一张白纸,他一把抓起,仔细观瞧。

    “查:南京茂源商行经理常成业,系我新四军人员,身份被国党叛徒认出,七十六号怀疑茂源商行,实为我方重要据点,已准备实施行动计划,叛徒已被我清除,但失踪行迹难掩,恐敌人发觉,请尽快通知转移,影!”

    夏德言看完内容,心头一惊,这一次和以往不同,竟然是关于南京方面,地下党隐蔽战线的内容,按照情报的内容理解,影子已经冒险出手,生怕敌方惊觉,这才让紧急通知撤离,果然又是一场重大危机!

    夏德言不敢有片刻的耽误,他将情报叠好藏在怀中,扣下了箱盖锁死,进屋取了一把短枪,别在腰间,换了一身装束,提起箱子,推门快步而出,消失在黑暗之中。

    两个小时之后,上海市区的一处安全屋里,夏德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着林翰文的到来。

    终于房门外的脚步声响起,林翰文推门而进,夏德言赶紧一步上前,把手中的情报递给林翰文,急声说道:“影子的传讯,这一次他冒险出手了,我真怕他有危险!”

    影子是直属总部的高级特工,而夏德言是影子的专线联络人,他的出现一定和影子有关系,所以林翰文是不敢有半点怠慢,接到联络员的通知,就紧急赶了过来。

    他接过情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夏德言一看,心头又是一沉,可以看出林翰文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果然,林翰文抬头看着夏德言,指着情报说道:“真是万幸,影子的动作够快,不然要出大事情!”

    夏德言问道:“情报能够确认吗?”

    林翰文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确认无误!这个茂源商行还是我们上海方面和南京方面共同建立的,它是专门负责为我们的部队采购物资的特殊机构,同时也是我们上海方面布置在南京的重要物资据点。

    去年年底,我们在南京的地下组织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很多同志被捕和牺牲,于是根据地又派出了一批同志潜入南京,我们上海方面也调派了一批有地下斗争经验的老同志,赶赴南京,共同组建了新的南京党组织。

    而且在那个时候,我们在物资的采购和运输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可以大量供应山上部队急需要的各种紧缺物资,当然这一切也都是因为影子提供了足够的活动资金,为了应对这个新的情况,协商之下,才专门成立了茂源商行这个机构。

    我们从上海采购所有的物资,也都是通过渠道送到南京,再由茂源商行出面接受后,运输到我们山上的部队。

    所以,不只是经理常成业是我们的同志,其实商行从上到下都是我们的人,甚至还有一些,就是我们从上海派过去的,这一次如果落入敌手,不止是对南京地下组织,就是对我们上海方面也是一场弥天大祸,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林翰文拿着情报的手,都不禁有一些颤抖,一向沉稳练达的他,也禁不住被这份情报的内容给惊得心头一阵慌乱。

    夏德言一听更是吓了一跳,茂源商行竟然如此的重要,他接着问道:“影子在情报上说,是国党方面出了叛徒,有人认出了常成业,这是怎么回事?常成业怎么会和国党扯上关系?”

    林翰文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略微思索了一下,才说道:“常成业以前的确是根据地的干部,在今年五月才调入南京,主持茂源商行的工作,我想,应该是他在之前和救国军打交道的时候,留下了后患。”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夏德言说道:“对了,据我们所知,二十多天前,救国军的两个大队在荆泽地区被日本人袭击,全军覆没,俘虏了大量的救国军战士,情报中所说的国党叛徒,会不会是指的这里面的人出了问题。”

    夏德言想了想,也点头说道:“很有可能,按照影子所说,这个案子落在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手上,所以影子及时察觉,并清除了叛徒,这可太冒失了!”

    林翰文解释道:“一定是情况过于特殊,不然以影子的谨慎,绝不会出手,只不过他不说,我们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之前他们就已经根据种种迹象判断出,影子是从中统方面打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高级间谍,现在又再一次证明了这个判断。

    林翰文这个时候却是神情一松,笑着说道:“之前我还在担心,这一次上海的大暴乱,七十六号损失极为惨重,主要骨干损失大半,这里面会不会有影子?现在看来多虑了,影子安然无恙,我这颗心也算是放下。”

    之前的上海大动乱,把各方势力都搞的莫名其妙,地下党组织更是如此,各级组织马上进入蛰伏状态,直到事态平息,才恢复了正常活动。

    地下党的情报渠道灵通,很快就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来是丁李二人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牵连越来越广,终于引发了这一次的大动乱,大家无不抚掌庆幸,这一次大动乱直接将敌人的力量损耗到最低限度,差点打回原形,可谓是大快人心!

    夏德言听完,也是笑道:“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影子对我们太重要了,现在我们部队的给养能够这么充足,可全靠了他的资助,他可不能出事情。”

    “是啊,现在我们的工作能够如此顺利,影子的支持至关重要,尤其是这一次,敌人都已经开始部署计划了,我们还一无所觉,要不是影子,这一次可是要栽大跟头的!我必须马上通知南京方面,让他们及时应变!”



    第二天清晨,阴冷潮湿的寒风吹得街道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南京城南的一处街道上,一个裹着风衣,头戴礼帽的青年正脚步急促,很快拐进一条巷道,来到一处公寓门口。

    他左右下意识的扫视了一眼,然后伸手有节奏地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打开房门,青年快步而入。

    他很快来到客厅,一个五十多岁的儒雅老者正看着手中的一份报纸,抬头看见青年,赶紧放下报纸,开口问道:“有紧急的事情?”

    这位儒雅老者正是现在南京地下组织里,代号苦泉的负责人程兴业。

    自从去年年底,南京地下组织遭受重创之后,损失了很多同志,整个组织进行了重组,当时南京地下党市委常委之一的程兴业,临危受命,接任了负责人。

    后来党组织从各方抽集力量,再次建立了南京党组织,其中就有对面这位青年,也是从上海调入南京的情报人员吕成峰,目前的掩饰身份是中华联合通讯社的记者,这是日本人控制的一家官方报社,吕成峰利用这个身份做掩护,为组织搜集了不少的重要情报。

    同时因为南京地区的电管信息严格,对电台监听的很严,地下党组织的电台几次遇险,所以吕成峰也利用自己记者的身份,将组织的秘密电台布置报社里,成为了南京地下组织的信鸽。

    所以,他是仅有的几位掌握组织机密的高层之一,也是南京地下隐蔽战线八人组成员之一。

    吕成峰点了点头,几步来到近前,低声汇报道:“上海急电,秀才署名电文,茂源商行经理常成业身份暴露,茂源商行有全部暴露的可能,需要紧急撤离!”

    只一句话,程兴业顿时脸色大变,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稳了稳心神,追问道:“说明具体的原因了吗?”

    “他们得到情报,很有可能是常成业在部队的时候,和救国军打过交道,现在被国党叛徒认出来了,但具体的原因并不清楚,现在已经被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接手,不过行动中叛徒已经被清除掉了,怕对方有所反应,让我们赶紧撤离,越快越好!”

    程兴业轻叹了一声,只能点头说道:“我马上安排,只是太可惜了,我们花费这么多资源才建立起来的,就这样放弃了。”

    茂源商行是组织花了大力气组建起来的特殊机构,为了安全起见,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安排可靠的身份,一直都是运转良好,为组织,为部队提供了极大的物资帮助,这一旦被迫撤离,山上部队的物资给养也会中断,很多工作都无法进行下去,损失实在很大。

    吕成峰说道:“秀才还让我们一定要注意,提防南京的二十一号提前出手,虽然据我们所知,七十六号和二十一号,他们之间矛盾重重,可是凡事都有万一。

    而且闻浩那个家伙可不好对付,短短的半年间,南京的中统和军统组织全部落网,他可是老牌的中统特务出身,对我们的组织结构有很深的了解。”

    闻浩自从来到南京,一反在上海时的低调,短短的时间内频频出手,将潜伏在南京的情报组织破坏殆尽,地下党组织一直视闻浩为大敌。

    程兴业也是深有感触的说道:“你说的对,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更要隐蔽,要抢在二十一号的前面,这么多人员需要撤离,工作一定要做好,我这就安排,对了,根据地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已经调来了六名精通日语的同志,这可是我们部队上仅有的特殊人才了,他们的安排就交给你负责了。”

    现在南京已经被定为日本华中势力的中心,入驻的日本政府机关越来越多,并开始招收一些中国人为之服务,程兴业打算借此机会,安插一批人员潜伏进去,所以之前就向根据地申请一批通晓日语的人员,可是因为这样的人员难寻,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收拢了六名可靠的人员,送进了南京城。

    吕成峰一听,赶紧点头答应道:“那真是太好了,现在是打进去的最好时机,我会安排好的。”

    两个人又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吕成峰便起身离去,程兴业看了看时间,也赶紧着手处理茂源商行的事情。

    上海租界的一处别墅里,青帮大佬陈廷正和一个五十岁左右,胖头胖脑的男人谈笑风生。

    陈廷笑着说道:“木林啊,你这一次回来也没有提前打声招呼,要不是阿四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这样,今天晚上我做东,把大家伙都请来见一见,你总不在上海,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很长时间不见了,哈哈!”

    原来对面的男子名叫万木林,他是原青帮大头目岳生的大管家,更是岳生的姑表弟,也是岳生最为信任的人,在上海滩也是风云一时的人物。

    万木林此人一生颇多传奇,早年跟随岳生打天下,后来成为了岳公馆的大管家,管账兼掌柜,及旗下公司的总经理,还曾经代替岳生处理帮务,在整个青帮里的地位颇高。

    后来淞沪大战之后,岳生逃离上海去往香港避祸,万木林还是一直跟随左右,不离不弃,忠心不二,不过因为岳生在上海的产业太多,临走的时候太过于仓促,还是有一部分产业没有处理干净。

    当初宁志恒接受的产业,考虑到保密的原因,大多都是岳生的隐形产业,不为外人所知。

    可是很多众人所周知的产业,一时无法出手,就都保留了下来,这笔产业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打理起来非常的麻烦,所以岳生不得已,都交给了一些留守弟子管理,而他的管家万木林就只能隔一段时间,从香港回到上海,查看账目处理事务,这一次万木林因为这个原因赶了回来。

    其实万木林每一次回来的动静都不小,岳生多年的影响力仍在,这些青帮大佬们都很看重万木林,作为青帮有数的人物之一,每次回来之后,大家礼上往来的应酬自然很多。

    万木林听到陈廷的话,笑着答应道:“廷哥,现在外面的时局不好,日本人对香港也是虎视眈眈,岳生哥在香港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我这次回来确实是不敢太过招摇,打算处理完事情,就回香港,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到这里,他回身对身后侍立的一个青壮男子,语带责怪的说道:“阿四,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要多话,怎么还是让廷哥跑了这一趟。”

    他身后的这位青壮男子名叫柴良,因为排行老四,所以帮中人也叫他柴阿四,他是岳生的门生弟子,自从岳生离开上海后,很多的门生弟子都投入其他大佬的堂口里,柴良就是其中之一,他就投靠在了陈廷的堂口,做了一个小头目。

    可是他之前一直在万木林的手下做事,万木林对他很是信任,所以每一次万木林回到上海,都会把他招到身边做个帮手。

    柴良听到万木林责怪,只好看了看陈廷,现在他在陈廷的手下做事,有些事情也不得不打声招呼。

    陈廷大手一挥,对万木林说道:“你也不要怪阿四,是我问他的,再说你我之间还说什么客套话,就是几个老兄弟坐在一起说说话,有什么招摇的?”

    万木林其实也就是做个姿态,对于陈廷的好意自然不会推辞,于是点头答应下来,约好了地点和时间,陈廷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万木林把陈廷送出了大门,这才转身回到客厅,对柴良说道:“我在香港就听说了,这段时间上海乱的很,实在不放心,这才赶了回来,你把具体的情况和我好好说一说。”

    “是!”柴良答应道,随后就近段时间上海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包括市区,还有租界,以及青帮里面的各大势力的动态。

    岳生大半生都在上海经营,虽然被迫离开,但还是时刻想回到上海,所以对上海的局势非常关注,他们这些弟子其实也是留在上海的眼线,随时都会向远在香港的岳生汇报情况。

    万木林仔细听取柴良的汇报,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对柴良说道:“现在日本人的势力越来越大,照我的估计,这租界里的只怕也支撑不了一年半载,我们也要做一些准备,临来的时候,岳生哥交代,把手中的产业尽量脱手,再留在手里,只怕最后都是日本人的了,你这段时间多带些可靠的人手,我们出入也要小心,可不要被人给算计了。”

    万木林疑惑地看了看万木林,他不明白万木林在担心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不过现在法租界里还算平静,就算是有些重庆分子,不过师父和重庆那边关系深厚,他们也不敢动您一根头发。”

    岳生和重庆政府的关系一向亲厚,尤其是他和局座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个人是换帖的把兄弟,淞沪抗战期间,不惜散尽家财,发动所有力量支持局座组建别动队,这些大家都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最后被迫离开上海,所以柴良心中并不以为会有什么不妥。

    万木林却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我当然不是担心那些重庆分子,我是担心日本人和伪政府的人,这一次回来没有以往那样简单,岳生哥交代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可要多个心眼,别什么都往外说。”

    柴良一愣,但马上点头说道:“明白了,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