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办公楼下,李志群和王汉民正围着两辆崭新的黑色轿车仔细观看。
李志群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他的伤势还不算严重,修养了这段时间之后,恢复的很快。
他轻轻拍着轿车的壳体,笑着对王汉民说道:“汉民兄,这可是新政府为了应对重庆分子的刺杀,花重金购买的一批防弹轿车,给几位要员都配备了,我们特工总部在斗争前沿,特批了两辆,你我各一辆,以后你的工作出行就安全多了。”
王汉民一听自然高兴,他自从上任以来,根本就不敢出特工总部,生怕上海情报科在对他下手,现在有了这辆防弹轿车,最起码不担心会像吴振明和潘功亚一样,走在半道上就稀里糊涂地被人杀了。
王汉民也是一脸爱惜地看着声旁的轿车,围着轿车走了几圈,对李志群感激的说道:“有了它,我的安全就可以省心不少了,让主任费心了!”
李志群哈哈一笑,来到王汉民面前,和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处境危险,重庆方面是不会死心的,所以才特意为你申请的,多少也能防备一二,不过你出入的安保工作不能松懈,人员要得力!你自己要安排好,我听说魏明朗已经同意反正,工作进展的还算顺利?”
王汉民微微一笑,点头说道:“魏明朗这个人还是识时务的,这些天我多方劝说,软硬兼施,到底还是答应投过来了,这个人的老家在天津,在国统区那边没有顾虑,应该是可靠的。”
“这就好,二大队的重建已经拖后,我对这个大队寄予厚望,你的工作要加快了。”
“您放心,经过魏明朗做工作,其他这十四名军官也都答应投过来,毕竟谁也不愿意白白丢了性命,新政府的和平运动深入人心,他们会知道怎么选择的。”
王汉民这些天,对这些军官可谓是用尽了手段,威逼利诱,最后终于有了结果,所有的军官都签了字,照了相,留下了案卷文档,成为了伪政府的一员。
李志群点头,略带感慨的说道轻声说道:“大动乱之后,我们的元气大伤,不过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警政部门也给打残了,新政府的那些官僚不得不更加依靠我们,还有几天就是元旦,王先生准备要举办一场大型晚宴,广邀上海各界人士,为新政府造出声势来,所有的安保工作都由我们特工总部负责,到时候你和我都要分工明确,在这件事上却不能出岔子!”
王汉民之前也从自己的大舅哥任曼山那里听说了此事,闻言点头说道:“这事情我也听说了,我一定全力以赴。”
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道:“上海这边如今也就只有上海情报科还有力量进行破坏,听说前些天他们在租界又杀了罗子栋,动作很大,搞的租界里满城风雨,我就是担心这些人再来市区搞事情,他们的能力您是知道的,真是防不胜防!”
一提上海情报科这几个字,李志群也是颇为无奈,他不禁用手揉揉揉太阳穴,点头说道:“可惜了罗子栋,这个人精明过人,能力出众,在青帮弟子里,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原本打算把他拉过来,做一个好帮手,可还是没有躲过一劫,上海情报科确实是太棘手了,所以我们才要竭尽全力,把保卫工作做好,出了事情我们担不起啊!”
王汉民皱着眉头问道:“骆兴朝的甄别工作还没有结果吗?这时间可不短了,也该有个说法了。”
王汉民最忌惮的就是这个潜伏在特工总部的情报科内线,这个人直接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就像一条潜伏的毒蛇,随时在暗中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不除掉此人,他实在心中难安。
李志群摇头说道:“进展的并不顺利,骆兴朝费了不少的力气,已经把可疑人员缩小到了四个人,我让他秘密动手抓捕了,现在正在严刑拷打,但是听他的口气,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
王汉民想了想,最终开口说道:“主任,我们军统有句话,叫做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如果实在甄别不出来,该处理掉的,就不能够手软!”
李志群闻听连连点头,很是赞同的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已经给骆兴朝交代了,审不出来就全部处理掉,以绝后患。”
两个人都是心狠手辣的老牌特工,一个是老牌中统,一个是老牌军统,受国党思想的影响很大,做事情不会有半点手软。
王汉民又接着问道:“之前我说过,上海情报科通过关系,在镜水大桥释放上海站人员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查出过结果吗?”
李志群摇头道:“没有,事关军方的事,都是宪兵司令部负责,可是事情提上去这么长时间了,宪兵司令部根本不予答复,听说影佐机关的联络官去了多次,最后被一句查无实据给打发回来了,影佐机关也无法继续追查下去,总之这一次,连上海情报科的影子都没捞着!”
王汉民一听,一时也是无语,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上海情报科虽然跟我同在一个城市潜伏,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他们,有限的两次交集,都没有追查下去的可能,以后想找的他们就更难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是相对无语,面对这样一个对手,任谁心中都不禁生起一丝无力之感!
王汉民随即转移了话题,又开口问道:“我今天上午看到张敬尧向您汇报工作,看他的样子,好像南京方面的事情进展的也不顺利啊?”
李志群一听,没好气地说道:“之前去南京的人就已经晚了,茂源商行的人早就跑的一干二净,事情比我们想的复杂的多,庚兴为就是为这件事情逃跑的,可是我一直想不通,他要真有这个心思,当初也不会被张敬尧吓唬几句就开了口,总之事情很蹊跷,后来我让他们继续调查茂源商行,结果发现,茂源商行的很多货源竟然是从南京的藤原分社获取的。
张敬尧异想天开,竟然向我申请,想要去查藤原会社的流水,被我骂了一顿,你说,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查藤原会社的账啊!他是昏了头了!”
王汉民一听,也是有些好笑,他在上海潜伏多时,自然清楚藤原会社的背景,这是华中地区走私王国的幕后黑手,势力庞大至极,他们的货物去向多半都是说不清楚的,在上海,不要说一个特工总部,就是影佐机关也没有能力去碰这个巨无霸。
王汉民问道:“也就是说这件案子的调查,也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是啊!”李志群摊手做出无奈之状,“这件事情是扑朔迷离,难以解释,我实在是有些头痛,干脆不去管他了,毕竟那里是南京,做事情也不方便,闻浩的二十一号,如今在南京可谓是风生水起,他们可没有上海情报科这样的对手,势力是一天大过一天,当初真是失算了,把这么一块宝地让给了他,如今是尾大不掉,说是担着特工总部副主任的帽子,可是已经另立门户,我也无法约束他了!”
每每想起此事,李志群都是懊悔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第一处处长骆兴朝他手里拿着一份材料,从审讯室的方向走了过来,离老远看见两个人在楼下说话,便赶忙几步来到李志群和王汉民的面前,微微顿首行礼,汇报道:“主任,对嫌疑人审讯已经结束了,这是他们的审讯记录。”
李志群一听,赶紧接过来,同时问道:“怎么样,确认下来了吗?”
骆兴朝摇头苦笑道:“没有,人都打废了,就剩下一口气,让说什么就说什么,所以他们后面的口供都不能取信,我看实在继续不下去了,所以请示主任,干脆…”
李志群一听,顿时兴趣索然,连审讯记录都不想看了,抬手一合,递还给骆兴朝,摆手说道:“你处置吧!但愿这一网下去,总有一条是真的!”
骆兴朝赶紧点头说道:“是,我马上办!”
王汉民看着骆兴朝轻声问道:“骆处长…”
骆兴朝态度殷勤的一笑:“主任,您叫我兴朝就可以!”
“好,好!”
王汉民对骆兴朝自然是不敢拿上司的架子,看到骆兴朝的态度恭敬,也是心中一宽,抬手示意,接着说道:“兴朝,我听说陈医生到现在还关在禁闭室里,他和投毒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事情既然告一段落,还是把他放出来吧,他毕竟照顾我一段时间,一直是尽心尽力,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原来之前军医陈召华虽然被李志群排除在嫌疑之外,但是骆兴朝接手调查之后,还是把他给扣押起来,这当然是骆兴朝给别人做个样子,以示自己做事仔细,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态度,现在王汉民一提出来,他自然是顺水推舟,点头答应道:“是,还是主任您宽宏大量,我这就放人!”
三个人又交谈了一会,骆兴朝汇报工作完毕,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两天后的傍晚时分,上海公共租界的雅丽西餐馆的六号房间,柴良和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相对而坐。
柴良首先开口问道:“先生贵姓?”
“免贵姓章,锦绣文章的章。”
“章先生是做绸布生意的?”
“不,我是做棉花,也做一点纸张生意,生意周转不好,这才请戴先生作保,筹措一些资金。”
暗语确认无误,柴良这才将一只小皮箱,放在餐桌上推了过去。
男子接过箱子,轻轻打开箱盖,查验了一番,也点了点头,两个人再也没有过多的交流,男子点头示意,转身拉开房门,快步离去。
这名男子,正是上海站情报处长卢健,他今天也是奉命在这里接收一笔活动经费。
现在上海站资金窘迫,缺钱少枪,陈鸿池接连向总部求援,今天才通知到这里来领取经费。
柴良今天前来也是奉万木林的指示,原来局座为了解决上海站的资金问题,通过岳生,让万木林把这一次出手房产的资金,转交给上海站。
他和柴良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相互对上暗语,很快进行了交接。
卢健借着夜色走在街道上,在回去的路上做了反跟踪动作之后,确认无人跟踪,这才回到了上海站机关所在。
自从第一批人员到位之后,上海站很快恢复了工作,他们的情报站机关没有设在法租界,而是设在了公共租界。
陈鸿池吸取之前上海站的教训,认为法租界青帮势力充斥着各个角落,而青帮弟子非常的不可靠,极易被人收买和利用,会对情报站的存在构成极大的威胁,最后才决定在公共租界选定了一处合适的地点。
看到卢健赶回来,陈鸿池赶紧问道:“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卢健笑着拍了拍皮包,将皮包交给陈鸿池,点头说道:“放心吧站长,没有问题,我都查验过了,数目也对!”
陈鸿池接过打开一看,眉头一下子舒展了起来,松快的一笑,开口说道:“这一下问题都解决了,昨天文博从情报科的手里领回来了大量军火,现在资金也到位了,总部这一次对我们的支持是不余遗力,现在我们有人有枪,是时候给日本人和伪政府一点颜色看一看了。”
原来就在昨天晚上,行动队长杨文博,按照总部发给的一个仓库地址,取回来了大批军火,让人意外的是,这批军火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估计,足以装备上海站的行动队员,让所有人都是大喜过望。
相对于陈鸿池的信心十足,卢健却是有些犹豫,他知道现在的上海站一切都是初创,一切准备工作还没有就绪,仓促发行攻击,很容易出问题,他看了看陈鸿池,最后还是劝道:“站长,我们现在立足未稳,身份都还没有解决,在市区也没有合适的落脚点和安全屋,进入市区只怕还有些早。”
陈鸿池笑着说道:“落脚点的事,我们有了钱,问题并不大,身份问题也很好解决,我们虽然暂时没有能力伪造市区的良民证,可是我已经派人悄悄从那些刚刚进入租界的难民身上收购了不少,暂时先用着,这样我们在市区活动是没有问题的。
并不是我心急,主要是还有几天就是元旦,听说伪政府这一次要举办一个盛大的晚宴,上海所有的政府部门,包括日本人的各个部门也都要参加,规格定的很高,机会难得,我想去凑一凑热闹!”
伪政府这次的动静很大,不仅广邀各界权贵名流,还邀请了很多上海演艺界的人士,诸如影星和名媛等等,排演宴会的表演节目,所以这些消息瞒不过上海站的耳目。
陈鸿池觉得如果能够破坏这场宴会,就算不能够猎杀主要人物,哪怕只是搞出一些风波,也足以让伪政府在日本人和世人的眼中颜面丢尽,这确实已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陈鸿池一向以来都是行事果决,所以才决定提前进入市区,准备大展拳脚,做出一些成绩来。
看着陈鸿池决心已定,卢健作为下属,自然要听命行事,他点头答应道:“那我尽快带些人手进入市区,把具体的情况调查清楚,看看有没有机会。”
陈鸿池却把手一摆,断然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你放心,不摸清楚情况,我不会贸然动手的,我们不能畏缩不前,但也不会莽干,这可是我们上海站重建的第一把火,一定不能出任何问题。”
柴良交接了资金,赶回到万木林的别墅交差,车辆在大门口停下来,柴良下了车,正准备进大门的时候,听见一声低声的呼唤:“阿四!”
这个声音非常的熟悉,柴良顿时神经一紧,他回身望去,只见不远处昏暗处,一个身影慢慢走进路灯的光亮之下,柴良不由得心头一惊,几步跑上前,来到此人的面前,低声惊呼道:“昌哥!”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同门师兄,也是他的袍泽战友徐永昌。
徐永昌看到柴良,也是心情激动,他拍了拍柴良的臂膀,低声说道:“走,找个地方慢慢谈!”
柴良和徐永昌是自幼在青帮厮混,同拜在岳生的门下,徐永昌长柴良几岁,对柴良一直是当弟弟一样照顾的,情意深厚,后来二人又一起加入江浙别动队,在战场上并肩战斗,浴血厮杀,这一份同袍战友之情自然更加深厚,更不要说,最后徐永昌还是柴良的引路之人,把他又重新介绍入了上海情报科,再次成为抗日军人中的一员。
所以柴良一见徐永昌,心中也是分外的高兴,他二话不说,随着徐永昌快步离开。
两个人不多时来到附近一家咖啡店里,找一处僻静的隔间。
柴良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昌哥,你不是在苏南吗?怎么突然回到上海了?”
徐永昌闻言,脸色一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一言难尽!”
于是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尽数告诉了柴良,并把自己现在的境遇也告诉了柴良,最后开口说道:“大队长魏明朗最后投了敌,还让我们一起投过去,我原本是和他们死扛到底,可是想了想,就这么白白死在七十六号的大牢里,实在是太亏了,怎么也要拼几个鬼子才合算,所以最后还是签了字,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找回组织,我想让霍处长为我出个证明,我找机会逃回苏南,再去投部队,这条命拼在战场上也不亏了!”
柴良一听,徐永昌竟然是已经被俘,还投在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属下,顿时心头一惊。
他是知道,苏南的两支大队在荆泽一战全军覆没,可没有想到,徐永昌竟然就是其中一员。
他的目光紧紧盯向了徐永昌,心中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接徐永昌的话。
他对徐永昌说的话是相信的,毕竟他非常了解徐永昌的为人,可是情报工作容不得有一点疏忽,万一徐永昌有问题,那对组织的威胁可太大了。
要知道他所属的整个情报小组的成员,都是经过徐永昌的介绍,才加入了上海情报科,如果徐永昌真的投了敌,最起码他们七个人的身份,就已经算是暴露了。
这个情况必须马上上报,由上面来对徐永昌做出甄别,自己可不能擅自做主。
于是柴良沉吟了片刻,最后说道:“昌哥,你的情况太特殊,我是绝对相信你,可是你也知道,原上海站站长王汉民的背叛,致使我们的组织受到极大的影响,我们不得不万事小心。
我只能把你的情况向上汇报,至于有什么结果,还要由上面来定夺,不过你放心,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徐永昌这一次前来,自然也是清楚,以自己的特殊情况,想要找回组织,过程都不可能那么顺利,他当即点头答应道:“这些我都知道,你尽快上报,我在七十六号一天都不想多待,要尽快归队。”
柴良点头答应,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昌哥,你说你现在隶属于七十六号的二大队,主要听从王汉民的指挥?”
徐永昌点了点头,说道:“对,据魏明朗说,我们直属王汉民的领导。”
“那你能接近王汉民吗?”
徐永昌一愣,摇头说道:“除了在审讯的时候见过几次,之后还没有见过他,这个人很谨慎,至今还没有在二大队露面。”
“那你现在的职务?”
“我现在担任一个中队队长的职务,因为二大队之前在大动乱的时候被毁,现在重建的成员都是青帮弟子和新近招募的一些本地青壮,骨干都是这一次投过来的救国军军官,我虽然不算是正式的军统人员出身,可也给安排了一个不低的职位。”
柴良心中暗自一喜,也就是说,以后徐永昌能够近距离地接触王汉民,这些情况可太重要了。
他赶紧说道:“好,昌哥,你回去什么都不要做,静等着我们的人联系你,不过你要有耐心,这个甄别过程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徐永昌点头说道:“好,我知道,我等你的好消息!阿四,你可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说话有条有理,四平八稳的,到底还是长进了!”
两个人又简单的交代了两句,这才各自告别离去。
柴良和徐永昌分开之后,匆忙赶回别墅,向万木林汇报了交接资金的情况,万木林知道柴良就算有问题,也只能是军统局方面的人,所以让柴良去送资金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两句,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当天深夜,柴良再次离开别墅,赶到一处安全屋,向季宏义汇报了这一天发生的所有情况,当季宏义听到徐永昌要求再次归队的消息,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他仔细询问了详细的情况,就马上接着向霍越泽汇报。
当初徐永昌归队,还是霍越泽亲自上徐永昌家里做的工作,对徐永昌的情况自然是非常了解,尤其是当他知道徐永昌已经成功打入七十六号工总部的时候,不由得欣喜万分。
上海情报科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的内线,一直在宁志恒手里亲自领导,就是霍越泽这个科长也不知情,所以当徐永昌出现在霍越泽面前的时候,顿时眼前一亮,他马上知道,这一次是绝对难得的机会。
于是就在第二天,霍越泽亲自前往市区,等到宁志恒抽身赶到安全屋,听取霍越泽的汇报后,也是非常的高兴,如今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木鱼小组的成员只有三位,而且都集中在第一处,宁志恒一直觉得力量过于单薄了,早就想着再多布置一些内线,现在看来,徐永昌是最好的人选了。
首先徐永昌的家人一直都在情报科的掌握之中,徐永昌的弟弟现在还在情报科的看顾之下,在公共租界开着一处饭店,奉养着父母双亲。
至于徐永昌的本人,经历和背景都是可靠的,当初还是宁志恒给他开具历史证明,让他去投奔老部队,现在他要求归队,完全符合自身的情况。
宁志恒高兴地说道:“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我们之前一直想靠近王汉民,可总是没有机会,现在徐永昌在行动二大队任职,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我马上安排对他进行甄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徐永昌的想法是想继续回到部队去。”
“胡闹!”
宁志恒一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打入七十六号,以后能够发挥的作用不可估量,哪能随便由着他来!”
霍越泽知道宁志恒的性格,一旦决定下来,就由不得下属违抗命令,徐永昌肯定是留下来了。
霍越泽接着汇报道:“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万木林让派柴良把一笔二万美元的款项,交给了一个人。”
宁志恒眼神一紧,开口问道:“什么人?”
“这个人的身份不明,三十多岁,操一口北平口音,双方见面使用了暗语,倒像是我们情报部门的风格。”
宁志恒略微沉思了一下,在屋子里徐徐踱着步子,不多时开口说道:“应该是上海站的人,总部的电文里提到,上海站现在处境困难,我们刚刚援助了他们一批军火,现在看来是从万木林这里筹集了一笔资金,万木林的背后是岳生,以局座和岳生的关系,这个道理是说的通的,我们不用管他,注意不要和他们产生任何交集,一切以安全为第一!”
“是!”霍越泽点头答应道。
与此同时,上海市区康家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二大队的驻扎地,大门突然打开,门口的一行武装禁卫立正敬礼,看着一队车辆驶进了大院,随即将大门封闭。
车辆在院中停了下来,警卫人员将车门打开,特工总部副主任王汉民和第一处处长骆兴朝从车中下来。
行动二大队大队长魏明朗带着手下的行动队主要干部上前迎接。
魏明朗年约四十余岁,身形高瘦,脸颊狭长,一副狠厉阴沉的模样,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他看到王汉民的到来,上前敬了一个军礼,开口说道:“主任,二大队重建的工作繁忙,我这里还没有捋顺手,不到之处还请您指正!”
今天是王汉民第一次来到行动二大队,主要的目的就是视察工作。
王汉民现在的直属力量,只有第一处和行动二大队,第一处他心中清楚,只可以调用不可以收服,可是第二行动大队,是他自行组建的部队,他对这支部队寄予了厚望,毕竟这里的武装力量,将是自己在伪政府安生立命的本钱,容不得他有半点疏忽。
今天他特意邀请了骆兴朝一起来到二大队进行视察,也是为了向骆兴朝示好,以示亲近拉拢之意。
王汉民对魏明朗是很了解的,这个人早期就在军中,带兵打仗是个好手,为此王汉民不惜花费大力气,笼络此人,效果很是不错。
他哈哈一笑,上前一把握住魏明朗的手,笑着说道:“明朗,我刚才看门口的警卫就很有章法,看得出来你治军有方啊!二大队交到你的手里,我是最放心的。”
魏明朗握着王汉民的手,连称不敢,他又看向骆兴朝,笑着说道:“骆处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魏明朗在投敌后,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和骆兴朝见过一面,也知道骆兴朝的一些情况,自然是不敢怠慢。
骆兴朝态度和蔼地笑道:“哪里的话,是我求着主任带我来,就是要和诸位同仁好好亲近一番,以后同在主任的领导之下,大家不分彼此,协力合作,明朗兄,千万不要太客气!”
说完,也上前和魏明朗握了握手,三个人有说有笑,俨然一副和睦融洽的样子。
片刻之后,魏明朗才回身将身后的干部们一一介绍给王汉民和骆兴朝。
这些主要干部里面,大多数都是他带过来的救国军军官,还有一小部分是王汉民从特工总部挑选的一些人员。
对于这些人,王汉民都是认识熟悉的,毕竟这些人都是经过他的安排,才进入二大队组成的班子。
可骆兴朝却是比较陌生,他一边和这些人说着话,一边暗自记下对方的容貌特征,这是他为一名优秀特工的习惯使然。
尤其是介绍到第三中队队长徐永昌的时候,骆兴朝暗自观察了片刻,这才行若无事的继续寒暄。
徐永昌对这个总部的高层也是暗自警惕,对这个人,大家私下里都是有议论的,此人是日本人安插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监视主任以下所有人的眼线,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最需要提防的人物。
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平淡无波,接下来的时间里,王汉民和骆兴朝在魏明朗的陪同下,视察了二大队人员的整训情况,各部门也已经运作正常,不得不说,魏明朗这个人的能力是极为突出的,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将二大队梳理得井井有条。
王汉民视察结束之际,他满脸笑意的对魏明朗说道:“明朗,你的工作做得很出色,我非常满意,现在你要做一件事,马上挑选一批行动人员,这一次的元旦宴会,我们特工总部全权负责安全工作,主任命令,从行动大队挑选一批可靠的人员,担任内部的保安工作,你最少要选出二十名送到总部培训,条件嘛…,政治倾向可靠,容貌也要端正,这些可是我们特工总部的脸面,这件事情要快,今天下午就送过去。”
“是!”魏明朗赶紧点头答应。
王汉民又接着说道:“另外,这些人员执行完晚宴的保卫任务后,就留下来给我担任警卫人员,你要用些心。”
魏明朗一愣,但他也知道王汉民身边缺人,便很快点头答应。
视察完毕之后,王汉民和骆兴朝这才一起坐车离去,坐在轿车的后座上,骆兴朝忍不住开口问道:“主任,魏明朗这个人的面相可不善,你就这么放心?”
王汉民一听,他知道骆兴朝如果起了疑心,自己必须要解释清楚,于是笑着说道:“兴朝,对魏明朗这个人我还是有把握的,他的顾虑很多,在关押之初,我就派人去天津,找到了他的一家老小,目前也已经送到了上海安置,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放心把这支力量交给他。”
王汉民做事谨慎,他急需要一批可靠的人手,魏明朗是他迫切想要收服的人,所以在手段上就没有了底线。
他是魏明朗的上级,对魏明朗情况很了解,知道魏明朗的老家在天津,当初在做魏明朗工作的时候,就是以他家人的性命相威胁,最后迫使魏明朗投敌。
这个混蛋!
骆兴朝暗自骂了一句,但不得不说,这一招非常的管用,王汉民自己不也是栽在这上面了,不过这个家伙却毫无顾忌的反过来,再用在别人身上。
骆兴朝点头说道:“看来是我多想了,主任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对于这些投过来的人员,多少还是要防备一二。”
王汉民马上说道:“兴朝说的对,这年头最难防的就是人心,我不得不多做一些布置,不过这种事情,以后还要请你多看顾一些,有问题你可要及时沟通。”
他知道骆兴朝就是专门负责做这些监视工作的,索性就大方让骆兴朝监督,骆兴朝当然也是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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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九月二十七号!不仅是宁志恒的生日,也是老藤自己的生日,哈哈,我要蹭一蹭宁阎王的热度了!
从零点开始,手机的信息铃声不断的响起,都是书友们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我舍不得关静音,就放在枕边,一直听到现在!
心里暖暖的!整整十七个月的创作历程,老藤能够坚持到写到现在,把宁志恒这个鲜活的人物展现在大家面前,都是你们的支持和鼓励,没有你们,我一事无成!谢谢!谢谢你们的祝福!万分感谢!
来行动二大队之前,骆兴朝是清楚徐永昌身份的,因为徐永昌是被敌人俘虏过,宁志恒就是再相信他,在必要的程序上是绝对不能够马虎的,于是他很快命令骆兴朝对徐永昌被俘之后的一些情况进行调查。
骆兴朝自从接到宁志恒下达命令之后,马上开始了对徐永昌的甄别工作,他很快通过了各种渠道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在当天晚上向宁志恒做了详细的汇报。
“处座,徐永昌被俘之后,在军营里的表现没有问题,张敬尧也没有对这些军官们进行严刑拷打,最多只是询问逼供,这种强度的审讯,徐永昌是不会变节的。
而我布置在审讯科里的眼线也证明,这些军官在进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之后,王汉民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为首的魏明朗身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审讯魏明朗,对徐永昌这些人都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军官都是通过魏明朗做的劝降工作,没用什么功夫,这些人就投降了,所以我认为,徐永昌的投敌,确实是有所保留的,应该是可靠的!”
宁志恒闻言,不禁点了点头,对于别人他不了解,所以一时还无法做出评判,但是对于徐永昌,宁志恒还是很清楚的,他是不可能就因为这种低强度的审讯,就轻易背叛国家,所以甄别的结论还是可信的!
他认真思考了良久,对骆兴朝说道:“徐永昌的位置很重要,清除王汉民的任务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不过他的使命不止于此,我要尽量的把这个棋子保留下来,看来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了,你要时刻注意他的举动,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予一定的帮助。”
骆兴朝点头领命道:“是,我会注意的,不过接触中,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表明身份吗?”
宁志恒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为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表露身份,以后再视情况而定,如果他能够在清除王汉民的行动后,依然能够留在七十六号,就并入你的木鱼小组,归你领导,如果不能,就只能是一锤子买卖,把他送往苏南了,我还是要再看一看!”
宁志恒知道木鱼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能够有现在的成绩,实属不易,如今已经成为自己手中不亚于孤峰的王牌,所以必要的防范措施必须要有,对徐永昌还是单独布置联络员比较好。
第二天中午时分,上海公共租界的一处街道上,裹着一身风衣的徐永昌,在街尾的拐角处徘徊了良久,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处院门,一直有些犹豫不决。
自从他回到上海后,一直没有去看望家里的亲人,因为他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自己家人的真实下落,更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亲人们的询问,所以他一直都是犹豫。
可是和亲人同在一个城市,总还是不自觉的想去看望,于是他还是偷偷来到当初安置父母的家门口观望,希望能够看一眼父母的身影。
就在他驻足张望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后有动静,徐永昌的身手敏捷,反应很快,身形一侧,手中就握住随身的枪支,可是一看到身后的来人,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因为来人正是霍越泽,只见霍越泽冷眼看着他,低声说道:“跟我来!”
徐永昌当即点头,快步跟着霍越泽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辆轿车前,霍越泽向徐永昌示意上车,自己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轿车发动,一路向苏州桥头驶去。
“霍处长,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徐永昌在救国军里不接触情报工作,所以并不清楚霍越泽现在的身份,还是以之前的称谓,称呼霍越泽。
霍越泽没有回头,手扶着方向盘,车辆徐徐前行,他淡淡地说道:“不是让你等候消息,不要妄动,可是你再次进入租界,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会引起旁人怀疑的?”
霍越泽能够找到徐永昌这并不奇怪,因为徐永昌的家人一直在情报科的关注之下,徐永昌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霍越泽的注意。
宁志恒对徐永昌的甄别工作已经结束,以宁志恒的保密级别,是不能亲自向徐永昌传达命令,尤其是徐永昌接下来即将执行清除王汉民的任务,危险性极高,一旦不幸落入敌手,就会对宁志恒产生极大的威胁!
所以霍越泽已经准备再次进入市区接触徐永昌,没想到徐永昌又一次进入租界。
徐永昌听到霍越泽的话,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冒失了,他歉然说道:“对不起,霍处长,我实在是有些想念家人,就是想过来看一眼。”
霍越泽没有理睬他的感受,直接说道:“以后没有指令,你不能冒然进入租界,再说,为了你的家人,你更应该和他们保持距离,这一点你很清楚!”
“是,我明白了!”
车辆很快来到了苏州城头的附近,在街边的一个角落停了下来,霍越泽这才转身对徐永昌说道:“对你的甄别已经完成,我正式通知你,鉴于你现在的身份,对我们之后的工作极为有利,所以,你的必须留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以后接受我们上海情报科的领导!”
上海情报科?
徐永昌一下子有些懵了,霍越泽看了他一眼,就直接解释了一下上海情报科的具体情况,并接着说道:“我目前就是上海情报科科长,我告诉你,你想回部队是不可能了,目前你要继续潜伏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尽量接近王汉民,按照我们的指令,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清除这个叛徒!”
徐永昌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对于霍越泽命令,他没有半点意见,这个工作和当初潜伏在付耀祖身边伺机刺杀,几乎是一模一样,他倒是有些经验,马上点头说道:“是,我会尽量接触王汉民,可惜,昨天王汉民来二大队挑选警卫人员,早知道我就想办法混进去了。”
“不用操之过急,一切都要做的毫无痕迹,你听着,这不是一锤子买卖,你要最大程度的保护好自己的这个身份,清除王汉民不是目的,你能够继续潜伏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会安排洪时捷作你的联络员,他会很快和你联系,之后他会交代你细节,以后你通过他接收指令,有紧急情况也要及时通知他。”
洪时捷是徐永昌的战友,也是上海情报科里最熟悉徐永昌的人,霍越泽如此安排正合徐永昌的心思。
霍越泽接着又取出一本书,打开之后,里面夹着半张崭新的法币钞票,说道:“还有一点你要注意,这半张钞票你要随身携带,在行动中如果有紧急情况,有人持有另外半张钞票来见你,无论这个人是谁,你都要无条件的服从他的命令,绝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徐永昌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轻轻拿起这半张钞票,仔细收好,接着问道:“无论是谁?”
“对,无论是谁!老实说,这个人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不过一定是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只有在最紧急的情况下,他才会和你联系,一旦见面就意味着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在你面前,你们之间就无需保密了,之后他就是你的上线,你的一切行动就会交由他指挥,洪时捷就会撤离,这一点你要记清楚!”
“明白了!”徐永昌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对于情报工作虽然并不熟悉,但对于服从命令,还是从不打折扣的。
“另外,不要再接触之前的战友和朋友,家人这边也不行,这很容易暴露你以前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你介绍加入的那几名情报员,总之和过去割舍的越干净,你的身份就越安全!”
徐永昌闻言,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后他将过着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面临一场新的战斗。
霍越泽看着徐永昌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再次低声说道:“你的关系我们会重新建档,以后你就是我们军统局行动二处上海情报科的一名情报员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欢迎你的加入!”
说完,霍越泽伸出手来,徐永昌赶紧也急忙伸手,两个人紧紧地握了握手。
霍越泽用手指了指苏州桥,徐永昌点了点头,推门下车,快速向苏州城走去,霍越泽眼看着他进入市区,这才发动车辆,快速离去。
时间终于到了一九三九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即便是战乱时节,新的一年来临之际,市区也终于有了一些庆祝喜悦的景象,平民百姓家里也张灯结彩,穿上难得一试的新衣,夜晚的街道上灯光明亮,为这个远东最大的城市添上了一丝喜庆的色彩。
东部市区,是上海市最为繁华的地区,以虹口区为中心,聚集着大量的日本侨民,也是上海日本在华各个部门,上海市政府,伪政府机关,以及各界高官权贵们的聚集之地。
今天晚上,东部市区的九国饭店灯火通明,华灯初上,宽敞的庭院中间,一个巨大的喷水池,水流高高涌起,向四周喷散着清澈透亮的水珠,像一朵巨大的晶莹花朵,街道两旁的树枝上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辉煌的灯光照亮了头顶上的夜空,将整个饭店衬托的像一个巨大的水晶宫一般,光彩夺目,美轮美奂!
这个时候晚宴还没有开始,可饭店的大门口,却已经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辆辆高级轿车排成长队,一个个高官显贵们穿着华丽,他们走下车来,相互点头示意,且低声私语,结伴陆陆续续向酒店内走去。
同时,在酒店的前前后后也布满了荷枪实弹警卫人员,他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以九国饭店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整条街区都戒备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员都是李志群从五个行动大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干人员组成,由各大队长带队,李志群和王汉民亲自坐镇。
而且为了保证这一次晚宴的顺利进行,影佐裕树甚至还调用了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宪兵部队,把附近的几条街区全部进行了戒严,宽敞的街道上,除了赴宴的车队,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通过,即便是日本侨民也不能例外,可以说这一次宴会的保卫工作已经做到了极致。
在附近街区的一处小旅馆内,陈鸿池正看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很快房门推开,卢健闪身进入,几步来到陈鸿池的面前,低声汇报道:“事情不太妙,街头街尾已经被戒严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一旁的行动队长杨文博也急声说道:“怎么回事!我们刚刚进来,这几条街区就进入了戒严状态,会不会是有人察觉了我们?”
陈鸿池却是平静如常,沉声说道:“别慌!他们只是戒严,并没有进行搜查,我看只是单纯的戒备行动,我们还没有暴露,不过日本宪兵突然出动,还是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们今天的行动可就有些棘手了。”
卢健苦笑道:“何止是棘手!我刚刚接到消息,九国饭店的所有服务人员突然接到了通知,今天一律在家休息,整个饭店的服务人员,全部由七十六号的人接替了,我们安排的人员根本没有机会混进去。”
“什么?”
“怎么会这样?”
陈鸿池和杨文博都是一愣,他们之前的设计,还是乔装成酒店的服务人员,把定时炸弹运进九国饭店里,再进行启动,然后再抽身离去,至于能够有多大的成果,那就全凭运气了。
可是就在他们选中了替换的服务人员,准备蒙混进场之时,才被通知,所有人员禁止入场,这一下子,之前的行动计划泡汤了。
陈鸿池赶紧问道:“我们的人撤出来了吗?”
“撤出来了,还好提前了一步,七十六号突然下令集中服务人员进行核查,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陈鸿池闻言这才心神一松,不禁有些诧异的说道:“真是太险了,这一次差一点就被陷在里面了!七十六号的人怎么这么难缠?”
卢健解释道:“这一次的保卫级别非常高,现在这附近的街区都被宪兵队戒严了,站长,我看我们还是要及早撤离,我担心,很快就会有大范围的清查,我们不能干等在这里,必须主动要突出去,不然等他们搜到这里来,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陈鸿池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卢健的担心不无道理,目前没有搜查,并不等于之后就不搜查,提前主动突出去,还能选择防守薄弱的位置,还有成功的可能,可如果事情真如卢健所说,被日本宪兵困在这里,自己这些人绝无生还的希望。
杨文博也是点头说道:“从东面走,前面有一条巷道,是一条死胡同,我们翻过那道墙,就可以通往北部四马路,那里应该没有戒严,不过要快,再晚可能就被堵上了!”
陈鸿池看到大家的意见都是提前撤离,以策安全,于是也当即立断地说道:“宜早不宜迟,那就赶紧走,么的,这次饶了这些混蛋,下一次再来寻他们的晦气!”
决定一下,所有人都是赶紧行动起来,很快一行人溜出了房间,借着夜色快速撤离,上海站策划的第一次袭击行动,就这样草草的收场了。
与此同时,一队长长的车队来到了九国饭店的大门口,所有的警卫人员目光扫过,马上有人赶进饭店之内汇报。
在木村真辉率领的一队警卫护卫之下,宁志恒迈步从车内走了下来。
他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衬托着修长的身形,五官立体协调,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高贵雅致的气质。
只一出现,就马上引起了饭店门口附近所有人的注意,这里还有很多早就守候在一旁,各家报社的记者们,看到宁志恒的车队,也纷纷凑了上来,他们消息灵通,眼光毒辣,只一搭眼,就知道,这是上海最有权势的顶级人物,藤原会社会长藤原智仁的车队,要知道,这位日本顶尖贵族,可是极少出现在这样公众的场合,机会难得,大家都是蜂拥而上。
看到这个情景,宁志恒眉头一皱,他最怕的就是这些记者们的摄影留照,木村真辉也早就有所准备,抢先一步,带着人将宁志恒紧紧的围在中间,同时挥手示意警卫人员把记者们拦在一旁,制止他们的拍照,宁志恒这才迈步向饭店内走去。
就在不远处,正在负责执勤安保任务的王汉民也看见了这一幕,只是宁志恒被警卫们团团围住,王汉民无法看到清晰的面容。
就在此时,饭店里快步走出了了一行人,都是日本方面的高层人物,影佐裕树作为宴会的召集人,也亲自出来迎接。
影佐裕树一把握住宁志恒的手,热情的寒暄着:“藤原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等你了!哈哈!”
宁志恒笑着说道:“影佐将军太客气了,有劳大家久候,失礼了!”
日本宪兵司令官胜田隆司从影佐裕树身后闪出,也伸手与宁志恒相握,笑着说道:“宴会马上就要开始,看你许久未至,我还想着让石川去接你,好在藤原君还是来了,我们快进去吧!”
一旁的特高课课长佐川太郎也是微笑着打着招呼,看到众人一起出来迎接,宁志恒也一一寒暄,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起进入饭店的大厅。
王汉民一直在远处观看着这一切,看到这幅场景不禁暗自咋舌,这个时候,他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此人就是藤原智仁!”
王汉民一听,就知道是李志群声音,他回身问道:“早就听说这个人,真是好大的排场!就是影佐将军也要亲自出迎!”
李志群不以为然的一笑,说道:“日本的顶级贵族,藤原家的嫡系,就地位而言,在上海还没有人能够和他相比,虽然不在军界,可一手掌控了上海的宪兵和驻军,影佐将军也要靠他笼络本地实力派,这样的人物,我等只能望其项背啊!”
王汉民在上海日久,对藤原智仁的情况自然清楚,他心中一动,点头说道:“主任,一会宴会开始,我们是否有机会拜见他?”
两个人如今在新政府里地位并不算高,甚至连部长一级都不是,可是手握最大的实力部门,也算是一号人物,自然有资格参加晚宴。
李志群一愣,他对这位藤原会长是敬畏颇深,深知其人的厉害,当初只是接触片刻,就给吓得不轻,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王汉民的心思他也知道,能够在这位权贵面前留下一些印象,也不是件坏事,他想了想说道:“这个人一般只和日本高官接触,就是新政府的要员们也搭不上话,我们很难靠上去,还是看情况吧!”
两个人闲话了一会,就各自去检查安保工作,等到宴会开始,才会进入大厅参加宴会。
这边宁志恒等人进入宴会大厅,此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数都是新政府的官员们,大家都在各自的社交圈子相互叙谈。
九国饭店的大厅面积很大,非常的宽敞,大厅正前方设有一个宽敞的演讲台,中间留有一块空地,两边各自设有许多的餐桌席位,四周都是供嘉宾休息的散坐沙发。
此时,七十六号行动人员穿着侍者衣服,穿梭其中,在每一张餐桌上摆放了各种美味佳肴,配备上海本地风格的一些特色菜品,琳琅满目!
看到影佐裕树等日本高官们进入大厅,大厅里顿时都是一静,随即又是议论声纷起,不少人都是暗自将目光向这里看过来,却是知道分寸,不敢上前搭话。
影佐裕树和宁志恒等人也没有理睬,径直来到大厅的左侧,这里是日本权贵们聚集之地。
看到宁志恒等人出现,所有人都是起身相迎,最中间的座位一直空着,日本人的社会等级森严,影佐裕树和宁志恒的地位最高,也没有退让,两个人径直坐在中间。
这个时候宁志恒左右看了看,不禁诧异地看向一旁的吉冈正和少将,开口问道:“吉冈君,多田司令官怎么没有来,是不是还没有到?”
作为日本上海驻军的最高长官,多田直弥中将应该也会到场。
吉冈正和摇头说道:“司令官昨天去了台湾,应该是另有要务,今天就不出席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他又和身边的朋友们低声交谈了几句,这些人都是军方的实力人士,和藤原会社多有交集,相互之间利益均沾,关系很是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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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志恒身边都是军方人士,个个都身穿高级军官的服饰,而他不仅年纪最轻,且一身西装,在这些人里面颇为醒目。
在他们的周围,也有不少日本部门的高官,只不过日本在华侨民都以军人为尊,都只能看着这些人谈笑风生,心中暗自羡慕,可碍于身份的差异,甚至不敢冒然上前拜见。
就在宁志恒与人交谈的时候,日本领事馆总领事岩井健伊带着自己的助手松平秀实走了过来。
看着宁志恒说话的空档,几步上前,笑着打着招呼道:“藤原君,许久不见了!”
宁志恒转头一看,也是微微笑道:“岩井君,松平君,真是很久不见了,你们事情多,这些日子连幕兰社院都不去了,不像我这个闲人,整天无所事事,哈哈!”
说完,他看岩井健伊似乎有话要谈,回身看了看,便干脆起身,向周围的朋友们点头示意,这才向岩井健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个人一起来到旁边一处休息的座位上。
周围的宾客看到是藤原会长和岩井领事走来,都赶紧躬身退让一旁,腾出一处空间。
三个人相对而坐,岩井健伊笑着说道:“藤原君,这段时间确实是公务繁忙,没有去幕兰社院和你叙茶聊天,松平君也是一样,今天是他找你有些事情,我可是做说客的!哈哈!”
宁志恒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松平秀实,笑着问道:“哦!松平君有什么话不好说,还要你来做说客?”
松平秀实赶紧恭声说道:“藤原先生,我新近创办了一份报纸,《新汇时报》,主要就是为了宣传日中双方友谊,目前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可是我一直想做一栏重量级的栏目,请一些有影响的人士作专访,您是上海地区最具影响力的人物,我想给您做一个专访,叙述一下对目前日中局势的一些看法。”
宁志恒一听,不禁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松平秀实会提出这个要求,顿时有些犹豫,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对这些作秀式的栏目专访根本毫无兴趣。
当下没有犹豫,摆手说道:“松平君,这一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知道的,我一向对这样的事情不感兴趣。”
看到宁志恒几乎不加思索的回绝了自己的这个要求,松平秀实不禁有些失望,他转头看了看一旁岩井健伊,示意请岩井健伊帮着说一句话。
岩井健伊不禁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宁志恒,以他的地位自然不敢强求宁志恒,但他还是开口说道:“藤原君,松平君这段时间一直负责岩井公馆对外的宣传事务,这一份《新汇时报》是我们倾注了很大的心血,还请藤原君再考虑一下,只是一个简单的访谈,咳,其实只是需要您的一个态度…”
宁志恒听到岩井健伊再次恳求,不由得沉吟了片刻,岩井公馆是日本外交部设立的情报部门,虽然在上海众多部门中,实力并不出众,可是它接触的情报却是五花八门,体量很大,可以说情报价值非常高。
自己一直对岩井公馆的情报系统颇为觊觎,想着从中建立一条情报渠道,所以他对岩井健伊和松平秀实从一开始就是刻意的拉拢,双方的交情一直很不错。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访谈,不过需要自己的一个支持态度,那问题倒是不大。
想到这里,他把目光看向了松平秀实,这个年轻人给他的印象非常好,有朝气,有才华,对中国文化有着很深的认识,谈吐之间,不时透露出亲切之意,看得出他对中国人并没有排斥之心,这在上海的日本侨民中并不多见,这也是宁志恒最看重的地方,如果能够从这个人身上打开缺口,将自己的情报触角伸进岩井公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宁志恒展颜一笑,点头答应道:“既然岩井君亲自开口,那好吧!松平君有时间的话就去幕兰社院找我,我一般都会在那里逗留,大家可以谈一谈。”
松平秀实一听不禁大喜过望,他急忙一顿首,感激的说道:“多谢藤原先生,我会尽快安排,一切请您多多关照!”
岩井健伊看到宁志恒这么给面子,也是心中高兴,他知道以藤原智仁的身份,给《新汇时报》捧场,完全是给他的面子,这个人情可是不小。
三个人又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就看见石川武志从外面快步走来,他目光一扫,很快看见了宁志恒,几步来到面前。
岩井健伊和松平秀实一看是石川武志来了,他们自然知道石川武志和藤原智仁的关系,当下都识趣地起身告辞。
宁志恒看着他们离去,这才笑着对石川武志说道:“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是去哪里了?”
石川武志作为上海日本宪兵司令部的第二号人物,又是藤原会社在军方的代言人,目前在日本部门中的地位很高,像这样规模的宴会,自然不能少了他的位置。
石川武志侧身坐在宁志恒对面,表情略显严肃的说道:“我们宪兵司令部负责外部的安全事宜,之前我派人封锁了附近的几条街区,并逐步开始搜查可疑点,就在刚才,在一家旅馆里发现了重庆分子的踪迹,可是去晚了一步,人已经跑了,这些人很警觉,太可惜了,不然就可以…”
说完,他伸出手掌做了一个攥拳的手势!
宁志恒一听,皱眉说道:“又有重庆分子出现?”
他可以肯定,这些人一定是上海站的行动人员,上海站得到军火和资金的支持,这么快就准备动作了,可见新任的站长陈鸿池,还真是立功心切,做事远比王汉民激进多了。
不过这样的作风,宁志恒并不赞同,上海站立足未稳,就匆促进入市区行动,难免有些冒失,这让宁志恒对上海站的前景并不乐观。
听到宁志恒的问话,石川武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次的宴会规格很高,这些人一定是想要搞些事情,我刚才去打电话,再调来一支宪兵,扩大搜查的范围,确保东区的安全。”
目前在上海,东部市区的一切事务都还掌握在日本人手里,因为这里是日本人的聚集区,其他市区的治安都已经交到了伪政府的手中,石川武志只要保证东部市区的安全,其他地方他也懒得管。
宁志恒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交给其他人做吧,这样的事情用不着你亲自出面,一切以安全为主。”
石川武志嘿嘿一笑,他知道宁志恒一向不愿意他对这些事情投入太多的精力,也是点头答应。
就在谈话之时,大厅里突然响起一段音乐,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现在演讲台的中间,这个人正是伪政府高官陶成渊。
大家知道晚宴正式开始了,于是宁志恒和石川武志也是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等着这段音乐过后,大厅里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陶成渊是伪政府的新闻部长,仪表出众,口才了得,作为晚宴的主持人很是适合,他在做了简单的介绍后,又请王填海出面致词。
王填海也是著名的演讲家,当下口吐莲花,洋洋洒洒的鼓吹了一段所谓的和平运动,最后请出影佐裕树发言。
影佐裕树的演讲就显得很是简短,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发言,该有的程序一过,宴会正式开始。
于是音乐再次响起,就餐时分,乐队演奏起上海时下最流行爵士乐曲,然后由上海演艺界的演员们纷纷上台表演歌舞,宾客们也开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宴会上觥筹交错,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可是在这个热闹的氛围里,在宴会的一角,一张餐桌上的一个人却是脸色凝重,郁郁不乐,此人正是伪政府的外交部长高志武。
他身旁的几个人都是伪政府外交部的高级官员,他们这些天来一直在和日本政府进行密谈,可是会谈的结果非常不好,以王填海为首的伪政府,为了求得日本人的支持,在协议上,把中方的所有利益卖的干干净净,这让这几名外交官都心惊胆战。
尤其是高志武,他的心情是最为沮丧和绝望的!
伪政府建立初期,作为王填海的绝对心腹,几乎都是他出面牵线搭桥,与日本人沟通交涉,最后才促成了王填海的叛逃,到现在伪政府建立,可以说高志武在其中是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可是之后的一切都和高志武当初设想的完全不同,王填海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尤其是当协议稿摆在他的面前时,高志武知道,一旦自己落笔签字,就将成为民族的罪人,千古骂名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
所以这些天来,他一直是坐卧不宁,寝食难安,更不要说有什么心情参加晚宴了,想到这里,忍不住手中的筷子一把拍在餐桌上,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其中一个官员看着高志武,忍不住低声说道:“志武兄,你心情不好,那就不要多说话了,还是要趋吉避凶,小心为上。”
这些天来,因为协议的事情,高志武多次和王填海起了冲突,这让王填海对他甚为不满。
要不是高志武是王填海一步一步提拔起来的心腹,只怕早就下令逮捕了,不过如今为了以防万一,还在高志武的身边安置了眼线,就是身边的人都看出不对了,不禁为高志武担忧。
高志武闻言更是心情暗淡,他左右看了看,只好是不发一言,端子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在这个宴会大厅里,伪政府官员席位上,上海市政府的秘书长苏越,在和一众同僚交谈片刻,酒过三巡之后,他手持酒杯,迈步来到大厅东侧,日本方面布置的席位,很快走到宁志恒所在的席位前,举杯向众人祝酒。
苏越是上海市前任市长,也是日本上海本地实力派认可的人选,尤其是,他还是宪兵司令官胜田隆司的同学,和宁志恒的关系也很近,所以他的身份很是不同。
宁志恒和胜田隆司当然是首先举杯相合,其他人也是随之举杯,笑着和苏越打着招呼,并腾出一个位置让苏越坐了下来,大家一起坐下来叙谈说话。
苏越早年留学日本,会一口流利的日语,言吐之间,谈笑自若,并无半点障碍。
这副情景让伪政府的汉奸官员们很是羡慕,苏越并不是王系人马,在伪政府系统并不受重用,可就是因为他和日本人的关系非常好,大家都不敢小窥了他,就是伪政府的部级高官,诸如周福山之流,对他也是甚为客气。
现在看到苏越在日本人中间,果然熟络得如同自己人一样,都是心中暗自思量。
当然,这也是苏越故意为之,目的当然是彰显自己的特殊地位,他在伪政府不得志,可是在上海这块地方,却是无人敢欺上门来。
这些场景也都被不远处的李志群等人看在眼里,坐在旁边的王汉民低声问道:“这个苏越和日本人关系走的这么近?”
李志群点头说道:“这个人不简单,当初我们只是抓了他的表弟,他竟然能够求得藤原智仁出手,就连土原机关的面子都不给,你记住,这个人尽量不要去碰!”
王汉民答应道:“明白了,不过我们要不要也过去敬一杯?”
李志群看了看,摇头说道:“我们的身份可靠不过去,再等一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宴会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有人来到表演台前观看歌舞,有人举杯离座,相互交谈叙话。
宁志恒也是浅尝了些酒菜,就停杯不饮,和身边的人闲聊续谈,但都是一些闲闻趣事。
藤原会社的事务,都是由石川武志和平尾大智出面,他这个会长要做的,就是附庸风雅,谈古论今,他举止儒雅,言语亲和,举手投足都无不符合众人心目中藤原家顶级贵族的形象。
终于进餐结束,侍者们撤去餐桌,腾开了场地,舞会开始进行,与会的宾客们都各自起身相邀,随着音乐的节拍起舞。
宴会的组织者还特意请来了上海各大舞厅的红舞女参加,一时间场面更是热闹。
可是宁志恒却是没有心思再应酬下去了,他能够出席这次宴会,就已经给了影佐裕树的面子了,当下挥手示意,让一旁的平尾大智出去安排车辆,自己和众人打了招呼,准备提前离场了。
众人看到宁志恒准备离开,都是不敢怠慢,赶紧起身相送,一行人日本高官簇拥着他,边走边说着话,向门口走去,
就在宁志恒走到门口的时候,从旁边走过来两个人,为首一人紧走几步,来到宁志恒的身侧,顿首行礼道:“藤原先生,您这就要回去吗?现在时间已晚,为安全起见,我已经安排了人员,专程护送您回府。”
宁志恒闻声转身看去,正是特工总部主任李志群,原来李志群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拜见宁志恒,看见宁志恒起身,便不再犹豫,赶紧上前和宁志恒说话。
他是负责安全工作的,要求护送宁志恒回府,也是说的过去的,礼多人不怪,这样最起码表明了亲近的态度,也不显得唐突,这还是王汉民的主意,不然就以李志群的官场历练,还做不到这样顺意自然。
宁志恒闻言,当下摆了摆手,他的护卫力量足以保证安全无虑,自然不需要李志群护送,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突然看见了李志群身旁的一个人!
此人正是叛徒王汉民,而此时王汉民也是随着李志群躬身行礼,然后抬头一望,一时间,正和宁志恒目光相对!
王汉民之前一直和宁志恒的距离较远,宁志恒的身边又是人员众多,身形交错,他竟然一直都没能看清楚宁志恒的容貌。
现在近距离的和宁志恒相对,只觉得心头一跳,吓得差一点喊出声来!
对于宁志恒的容貌,王汉民自然是记得的,他在一年前还和宁志恒当面交谈,虽说只是匆促一面,可是他们这样的老牌特工,对接触的人记忆都很好,尤其是关键人物的容貌体征,都是印象颇深。
现在他发现,这位藤原会长的容貌,竟然和军统局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如此的相像!
猝然之间,王汉民的神经一下子就绷了起来,要不是身边有这么多人看着,他都要抽身而逃了。
宁志恒虽然看见王汉民时,确实有些惊讶,不过自从王汉民投敌后,宁志恒就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甚至多次设想和王汉民相遇的情景,自然是应对自如。
他微微点头,礼貌性的回答到:“原来是李桑,有劳费心了,我的安保人员就在外面,就不麻烦了,多谢你的好意。”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王汉民,再次开口问道:“这位是…”
李志群急忙伸手作势,殷勤的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副手,特工总部副主任王汉民!”
“哦!”
宁志恒恍然点了点头,好像想起了什么,这才接着缓声说道:“有所耳闻!王先生弃暗投明,果然识时务,做的很好!”
王汉民这个时候已经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位藤原会长绝不可能是军统局的那位宁阎王!
原因很简单,藤原智仁是什么身份?自从王汉民接任上海站站长以来,这个名字在上海滩,就已经如雷贯耳了,堂堂日本顶尖贵族,上海最大商业巨轮的掌舵人,执掌上海走私王国的幕后王者,掌控日本军方的……!
总之,这一连串的头衔,无论哪一个,都代表着其难以企及的地位和身后庞大的实力,绝不是旁人可以冒充的。
而且他很清楚,那位宁阎王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离开了上海,回到军统军总部担任了行动二处处长的职位,手握监督军方的实权,如今已然成为军统局的三号人物,位高权重,是军统局屈指可数的大特务头子,此时还远在千里之外的陪都重庆,怎么可能出现在上海?
现在听到宁志恒对他说话,马上以最快的反应回过神来,赶紧再次低头顿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卑职谨遵藤原先生的教诲,一定为帝国和新政府尽心竭力,忠心报效!”
宁志恒只是态度淡然的一笑,以他的身份对王汉民自然不需要太过在意。
这个时候,宁志恒身后的众人也是看着李志群,其中晴庆正良沉声说道:“李君,藤原会长的安全自有安排,今天宴会的安保工作你做的很好,不过一定不能懈怠,一会儿再检查一遍,确保安全无虑!”
“是!”
“是!”
李志群和王汉民赶紧再次低头,齐声点头领命。
宁志恒目光一凝,看了看应声低头的王汉民,不再多说,挥手示意,当前一步走出了大厅。
其他人都是将宁志恒送到酒店大门口,木村真辉已经安排好了车辆,带着人上前护卫宁志恒上了轿车,一行车队快速离去,大家这才纷纷回身,再次进入饭店,继续参加晚会。
而这个时候,饭店大厅里面,李志群微微皱眉,对王汉民说道:“这样的日本贵族可不好打交道,我们这样的,人家都懒得多看一眼,以后再想办法吧!”
王汉民没有多说,只是诺诺的点了点头。
“怎么了?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啊?”李志群奇怪地问道。
王汉民被刚才的情景惊出了一身冷汗,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在灯光的照应下分外的显眼。
闻听李志群询问,王汉民勉强笑了笑,解释说道:“刚才门一开,被凉风激了一下,没什么事情!”
李志群眼光犀利,看得出王汉民目光闪烁,有些言不由衷,不过他也没有深问,他们这样的阅历,如果自己不肯说,就是再逼问也不会如实告知的,他自然也不会勉强。
李志群微微一笑,拍了拍王汉民的臂膀,说道:“你现在的身体确实有些虚弱,回头找个中医好好调养一下。”
王汉民只好点头答应,两个人抬手看了看时间,按照晴庆正良的吩咐,各自分头去查看自己负责的岗位。
王汉民看着李志群离开,这才侧身来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弯腰接了几捧凉水,接连捂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冷水刺激着皮肤,神经一缩,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很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他飞快的思索着,今天的一幕让他一时间思绪纷乱,好半天才把思路整理清楚。
竟然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个人,甚至身高和体形都几乎一样!
如果说还有差异的话,那就是宁阎王说话的语速快了一些,头发短一些,目光更为锐利,气势上显得咄咄逼人,更具有压迫力!
而藤原智仁说话的语速稍微慢一些,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说起话来,语调沉稳略显傲慢,头发也长一些,发型柔顺,整个人给人的感官上也温和了许多,具有一种儒雅的文人气质,这是宁阎王身上所不具备的。
王汉民在脑海里仔细的对比两个人的不同,经验和理智都告诉他,藤原会长和宁阎王绝对是天差地远的两个人,因为不论是中日双方地位的差异,还是出现的具体时间上,他们两个人都不可能重合。
王汉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难以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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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汉民不是初经世事的愣头青,恰恰相反,他在官场仕途上熬练了多年,对人心的揣摩,人事的叵测都有极为清醒的认识。
虽然他现在对藤原智仁的身份起了疑心,可是他自己很清楚,不要说从各个方面来证明,藤原智仁都不可能是宁阎王,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证据确凿,自己的地位和对方是天差地远,也没有能力去揭发。
要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投敌过来的叛将,在伪政府里不过是个普通角色,在日本人的眼中更是毫不起眼,那些高官显贵们哪个会把自己放在眼里,谁又会冒着得罪藤原智仁这个顶级显贵的危险,来相信他这个小卒子所说的话?
更何况他现在也实在不敢确定,藤原智仁就是宁阎王。
因为除了容貌相像外,自己找不到任何一条理由可以证明这个推论,相反,藤原智仁和宁阎王两个身份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随便哪一条都可以证明他们两个不是一个人。
最直接的一条,就是宁阎王如今在重庆,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上海,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重庆的宁阎王是假的,只是藤原智仁的一个替身,两个人只是容貌相像,可是这样一来,就又反过来可以证明,这世界上还是有容貌相像的人,那又如何证明藤原智仁就是宁阎王,也许两个人就是长得相像而已?
一想到这些,王汉民脑子里的思绪又纷乱了起来,渐渐的搅成一团乱麻,感觉自己脑子发胀,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良久之后,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暂时将这个疑问深深地埋在心里,不能轻易透漏,如果让人知道,他对藤原智仁心怀叵测,只怕不用藤原智仁动手,他身边的那些日本权贵,随便哪一个伸出手来,都能轻易要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自己就能高枕无忧,正相反,如果事有万一,藤原智仁真有问题,这样一个日本高层如果想要自己的性命,实在是太容易了,以后的日子更应该小心戒备,不能有半点疏忽了!
他在这里暗自警惕,心中惴惴不安,心神不宁。
而坐在轿车里的宁志恒也是微闭着的双眼,凝神静气,脑子里仔细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对于和王汉民的相遇,从王汉民的表现来看,可以肯定,王汉民是认出了他的容貌,当然认出来也是正常,认不出来才是异常!
不过宁志恒并不担心,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在重庆的清缴工作中,宁志恒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影像在日本人那里已经不是秘密,偏偏自己的两个身份,在中日双方都是赫赫有名的高层,根本无法完全掩饰,就算是自己一直刻意隐藏,这个秘密也维持不了多久。
所以当初他在重庆得知王汉民投敌,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情景,影子的设立,不正是为了应付现在这种情况的发生吗?
好在他现在的身份早就今非昔比,单单是经过藤原弘文亲自认定的嫡系子弟身份,就足以挡住来自各方各面的猜疑和暗算。
况且今时今日,他已经用丰厚的利益,把上原纯平和上海各方面的权贵们都绑上了自己的战车,只要他没有和替身当面对质,没有事实确凿的铁证,不要说是一个小小的王汉民,就是影佐裕树怀疑,也不敢对自己动手。
看来对于王汉民的清除工作,实在是不能再拖了,总部已经多次对自己催促,只是现在王汉民过于狡猾,对自身的安全防备得太严密,自己的人一直靠不上去,为此宁志恒也是头痛不已。
第二天晚上,宁志恒就再次召见骆兴朝,询问王汉民的行踪安排,可是骆兴朝的回答还是让他很是失望。
“王汉民现在越来越谨慎了,除非是重大情况,根本不出特工总部,就算出行,所有的行踪也都是突发性的,毫无规律可言,我们根本无法提前做准备。
而且他现在身边还多了二十多名警卫,就连座驾也都换成了防弹轿车,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太警觉了,我的人盯的紧了,都会被他察觉,好在他知道我一向喜欢跟踪监视他人,也没有说什么。”
骆兴朝对王汉民下了不少的功夫,可是王汉民现在犹如惊弓之鸟,骆兴朝一时也不敢迫的太近,不然就算是他身上有保护色,效果也会适得其反。
宁志恒听完,目光越发的凝重,王汉民现在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埋在他心中总是不舒畅,不除了此人,他的念头就不通达。
可是他也时刻告诫自己,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如果因为焦躁冒进的情绪影响,促使自己行险,那么必然会露出破绽,细节上的失误有时候是致命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头不能开!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思虑了良久,还是不得要领,只好再次问道:“王汉民从昨天到现在,有没有离开过七十六号?”
“没有,现在还在办公室里,他平时就是这样,有公务也只是在总部处理。”
“李志群呢?今天有什么异动?”
“也没有,今天他也没有离开特工总部。”
听到这个情况,宁志恒暗自心神一松,昨天的元旦晚会,王汉民看到自己的容貌,如果他真的沉不住气,想要揭发自己,那会选择向谁揭发呢?
只能是影佐机关!
因为只有影佐机关是他们的靠山,特工总部在伪政府那边并不吃香,而且伪政府对自己也没有威胁力。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一定不会在电话里汇报,会亲自向影佐机关当面汇报,所以一定会离开特工总部,去往影佐机关。
可是王汉民和李志群都没有动静,甚至不出特工总部半步,那就有可能是王汉民知道厉害,或者说吃不准自己的身份,不敢轻易揭发,目前还是隐忍不发,不敢出声。
这样就好,就算是宁志恒并不惧怕影佐机关,可是到底还是一场麻烦。
宁志恒接着问道:“影佐机关,也就是那晴庆正良,有没有去特工总部?”
骆兴朝摇了摇头,汇报道:“也没有,特工总部的事情都由我向他进行汇报,除非有特殊的情况,否则晴庆正良不会来特工总部的。”
看来确实如自己料想的一样,宁志恒点了点头,他接着对骆兴朝吩咐道:“王汉民既然已经警觉,你就不要盯的太紧,还是要等徐永昌接触到他的时候,再伺机采取行动吧!”
目前,木鱼小组的作用和重要性越来越大,宁志恒不能让木鱼小组的人有任何危险,只能寄希望于徐永昌,实在不行,就只能用他来冒险了。
只是这样做实在是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打进去的棋子,如果只为了一个王汉民,就这样舍弃了,也不是宁志恒的风格。
况且宁志恒对手下的兄弟向来都是爱护有加,如果实在有危险,他宁可放弃任务,也从来不会让他们陷入绝地,对于徐永昌也是如此。
徐永昌投身抗战,枪林弹雨中挣得一条性命,到自己手里却被当作可以牺牲的棋子,宁志恒还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说实话,即便是宁志恒心硬如铁,可他到底还不是局座之流,二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局座是真可以将所有人当作棋子,只要有牺牲的价值,无论是谁,都可以抛出去。
可是宁志恒做不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即便杀人如麻,可是对自己身边的人,从来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念头,这也是他底线所在!
就这样,时间如同平淡无波的河水一样流过,就在元旦晚宴过去后的第四天,特工总部的办公楼里,匆匆从伪政府的办公厅赶回来的李志群,一个电话把王汉民喊到了自己办公室。
王汉民很快赶了过来,推门而进,就看见李志群脸色阴沉地看着窗外,听到敲门之声,这才回身看向王汉民。
“主任,您有什么事情?”王汉民小心翼翼地问道。
“出了大麻烦了!”
李志群大手一挥,脸上的表情很是懊恼,他接着凑到王汉民面前,压低声音,语气极为郑重。
“高志武和陶成渊叛逃了!”
“什么?”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王汉民忍不住呼出声来!他的脸色瞬间也是大变!
高志武和陶成渊的身份,他自然是清楚的,他们都是伪政府的核心成员,高志武是伪政府的外交部长,唐成渊是伪政府的新闻部长,两个人都是王填海的心腹亲信,都是伪政府的高官要员。
尤其是高志武,他深受王填海的器重,从王填海担任国党外交部长的时候,就跟随其后,被一路提携,是王系人马的主要骨干,可以说每一次和日本方面的协商和谈判,都是高志武主持的,这样的人物岂能说叛逃就叛逃了?
王汉民忍不住接着追问道:“怎么可能?消息确凿吗?”
“确凿无疑!这回,屎盆子又落到我的头上了,真他么的晦气!”
李志群忍不住破口大骂,一脚踢开了身边的座椅,发出咣当一声。
原来高志武和陶成渊的一些不满言论早就入了王填海的眼里,只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高志武,是负责和日本人谈判的主要人员,所以伪政府一直对他们两个人,只是暗中监视。
而这个任务当然交给了负责特工工作的特工总部,李志群自接到命令之后,就调派了第二处处长胡云鹤,专门负责监视这两个人,尤其是高志武,交代的任务是,一直要监视到高志武在协议上签字为止。
胡云鹤是继孙向德之后,李志群任命的第二处处长,之前也是中统特务出身,算的上是李志群的亲信,一直比较得力,这一次上海大动乱后,被李志群选中提拔起来,交给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这一次的监视工作。
胡云鹤的监视工作做的还是周密的,在两位高官的住所和单位,都设置了监视点,附近还派有武装人员以保护为名,就近看守,可以说在布置上,已经做的很充分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高陶二人的表现也很正常,谈判工作持续进行,一切都很顺利。
所以监视人员都是有所松懈,可是意外就突然发生了,在今天早上,接替监视工作的人员来到监视点,发现昨天晚上的监视人员都被五花大绑捆绑在屋子里,就知道不好,胡云鹤接到消息,吓得魂飞天外,赶到后进入二人的住所一看,才知道高志武和陶成渊都已经不见了。
询问监视人员,才知道昨天晚上深夜,被人摸上门来,突袭之下全被控制住,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今天早上李志群去伪政府,被骂的狗血喷头,窝了一肚子的火,回来之后就把胡云鹤给关了起来,这才把王汉民找来商量对策。
王汉民听到李志群的叙述,心中不禁诧异,他赶紧问道:“监视点有多少值班人员?”
“各有四个人员,而且高志武和陶成渊的住所很近,胡云鹤还在附近安排了一个行动小队,有十个人,随时可以支援,以应对突发的局面,可是这个行动小队并没有接到任何警报,什么作用也没起,这群蠢货!”
“同时控制这么多人,这可需要不小的力量!”王汉民有些惊讶的说道。
王汉民知道,二处的人员都是经过训练的中统特工,如果想要悄无声息的控制住这些监视人员,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
“高陶二人他们自己可没有这个力量,一定有人在帮助他们,对两个人的住所进行搜查了吗?”
李志群点头说道:“搜了,重要物品和随身衣物都带走了,这说明他们是有准备的,这是一个里应外合的行动,你说的很对,这两个人一定找到了帮手,这些人力量不弱,直接控制住了监视人员,并接走了高志武和陶成渊。”
“一定是军统的人!”李志群咬牙切齿地接着说道。
他很清楚,在上海能够有这样能力的人不多,可是有胆子这样做的人更少,算起来只能是军统局的人员,最有可能的,就是上海情报科。
也只有上海情报科有能力,也有胆子敢这么干。
可是王汉民却是摇了摇头,他熟知军统的手段和作风,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李志群看到王汉民摇头,不禁诧异地问道:“难道不对?”
“应该不是!”王汉民再次确认道,他手扶着额头,思索了片刻。
“军统的作风我是清楚的,那就是对敌绝不容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如果是上海情报科,或者是军统的其他什么人动手,他们绝不会放过那几名监视人员,肯定会当场结果了他们!
要知道,行动中给敌人留下活口,哪怕是捆绑的再严实,也不如死人可靠,如果在这一晚上的时间里,有人挣脱了捆绑发出警告,那这些行动人员,就有可能付出惨重的代价,最起码发出警报的时间会早很多,也会给行动带来不确定的变数,所以军统局做事不会这么手软。”
李志群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王汉民说的对,军统局的特工行事的确手段狠辣,在之前和上海站进行的特工战中,双方都是拼的你死我活,可谓是惨烈异常,从来没有手下留情的先例。
至于上海情报科,自从出手以来,更是不留半点余地,不说在租界里的两次锄奸行动,都是屠杀干净,就是保镖都不留一个活口。
就是在市区里的几次出手,只要是接触过的七十六号特工,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作风更是心狠手辣,肆无忌惮!
而在这一次的行动中,总共八名监视人员竟然全部活了下来,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极不正常的现象。
李志群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思索了片刻,说道:“汉民兄,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些人不敢取其性命,行事有所顾忌,也就是说,他们和特工总部并没有完全对立的立场,怕和我们结下生死仇怨,所以最后只是控制住了监视人员,而没有死手!”
“对!”王汉民重重的点了点头。
“主任,在上海滩上能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还有胆子和我们特工总部作对,但却不想把事做绝的人,您说,会是什么人?”
“青帮!”
“青帮!”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翼之光。
李志群赶紧说道:“也就是说,是青帮的人接走了高志武和陶成渊,对,应该是这样!”
他兴奋的双手一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脑子在飞快的思索着,嘴里不停的说道:“上海市区的青帮势力都在我的手中,动手的一定是在租界里的青帮势力,无非是那几个老家伙,看来要好好查一查了。”
李志群对租界里分布的青帮势力,了解的很清楚,自从岳生走后,租界里的青帮都掌握在几个元老手中,有胆子做下这件大事的,一定是这几个人,最起码也是这几个人的手下。
王汉民接着分析道:“那就一定要尽快动手,如果我们的运气好,也许高陶二人还没有离开上海,只是被青帮的人送到了租界藏身,那我们还有希望把这两个人抓回来。
可是如果动手晚了,事情就不好说了,如果再让他们把人送过黄浦江,那可就是大海捞针,再也找不回来了。”
李志群一听此言,顿时反应了过来,王汉民说的有道理,事情也许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糟糕,高陶二人还有追回来的希望。
而且就算是高陶二人逃离了上海,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还是有希望能够追回来的,毕竟华中地区还是日本人的占领区,就算是出海,现在的海疆也还在日本海军的控制之下,也是有追回来的可能,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查清楚,他们二人的确切下落和具体去向,也好有的放矢,迅速派人追截!
“汉民兄,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啊,一语点醒梦中人,我马上对租界的青帮势力进行调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李志群手中掌握着上海市区的青帮弟子,这些人和租界里的青帮弟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李志群相信只要自己下些功夫,还是能够找到真正的目标的。
他此时真是由衷的庆幸,收服王汉民是他谍报生涯里最得意的一笔,事实证明,这个军统的老牌特工在业务上确实能够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助力。
只是短短几句话,就找出了行动中的漏洞,在最快的时间里确定了可疑人员,这给自己追回高陶二人,提供了行动方向,节省了极为宝贵的时间。
王汉民微微一笑,谦逊的说道:“主任过奖了,我不过是在军统待的时间长了,对他们的行事作风,了解的清楚一些罢了。”
李志群哈哈大笑起来,此时他心情好了很多,对王汉民更是满意,一拍胸脯说道:“汉民兄,你我兄弟携手共进,再创一番局面不成问题,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支持,他日富贵共享,我绝对亏待不了你!”
王汉民闻言连道不敢,两个人又说了几句,王汉民才告辞离去。
李志群不再耽搁时间,现在一切都要抓紧时间进行,于是他很快把吴世财找来,发动手下青帮弟子的关系网,迅速打探租界里青帮的消息。
而与此同时,骆兴朝的办公室里,情报科长崔元风在第一时间赶来,向骆兴朝汇报消息。
“处长,出事情了,二处的处长胡云鹤被李志群关押起来了!”
骆兴朝一听,顿时一惊,他对胡云鹤并不熟悉,但也很清楚,胡云鹤是李志群的亲信,刚刚提拔为二处的处长,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抓捕起来。
崔元风在审讯科里是有眼线的,他在胡云鹤被关押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并仔细打探,很快就得到了确切的情报。
“胡云鹤被关起来,并没有人审讯他,只是简单的关押,我已经打听清楚,是因为外交部长高志武和新闻部长陶成渊在昨天晚上逃跑了,胡云鹤监视不力,闯下了大祸,这才被李志群给关押了。”
“什么?”骆兴朝的眼神一紧,赶紧追问道,“说一下具体情况!”
于是崔元风把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叙说了一遍,尽管他没有了解详细的情况,是大概的情况还是不差的。
骆兴朝一听,忍不住兴奋的说道:“好,干的漂亮!两位高官一起叛逃,这一下可让伪政府颜面扫地了,快,你马上去打探他们接下来的动作,我要马上汇报情况。”
可就在这个时候,毕文祥也敲门而入,他是侦刑科长,手下自有一班人马,也有不同的消息来源,很快汇报了进一步的消息。
“李志群和王汉民在办公室里谈了好半天,一出来就把吴世财喊了过去,之后吴世财就派了不少人出去,我的人打听到,这些人都是去租界的,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有什么行动,不过这些人都是分批派出的,不是集中调动,我看不像是进行抓捕行动,倒像是打探消息去了,您说,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骆兴朝一听,顿时反应了过来,结合之前崔元风汇报的情况,他很快就判断出来,断然说道:“李志群是在怀疑高陶二人藏在租界里,这是派人去打探消息去了!”
骆兴朝一语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就再也坐不住了,这件事影响极大,他必须要第一时间向宁志恒汇报。
于是骆兴朝命令两名助手继续打探消息,自己快步出了办公室,迅速离开了特工总部。
两个小时之后,收到紧急联系通知的宁志恒,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联络点,听取了骆兴朝的汇报。
“高志武和陶成渊出走了?”
宁志恒的眼神深邃如墨,目光幽幽,他考虑的很多,仔细思考着事态的影响,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伪政府的核心高官竟然在伪政府建立之初就叛逃了,这是在伪政府和日本人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随之必然会引起国内外的重视,甚至是国际上的重视。
不过宁志恒是非常注重细节的,他听到骆兴朝汇报七十六号特工前往租界打探消息,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这说明李志群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对骆兴朝吩咐道:“你把具体的情况给我说一下,不要有遗漏,详详细细的说!”
于是骆兴朝从头开始,把崔元风打听到的情报,尽可能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很快宁志恒就找出了漏点,忍不住冷笑道:“这些人到底是难成大器,所谓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全力以赴,现在可好,做事情虎头蛇尾,留下了这么多活口,给对方留下了尾巴,李志群也是反应够快,这么快就找到了行动方向!”
骆兴朝也是精明过人,早在得到消息之初,心里也有所猜测,现在听到宁志恒这么说,也是点头赞同道:“处座明鉴,我也判断是青帮势力插手其中,就是不知道是谁做下的?”
宁志恒想了想,很快理清了里面的头绪,结合之前从租界得到的消息,他点头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事情应该是青帮大佬陈廷做的,之前岳生派万木林匆忙赶回上海,就是要紧急处理一件棘手的事情,回来之后又和陈廷频繁接触,我就有些预感,现在果然出了大事,看来这件事情就是协助高陶二人出走,没有想到,草莽之辈也能做出这样的壮举,不简单啊!”
宁志恒颇为感叹,岳生和万木林,还有陈廷这些人虽然都是帮派出身,原先都有劣迹在身,可以说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可是在抗击日本人的方面,还是值得称道的。
“陈廷?”
骆兴朝因为身在特工总部,对于租界方面的消息并不灵通,所以对万木林的事情并不清楚,听到宁志恒的话,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骆兴朝接着问道:“那您认为,高陶二人会被万木林和陈廷藏在租界里吗?”
宁志恒笑着摇了摇头,李志群之流并不知道万木林和陈廷出手,所以一时间很难判断高陶二人的出走方向,可是宁志恒得到的消息是最全面的,所以做出的判断和其他人不同。
“万木林的身后是岳生,而岳生此时身在香港,香港又是英国人的地盘,相对安全,不怕日本的追查,他一定是让万木林把高陶二人送到香港去了,因为华中地区都在日本人的控制范围之内,从陆路上出走,危险性太大,不如走海路直达香港安全顺当。
如果我所料不差,陈廷之所以选择昨天晚上动手,那么昨天晚上一定有去开往香港的客轮,动手后直接送上船,这是最安全稳妥的方案。”
骆兴朝闻听宁志恒的一番分析,不禁心头一松,他还真怕高陶二人此时还在租界逗留,如今租界犹如一座孤岛,被日本人的势力包围其中,如果真被困在租界,早晚会被日本人给找出来。
骆兴朝说道:“处座,陈廷等人做下这样的大事,也是爱国之举,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中帮助一下。”
“当然,只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我们做一些工作自然是可以的。”
宁志恒说到这里,抬手看了看时间,开口问道:“高陶二人是几点离开的?”
“据我们的消息,监视人员被袭击的时间,昨天晚上九点二十分左右。”
宁志恒一听,微微一笑,摆手说道:“那就是说,客轮最快也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出发,按时间来算,此时客轮就算还没有到港,也应该差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我想这件事情用不着我们出手了,我会通知香港方面调查一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说完,他接着对骆兴朝吩咐道:“这件事情的影响如此之大,日本人和伪政府的反应一定很强烈,你要留意他们的反应,尤其是七十六号,有消息尽早通知我。”
“是!”骆兴朝点头领命,然后转身离去。
宁志恒这边也马上动了起来,他马上让易华安去调查了一下,昨天晚上十点以后,市区里的黄埔江沿江各个码头,有没有去往香港的客轮?
这些情况很好查,没用多久,易华安就把调查的情况汇总,递交到宁志恒的面前。
宁志恒仔细查看了一遍,很快就把目光放在了其中一艘客轮的名字上面。
总统号!
这是一艘美国公司的客轮,昨天晚上十点二十分离港,目的地是美国,半路途经香港。
一定是这艘客轮,宁志恒暗自思量着,日本人对西方列强还是颇有顾忌的,对于外国公司,尤其是美国公司的客轮,海关人员检查的力度一般都很小,安全性是很高的。
而昨天晚上十点以后去往香港的客轮并不多,而具有外国背景的就只有这一艘,如果宁志恒是万木林和陈廷,一定也会选择这艘客轮。
他马上把易华安喊了过来,命令道:“马上给香港发报,让沈翔他们盯住到港的美国客轮总统号,高陶二人很有可能就在这艘船上,他们会在香港下船,查清楚他们的行踪,并暗中保护,如果有异常情况,可以武装营救,总之要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易东安点头领命,马上去拟稿发报,藤原会社和香港的藤原分社,也就是上海情报科的香港情报组,可以二十四小时保持电报的通畅,消息会第一时间到达香港。
当天下午三点,宁志恒接到香港的回电,一切皆如宁志恒判断的一样,高陶二人在两个小时前,乘坐美国公司的总统号客轮,中途在香港下船,被人接应后,进入一处别墅里藏身,一切顺利!
而与此同时,李志群把吴世财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命令他伺机抓捕青帮元老万木林。
吴世财有些诧异问道:“主任,您是说这件事是万木林做的?”
李志群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人,租界青帮的堂口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可偏偏万木林回到了租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而且这一次万木林回到租界,比以往回上海停留的时间要长了很多,可是他除了出售了两套房产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那他留在上海是为了什么?我判断,极有可能就是在筹划高陶二人出逃的这件事情。
所以我决定,马上抓捕万木林,撬开他的嘴,查出高陶二人的下落。”
吴世财一听,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道:“那好,我这就准备一下,不过主任,你我都是青帮弟子,万木林是青帮元老,按辈分和资历,我们可是以下犯上,我就怕传出去,有些不好听啊!”
李志群把嘴一撇,冷笑了一声:“现在还顾得上这些?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要说是新政府,就是日本人对我们也很是不满,所以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查出高陶二人的行踪,也许还有挽回局势的可能。
再说万木林和他身后的岳生,他们的立场是什么,我们都清楚,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们可不能束手束脚的。
所以,不能再等了,哪怕万木林有一丝的可疑,都要抓回来好好审一审!”
吴世财一听,当下也不再犹豫,点头说道:“是,我这就派人潜进法租界,监视万木林,找机会抓他回来。”
法租界自然是不比市区,七十六号如果想在法租界里抓捕青帮元老,难度自然不是一般的大,吴世财必须要好好的筹划一番。
就在当天深夜,重庆军统局行动二处接收到了上海情报科最新电文,副处长卫良弼接到电文之后,查看内容之后,知道事关重大,赶紧第一时间赶往军统局总部,向局座当面汇报。
局座的办公室里,敲门声响起,情报一处处长边泽推门而进,几步来到局座的面前,将一封电文送交到局座的面前。
“香港的电文,高陶二人已经顺利抵达香港,目前在岳生的保护之中。”
局座一听,高兴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将电文接在手里,仔细查看了一番,最后忍不住手指一弹电稿,哈哈大笑起来:“做的好,高陶二人的出走,伪政府的颜面扫地,我们可要好好的做一做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