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弘文身为千年贵族的嫡系人物,位高权重,眼里看中的是权势利益。
他这一生见过的金银财宝无数,眼界开阔,自视极高,当然不会下作到出手抢夺自家同族子弟的家产,这在贵族中是极坏名声的事情。
在日本的贵族中是极重风评的,家族中如果有了出色的子弟,都是出力出资加以培养,比如日本历史上比较活跃的五摄家大族,近卫,鹰司,一条,九条,二条,这些都是藤原家的分支,当时都是藤原家极为出色的旁系子弟开创的。
比如在日本近代史上最著名的政治家伊藤博文,就是藤原家的分支,他的祖上起源是藤原氏旁支,后来移居伊势国,取“伊势”和“藤原”的意思成为伊藤。
藤原氏仍有很多支流,比如西园寺家,花山院家,四条家,日野家,中御门家等等,对于这些分支,藤原家族都是倾力支持,作为自己控制朝局的有力臂膀,正是因为这样的处事风格,藤原家才能越发的壮大,在日本摄政数百年,最后还能够全身而退,成为仅次于皇族的顶级权贵。
所以藤原弘文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在宁志恒的产业里分一杯羹,他很清楚宁志恒的意思,无非是献金求得自己的支持,获得本家的庇佑,其实宁志恒就是不这么做,藤原弘文也是要关照一下自己这位出色的子侄,当然关照的力度就很难说了。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过,眼前这张正金银行的本票金额如此巨大,整整五十万美元!
如此重的一笔厚金即便是藤原弘文也是心头一震,现在有了这么大的利益,看来是要倾力支持了。
他抬头看了看宁志恒,半晌之后,再次开口说道:“智仁,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仔细说一说!”
宁志恒看到自己的重锤果然见效,心中大喜,这自古以来,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有利益,任他什么人都要低头。
“伯父,智仁绝对没有多余的想法,我自小苦寒,对于钱财就难免执着了一些,自从来到中国,几经磨难,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已经是心满意足,所图者,不过是想在中国把局面做的再大一些,我想把藤原会社的生意扩展到中国的华中,华南地区,可是以我目前的能力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想本家能否给我一些支持!”
藤原弘文听到这里,不觉眉头一皱,他还以为宁志恒会提出回国从政之类的要求,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子侄的眼界还是浅了,目光只停留在钱财一道上,以藤原弘文的角度来看,实在有些失望了。
到底是没有从小培养出正确的处事观点,看不清楚事物的本质,不过这也不能怪这位子侄,毕竟环境造就性格,也怨不得他。
“智仁,我说过商人的局面有限,你也知道,你能够有现在的成绩,家族和上原君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老实说,上原君也不过是看在藤原二字上才会对你照顾有加,说到底还是权势在起作用,所以我的意见还是要从政。
当然,我知道你赤手空拳创下这份基业不易,心中难免割舍不开,不过你目前还年轻,一切还可以慢慢来,这样吧,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放弃目前的局面,那就试着发展下去,我当然会倾力支持你,不过有些工作还是要做,我会试着给你安排一些工作,慢慢转移重心,逐渐过渡到政途上来,你看怎么样?”
宁志恒闻言大喜,到底还是打动藤原弘文的心思,只要获得他的认同,自己在日本占领区就如同多了一道防弹衣,做事情就容易的多了。
至于什么回国从政,那就免了,难道真的跑到日本国内去当什么议员吗?日本国势现在看来是如日中天,在亚洲地区无人可比,可是不用几年,就会急转直下,沦为战败国,贵族的地位也迅速贬低,风光不在。
再说自己的身份到底还是假的,回到日本国内万一出现纰漏,只怕连逃都逃不掉,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赶紧顿首行礼,连声答应道:“多谢伯父的教导,不过我认为中国的战败只在几年之间,这么广大的领土总要有人来管理,我还是想在这里有所作为,开创出一番局面,不一定要回国经营。”
藤原弘文听到宁志恒的话,也是觉得有理,目前日本人对中国的战局都是极为乐观,几十年来,日本国势日盛,国力远超中国,对中国的几次大战从未输过,每一次都是以获取巨大的利益而终结,这一次也一定是这样。
短短的两年里,占据了中国大半领土,并且都是中国人口最多,也最富裕丰饶的土地,将中国政府赶到遥远的西陲之地,勉强维持抵抗。
高层都普遍认为,中国的战败已成定局,区别就是到底需要几年的时间?
藤原弘文认为宁志恒现在在中国已经有些基础,就是真的在这里发展,也未必不能成事。
“好吧!智仁,你的想法也许有道理,我会尽量的帮助你,哈哈,也许有一天你真的可以开创一个分家!”
宁志恒躬身顿首,再次诚恳的说道:“多谢伯父的支持,智仁如有所成就,定不忘伯父的栽培之恩!”
就在宁志恒陪同完藤原弘文进行了一天的行程之后,接到了何思明的紧急联络电话。
这段时间宁志恒需要天天陪着藤原弘文,并没有去南屋书馆与何思明见面,所以这几次的见面,都自动取消了,现下何思明前来紧急约见,一定是出现很重大的事情了。
当天深夜,还是一家昏暗的酒馆里,宁志恒看着何思明说道:“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你长话短说,我现在离开一会,那些保镖们都吓得六神无主的,联系起来越来越不方便了。”
现在宁志恒的身份越来越重要,身边随时有一队日本护卫,他要是单独行动,都要特意嘱咐护卫不要跟随,好在手下的护卫都不敢违逆他的话,不过这种单独行动的情况能少则少。
何思明无奈地说道:“我昨天去南屋书馆向您汇报,可是你总是不在。”
宁志恒把自己的情况解释了一遍,何思明大为惊喜。
“处座,这一下我们在日本这边可是没有漏洞了,我身后是佐川太郎和大谷家,你身后是上原纯平和藤原家,呵呵,我们倒快真成了日本鬼子了!”
宁志恒也不禁有些好笑,说起来他们两个人在日本人内部确实是发展的很快,两年下来,都有了足够的地位和背景,可以说是中国谍报部门打入日本人中,地位最高的两个特工了。
“你小子别大意了,现在特高课的总课长土原敬二来到了上海,这可是老奸巨猾的特务头子,你做事情要小心再小心,出了问题,佐川太郎可保不住你。”宁志恒笑着说道。
何思明惊讶的说道:“你都知道了,我正要向你汇报呢,土原敬二突然出现在特高课本部,而且我的老师说,这一次他就不走了,要在上海组建一个新的情报机关,动作很大,据说是大本营授意组建的,这个机关的权限很大,这下子我们可要注意了。”
组建新的情报机关?宁志恒闻言一惊,土原敬二竟然留在上海不走了?他原以为,这一次突然间来到上海是因为与国党副总裁谈判的事情,现在看来,还有别的意图。
“这可是个重要的消息,还有没有别的!”宁志恒问道。
“有,就是关于我的!”何思明苦笑一声,“我手下的特工侦缉处被撤销了,我成了光杆司令,连孝敬也没有了!”
“什么?具体说一说!”宁志恒心头一惊,赶紧追问道。
何思明接着解释说:“前天佐川太郎通知我,说起特工侦缉处被划归到了土原机关名下,人员都被调走,组建了一个新的情报部门!”
“新的情报部门?由谁来主持?”
“两个中国人,都是中统局的叛徒,一个叫丁墨,据说还是个少将级的特工,一个叫李志群,也是老牌特工,他们很得土原敬二的信任,目前已经入驻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除了划归过去的特工侦缉处,其他成员都是青帮弟子。”
宁志恒听完此话,不禁眼睛睁得老大,他万万没有想到,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伪政府特工总部,七十六号,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成立了。
这个组织在以后的几年里发展的极快,嚣张一时,把军统和中统打的灰头土脸,整个华北和华中地区的潜伏组织几乎全被摧毁,让局座那样的强势人物都含恨低头,算的上是日本人最得力的一条走狗,咬起人来甚至比他的主人还凶。
何思明看着宁志恒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纳闷,不过是一群汉奸走狗,处座好像很是重视啊!
良久之后,宁志恒才冷声说道:“看来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宁志恒的话何思明一惊,他没有想到宁志恒会对这个刚刚组建的情报部门如此重视。
宁志恒又开口问道:“他们手下的青帮弟子是从哪里招募的?”
何思明回答道:“暂时还不清楚,不过青帮里肯定有人做了汉奸,这个事情瞒不住,我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宁志恒点了点头,抬手看了看时间,说道:“我逗留的时间过长了,必须得走了,有事尽早通知我!”
“是!”何思明答应道。
第二天在印钞基地的图书大楼里,土原敬二正在北冈良子的陪同下视察整个大楼的警备情况。
他们来到了四层库房,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钞票,不免也是颇为震撼,转头对北冈良子说道:“良子,蚀月计划事关重大,目前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你不可有丝毫的懈怠。”
北冈良子急忙说道:“嗨依,请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小心戒备,目前整座大楼的防御非常严密,周边又都有重兵把守,不会给敌人以可乘之机的。”
土原敬二对大楼的防御体系也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一次我会在上海逗留一段时间,蚀月计划完成之后,我就准备去华北办理一件大事,在此期间,有什么问题,你要及时汇报给我。”
“嗨依!”
“对了,你所说的对神田大师下毒的组织是军统局的上海情报科,我派人特意了解了一下,从内部消息得知,他们这个组织的确很神秘,哪怕就是在他们军统组织内部,对这些人都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他们在上海潜伏已久,同时也是军统局最重要的消息情报来源,情报能力极为出众。”土原敬二随口说道。
北冈良子赶紧问道:“这些人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黑市情报网!”土原敬二脸色一沉,“在我们的内部,总是有人贪图私利而损害帝国的利益,这些人屡禁不止,被那些情报贩子抓住了弱点,于是就催生了上海情报市场,中国人就成了最大的买家,上海情报科就是他们最大的主顾。”
“这些混蛋!”北冈良子破口骂道。
“最主要的是这些列强对我们充满了恶意,把我们日本方面排除出了情报市场。”土原敬二也是没有好气的说道,“对于情报科你有没有好的办法?”
北冈良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在之前做过一些努力,可是和他们几次交手,都吃了大亏,我从华北带回来的特工,折损过半,到现在我都没有抓到他们的一点踪迹,目前只能被动防御,静等他们出手!”
“这样太被动了,不过现在我们有了一个重要的助手!”土原敬二说道。
“重要助手?”
“对,我重新组建了一支谍报力量,这个组织的主要任务就是对付军统局和中统局的特工,他们的主要负责人都是中国谍报组织里的老牌特工,经验丰富,并不比我们差,以后我们可以轻松一些了。”
北冈良子之前听到过一些消息,今天终于确实了。
“我听说了一些,不过我对他们的能力并不看好。”北冈良子不以为然,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日本特工都没有能力做好的事情,难道这些投降的中国人可以胜任吗?
土原敬二神秘的一笑,他自信的说道:“真正了解中国人的是他们自己,我们还是静静地看着,让他们自己去拼个死活!”
就在这师徒二人商议怎么对付上海情报科的时候,情报科科长霍越泽也正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对付他们。
公共租界里,他正在看着耍猴人李二东训练小猴子动作。
只见这只小猴子正斜挎着一个黑色铁皮壶和一个竹筒,在李二东的一个手式下,飞快地向大楼跑去,它几个纵身就跃到了大楼下面,顺着排水管,极其敏捷地攀了上去。
它的动作极快,手脚并用,轻巧之极的攀上了四层,然后一个跳跃,小手爪就搭上了那个排风口的边缘,一揉身就钻进了大楼里。
“很好,进入大楼不到三十秒,动作也很轻,应该不会惊动警卫。”霍越泽满意的说道。
这个时候,留在大楼四层的季宏义继续观察着小猴子的举动,只见小猴子进入仓库之后,轻巧的落在一垛白纸上面,很麻利地将身后的黑色铁皮壶取在手中,然后拔出塞子,将里面的汽油倒在白纸上面,然后拔出竹筒里面的火折子,使劲摇晃了几下,火折子冒出一团火焰。
此时小猴子的眼睛一紧,但很快还是勉强控制住了惧怕的情绪,将火焰凑在那片汽油上面,突然间火势大涨,吓得小猴子“吱”一声,倒退了好几步,然后几个纵身跃到通风口,前爪指勾住边沿,翻身出了仓库。
季宏义看到火势一起,赶紧挥手说道:“快灭火。”
身边几名队员拎着大桶的水,浇在火焰之上,屋子里冒出股股白烟,弥漫在房间里,好在动作及时,很快大家扑灭了火势。
这个时候霍越泽也赶到了四层仓库,看着屋子里的情景,就知道点火成功了,季宏义对霍越泽满意地说道:“科长,这几次的演练都没有问题,应该可以动手了!”
霍越泽点头笑道:“那就选定后天动手,在这之前再多练几次,确保万无一失!”
“是!”
“自来水管线确定下来没有?”霍越泽问道。
“已经确定好了,只要看见火光一起,就通知动手爆破,把控制阀门都炸掉,能让那一片建筑里全部停水,他们就是发现了也没有用!”季宏义回答道。
霍越泽朗声说道:“很好,现在万事俱备,这一次我们再给日本人准备一份大礼,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情报科的厉害!
两天后的凌晨深夜两点,这个时候是人睡眠正沉的时候,但是在上海市区印刷基地,执勤的夜班守卫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门口附近还有几名守卫持枪来回走动着。
同时还有一队警卫在围着图书大楼不停地在巡逻,整座印钞基地的守卫们白班换夜班,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巡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黑影出现在大楼附近,在这漆黑的深夜里,根本没有人能够看清楚这小小的一个黑团,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见它贴着地面极其快速翻过院墙,熟门熟路地来到图书楼下,只一个纵身就快速上了墙,顺着排水管快速上行,动作敏捷而娴熟,只在眨眼间就来到四层,跃身搭住通风口,很快进入了仓库里。
霍越泽等人远远地守在轿车里,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他回头看了看李二东,沉声说道:“这一次如果一切顺利,你下辈子都不用愁了,到时候我们把你送出上海,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李二东苦笑一声,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只能是连连点头,连声道谢。
霍越泽说完,就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四层仓库的窗口,他只需要看到有火光泛起,就可以通知季宏义爆破自来水管线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仓库里的小猴子进入仓库后,明显有些不适应,这里面的程设和平时的训练场地有些不一样,里面的纸张要多得多,它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照平时的训练完成动作。
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汽油倒在一堆法币上,然后晃动火折子,点燃火焰,小心翼翼的接触汽油,顿时一团大火扬了起来。
小猴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吓得连退几步,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着这团火焰越来越大,它不敢再有片刻停留,转身按原路溜出了仓库。
这团火焰开始还只是一片,但是借助汽油的助燃,很快就扩大到了一大片,法币终究还是纸张,是最好的助燃物品,很快火势越来越大,不到两分钟,在夜晚的窗户上已经可以看到红色闪现。
霍越泽第一时间观察到了这缕红色闪现,顿时心中狂喜,他转头命令道:“赶紧去通知季组长,实施爆破!”
身边的队员马上答应一声,推开车门,快速离去。
仓库里面已经是火光大涨,小猴子只是点燃了其中一堆法币,可是因为法币太多,装满了整间仓库,十堆法币之间仅仅相距不到一尺的距离。
只要一堆火焰大涨,足以将其它九堆的法币燎燃,火势越大,火焰越炽热,屋子里的温度越高,法币就会更容易点燃。
很快房顶上的守卫就先发现了异常,火焰燃烧的白烟充斥着整个仓库,然后从通风口冒了出来。
“松本,你闻一闻,是不是有烟味从哪里飘了过来?这么晚了,有人在点火吗?”一名警卫推了推身边已经还有些困意的同伴,轻声问道。
松本勉强摇了摇头,用鼻子吸了吸,瞬间脸色一变,困意尽消,等看清楚一股白烟就在脚下冒了出来,顿时吓得惊魂失色。
“不对,这么浓的烟,快,快去禀告组长!”
两名警卫赶紧跑下楼顶,大声呼喝:“快,快去报告组长,仓库失火了!”
留在四层的警卫们也被他们这一声吼叫,吓的惊惶失措,他们快步来到仓库门口,想打开仓库救火,可是仓库大门是一扇结实的铁门,大锁封门,根本打不开。
“大门锁住了,我们没有钥匙。”
“快去报告组长!只有她有钥匙!”
大家在惊慌失措中缓过神来,几名特工飞快的打开楼道中的封闭铁门,可是很快他们在下一层铁门处被堵住了,只好大声呼喊着,让里面的特工打开铁门。
他们当初唯恐在楼内的关卡不严密,处处焊装了铁门,层层关卡,可是现在出了问题,反应起来却成了障碍,搞得都是手忙脚乱。
这个时候仓库里面的火势越来越大,火势越大,纸张的助燃作用就越大,这个时候已经蔓延了六个法币堆,燃烧释放出来的白烟,已经充斥着本来显得紧密的仓库,甚至掩盖住了火焰的光芒,屋里面的温度已经越来越高。
北冈良子就在大楼的二层休息,她在睡梦之中就听见有人呼喊,警觉性很高的她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手枪。
几步来到门口侧耳一听,只听见外面大喊失火的声音,她只觉得脑袋一嗡,身体冒出一身冷汗。
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这个时候一名特工跑过来,大声喊道:“组长,钥匙,仓库的钥匙,里面失火了!”
听到这句话,北冈良子一时间吓得神魂皆冒,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一把抓起钥匙,向楼梯跑去。
等她一路冲上四层时,已经明显感到四层的温度要高很多,她几步来到仓库门前,同时回头大声喊道:“快去准备清水,准备灭火!”
接着她赶紧插入钥匙,快速打开了大锁,这个时候身后的几名特工冲了上来,几个人用尽全力推开铁门。
大门打开之后,让外界的氧气进入了仓库,让原本已经燃烧起来的火势突然间暴涨了起来,一团巨大的火焰顺着氧气就扑向大门,将几个特工裹在火团里,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响起。
与此同时,仓库外面的窗户突然一声噼里啪啦的爆响声,玻璃窗纷纷碎裂,大量的氧气涌入仓库里,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仓库炽热得犹如一座熔炉。
这个时候大楼所有的特工们都已经守在附近,北冈良子高声喊道:“快去接水救火!”
可是话音刚落,就隐约从远处传来爆破之声,不一会几个拿着水盆的特工跑了过来,急声说道:“组长,大楼停水了,我们刚接了一半就没水了!”
“什么?”北冈良子只觉得脑子一乱,天旋地转一般,身子瘫软了下来。
现在仓库里到处都是炙热的火焰,温度高的能烫死人,哪怕就是拼了性命冲进去,也只能是送死,没有了水源,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燃烧。
这个时候众人周边的温度越来越高,北冈良子终于是死了心,她高声喊道:“快,快去把大门关上,别让火势蔓延出来!”
这个四层还安置着一台原版印钞机,机器庞大,是他们花了很大工夫才组配安装的,现在短时间内无法拆卸移动,如果让火势蔓延了出来,就连这台印钞机也保不住了。
几名特工听到命令后,脱下自己的衣裳,缠在手中,冲上前去勉强将这扇铁门关了起来,把火势隔断在仓库以内。
一时间大家都是木呆呆的守在仓库外面,就听见里面呼呼的燃烧之声,却是束手无策,北冈良子一身的狼狈,突然发出一身嘶喊,凄厉得让人毛骨悚然,跪倒在地,眼睛里流出懊悔的泪水。
其他人都是知道,这一次的大火,让所有人这几个月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这十亿法币被毁,日本纸张专家又没有研究出法币纸张的制作方法,就算是完成了雕版,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守在远处的霍越泽用望远镜看着燃烧起来的大火,不由得兴奋的一拍车门,高兴的说道:“成功了,这一次可算是没有白忙活!”
就在这时,车门外面传来“吱吱”的叫声,李二东赶紧打开车门,正是完成了任务的小猴子,循着原道跑了回来,李二东一把抱住了小猴子,高兴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霍越泽也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啊!走,我们快撤!”
车辆启动,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半个小时之后,接到消息的佐川太郎和土原敬二都赶到了图书大楼,这个时候仓库里的火势仍然在燃烧着,土原敬二的眼中凶光闪烁,让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就是佐川太郎也不然靠近,土原敬二走上前,看着跪在地上的北冈良子,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重重地抽打在北冈良子的脸上,顿时把北冈良子打倒在地。
佐川太郎只觉得眼睛一跳,嘴角一抽,吓得身子连退了两步。
土原敬二脸色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里闪着绿幽幽的光芒,口中狠声说道:“你们这群蠢货,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封闭的仓库竟然会失火,谁?谁能够给我一个解释?我又怎么去向内务省的长官们解释?”
所有人都是不敢吭声,躬身垂头,静等着土原敬二的发落。
土原敬二转头看了看仓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蚀月计划是内务省交给特高课的重要任务,也是针对目前战局最有效的措施之一,原本指望用它来打击中国抵抗政府的经济体系,彻底瓦解他们的抵抗信心,可是现在,海军好不容易缴获的十亿法币被付之一炬,诸多心血付之东流,自己该怎么样向上级汇报呢?
土原敬二越想越觉得气恼,这一次任务失败,后果很严重,可是蚀月计划的主要负责人北冈良子是自己的学生,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他将目光扫向了一旁的佐川太郎,眼中的杀意让佐川太郎一惊,被吓得面如土色,他是直觉敏感的专业特工,经验丰富,他敏锐的意识到了土原敬二的恶意,一下子就知道,这是土原敬二要找替死鬼,这个念头一起,顿时让佐川太郎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土原敬二马上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是在以前,他也许会这样做,可是现在他很清楚,佐川太郎和大谷家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从上一次神田玉山中毒案就可以知道,一向不参与政事,但是威望极高的大谷家族为佐川太郎出声,让武田次官也只能卖了面子,放过了佐川太郎。
这一次也是一样,就算自己把责任栽在佐川太郎身上,他一定会向大谷家求援,最后的结果也未必如自己所愿,想了半天,土原敬二还是没有这样做。
佐川太郎不知道,只是在转念之间,自己就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他小心地看着土原敬二,认真考虑着如何应对。
土原敬二看着北冈良子,沉声问道:“找出失火的原因了吗?”
北冈良子这个时候也造就清醒了过来,她声音沙哑的回答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一定是人为的破坏,因为大楼的自来水源在火燃起来的时候,突然也被断掉了,我们没有了水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越烧越大,什么也做不了!”
“八嘎!”土原敬二挥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北冈良子再次倒地。
第二天,天色已经大亮,土原敬二来到火势已经熄灭的仓库里,看着眼前一大堆灰色的灰烬,半晌无言。
他开始在现场仔细检查着,可是一场大火过后,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哪里还有痕迹可查!
这个时候,去调查自来水源的佐川太郎赶了回来,向土原敬二汇报道:“课长,已经查清楚了,通往大楼的自来水管道的阀门室被炸毁,使用的是梯恩梯炸药,造成了大面积的漏水,这是对方有预谋的行动。”
这个结果早在土原敬二的预料之中,他看着四周灰蒙蒙的墙壁,还有窗户上焊接的铁条,不禁奇怪地问道:“这个仓库你进来过吗?”
佐川太郎点头说道:“布置完成的时候,我进来过一次,可以说整栋大楼安置的毫无破绽,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土原敬二也是点头说道,他迈步来到一扇窗户旁,透过铁条的缝隙看向窗外,“这个仓库我前几天刚刚检查过,也是认为布置周密,敌人根本无隙可趁,可是偏偏对方做到了,做的这样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自来水源的断绝,我甚至找不到一点对方下手的痕迹,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看向佐川太郎接着问道:“你认为会是谁?”
“还能是谁?”佐川太郎苦笑一声,“神田大师被上海情报科下毒,紧接着法币就被烧毁了,军统局是不会把一个任务同时交给两个部门执行的。”
“又是这个情报科!”
。m.
就在土原敬二和佐川太郎正在不停地咒骂之时,宁志恒也从易华安那里得到了行动成功的消息。
宁志恒忍不住是哈哈大笑,心神畅快之极,军统局担心多时,段铁成,王汉民之流为之绞尽脑汁,付出巨大牺牲都没有完成的任务,终于被他不费一兵一卒,轻松解决了。
宁志恒此时不禁面露得意之色,嘴角露出惬意的笑容,开口说道:“这项任务费时三个多月,到底还是在我的手里完成了,局座得知,不知做何感想?”
易华安知道宁志恒此时心情大好,也是打趣的说道:“只怕是喜怒参半,王汉民那里可就不好过了!哈哈!”
宁志恒也是不无感慨的叹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段铁成之流无能昏聩,可惜了那百名勇士的性命,段铁成回到总部,就被下了大牢,王汉民侥幸逃过一劫,不是为了我,局座也不会饶他这一次,现在我又给他擦了屁股,你说,他该怎么谢我?”
“只怕他还不领情呢!”易华安则被宁志恒的话逗乐了,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来,再次说道:“木鱼传来消息,他们的特工侦缉处被划归了一个新成立的土原机关,并被转到了一处大院里,那里叫…”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宁志恒接着说道。
“对,是这个地名,您都知道了!”易华安诧异地说道。
“这个木鱼!消息传递的也太滞后了,这个特工部已经成立了好几天了,现在才把消息传回来,他没有说别的事情吗?”
宁志恒显然对骆兴朝的工作效率很不满,这一次特工侦缉处被重组,这么大的事情,骆兴朝应该在最短的时间里向他汇报。
“木鱼说,他们这些投降的军统和中统特工,刚一加入特工部,就被特工部的主任丁墨给关起来组织学习,被关了好几天,就连闻浩也是一样,昨天才刚放了出来,所以消息才传出来。”易华安解释道。
宁志恒一听,奇怪的问道:“组织学习?学什么?”
易华安哑然一笑,说道说道:“还能是什么,洗脑课,宣传日本的邪说,大家都当笑话听,不过木鱼说,丁墨和李志群这两个人手段很辣,借这一次学习的机会,找了些借口,接连处置了好几名特工,侦缉处的特工们都有些怕他们。”
“这是下马威!”
宁志恒脸色一沉,这两个人不简单,为了收服这些投降的特工,一上来就搞了这个把戏,可是效果确实不错。
他对丁墨和李志群,这两个人可是不能小看,能够让局座那样强势的人物都低头认输的角色,怎么会没有几分手段。
不过宁志恒也并不怕他们,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叛徒,自己的日本身份足以压过他们,谅他们也不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马上给木鱼安排新的情报传递渠道,要隐蔽一些,另外,晚上把这一次的行动结果发给总部,让大家都放心,法币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日本人就算动作再快,也要等个一年半载了,等那个时候,就没有什么大事了。”宁志恒笑着说道。
“是!”易华安点头答应道。
消息很快传回了重庆的军统局行动二处,卫良弼拿着电文不由得欣喜万分,他急忙驱车赶到了总部,第一时间向局座汇报。
在局座的办公室里,局座正指着赵子良,狠声的说道:“一群废物!都已经冲进去了,还能杀错人,连目标住在哪个房间里都没有搞清楚就贸然动手,现在好了,把人惊了,人跑的的没影了,这才知道回报。”
这一次远赴越南河内刺杀副总裁,可是动手太过仓促,结果只是杀了一个随身秘书,主要目标却脱身而去,等再次行动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踪迹,这一结果让局座恼怒不已。
这段时间,自己的手下接连出错,搞的他心情极差,还有行政院的甘部长,和自己多年的交情,这一次因为财宝被盗,对局座也是大有微词,搞的局座颇为头痛,所以等段铁成一回来,局座连面都没有见,直接下令把他关进了大牢,要不是边泽多次求情,局座就要对段铁成下杀手了。
赵子良知道这一次刺杀失手,让目标逃走,自己作为主官,可是关系不小,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当时局座也派了心腹前去参与行动,自己一时还有回旋的余地。
“局座,吴华荣他们已经查明,有一股日本特务正在保护目标,现在吴华荣已经开始策划第二次刺杀,您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不会让目标活着离开河内!”
局座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也是老手了,难道不知道,搞刺杀一击不中,就错失了良机,再想动手,成功率就不大了,现在还有日本人插手,我对他们是期望不大了。”
赵子良自然是清楚的,刺杀就是出其不意之下,突然出手,让目标无法做出及时反应,可是现在目标已经被惊动,又是远在国外,行动队无法得到有效的支援,第二次的刺杀,难度就翻了几番,成功的希望确实不大。
赵子良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局座,现在有日本人插手,恐怕吴华荣他们人手不足,我马上派出第二组刺杀人员,支援他们!”
“也只有如此了!”局座缓缓地说道,他身子后仰靠在座椅上,面露失望之色,“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大事就没有顺利过,广州的刺杀黄继善屡屡失手,上海销毁法币损兵折将,还把德厚兄的家财还搞丢了,弄的我都不好意思见他,搞不好他心里还以为是我手下的人做的手脚,这个人可丢大了!”
赵子良赶紧说道:“段铁成和王汉民绝没有这样的胆子,只是不知道便宜了什么人,让我们背了黑锅。”
“算了,不说这些了!”局座不耐烦地挥挥手,他目光紧盯着赵子良,“这一次的人员要马上派出,而且还要多加人手,带足了武器,你告诉吴华荣,这一次的目标绝不容有失,实在不行就硬攻,总之,让他不计代价,务必击杀此人,否则后患无穷!”
“是!”赵子良赶紧立正领命。
就在这个时候,刘秘书敲门而进。
“局座,行动二处卫处长求见!”
局座和赵子良眼睛一亮,行动二处是在军统局里颇为独立的行动大处,他们是保定系的力量,主要负责军队中的一系列事务,主要由黄贤正来负责。
而副处长卫良弼来找局座汇报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上海情报科获得重要情报的时候。
“让他进来。”
“是!”
卫良弼进入办公室向局座立正敬礼,局座看着卫良弼的脸带喜色,心中一动,出声问道:“看你的面色不错,今天莫不是有好消息告诉我?”
卫良弼笑着说道:“局座英明,上海情报科发来消息,昨天凌晨二点,霍越泽采取行动,将日本人严密保护之下的十亿法币全部烧毁,完成此次任务!”
“你说什么!”
“这是真的?”
局座和赵子良都是同时出声惊呼询问。
卫良弼只好再次确定说道:“报告局座,销毁法币的任务完成了!”
此言一出,局座霍的站起身来,指着卫良弼说道:“电文!”
卫良弼赶紧上前将电文递交到局座的手里,局座急切的取了过来,眼睛紧盯着电文,过了片刻,脸上终于露出欣喜之色。
他高兴地一拍桌案,高声说道:“干的漂亮!”
赵子良也是心情大好,看着卫良弼说道:“卫处长,你们的情报科真是人才辈出啊!这么大的事情,他霍越泽真就完成了?”
卫良弼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处长您过奖了,情报科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霍科长一向都是表现出色,这一次局座慧眼识人,可没有选错人。”
局座这时也是接过话茬,朗声笑道:“情报科这一次做得非常好,此次任务历时三个月,最后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结果,良弼,我一定会为情报科叙功,你也要回电勉励,多多宣慰!”
“是,卑职明白!”
局座此时心情突然由阴转晴,这段时间的沮丧,一扫而空,销毁法币的任务是委员长亲自交代的,耗时日久,几次询问任务的进度,生怕日本人拿这一批法币来冲击,本来已经非常薄弱的国统区经济体系,现在终于可以向委员长复命了。
“情报科在电文里提到此次行动不损一兵一卒,顺利完成,但是没有说明行动的具体细节,良弼,你让他们再把行动的细节报上来,我要看一看。”
局座对于情报科这一次的成功也是非常好奇,段铁成和王汉民花费巨大代价都没有完成的任务,宁志恒是如何轻易解决的呢,他知道宁志恒做事手段高明,向来都是足智多谋,无论多么难以完成的任务,到了他的手里总能找出最为妥善的解决方法。
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行动能力之强,在军统局无出其右,这一次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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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志恒在电文里也确实没有提到行动的具体细节,因为电文的内容尽量要求简短,他也不想过于炫耀自己的成绩,但是局座对此却很是关注,毕竟此次任务难度太大,又是在段铁成和王汉民已经失手的情况下,日本人一定会严加防范,他很好奇宁志恒是如何报办到的!
更重要的是,从上一次宁志恒发回高志武和日本特使接触的情报后,局座敏锐地感觉到,宁志恒在日本人内部一定有重要的情报渠道,对这条渠道,局座非常的眼红。
局座对宁志恒掩饰身份的定位,只是一个冒充日本贵族子弟的走私商人,他并没有指望宁志恒的日本身份有多大的情报价值,所以他认为宁志恒在日本人内部,一定有自己的鼹鼠,而这只鼹鼠能够接触到日本高层的绝密情报,这对整个军统局来说价值巨大。
可是现在宁志恒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保定系在军统的地位,也因为和局座做了军权交易,也比以往大大的增强了,相对独立性较高。
局座已经不能够像以前一样,强行下达命令,让宁志恒交出手中的情报渠道,他必须要使用更加婉转的手段,毕竟这只鼹鼠是宁志恒自行发展的,硬来保定系也不会答应。
所以局座想通过分析此次行动细节的方式,来判断这只鼹鼠是否有进行参与此次任务,甚至判断出这只鼹鼠的身份。
卫良弼听到局座的吩咐,赶紧点头领命,然后退出了办公室,去向黄贤正办公室汇报情况。
看着卫良弼离去,局座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严肃,指着门口说道:“看见了吧!黄贤正的手下现在都是出彩的人物了,相比之下,我们的人没有一个争气的,王汉民这个蠢货,搭进去那么多人员搞不定的事情,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我还得为他们叙功,要不是那个霍越泽刚刚晋升中校不过半年,这一次我都不知道怎么为他叙功。”
霍越泽半年前,刚刚因为李江冠案晋升中校,不然这一次只怕很难压的住他的晋升,可是销毁法币的功劳太大,通报嘉奖是打发不过去的,否则黄贤正也是不答应的,保定系必须要有实质性的晋升。
赵子良心思电转,突然开口说道:“局座,卫副处长可还是个中校军衔,行动二处可是大处,主持工作的却是个中校,这也实在说不过去了吧,可以和黄副局长商量一下,霍越泽已经不能晋升,干脆就以领导有方的名义,顺理成章的把卫良弼的军衔提一级,反正他已经是行动二处的主官,这一级军衔对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提升,这样大家都说的过去。”
赵子良的提议让局座的眼睛一亮,卫良弼虽然能力出众,但是因为所做的工作大多都是不能见光的刺杀和暗杀任务,所以一直无法叙功,军衔的晋升一直很困难,后来又被局座所忌,自己跑到重庆避难,现在虽然是主持二处的工作,可是军衔一直没有升上去,这一次干脆给他补齐了这一级,也正好可以堵黄贤正的嘴。
“你这个办法好,我会和黄副局长商量一下,想必他不会拒绝的,这对大家都有利。”局座终于点头答应道。
“局座,那我先行告退,马上去安排第二批支援人员了。”赵子良躬身告辞,退出了办公室。
局座此时心情放松了不少,他看着电文沉思了片刻,又拿起电话,将情报一处处长边泽喊了过来。
“局座,您找我?”边泽开口问道。
局座将手中的电文递给了边泽,边泽接过来仔细一看,顿时面露喜色,高兴的说道:“局座,这件事情终于解决了,霍越泽的手段了得啊!”
这批法币一旦研制成功,危害有多大,边泽是很清楚的,他并没有因为段铁成的事情而感到难堪,反而是真心为此次任务的成功而感到高兴,不得不说,边泽的为人确实是光风霁月,胸怀坦荡。
局座淡淡地一笑,开口说道:“这一次给王汉民多拨一笔经费,同时发电督促他恢复上海站的工作,并让他尽快查清楚法币是否真的被毁。”
“是,不过这么大的事情,霍越泽怎么敢冒功,军法无情,他不会不知道,我相信法币一定销毁了。”边泽开口说道。
局座点了点头,其实他很清楚这件事情一定是真的,因为主持工作根本不是霍越泽,而是军统局第一行动高手宁志恒,以宁志恒的能力,做到这一点并不意外,不过事后取证这个过程还是要的,当初宁志恒炸毁福冈军事仓库,他也是让郑宏伯查明汇报之后,才为宁志恒叙功,毕竟事关重大,如果事情出了偏差,自己这边再向委员长请功,那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另外,你再为王汉民调派几名潜伏的棋子,这一次赵子良的人如果还是失手,目标一定会逃亡上海,去投奔日本人,王汉民就要开始投入行动了,要加强他手中的力量。”
“是!”边泽点头领命。
上海特高课本部,土原敬二正在电话里和人通话,只见他连声说好,态度恭敬,良久之后才放下电话。
这一次的法币被销毁,事关重大,土原敬二已经将情况上报内务省,可以想见,特高课必然要负有责任,土原敬二自己倒是不怕,毕竟他位高权重,最多不过就是一个处分,可是直接负责人北冈良子很可能承受严厉的处罚,土原敬二只好再次发动自己的老关系,试图能够减轻对北冈良子的处罚。
可是从目前来看,效果可能不大,特高课原本属于内务省,只是后来土原敬二在满洲筹备满洲国的建立,需要特高课的协助,为此他以军部参谋的身份担任了特高课总课长,从此在他的努力之下,特高课逐步转化了职能,进入军部的管辖之下,成为一个准军事单位。
也就是说,特高课其实上面有两个领导单位,一个是内务省,一个是军部。
所以内务省其实对土原敬二并不满意,他在内务省高官的心目中,还差着不少的份量,他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这一次的蚀月计划,是内务省交付的任务,结果任务功败垂成,这些内务省高官们可不一定会买土原敬二的账。
土原敬二思索了很久,决定去拜访藤原弘文,求他为自己说一句话,毕竟藤原弘文是世袭贵族的高层人物,他对内务省有很大的话语权。
想到这里,他赶紧起身向藤原弘文的公馆赶去,来到公馆后,经过通报,一个佣人将他请进了公馆的客厅,正好看见一直守候在客厅里的宁志恒。
对于这位深得藤原弘文喜爱的同族子弟,还是上原纯平的义侄,土原敬二也是颇为看重的,他点头打着招呼,笑着说道:“藤原君,几日不见了!”
宁志恒看见是土原敬二,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起身回礼道:“原来是将军阁下,上次匆匆一别,今日方见,请问这是来见我伯父的吗?”
“是啊,有些事情要和先生谈一谈。”
宁志恒点头说道:“伯父正在书房作画,今天高桥君有些事情出去了,就由我为你禀告。”
说完,宁志恒快步来到书房的门口,敲响了房门。
“进来!”
宁志恒推门而入,躬身施礼道:“伯父,土原将军前来求见。”
藤原弘文此时正在桌案上泼墨挥毫,听到这里,放下了画笔,点头说道:“是土原君,请他进来!”
宁志恒转身请土原敬二进入书房,自己则留在客厅里等候,自从宁志恒和藤原弘文达成共识以后,藤原弘文这些天一直把宁志恒带在身边,俨然已经是对待嫡系子弟一般亲近,相处的甚是融洽,宁志恒每天都守在藤原弘文这里,甚至在高桥宏不在的情况下,宁志恒开始代替他,成为藤原弘文的随身助理,负责一应事务。
他不知道土原敬二的来意,但是他知道土原敬二目前正在筹备新的谍报机关,并参与了筹建伪政府的工作,应该是和藤原弘文的工作有所交集,所以前来拜见也很正常。
不过他也知道,法币的销毁一事,作为特高课总课长的土原敬二应该也是非常的狼狈,想来这段时间,也够这个老鬼子应付的。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土原敬二这才退出了书房,宁志恒赶紧起身招待,他看土原敬二的脸色比起刚来的时候颇有好转,看来和藤原弘文谈的事情还算顺利。
便笑着说道:“将军的气色不太好,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土原敬二一愣,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太劳累了,气色之差,以至于被人清楚地看在眼里。
土原敬二微微一笑,转开话题说道:“藤原君,我听说你几年前就移民上海,现在商界成绩斐然,以后我会常驻上海,相互之间可要多多照应了!”
宁志恒马上露出欣喜之色,点头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能得将军的关照,智仁可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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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志恒对于这个老牌特特务头子,可是心怀十分的戒意,与他相处之间只需稍露破绽,便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么多年来,土原敬二在中国搅风搞雨,可算得上日本最顶尖的大特务了,由不得宁志恒不小心应对。
土原敬二面露和蔼之色,亲切地说道:“藤原君年纪轻轻,却远赴海外,在这远东大都市创下一番事业,可谓是后生可畏,算的上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不知道你有没有进入政界的打算?”
宁志恒心思电转,却没有搞清楚土原敬二的意思,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伯父倒是也这样问过我,但是他认为我目前还是适合在中国发展,他想在之后的中国管理政府中,让我处理一些事务,毕竟我现在还年轻,很多事情还是要看事态的发展!”
宁志恒的话很含糊,在可能和不可能之间,他要看土原敬二的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土原敬二听见宁志恒回答的模棱两可,但是有个意思是很清楚的,那就是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回国发展的打算。
于是土原敬二笑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奉大本营的命令,目前正在筹备一个对华特别委员会,主要负责筹建中国新的政府,这个部门由各界人士组成,陆军,海军,外交部,甚至民间机构,如果藤原君有意的话,也可以加入进来,我们在上海的办事处可以藤原会社为主要构成,就叫藤原机关,由你来担任机关长,不知藤原君意下如何?”
土原敬二是看中了藤原智仁这个身份,他现在急需获得各方面的支持,如果能够和藤原家拉上关系,那这个委员会的背景就完全不同了。
而且藤原智仁创建的藤原会社,在上海商界独占鳌头,实力雄厚,可以为这个委员会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
要知道在日本的各种谍报组织里,商业间谍是占很大比例的,早期在中国经商的日本商人们,他们都是有收集情报,为日本谍报机关服务的职能。
最著名的黑龙会,就是日本民间最大的谍报组织,他们就是以商会的形式在中国各地进行谍报活动,从日俄战争时期,就在东北旅顺搜集俄国军事情报,抗战前,在中国各大城市设有分支,不断挑起争端,第一次淞沪会战,就是由黑龙会挑起的,在各地分支机构成员超过了十万人。
还有日本比较著名的南满铁铁道株式会社,他们就是以商业活动为掩护,配合日本关东军,搜集苏军情报,中国抗日武装动态,沿着铁路进行地理测绘,山川河流,沿岸兵力部署等,进行长达四十多年情报活动,堪称历史最悠久情报机关。
土原敬二特意打听过藤原会社现在的规模和实力,他认为这就是一个现成的框架,自己的情报机关就以藤原会社各地分社为基础,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委员会的实力发展壮大,可以说,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买卖。
宁志恒一听,不由得气的有些好笑,土原敬二竟然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真以为自己是个三岁小孩子吗?
宁志恒当然不会加入这个所谓的委员会,更不在乎什么所谓的机关长虚名。
他的藤原会社建立之初的目的,是为了向国民政府输送抗日急需的各种军用物资,现在看来已经超额完成任务,藤原会社发展的极为顺利,目前已经成为自己打入日本各界高层最有利的工具,他又怎么可能让这些日本特务参与进来,这样一来,有很多事情都无法操作,自己做起事情来也束手束脚。
再有就是,自己更不可能为日本人提供情报帮助,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却为他人做嫁衣,最后沦为日本人的帮凶。
至于所谓的机关长,可以想见,在陆军,海军,外交部等强力部门的干预下,自己这个机关长又能掌握多少实权,充其量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这是要空手套白狼,用一个机关长的名义就要自己出钱,出力,还要以藤原家的背景为他们背书,看来这个老特务真把自己当凯子了,是谁给你的自信?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
宁志恒颇有意味的看着土原敬二,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淡淡地说道:“承蒙将军厚爱,不过伯父的意思是让我以后在政府部门发展,至于所谓的谍报机关,我们藤原家是不参与的,他说我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难免遭人利用,还是走正途比较好。”
宁志恒的话让土原敬二不禁老脸一红,藤原弘文说没有说过这句话,土原敬二不知道,但是他一定知道,对面这位年轻人绝不是善与之辈,几乎不做任何考虑就回绝了自己的提议,甚至话里面的意思很清楚的点明,自己的算计,对方一清二楚,根本就不接这个茬。
看来,能被藤原弘文看中的子弟,果然不是一般人物,犀利的眼光,敏锐的反应,让土原敬二收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两个人的谈话并不投机,土原敬二只好起身告辞,宁志恒客气地将他送出了门外。
回到了客厅,就看见藤原弘文正在客厅里端正的坐着。
“伯父!”
藤原弘文点头示意,随即开口问道:“你们刚才的谈话我听到了,你做的很好,我也不同意你加入什么情报部门,这种部门都是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最少也要带出一脚烂泥,绝对是得不偿失,你能够不被眼前的虚名所迷惑,这份定力我很欣慰。”
宁志恒笑着说道:“伯父说的是,再说我一直就不喜欢所谓的情报组织,太过阴暗的生活会让我失去对这个世界美好的感受,我还是想活的更纯粹一些。”
藤原弘文听到这话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目光中透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拍了拍宁志恒的肩膀说道:“智仁,人的心中总要一份天地留给自己,心之所至,言必随之,你现在非常让我满意。”
“伯父过奖了!”宁志恒笑着回答道,随即转移话题,“对了,您不是说今天要去跑马场看一看吗?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藤原弘文笑着点头,两个人这才收拾了一番,在众人的保护下出了门。
时光飞纵,十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宁志恒在这些天里一直陪在藤原弘文的身边,伯侄二人相处极好,负责接待的上原纯平看到一切进展的顺利,也是暗自高兴,他们三个人经常一起去幕兰社院,跑马场,剑道馆等地消遣,日子过得甚是逍遥。
可是特高课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十元面值的法币雕版已经完成,可是法币被烧毁,让蚀月计划遭到了失败。
内务省的处理结果下来,在土原敬二多方周旋之下,作为第一负责人的北冈良子被降阶一级,由中佐降为少佐,并被撤去情报组长的职务,调离特高课,调职为对华特别委员会上海办事处,土原机关的情报组长。
其实不过是换汤不换药,除了降职,其他的不过是换了一个部门而已,仍然在土原敬二的手下工作。
上海特高课课长佐川太郎疏于职守,领导失误,被严重警告,通报申饬。
这还是因为藤原弘文开了口,内务省不得不轻轻放过,不然特高课这一次只怕会遭遇一场大地震,现在总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但是蚀月计划并没有终结,雕版和纸张专家都送回日本国内,继续对法币进行伪造的工作,只是短时间里难以有所成效,等他们再制作出足以乱真的法币伪钞时,早就已经时过境迁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一九三九的四月中旬,在越南河内的国党副总裁,在经历了多次的刺杀后,终于下定决心,同意了日本人的谈判条件,在日本人的保护下逃离河内,进入上海躲避军统刺杀队的追杀。
军统局的刺杀行动屡次扑空,刺杀队最后干脆也从河内追到了上海,但是上海可不是越南河内,这里可是日本人的大本营。
吴华荣和罗武青带领的刺杀行动队等六十名行动队绕道香港,从海路混入了租界,并与上海站取得了联系,准备继续对目标进行刺杀,行动不成功绝不罢手。
公共租界里的一处安全屋里,站长王汉民看着吴华荣和罗武青,轻声说道:“两位,你们的行动屡次失败,让局座很不满意,竟然让目标逃到了上海,这岂不是放虎归山,这里可是日本人的地盘,总部已经来电,让我密切配合你们的刺杀行动,你们在租界里还是安全的,可是进入市区,可就要小心行事了,有目标的消息,我会通知你们,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吴华荣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这一次的刺杀行动非常不顺利,除了第一次的刺杀接近过目标以外,接下来的几次刺杀,根本就没有威胁到目标,最后只能一路追杀到这里。
他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点头答应道:“王站长,你放心,来到上海我们就听你的安排了,大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不除了目标,绝不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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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汉民对吴华荣说道:“你们暂时在此安身,这两天我会逐步把你们送进市区,我们在那里新安置了几个隐蔽的据点,足以让你们藏身。”
这个时候罗武青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清除目标,王站长,上海情报科的消息灵通,我们军统局的信息大部分都是他们提供的,能不能让他们提供一些关于目标的情况,我们也好尽快下手!”
罗武青是局座的随身侍从官,当然清楚上海情报科在军统局里的地位和作用,现在任务紧急,于是打算向上海情报科求援。
吴华荣也是点头说道:“上海情报科的霍科长,我在总部时也是相熟的,让他们出手应该没有问题。”
吴华荣在当年和宁志恒一起提拔起来的行动组长,当时两个行动组就在一起办公,对于当时行动四组的行动队长霍越泽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算得上是熟人。
王汉民是从武汉站转过来的,对他们之间的渊源并不清楚,他其实也希望让情报科伸手帮他一把,可是他知道,自己是没有渠道和情报科联系。
于是说道:“上海情报科的情况特殊,他们只参与情报工作,不参与具体行动,我们之间也没有联系渠道的。”
“王站长,这也不一定吧,据我所知,就在我们出发之前,情报科还有过一次大行动,为此总部还特意嘉奖,这一次任务重大,我们为什么不能联手行动。”罗武青有些不满的说道。
他心中清楚,销毁法币的任务之前是由上海站来完成,可是他们把任务搞砸了,而且损兵折将,为此情报一处的副处长都被抓了起来,下了大牢,后来上海情报科出手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他认为王汉民是心存嫉妒,不愿意和情报科联手。
王汉民不由得心中一苦,自从接到总部的命令,让他证实法币是否销毁,他很快就查明了,就在那天晚上,那栋图书大楼四层东侧的仓库果然燃起了大火,大火冲天,几里地之外都能够看见,并且当天晚上,当地的自来水管被破坏,停了好几天的水。
随后这栋大楼里的人员都已经撤走,就剩下一个空楼,这一切都表明,情报科的行动是非常成功的。
王汉民是又喜又愧,心中五味杂陈,自己和段铁成花了巨大代价都没有完成的任务,却被情报科就这样不发一枪,轻描淡写完成了,到底是自己太过愚蠢?还是情报科的行动能力实在出色呢?
不过王汉民虽然心中妒忌,不过却是没有一点怨恨,他自知才能平平,能够有今日,不过就是知道自省,深知自己的优点与缺点,心态放的平和,没有半点争强之心。
“罗队长,你是局座身边的人,你应该知道,上海情报科的特殊情况,之前的行动是迫不得已,这样吧,我不多说,我马上向总部请示一下,如果总部允许我们和情报科联手,那当然是最好,如果总部拒绝,你们也不要为难我,如何?”
王汉民知道,自己的军衔和职务虽然都高过罗武青,但是罗武青是局座的心腹,自己还是要留有余地。
“好,我们也是心急任务的完成,鲁莽之处,请王站长海涵。”吴华荣一旁打着圆场,笑着解释道。
之后总部的回电也很清楚,此次刺杀任务由上海站和刺杀队自行处理,上海情报科不参与其中,三个人看着电文都没有了话说,看来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日本上海特高课本部,课长佐川太郎的办公室里,何思明挺直了腰杆,聆听课长的训示。
“竹下君,你的晋升令下来了,这一次蚀月计划失败,多亏了你疏通了大谷先生为我说话,不然前途堪忧啊!”佐川太郎看着眼前的青年,不由得有些后怕。
这一次蚀月计划失败,自己差一点成为替罪羊,对此他是心知肚明的,好在自己之前借竹下慎也的关系,和大谷家拉上了关系,在关键的时刻救了自己,身在官场,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没有一棵大树依靠,就如同无根之浮萍,一翻波浪就不知所踪了!
他心里不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到庆幸,对竹下慎也这个部下也越发的器重了,所以一直在极力为竹下慎也的晋升出力,很快晋升令就下达了。
何思明听到佐川太郎的话,也赶紧笑着说道:“课长一直对职下关照有加,能够为课长尽绵薄之力,我深感荣幸,以后只要能用的着我的地方,请您只管吩咐,竹下一定万死不辞!”
佐川太郎哈哈一笑,几步来到何思明的身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诚恳的说道:“竹下君,以后你我相互扶持,不用客套!”
说完,他转身取过一个托盘,亲自为何思明更换领章,更换完毕,何思明一个军礼,向佐川太郎致敬。
两个人相视而笑,一时间关系拉近了许多。
佐川太郎笑着对何思明说道:“竹下君,这一次你晋升为少佐,在职务上你有什么要求吗?”
这是让何思明自己选职务了,只要是与少佐军衔相当的职务,何思明尽可以开口。
可是何思明也是颇为为难,自己在特高课里的定位,不过就是一个混日子的角色,之前唯一的职务就是特工侦缉处的联络官,可如今特工侦缉处被划归土原机关,自己成了光杆司令,现在佐川太郎让自己来选,倒是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何思明不想选择一个情报主官的职务,自己一个连外勤都没有出过的咸鱼,怎么可能服众,更重要的是自己也不可能亲手去对付自己人,而且这样的选择和自己一直以来经营的人设不符合,会让所有人都感到突兀。
犹豫了片刻,何思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课长,您是知道我的,加入特高课之前我根本没有受过任何训练,战术水平也是最低等,在能力方面就欠缺一点,所以我想还是跟着我的老师,职务不变,怎么样?”
何思明的话让佐川太郎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竹下君,你和你的老师秋田队长都是少佐军衔,一个情报队里安排两名少佐,实在是不妥当的。”
何思明一听佐川太郎并不同意,只好再次说道:“要不我去总务组,给上田少佐打个下手。”
说到底还是不想在情报一线冒风险,佐川太郎心中不禁暗自摇头,自己还是心急了,这个部下是什么样子,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他一脸无奈地说道:“我把你放到总务组,只怕上田会有想法的。”
竹下慎也是特高课里有名的惫懒人物,从来不搞情报工作,也不出任何危险任务,可就这样的一个人,两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准尉一路飞升到了少佐军衔,晋升速度之快前所未有,大家都知道他全靠着身后的背景,这样的一个人物做自己的手下,总务组长上田只怕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佐川太郎拧着眉叹了口气,开口解释说道:“竹下君,后勤组虽然不错,可是没有晋升的空间,难道你就想这一个少佐混下去,只怕大谷先生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吧!”
经过这几次的事情,佐川太郎现在已经把竹下慎也看作自己的嫡系,当然要为他的前途着想,再说自己也必须要考虑大谷先生的想法。
何思明苦着脸道:“课长,我的能力你是清楚的,去情报一线还是太危险了,我…”
“好了,这样吧,我这里有个想法!”佐川太郎打断了何思明的话语,耐心的说道,“竹下君,你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自信,我打算亲自带一带你,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工作,现在在上海的情报部门越来越多,我也需要一个和各部门协调联系的联络官,这个工作不参与情报一线工作,没有丝毫危险,但是这个人选可能会接触一些比较机密的情报,所以必须要非常可靠,你的条件非常的合适,你的意下如何?”
何思明一听,不由得心中大喜,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个职位,他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多谢课长的栽培,我一直想跟课长您学习,只是没有机会,这一次,我一定努力,绝不让您失望!”
其实这个工作又何尝不是佐川太郎特意为竹下慎也安排的,只要有个参与情报的名目,自己就可以有机会为竹下慎也请功,以后的晋升也会有说法。
何思明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开口说道:“对了,课长,现在北冈组长调走,情报组长已经空缺,不知道今井组长什么时候回来,他去南京组建特高课,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了?”
佐川太郎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你还不知道,今井君已经正式就任南京特高课课长,在战前,南京的情报工作就都是由他领导的,现在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原来就在半年前今井优志去南京组建特高课时,总部就有了让他留任南京的想法。
这个时候,上海特高课的课长级别还是大佐军衔,南京此时的地位远不如上海,毕竟上海是远东最大的都市,人口三百多万,可是南京自从大屠杀之后,人口至今不过六十余万。
上海又是整个日军的后方大本营,南京此时不过是个大城市,还不是以后的伪政府首都,等级上要差了不少,特高课课长只需要中佐军衔就可以,今井优志正好合适。
再加上南京的情报工作一向由今井优志负责,他安排的诸多棋子正好可以使用,所以就在不久前,今井优志正式留任南京特高课课长。
何思明其实是知道这个消息的,只不过他心中另有想法,只是引出这个话题,他眼珠一转,轻声说道:“课长,我的老师秋田队长,资历也是够的,能力又很出众,对您更是忠心耿耿,您看…”
佐川太郎知道何思明的意思,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在自己的手下挑选一个情报主官晋升为情报组长,这样也算是自己提拔的嫡系,不像北冈良子这样不听招呼,甚至搞不好还要自己这个上司背黑锅。
可是现在土原敬二总课长就近在咫尺,他对特高课控制极严,对上海这么重要的本部,人事安排又岂能没有安排。
佐川太郎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就不要想了,近期土原课长会再调一位情报组长过来,听说也是他的学生之一。”
何思明一听,不禁颇为失望,便不再多言,看来这件事以后再想办法吧。
时间进入五月初,这一段时间上海发生了不少的事情,首先是特务总部七十六号正式成立,并开始进行情报活动。
丁墨为正主任,李志群和闻浩为副主任,他们请出青帮的元老李云卿助台,李云卿的干女婿吴世财为警卫队长,大量招募李云卿门下的青帮弟子为行动主力,很快就搞出了一支颇具实力的情报组织。
原来的侦缉处副处长甘泰也不再掩饰身份,带着手下的日本特工回到了土原机关任职。
现在的七十六号全部都是的中国汉奸组成,完全听命于土原机关,成为土原机关的外围组织,成立伊始,就把目标对准了中国特工在上海地区的潜伏组织。
同时,军统上海站和刺杀队连续对国党副总裁王填海进行了两次刺杀,可惜都没有成功,反而是损失了不少,可是这一次的刺杀是不死不休,所有的军统人员在行动中表现的非常果决,一旦失手,就拼死一搏,最终都杀身成仁,这也让负责保护工作的土原机关甚为头疼。
“丁桑,你们现在也看到了,中国特工在上海是多么的嚣张,王先生在重重保护之下,仍然悍不畏死,多次进行刺杀,到现在我们除了几具尸体,什么也没有找到,这让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颜面尽失,我决定从现在开始,你们特工部正式介入王先生的保安工作,你们在保护的同时,还必须要找出中国特工的踪迹,迅速清除隐患,务必保证国党第六次代表大会的召开,你明白吗?”看起来如同一个敦厚长者的土原敬二,现在正声色俱厉地对丁墨说道。
丁墨一听土原敬二给他下达的命令,心中大喜,终于轮到他们特工部的人展现身手了。
自从知道王填海要组建新的国民政府,他们这些汉奸们就像找到了亲妈一样,心里都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恨不得早就扑上去抱住王填海的大腿。
他们这些人贪图权势和利益,也为了这些不惜背上汉奸的骂名,心里也是知道自己成为了国家和民族的罪人,只怕走在路上都有人戳脊梁骨。
可是现在不同了,王填海的叛国之行为,让这些可耻的汉奸给自己找到了一块绝好的遮羞布。
现在他们完全可以以曲线救国的名义给自己叛国行为做出解释,更重要的是,现在日本人锋芒正盛,在前线攻城略地,节节胜利,中国政府的地盘越打越小,大家都对抗日的前景极其悲观,很多人都认为中国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王填海,现在王填海愿意投靠日本人当重新建立一个伪政府,一旦日本人获得全面胜利,那么伪政府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中国政府,这个时候如果卖身投靠,岂不是做从龙之臣?
王填海身边的这些人无不是抱着这种想法,丁墨和李志群以前在国党中地位太低,现在能有机会爬上政府高层,心中如何不欣喜若狂。
“请机关长放心,王先生的安全就由我们特工部来负责,如果有问题,愿意提头来见。”丁墨顿首高声答应道。
就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中日双方主要人物的正式接触也进入了日程。
这一天,上海大街上,一行车队正在行驶中,宁志恒和藤原弘文正坐在中间一辆轿车的后座上低声的交谈着。
“伯父,今天和这位国党副总裁见面,我看完全没有必要太过客气,直接让他们把协议签了就是了,以他今日之境况,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
今天双方准备在日本驻上海领事馆进行一次会晤,藤原弘文作为日本方面地位最高的特使,要亲自与这位副总裁面谈。
宁志恒这段时间一直跟在藤原弘文的身边,自然也是紧随其后,参加这一次的会晤。
藤原弘文笑着说道:“这一次只是初步的接触,不过你说的对,他别无选择,只不过内阁的宫崎议员说,这位王先生很麻烦,总是不肯就范,我今天要给他施加一些压力。”
两个人交谈的时候,车辆来到了日本领事馆,这个时候两位正副领事守在门口,等候藤原弘文公爵的到来。
藤原弘文和宁志恒下了车,大家簇拥着藤原弘文进入了领事馆,来到了大厅中。
此时伪政府的要员也悉数到来,王填海首先上前,大家相互见礼,这还是宁志恒第一次见到此人。
不得不说,此人在外貌上确实是出众的,称得上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谁能想得到,这人就是中国近代史上最大的汉奸!
双方相互见礼,便进入会议室里磋商交谈,宁志恒不是谈判团人员,也没有公职在身,虽然身份尊贵,可是也只能和其他随员一起守在外面等候。
谈判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了,里面仍然在讨价还价的较量着,宁志恒看了看手表,转身离开去往洗手间。
这时,一位青年赶紧为宁志恒领路,此人二十多岁,面容清秀,略显腼腆,在刚才就一直试图和宁志恒搭话。
宁志恒笑着问道:“请问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他搞不清楚这位是哪一方面的,不过现在看应该是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居多。
果然,这位青年赶紧回答道:“我是领事馆的中文翻译松平秀实,一直仰慕藤原家子弟的风范,早就想向您请教,请多多关照。”
宁志恒心中一动,点头微笑道:“原来是松平君,不知道与松江的松平家有没有关联?”
松平这个姓氏这是一个贵族姓氏,只是在等级上和藤原家这个千年大族相差甚远,大多分布在日本松江一带,在明治维新之前就已经没落了。
松平秀实脸色一红,点头说道:“我们这一系已经谈不上叙谱了,泯然众人而已,让藤原君见笑了!”
很明显,这位只是一个徒具姓氏的平民子弟,宁志恒点头说道:“不知松平君是何时来到中国的?”
“淞沪会战结束后,我就来到中国,因为我的中文还好,所以就在领事馆求到了翻译这份工作。”
两个人边说边谈,很快来到了洗手间外面,宁志恒进去方便后,出来和松平秀实接着聊起天来。
松平秀实开始还颇为拘束,可是看宁志恒态度和蔼,很快就变的健谈起来,两个人看时间尚早,松平秀实便领着宁志恒在领事馆里参观了起来。
不多时来到一处大厅处,松平秀实指着大厅介绍道:“这里是领事馆的宴会厅,一会儿会谈结束就会在这里举行宴会,招待双方代表。”
宁志恒点了点头,他站在门口向大厅里面看了看,这个宴会厅很大,装饰的也很豪华,几名工作人员正在布置餐具,宁志恒随意的看了几眼正准备离开。
突然他的目光扫过一位工作人员,这位工作人员将手中的餐具布置完,转身推着装着餐具的工具车来到了宴会厅中段的一处停了下来。
这里安置着一个形体很大的装饰瓷瓶,只见这个工作人员取出洁白的抹布在瓷瓶上擦拭着,他擦的很仔细,蹲下身子将瓷瓶擦拭了一遍,这才起身离开。
宁志恒佯装无意地扫视了几眼,这才转身和松平秀实说了几句闲话,两个人边走边说,离开了宴会厅。
宁志恒和松平秀实回到了候客厅等候,两个人相谈多时,松平秀实的文学素养很好,尤其是对中国文学有很深的了解,和宁志恒交谈很能跟得上节奏,一时间颇为投机。
会谈一直到了十一点多,会议室的门才打开,藤原弘文和王填海率先走出了会议室,宁志恒上前迎接,看着藤原弘文的脸色还算正常,只不过王填海稍微不豫之色。
今天的会晤暂时告一段落,大家都是礼貌的示意,总领事岩井建伊看看时间还早,便请大家在休息片刻,然后准备进入宴会厅。
宁志恒看了看手表,心中暗自焦急,他并不想参加这一次宴会,原因很简单,因为在宴会厅里一定有军统局的布置。
原来就在刚才,他在宴会厅的门口看到的那位工作人员,他是认识的,竟然是在南京时期和自己同属行动科的一名队员。
当时他为行动科行动四组的组长,经常和行动队员们一起训练,尤其是他身手不凡,经常在校场上挑战这些军中精英,这个行动队员就是其中一个好手。
虽然他不记得这个队员的姓名,但是他的记忆力惊人,容貌是绝不会认错的。
而且他也知道,一支军统刺杀队进入了上海,目标当然是王填海,在这几天里,已经发起了多起刺杀,只是没有得手,现在看来,刺杀队竟然追到了这里,还混进了日本领事馆。
此人不会是上海站成员,因为上海站的人员都是王汉民从武汉站带过来的,宁志恒不可能认识。
这个行动队员伪装成工作人员,在宴会厅里逗留,那一定是在宴会时发起刺杀,自己当然不能冒险进入宴会厅,以免殃及池鱼。
至于藤原弘文就更不能有所损伤了,这是自己目前最大的依仗,刚刚花了五十万美元才搞定的大靠山,以后自己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就全靠这面大旗了,决不能就这样白白地让军统局的杀手清除了。
可是现在很快就要进行宴会了,自己必须要找个借口让藤原弘文不能参加宴会,可是以什么样的借口,才能不露痕迹地做到这一点呢?
宁志恒的脑筋急转,飞快的思考着,这个时候大家正在休息室里相互交谈着,他突然发现王填海并不在休息室里,他赶紧转身对一旁的高桥宏问道:“高桥君,怎么王先生不参加宴会吗?”
高桥宏点头说道:“王先生在会谈的时候身体不适,所以会谈才提前结束,现在应该回公馆休息了!”
宁志恒一听,不禁暗叫可惜,主要目标已经离开了,这一次军统局的刺杀又扑了空。
想到这里,宁志恒不悦地说道:“这也太失礼了,宴会马上就开始了,对方的主要人物却提前离场,这是要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转身对藤原弘文说道:“伯父,我看让宫崎议员和他们的代表聚餐就是了,我们留在这里,是不是太看得起这些中国人了?”
他的眉头紧皱,表情甚是不悦,显然对这些汉奸代表没有什么好感。
藤原弘文的涵养极好,他笑着说道:“我看王先生脸色不好,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想来是真的身体不适。”
高桥宏低声说道:“短短的一个星期,被人刺杀了两次,虽然是有惊无险,但也足以让他坐卧不安了,听说此人还有旧伤,也能理解!”
宁志恒看藤原弘文并不以为意,还想再次劝说,这个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很快呼喝之声响起,大家都是一惊。
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声,过了十分钟,总领事带了几个护卫军官来到藤原弘文面前。
“藤原先生,有人在领事馆外面对王先生打冷枪,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藤原弘文赶紧问道:“王先生怎么样?”
“安然无恙,现在已经送回公馆休息了!”
藤原弘文摇了摇头,对身后的土原敬二说道:“上海还是不太安全,重庆政府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针对王先生的刺杀一定会继续,你们的工作还要抓紧。”
土原敬二急忙点头称是,藤原弘文处事镇定,转头对大家说道:“诸位不要惊慌,外面的事情交给他们解决,大家随我一起,宴会照常举行!”
宁志恒看着藤原弘文依然要去宴会厅,不禁暗自叫苦,他只好跟在藤原弘文的身后,一步一步来到宴会厅的门口。
宁志恒的直觉惊人,走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脑海中的那种惊悚的感觉又出现了,越接近宴会厅这种感觉就越清晰。
宁志恒这个时候不禁越发的焦急,他不能让藤原弘文有失,可是自己却又不能直接阻拦他去宴会厅,不然最后一定会引起土原敬二和上原纯平这样的老牌特务的怀疑。
这两个人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这么明显的破绽不会察觉不到。
宁志恒把心一横,干脆就陪藤原弘文走一遭,关键的时候就及时出手,这个王牌绝不能就这样废了。
藤原弘文地位最高,自然走在众人的前面,其他人随后而行,宁志恒紧跟在藤原弘文的后面迈进了宴会厅。
这个时候宁志恒的预警感觉越发的强烈,他目光扫视宴会厅里的一切,尤其是这几位工作人员,随时准备作出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这种感觉突然达到顶峰,宁志恒只感觉浑身肌肉一紧,冷汗一激,自己的身体及时做出了反应,就觉得空间顿时一滞,空气中传来一股震动。
随即耳边就传来一声巨响,宁志恒这个时候已经把藤原弘文一把搂住,身子一转挡在他的前面,向地上扑倒。
巨大的爆炸声中,整个大厅被震得一晃,空气的振动波从那个厅中部的那个瓷瓶下面极速扩散开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被震得脚都站不稳,此时木屑和瓷片飞溅,向宴会厅四处激射了过来。
一时间所有被击中的人都是发出一片惨叫之声,正在宴会厅里随时准备服务的几名工作人员,离那个瓷瓶最近,都被震得七窍流血,身子都被抛起了老高。
这个时候只有藤原弘文等前面几个人刚刚进入宴会厅,除了藤原弘文和宁志恒及时倒地之外,身后的几个人都是被屋里面的碎片击中,倒地不起。
侥幸还没有进宴会厅的其他人,也被震倒了一片,一时间场面惨烈之极,四处狼藉。
这颗炸弹的威力很大,明显是军中炸药,甚至是梯恩梯炸药,这么大的宴会厅竟然如同被洗了一遍,所有的桌椅都全部掀翻在地,桌子上的碗碟全部破碎,强大的气浪将几扇窗户全部震碎。
宁志恒的动作很快,可是因为要拉藤原弘文,转身之时动作就已经慢了一步,等扑在地上的时候,只感觉身后接连震动了两下,随即一股剧痛传来,心中暗叫不好,一定是被物体击中了。
这个时候外面的卫队听到了爆炸声,都是吓得魂飞天外,都是拼命的冲了进来。
上原纯平因为正在和一位代表说话,走的慢了一些,并没有走进聚会厅,他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人,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啊的一声就向聚会厅里冲去。
他不敢想象,如果藤原弘文出现了意外,整个华中派遣军和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尤其是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过可以肯定的说,自己的政治生涯绝对会就此终结。
还有自己的义侄藤原智仁,这也是自己少有的亲近之人,也是自己极为看重的后辈,如果出了意外,自己实在不能原谅自己。
这个时候藤原弘文也从懵懂之中反应了过来,当他听到爆炸声时,已经被宁志恒护在了身后,随后被宁志恒扑倒在地,紧紧地护住,被压在地上的时候,就感觉地面剧烈的一震,震得差点将一口血喷出来,半晌才缓过劲来。
这个时候压在藤原弘文身上的宁志恒,看着藤原弘文一动不动,不由得心中一紧,他可不想藤原弘文出任何意外,不然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可就付之东流了,他赶紧急声问道:“伯父,伯父,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藤原弘文摇了摇头,轻呸了一口,将口中的一团残灰吐了出去,沉声说道:“我没事!”
听到这话,宁志恒这才如释重负的轻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上原纯平也冲了进来,他看见藤原弘文叔侄两个人都躺在地上,顿时吓得脸色青白,他离身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宁志恒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宁志恒借势站起身来,开口说道:“叔父,放心,我没事,伯父也没事!”
只这一句话,上原纯平就觉心神一松,身子一软也差点坐了下去。
宁志恒只好扶住他,又将藤原弘文扶了起来,等其他护卫冲进来的时候,也被宴会厅里的惨烈景象吓了一跳。
藤原弘文的脸色深沉,好在他处变不惊,回身看了看其他倒地不起的三个人,一看正是自己的随身秘书高桥宏,还有两个人是王填海的首席助手高志武和刘胜怀。
大爆炸的余波过后,一队护卫走出了宴会厅,整个领事馆被严密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负责守卫的军士开始一个一个的搜查和辨认人员。
藤原弘文这个时候正在检查宁志恒的伤势,有两块瓷瓶的碎片击打在宁志恒的后背上,一片打出了一大片瘀血,一片在他的后肩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淋漓淌了一地,要不是宁志恒的身体素质极好,肌肉的坚韧性远超于人,这一次绝对会重伤不起。
大家不由得都是心头后怕,宁志恒的身高高出藤原弘文不少,看位置如果没有宁志恒的遮护,击打的位置正好是藤原弘文的头部,这一下如果受实了,藤原弘文绝对难逃一劫。
这个时候上原纯平已经将几位伤员送去救治,对藤原弘文汇报道:“应该是梯恩梯制作的定时炸弹,高桥君和高志武都是重伤,那位刘胜怀被瓷片划过了脖颈,已经断气了,至于那几位工作人员都是当场死亡,其他的代表没有什么大事。”
藤原弘文看着医护人员处理宁志恒的伤势,不由得心头怒火中烧,沉声对上原纯平和土原敬二说道:“你们也看到了,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今天是智仁舍命救了我,下一次呢?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还有高桥君,他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土原君,你是负责打击中国特工的,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土原敬二这个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的特高课和土原机关在对付中国特工方面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反而差一点出了大麻烦,如果藤原弘文出了事情,这个屋子里所有人都会被贵族院和内阁议院问责,后果简直是灾难性的。
“先生,请您相信我,我会马上全城搜捕中国特工,这种情况,绝不会再有第二次,否则,我将切腹谢罪!”土原敬二信誓旦旦的说道。
如果藤原弘文再第二次遇险,就是不切腹,大本营也不会饶了他。
藤原弘文摆了摆手说道:“土原君,没有那么严重,我不是不通情理,但是中国特工如此嚣张,确实对会谈的威胁太大了,老实说,要不是先发生了刺杀,让我们耽误了二十分钟入席,这一次整个谈判人员可就死伤惨重了,后果不堪设想!”
藤原弘文说的没有错,这一次的定时炸弹控制爆炸的时间,应该正是大家聚餐的时间,可是王填海的提前离场,让在外面布置的杀手急了眼,眼看着主要目标离开,干脆就强行刺杀,引起了慌乱,这才导致大家入席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不然的话,定时炸弹在坐满了宾客的宴会中爆炸,以这颗炸弹的威力,死伤绝对不在少数。
一想到这一点,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藤原弘文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看来在上海进行会谈太危险了,正好,今天在会谈期间,我邀请了王先生去日本参观,干脆就等几天,我们回国内进行会谈,这样既保证了会谈的安全进行,对你们来说,也不用这么紧张。”
藤原弘文的话一出口,土原敬二和上原纯平都是心神一松,如果能够这样,当然是一件大好事,老实说,藤原弘文留在上海一天,大家就一天不能松懈,现在把会谈放到日本去谈,大家都省心了!
“多谢藤原大人的体谅,职下等真是惭愧之极,这是我们的失职!”上原纯平和土原敬二躬身说道。
这个时候宁志恒的伤势处理完毕,藤原弘文转过身子看了着宁志恒,担心的问道:“智仁,感觉这么样?”
宁志恒勉强的一笑,强自说道:“没有什么大事,我年轻,恢复力强,过几天就会好的,请伯父放心!”
藤原弘文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智仁,这一次多亏你了,还是你年轻反应快,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这一下!”
宁志恒赶紧说道:“伯父,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中国特工确实很猖狂,短短的两个月,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受伤了,您说得对,还是回国内会谈比较安全。”
藤原弘文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侄子运气不好,多次受到中国特工的刺杀,叹了口气说道:“中国毕竟是战区,安全上无法和国内相比,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你选择了在中国发展,就要适应这样的生活。”
说完,又转身对上原纯平说道:“我会马上安排回国的事情,并通知王先生准备,这几天就不要再公开露面了,你们也要尽快清除中国特工,不然以这样环境根本无法保证新政府的安全,一切都将是空谈。”
土原敬二知道以藤原弘文的涵养,以这种口吻说话,已经是最温和的警告了,他再次保证说道:“请您放心,在短期之内,我一定会将上海的治安治理完成,绝对不会影响新政府的建立。”
领事馆的搜查毫无收获,所有人员都检查了一遍,身份都没有问题,只有一个名叫石井的工作人员没有了踪迹。
土原敬二很快查明了,这个石井是十天前招收的一个侨民,负责一些杂役工作,派出去的人按登记的地址抓捕,最后当然是一无所获。
唯一的收获就是在门外刺杀的两个中国特工被当场击毙,可是没有了活口,继续追查下去的可能也就没有了。
此次的刺杀造成的影响很大,直接导致双方会谈的暂时停顿,于是又一场在全市范围内的大搜查开始进行。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搜捕,特工总部七十六号正式担任了主角,他们手下的青帮弟子们都是本地的市井之徒,他们熟门熟路,搜查的力度远远大于以前,很快就把整个市区清理了一遍。
七十六号特务们熟悉本地的地情,谁家有流动人口入驻都是一清二楚,尤其是针对近期一个月进入上海的人口,全部带到特工总部关押,再由当地的保人交纳赎金,这才能放出来。
一时之间,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大牢里,就抓捕了大量的可疑人员,丁墨和李志群贪婪成性,组织建立之初正缺经费,正好拿这些人勒索一些钱财,还可以甄别真正的抗日分子。
他们这种手段极为恶毒,但确实是非常有效,很快就在抓捕过程中,遇到了真正的抗日组织,这些人员没有经得起检查的身份证明,又不甘心束手就擒,于是开枪逃跑,但是现在上海市区也被围得像铁桶一般,大街小巷都是巡逻的宪兵和特务。
所有反抗的人员或死或抓,最后都没有逃出敌人的魔掌。
上海西部市区的一条街道上,一户二层楼房的窗户被撞破,两条人影从房间里窜了出来。
紧接着身后的几声枪声响起,逃跑中的一个男子后背连中两枪,顿时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跑在前头的男子,听到同伴的惨叫之声,回头一看,顿时一惊,正要犹豫是不是回头去救援的时候,街上的警笛之声大响,从两面街道又冲过来大队人马,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正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警卫大队大队长吴世财。
一时间数十支枪口对准了那名男子,男子长叹一声,特务们冲上前把他按倒在地,被捕的男子很快就被带回了特工总部进行审讯。
在刚刚修建好的特工总部审讯室里,一个男子被不上不下的吊在半空中,只有脚尖耷拉在地上,身上被抽打得血肉模糊。
这个时候吴世财正好把那名男子带回了审讯室,看着眼前的一幕,开口问道:“这又是什么人,问出点什么没有?”
正在负责审讯的正是他的青帮手下头目马横,看着吴世财相问,赶紧回答道:“这是从馒头角胡同那条暗道里抓来的,我抓了四个,已经审清楚了,他们是三民主义青年团的成员,也就是中统局的外围成员,主要人员都在公共租界里,现在在市区里的就这几个了,大队长,你那边收获怎么样?”
馒头胡同是市区里的贫民窟,那里地形复杂,暗道多,人员混乱,一直以来都是日本人搜查的死角,可是却无法躲过青帮的眼睛,这一次突然搜查,果然大有收获。
吴世财呵呵一笑,指着身后的男子说道:“抓人的时候这三个人逃跑,打死了两个,就剩下这一个,不过肯定是条大鱼,我们在屋里发现了枪支,就是不知道是哪方面的!”
马横一听,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
“财哥!”
“嗯…”吴世财鼻子一哼!
“不,大队长,就这几个人,咱们就足够向主任他们交差了,不过这些人是真正的抗日分子,我们也没有什么油水,今天我们还抓了几个大肥羊,都是城西附近说的上的商户,要不要上点手段,敲他们一笔?”
吴世财一听眼睛一亮,他这个人最是贪财,为了钱财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干!
原先他在青帮里就是因为捞不到赌场的利益,和青帮里面的几个头目分赃不均,搞的鸡飞狗跳,无法立足,后来正好赶着丁墨和李志群问李云卿求援,李云卿就顺水推舟,把吴世财这一伙人交给了丁墨。
他以前还顾忌青帮里面的规矩,对本地人还歹容让几分,现在一下子有枪有人,又有特工总部和日本人罩着,原本就胆大包天的家伙,更是肆无忌惮。
听到手下抓了本地的富户,就知道发财的机会来了,他没有半点犹豫,狠声说道:“那就别客气,反正这一次大搜查是日本人的命令,这些通通都是可疑分子,你们别手软,这些富户每家都要重重地敲一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