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志恒开始使用藤原会智仁这个身份的时候,只是为了能够刺杀叛徒俞立,才花了笔钱从日本移民户籍所买到了这个身份,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个身份的真假。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地结识了日本军部情报头子上原纯平,从那个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这个身份的重要性。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凭借这个落魄贵族子弟的身份,打着上原纯平的旗号,几年来,一步一步成为上海日本高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以说这个身份是他最为重要的武器和依仗,以宁志恒的谨慎,又怎么能够允许在这个细节上出现问题。
所以他之前进行过非常详尽的准备工作,上海这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当初那位户籍办事员将他的照片都替换进了原始的户籍档案里,一切资料都经得起审查,就连那位户籍办事员也最后被他灭了口。
如果有问题,就只能是在日本国内,宁志恒曾经多次派人去日本调查过藤原智仁的生平和历史。
事实上这位藤原智仁也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历史,他的生平历史简单之极,一个生活在京都乡下的极为普通的人家,一家四口相依为命。
藤原家族千年望族,在京都地区繁衍生息,旁支子弟犹如参天大树的末梢枝叶,不知有多少,不是嫡系子弟,谁会在意这些人的死活。
所以这一家人的生活并不如意,在藤原智仁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就在一场疫病中相继去世,姐姐也因为生活所迫远嫁他乡,凭借着家中的一些薄产,藤原智仁勉强完成了学业,他单薄的身体又无法考入军校,这个时期日本陆军学校要求还是非常严格的。
之后的生活更加艰难,日本人口的暴涨,让竞争力低下的弱势群体的生活越发困难,没有产业,没有工作,没有亲人,藤原智仁走投无路,这个时候日本政府鼓励这些无产无业的人口去中国移民,中国东北的垦荒团,还有上海的移民区就是这样来的。
为求生计,年仅十九岁的藤原智仁,拿着政府发放的移民补助,踏上了开往中国上海的客轮,结果体弱多病的他,在船上就得了重病,下船没有多久就病死在了移民医院里,走完了他平凡孤苦而又短暂的一生。
可以说藤原智仁这一生是悲惨的一生,他空顶着藤原家家族子弟的名号,却没有人来关心过他,藤原本家又哪里顾得过来远在乡下小村,籍籍无名的一个旁支子弟。
他一生从来没有去过京都城里的那处本家,如果不是他的姓氏里有藤原两个字,他都不会意识自己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本家有任何关系。
所以在藤原家族嫡系来说,藤原智仁这个小人物根本没有任何记载,千年的传承,如果旁支子弟都能够登记在册的话,又如何能够登记的过来?
只有地方政府的户籍资料里,才有藤原智仁的记载档案,偏偏这些档案在藤原智仁申报移民的时候,交给了他自己带到了中国,他需要这些档案在上海的移民户籍管理所登记和办理新的海外户籍证明。
所以说,藤原智仁在日本国内也没有了详尽的档案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这也是宁志恒最为放心的一点。
剩下可能的漏点,那就是藤原智仁远嫁的姐姐,不过这个姐姐在藤原智仁十二岁的时候就远嫁到长野,日本女人的地位低下,嫁给夫家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回过京都,最多就是有几封书信往来而已,到后来藤原智仁移民上海,就已经中断了联系。
所以说在这个没有电脑和大数据的时代,没有了原始档案和足够的户籍证明,想要在日本和中国两地验证藤原智仁的身份真假,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当然宁志恒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可能的搜集了藤原智仁的一些信息和资料,比如说他在哪个学校上的学,他家乡里的一些邻居的资料,还有当地的一些情况,这些都有所准备,在加上后来何思明收集的一些藤原家族的资料,宁志恒都已经熟记于心,自认可以隐瞒过去。
所以说,对于真正的藤原家族来人,他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况且这些高高在上的嫡系只怕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呢!
“叔父,不知道是藤原家的哪位大人物前来上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宁志恒一脸淡然的问道。
上原纯平笑了笑,开口说道:“是这一代藤原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也是国内贵族院敕任议员,藤原弘文先生,至于他来上海的原因,暂时不能说,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
日本贵族院的性质就是等同于英国的上议院一样,贵族院议员则由不经选举的皇族,贵族构成,多数议员为终身任期。
藤原家族作为日本顶尖贵族,曾经在日本的历史上摄政三百多年,是仅次于皇族的存在,当然在贵族院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家族嫡系有好几位都在日本高层中担任要职,藤原弘文就其中之一。
宁志恒也是熟知藤原家状况的,不由得暗自一惊,像这样的大人物来到上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上原纯平的口风很严,宁志恒自然也不能多问,对付上原纯平这样的老牌特工,谨慎从事是他唯一的选择。
不过宁志恒有些放下心来,这样的一个绝对高层来到上海,绝不会是因为自己,别看宁志恒在上海这个地方走私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是在真正的日本顶级权贵眼中,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这些权贵高层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历史上所有的的大家族看重的首先是权力,他们只看中仕途光明的后辈,对于经商的族人向来并不重视,原因很简单,有了权力就有了一切,包括金钱!
商人的地位不高也正是如此,哪怕你家财万贯,没有权势护佑,想要夺取,也不过就是权贵们一句话的事情,就如同平尾大智吞并其他日本商会一样,不过就是以势压人罢了。
这也是宁志恒要千方百计把自己的走私王国和上原纯平,和军方势力融为一体的原因。
“我只是一个远房旁系子弟,对于家族中的嫡系还不太了解,不过如果有可能,能不能请叔父代我引见一下,容我亲自拜见这位家族长辈!”宁志恒面露希翼之色,轻声说道。
宁志恒不是不知道,接触这位藤原家嫡系是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可是他不得不这么说,原因很简单,站在藤原智仁的角度上来说,一个远在海外略有些成绩的族人,听到自己家族的显赫人物到来,却是不闻不问,还远远地避开,是绝对不合常理的。
况且这是上原纯平亲口告诉他的消息,宁志恒不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反而要摆出一副欣然喜悦的态度,甚至要求引见这位长辈,以期能够得到对方的赏识,这才是一个贵族旁系子弟正确的反应态度。
上原纯平对宁志恒的反应早就有所预期,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宁志恒,就是愿意从中牵线,将宁志恒介绍给藤原弘文,在他看来,自己是在给自己这个侄子藤原智仁创造机会,铺平道路,在他的引荐下,以藤原智仁的才华,得到藤原弘文的赏识并不是难事,如果藤原智仁能够得到藤原弘文的支持,那么以后的道路将会是一片坦途,甚至有希望从商界走向仕途,在政界有所作为,也不是不可能的。
自己和藤原智仁关系亲近,如果藤原智仁在藤原家的支持下真的有所成就,那对于自己也是一件大好事,能够和千年贵族藤原家拉上关系,也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这也正是这一次他借机认下藤原智仁这个义侄的原因之一。
提前下注,坐等价起,这是一个双赢的选择,无论对他,还是对藤原智仁都是一个好机会。
“藤原议员还有十天就会来到上海,我是作为接待人员特意来上海迎接,在上海逗留的时间不会很长,之后还要前往南京处理军务,所以你一定要把握住这一次机会,如果能够得到藤原议员的赏识,那对你将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机会难得,你要有所准备才是!”
上原纯平作为日本华中方面军的情报首脑,他的工作重点肯定是在前线,所以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长沙一线,对即将到来的长沙之战做好准备。
上海只是大后方的基地,上原纯平一般是不会在此逗留的,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迎接藤原弘文,他根本没有时间回到上海,那么和宁志恒的重逢相见,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宁志恒不禁轻声问道:“不知道我这位长辈平时的喜好是什么呢?我要有所准备才好!”
上原纯平身为情报首脑,又是负责这一次的迎接任务,当然是有所准备,他开口说道:“藤原议员平时也是爱好风雅,尤其是喜欢绘画和剑道,你在这方面要有所准备,这一次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嗨依!我明白了!”
宁志恒当然知道这是自己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运气好,真的能得到藤原弘文的赏识,自己这个藤原家贵族子弟的身份,就算是坐实了,再也没有人敢拿这个问题质疑他。
哪怕就是有人知道远在重庆的军统局行动处长宁志恒和藤原家子弟藤原智仁长的一模一样,有了藤原弘文的背书,宁志恒也可以大声斥责和质疑其人的居心险恶。
更重要的是,有了藤原弘文的背书,自己就可以进一步取得上原纯平的信任,同时可以无所顾忌的扩充走私王国的领域,好处不要太多,所以有些风险是必须要冒的!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讨好藤原弘文,取得他的信任和赏识。
其实地位显赫的高层,一般都会有一两种比较风雅的爱好,因为他们知道如何排解心中的烦恼,同时也不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有的喜欢书法和绘画,有的喜欢下棋和戏曲,或者就像当初的河本仓士和黄贤正一样喜欢古董文物,总之只要有地位的人士大多如此,他们会有意识地学习和增强自己这方面的爱好。
就像藤原弘文喜好的绘画和剑道也是一样。
好在这两样,宁志恒都有所涉猎,尤其是绘画,他的基础深厚,无论是素描还是国画,他都有不错的造诣,尤其是他的素描可谓是出神入化,对他的谍报生涯帮助极大。
在幕兰社院的这段时间,他也接触过几位日本画家,对日本画的技法也不陌生,其实和中国国画大同小异,相信应付藤原弘文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过宁志恒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藤原智仁在京都的乡下村庄里长大,学习的条件并不好,如果说书法造诣不错,还可以勉强说的过去的话,可是绘画水平如果也非常出色,就很难自圆其说了,毕竟绘画的投入要比书法大的多,无法用天赋来遮掩,它需要长时间的练习才可以达到一定的水平。
不过自己可以准备几幅珍贵的中国古画相赠,一定会让藤原弘文满意的。
还有日本的剑道,以宁志恒的身手而言,这都是小道,就是真正的日本剑道高手,在他手里也走不了几招。
不过日本剑道的规矩极多,自己要想学习的话,还是要找一个真正的剑道高手,正式的学习一下,相信以他的基础,再加上超强的学习能力,这点小事也难不住他。
好在上原纯平对藤原智仁原先的历史并不太了解,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也就没有过多的调查,宁志恒只需要表现出一点实力,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剑道爱好者,赢得藤原弘文的欣赏就足够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利益!宁志恒最大的优势就是有钱,而且是超级有钱!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谁会不喜欢钱呢?哪怕他是顶级贵族,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
自己只要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送上门去,难道他藤原弘文还会把自己扔出门外不成?
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万美元解决不了!如果有,那就是十万美元!如果还有,就是一百万美元!
宁志恒有这个魄力和财力,相信总会让藤原弘文满意的!
就在当天,宁志恒回到了租界里的谭公馆,他进入了地下室里,这里已经储存了相当多的古玩珍品,挑出几幅古画精品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他的精心挑选之下,选中了三幅古画,然后出了地下室。
“通知越泽马上来见我!”宁志恒对左柔吩咐道。
“是!”左柔点头答应。
不多时,霍越泽急匆匆地赶到了谭公馆。
训练小猴子的任务已经交给他半个月了,宁志恒需要查询一下工作的进度。
“处座,我已经找到了一处和印钞基地相似的大楼,就在公共租界最东面,有一处破旧的办公楼,我们花了大价钱才买了下来,目前已经按照图纸改装完毕,三天前已经开始正式的训练。”
“你带我去看一看!”宁志恒吩咐道。
“是!”
霍越泽驾车带着宁志恒一路来到了公共租界东面的一处旧办公楼前。
整座办公楼都用隔离板围了起来,外面挂着施工重地的牌子,隔绝无关人员进入,从外面看好像正在装修的样子。
走进里面,季宏义正在带领手下的队员负责警戒,看着宁志恒亲自前来,也赶紧迎了过来。
“处座,您亲自来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他抬头看了看大楼的墙壁,果然看见整栋大楼也是四层,留在第四层东面的外墙上,从上到下挂着一道排水管,四层排水管的右侧两米处,开了一个新的通风口,位置和大小也和图书大楼的通风口一样。
霍越泽指着排水管和通风口说道:“我们不仅在外墙上模仿了图书大楼,就是在大楼里面也按照您给我的图纸,布置了一模一样的仓库,您请跟我来!”
霍越泽和季宏义在前面带路,领着宁志恒走进了大楼内部。
这个大楼内部和图书大楼并不一样,不过这并不要紧,宁志恒根本没有打算从图书大楼内部进入,他只需要从通风口直接进入四层放置法币的仓库就可以。
来到了第四层,就看到在东侧已经改建出来了一处空间很大的房间。
推开门,就看见里面也按照图纸的标示,整整齐齐的堆放了十堆白纸,位置和距离跟图纸上一模一样,在墙壁的右上方正是那处通风口。
宁志恒不禁点了点头,霍越泽他们的动作很快,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将图书大楼需要的部分完整的再现出来,布置出和图书大楼一样的环境,当做训练小猴子的场地,是完全足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宁志恒听到一阵吆喝之声,还有皮鞭甩动的声音,接着就传来猴子吱吱的叫声。
宁志恒转身绕过一垛白纸堆,就看到那个耍猴人正在训练那只小猴子点燃火折子。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示范,这只小猴子在从小竹筒里拔出火折子的时候,只要一摇动火折子,冒出火苗之后,这只小猴子就会不由自主地将火折子扔掉,显然突然出现的火苗,让它很不适应,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只要是动物都会怕火,不过这只小猴子在表演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怕火的样子,现在应该只是不适应,这需要慢慢地训练。
耍猴人名叫李二东,常年走街串巷以表演耍猴为生,就在半个月前的一天深夜,刚刚表演完,得到了一大笔赏钱的他,正高高兴兴走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几个大汉抓上了车,最后被带到一处屋子里面关了起来。
这伙强人给了他一大笔钱,需要他做的事情,就是让他在一个月之内,训练自己的小猴子,去一处大楼里点燃一大屋子白纸。
李二东知道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强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人吩咐,不敢稍有怠慢。
好在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事情并不是难事,在皮鞭和食物的驱使下,小猴子很快就学会了从外墙进入仓库里的动作,毕竟攀爬是猴子的本能,这并不是问题。
可就是在最后点火的这一关上,一时还难以适应,进展有些缓慢。
宁志恒看了看,也没有过去,转身对霍越泽问道:“现在还有什么困难吗?时间不等人,最多在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有没有把握?”
霍越泽有些为难地说道:“目前来说还是有些问题,首先就是这只小猴子还是有些怕火,一见火苗就躲,不过那个耍猴的小子说,只要再给他点时间,应该不是问题。还有一点,就是真正的钞票可比一般的白纸要厚,火折子的那点火苗不能保证真的能点燃,火势如果不能迅速燃起,被日本人发现后,就会很快扑灭,所以必须要在点火时增加火势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整个仓库燃烧起来,我打算再加一点助燃剂,比如说汽油或者是酒精之类的,可是这样就会增加训练的难度,延长训练的时间,我没有完全的把握。”
霍越泽做事仔细,考虑的问题确实是周详,宁志恒思虑了片刻,点头说道:“必须要保证一次性成功,那就再加一点酒精或者汽油,训练的难度虽然大了些,但是等一等是值得的,至于日本人救火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一旁的季宏义,再次说道:“宏义,你还记不记的,当年我们去完成锄奸任务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方法?”
季宏义略微思索了一下,恍然醒悟,笑着说道:“处座,您是说我们故技重施,断绝图书大楼的自来水源,让他们无水可用!”
“对,就是这样!”宁志恒双掌一击,笑着说道,“还是用老办法,就在行动的那一天,只要见火势一起,就破坏图书大楼的自来水管道,仓库里堆满了钞票,火势一起,没有水来救火,根本别想熄灭它,日本人就是发现了也是没有办法,这是双保险!”
宁志恒打算故技重施,再次截断图书大楼的自来水源,这件事情并不难,只需要从自来水公司那里查找到相应的自来水管线,直接破坏水管就可以了。
这一次没有上次那么复杂,还需要伪装成水管腐蚀的样子,只需要一包梯恩梯炸药就可以解决了,相对简单容易得多。
宁志恒对季宏义说道:“这件事还是交给宏义,你做起来轻车熟路,不过要记得,一定要发现火势之后,再截断水源,不然动手早了,会让日本人有所警觉!”
季宏义点头说道:“请处座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绝不会出半点纰漏!”
宁志恒见事情交代完毕,知道训练的工作进展的还算顺利,心中也有了底,转身就离开了办公楼。
霍越泽开车把宁志恒送回了谭公馆,回到书房,宁志恒对霍越泽问道:“现在上海站的情况怎么样了?”
自从把王汉民等人救回公共租界,宁志恒一直没有机会询问上海站的情况,不过照他的想法,上海站现在一定是修生养息,不敢擅自行动了。
霍越泽看了看宁志恒,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妥?”宁志恒皱眉问道。
霍越泽点了点头,开口解释道:“这一次我们在王汉民身边漏了风,早在我们救他们的时候,王汉民就觉察出来,我们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后来在面粉厂的时候,干脆就点明了,王汉民颇为不满,这让我们很被动,我就暂时停止了对他们的监视。”
宁志恒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进攻图书大楼的当晚,段铁成和王汉民躲进连家旧宅,自己在短短的时间里,直接就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这就暴露了自己一直在监视他们的行为。
这一点确实不妥,毕竟监视同僚,意图不明,尤其是他们的行动失败,一时之间很难解释的清楚,心里不一定在如何编排情报科呢!
宁志恒点头说道:“那就算了,以后放弃对他们的监视,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有所警觉,再监视下去,也起不到好的效果!”
“是,不过他们在一个星期前将连家旧宅出手了,我查了查市政厅工程局的交易记录,他们卖了两万美元,现在手头上有了钱,我想他们会转移新的安全屋,他们应该知道,现在的安全屋都已经被我们掌握了!”
宁志恒摆了摆手,冷声说道:“王汉民的戒心太重,这是在提防我们呢,由他们去吧!不过以后再要出了事,也别指望我们去救,不识好歹!”
宁志恒一直就看不上这位王站长,谨慎是有的,可是做起事来畏首畏尾,把他放在大上海,最大的用处就是阻止情报科上位,能力方面确实拿不出手。
宁志恒也懒得再理睬王汉民,接着问道:“近段时间,情报市场上有没有收获?”
“有,广州的黄继善已经正式投靠了日本人,目前正在对军统局广州站大肆搜捕,不过总部得到了我们的警告,已经提前转移了广州站,现在正在部署对黄继善的刺杀,不过几次刺杀都没有成功。”
“汉奸走狗,早晚必除之!”宁志恒狠声骂道。
霍越泽接着说道:“日本人正在部署进攻长沙的战略计划,我放出风声,出高价收购有关长沙的一切日军军事情报,美国人好像对此很有兴趣,他们应该有鼹鼠能够搞到有价值的情报!”
“日军中的鼹鼠不是被上原纯平抓捕了好几个了吗?现在又有门路了?”宁志恒问道。
“这年头只要有钱,收买几个人当鼹鼠,不算什么事!日本人也不是铁板一块!”
宁志恒这时脸色一正,郑重的问道:“总部就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
霍越泽一怔,他看着宁志恒的表情严肃,不由得说道:“目前没有收到总部的任何电文,怎么,您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宁志恒摇了摇头,他暗自猜测着藤原弘文会因为什么事情来到上海,按照时间来推算,这个时候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国党副总裁潜逃出国,被委员长开除党籍,并撤销一切职务。
目前此人应该还逗留在越南的河内,用不了多久就会逃往上海,看来十有八九,藤原弘文是冲这件事情来的。
可以想见,等这位副总裁逃到上海,军统局的追杀令也会随之而来,到那个时候,又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在上海掀起,不过宁志恒只怕没有这个机会插手其中了。
之前黄贤正的电文说的很清楚,这一次让宁志恒接下销毁法币的任务,局座也是付出一定代价的。
局座默认了保定系打通关节扩大走私规模,也不多额外收取之后的费用,还有不追究卫良弼的清除行为。
而且从今以后,局座绝不会让宁志恒和他的情报科执行具体的危险行动任务。
也就说,王汉民又要开始担起刺杀的任务,想来这个任务也足够让王汉民头痛了,在日本人的重重保护之下,刺杀如此重要的人物,上海站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不过宁志恒也没有功夫管这些了,现在他手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销毁法币,这可是事关战局的头等大事。
再有就是迎接藤原弘文的到来,在确保自己身份不被揭露的基础上,取得藤原弘文的认可。
宁志恒回到了上海市区之后,马上在上海的日本剑道馆聘请了最好的剑道老师,全心全力地投入到剑道的学习之中。
这个时期的日本剑道还不是后期那种注重于表演的剑道,它的实战性很高,动作直接迅猛,打击实际有效,确实算的上是一门不错的搏击技法。
在这战乱频发的年代里,它的实战性是很有杀伤力的,只是到了后世的和平年代,就更注重礼仪与哲学,走向华而不实的套路,当然这几乎很难避免。
就和中国的武术一样,到了和平年代,就不允许有大杀伤力的攻击动作,走向了流于形式的表演套路,慢慢地没落下去。
宁志恒的体质强悍,远超常人,搏击技能更是变态,学习日本的剑道绝对是事半功倍,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掌握了日本剑道的基本技法,以及步法的运用。
剑道教练只是教授了几天就发现这位藤原会长的天赋惊人之极,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可以手持木刀和自己斗的不相上下,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已经很难对藤原会长有所帮助了,不禁暗自咋舌不已。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还是宁志恒多加收敛的效果,不然就凭他的能力,这位剑道教练只怕走不出几招,就被他撂倒在地了。
就在宁志恒练习剑道的期间,何思明也终于从日本回来,这一次来回共花了二十多天。
在南屋书馆的办公室里,何思明向林志恒作了汇报。
“这一次回到东京,耽误的时间比较长,神田玉山的视力受损,让武田次官大为恼怒,好在有大谷仁希的帮助,还有几位高层为特高课开脱,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内务省又安排了一个雕刻大师,名叫岩崎毅夫,此人在日本国内也是久负盛名的雕刻大师,名气只在神田玉山之下。
不过这一次我回到上海之后,图书大楼门口执勤的人多了好几名特工,我感觉他们的警戒更加严密了,北冈良子只是在大楼门口给我做了交接工作,就把岩崎毅夫接进了大楼,我就没有机会再次进入印钞基地。”
宁志恒点头说道:“他们吃了亏,自然会更加的谨慎,自从神田玉山中招之后,印钞基地人员的伙食都由他们自行解决,警卫人员也加派了二十名,这一次我们真的没有机会接触了。”
何思明心头一沉,再次说道:“日本人已经是惊弓之鸟,防范的如此严密,我们几乎无处下手,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雕版就会完成,就算最后加上和原版印刷机调配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四十天,我们应该怎么做?”
宁志恒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参与印钞基地的任何事情,明白了吗?”
“明白!”何思明向来对宁志恒充满了信心,他知道自己这位上司从来都是手段频出,至今还没有能够难得住他的任务。
四天之后,上海吴淞口海关码头,里里外外布满了日本军士,海关的守卫也全部进入戒备状态。
接站台站着几位日本军人,全部都是军方的高级将领,为首的正是上原纯平中将,而他身后的一身黑色笔挺西装的宁志恒显得尤为显眼。
不过大家都没有感到突兀,因为他们都知道,今天迎接的这位大人物,正是这位藤原会长的本家长辈,日本顶尖贵族藤原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贵族院议员藤原弘文公爵。
藤原家在日本的地位是仅次于皇族,历代嫡系都担任政府的重要职务,握有极大的权力,对于这些远征军的军人来说,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由不得他们有半点怠慢。
宁志恒是上原纯平特意带来的,藤原弘文这一次来上海是负有使命的,并不愿意让不想干的人知道,所以上原纯平控制住了消息,只通知了军方高级将领前来迎接。
至于宁志恒当然是要准备介绍给藤原弘文的,毕竟自家的子侄前来拜见,道理上也说得过去,藤原弘文也不会多加怪罪。
一艘军舰缓缓地驶入海关,在码头上停靠了下来,顿时让所有人都是一振,打起精神来,身形挺直,等待藤原弘文的到来。
过不多时,一队近卫军先行下船,接着几位身穿西服的男子走下了船。
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大概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容貌端正,消瘦的脸上两道长眉,略显凌厉的眼神,八字胡须微微上翘,随时都使人感到一种冷静的威严,正是藤原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贵族院议员藤原弘文。
他的身后是一位身穿西服,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还有两位青年,应该都是藤原弘文的随行人员。
上原纯平这时赶紧带着众人,紧走几步迎了上去,走到近前,躬身顿首施礼。
“藤原先生,卑职上原纯平携上海驻军所属,前来迎候阁下的莅临。”
藤原弘文的目光巡视众人,当他的眼神扫过宁志恒,略微停顿了一下,因为迎接的人里全都是军人,唯独宁志恒身穿西服,显然不是军方人士。
“上原君,辛苦了!有劳大家久候!”藤原弘文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是上海驻军司令官多田直弥中将。
这位是吉冈正和少将……”
上原纯平又将身后的几位将领一一做了介绍,等最后介绍到宁志恒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这是我的义侄,也是您的族中子弟,藤原智仁!”上原纯平伸手示意,“这一次听说是您来到上海,作为晚辈,我特意带他前来拜见,冒昧之处,还请海涵!”
听到上原纯平的介绍,藤原弘文不禁眼睛一亮,没有想到远在海外的上海,竟然也能遇到自己家族中的子弟。
很明显,这是一位旁支子弟,因为嫡系子弟并不多,也就那么几位,关系再进一点的也认识一些,这位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藤原弘文看眼前的青年身形高大,容貌英俊,真是一表人才,顿时就有几分好感!
宁志恒上前一步,恭敬地深施一礼,口中轻声说道:“藤原智仁,拜见大人!”
藤原弘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亲切的问道:“你是藤原家的子弟?家在哪里?”
“晚辈是京都府龟冈郡苦根町人氏,从小在乡村长大,没有机会拜见本家,真是遗憾之至,后来移民到了上海,能在这里看见您,真是太亲切了,失礼之处,请大人您原谅!”宁志恒低声说道,并再次顿首行礼。
“哦!原来是这样!”藤原弘文点了点头,京都府地形南北狭长,龟冈和京都都属于京都府南部地区,口音也完全一样。
看来自己猜的没有错,的确是旁支子弟,不过所谓人在他乡遇故知,离开日本之后,能够遇到自己同族同乡的子侄,哪怕是远房的旁系,也让藤原弘文倍感亲切,况且宁志恒外形出众,给藤原弘文的印象很好,又还是上原纯平的义侄,看在上原纯平的面子上也要厚待几分。
藤原弘文上前拍了拍宁志恒的肩膀,亲切地说道:“按照辈分你应该如何称呼我?”
日本贵族等级很严,旁系对嫡系要称呼为大人,地位相差甚远,藤原弘文要求以辈分来称呼,就表明了自己的善意。
“伯父!”宁志恒赶紧点头说道。
“好吧,智仁,很高兴能在上海看见你,我们一起走吧!”藤原弘文笑着说道。
宁志恒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赶紧点头说道:“多谢伯父!”
上原纯平看见宁志恒三言两语就给藤原弘文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也是心头大喜,看来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藤原智仁的一表人才让藤原弘文很是满意。
其他几位高领将领看到这里也是暗自点头,藤原会长是藤原家的旁系,他们是清楚的,不过他们也不敢轻视藤原家这块牌子,在加上藤原智仁为上原纯平的义侄,就凭借这种关系,也值得大家刮目相看。
现在又入了藤原弘文的眼,以后只怕要更加重视才行。
大家一起出了码头,坐上迎接的车队,一路赶往早就准备好的府邸,这是一处城东的顶级别墅,足够安置藤原弘文的卫队和随行人员。
等到一切都安顿了下来,藤原弘文将上原纯平招到书房里,直接开口问道:“上原君,对方的代表到上海了吗?”
上原纯平赶紧说道:“三天前已经来到了上海,他们也表现的很迫切,希望我们能够给他们一个承诺。”
藤原弘文淡淡地说道:“我这一次只是作为天皇陛下的眼睛,监督这场谈判,不过,上原君,请安排一下行程,我想在尽快和这位特使谈一谈。”
“嗨依,我马上安排,明天就可以让他来拜见您!”上原纯平回答道。
“那好,就这样吧!”藤原弘文点了点头。
上原纯平接着说道:“先生,今天晚上我们在吴江饭店准备好了接风酒宴…”
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藤原弘文挥手打断了:“上原君,我这一次来到上海不想太过招摇,接风酒宴就算了。”
上原纯平一听,不禁有些犹豫,藤原智仁在吴江饭店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可是没有想到藤原弘文根本没有打算去。
“先生,只是一个小范围的迎接宴会,智仁为此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您还是…”上原纯平再次劝说道。
可是藤原弘文却还是摇头说道:“上原君,你们的好意就心领了,我刚下船,确实有些乏了,就不叨扰大家了!”
上原纯平一听只好无奈地点头称是,就在他准备告辞离去的时候,藤原弘文突然开口问道:“智仁是你的义侄,你们是在国内就认识吗?”
上原纯平听到藤原弘文询问,心中一喜,这说明藤原弘文对藤原智仁还是有些兴趣的。他赶紧打起精神回答道:“是在智仁刚刚从国内来到上海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的好友介绍我们认识的,智仁虽然年轻,却是气质沉稳,才华横溢,我们一见如故,便以叔侄相称。”
藤原弘文看上原纯平夸奖藤原智仁,便笑着说道:“上原君也是爱才之人,智仁能够得到你的青睐,也是颇为不易,这样,你叫他进来,我正好也想和他说会话。”
上原纯平急忙点头答应着,退出了书房,来到客厅,对其他几位将领说道:“今天晚上的宴会取消,藤原先生旅途劳顿,不愿意再多事了。”
几名将军忍不住有些失望地相互看了一眼,只好点头称是。
上原纯平又看向一旁的宁志恒,说道:“智仁!先生叫你进去,他想和你谈一谈!”
“是,叔父!”宁志恒赶紧点头答应,又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跟随上原纯平来到书房门口。
“智仁,小心应对,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上原纯平叮嘱道,他的事情已经做完,剩下的就要看宁志恒自己了。
宁志恒点头答应,然后敲门而入,在藤原弘文面前顿首行礼道:“伯父!”
“智仁,来,坐下说话!”
藤原弘文和蔼的说道,示意宁志恒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你来上海有多长时间了?”
“近三年了,昭和十二年初来到上海,后来又去香港待了一年,之后又回到上海,一直到现在。”宁志恒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今年有多大了?家中还有什么人吗?”藤原弘文接着问道,好像是家人在叙述家常一样,很是随和。
“今年二十一岁,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父母亲在昭和五年,京都府的那场疫情中相继去世,姐姐远嫁,我就一直独自一人生活,后来毕业后就响应天皇的号召,移民来到中国。”
昭和五年,在京都府和大阪府地区发生了一场规模较大的疫病,当时死了不少人,藤原弘文是知道清楚的,听到宁志恒这么说,不由得脸色一暗。
他看向宁志恒的目光越发的柔和,父母早亡,小小年纪就独自生活,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在上海生活的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藤原弘文亲切地问道,随即恍然,既然能够成为上原纯平的义侄,生活上肯定是无虑的。
果然,宁志恒连连摆手,笑着回答道:“多谢伯父的关心,我毕竟是藤原家的子弟,又有上原叔父庇护,生活上没有任何困难,现在我在上海开设了一家藤原会社,主要经营一些进出口的贸易,目前经营状况也很好,我自己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只是人远在海外,离乡背井,思念亲人,这一次听说是您要来上海,我就特意求上原叔父为我引见,能够得伯父垂见,智仁万分感激!”
宁志恒说话的表情真挚,目光饱含孺慕之意,显然是将藤原弘文看作自己久违的亲人一般。
藤原弘文不禁动容,他长叹一声,和声说道:“也难为你了,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开家乡,来到这海外之地,不过我看你气质沉稳,看上去倒是比你的年纪要大不少。”
藤原弘文也是阅人无数的老政客,看人的眼光很准,宁志恒看上去温和儒雅,不露锋芒,但是本身的气质却十分出众,让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
宁志恒坦然自若面对藤原弘文审视的目光,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回身将三个长卷盒子取了过来,放在藤原弘文的面前。
随即开口说道:“我听上原叔父说,伯父您是绘画大家,所以特意为您准备了几件小礼物,都是智仁的一片心意,还请伯父笑纳!”
藤原弘文喜欢绘画并不是什么秘密,在日本也有不少的人投其所好,敬献了不少名画,所以听到宁志恒的话,藤原弘文并不以为意。
他笑着接过画盒,正要放在一边,这时就听宁志恒接着说道:“我也不知这些合不合您的心意,您看一看,我是不是被这些中国人给骗了!”
藤原弘文原本想放下画盒,这时听到宁志恒的话,也是一时来了兴致,点头笑道:“那就看一看,你到底收集了什么宝贝!”
藤原弘文本人也是一个绘画行家,同时也是一个名画收集的大家,鉴赏的水平也是很高。
他打开画盒,取出一副长卷画轴,宁志恒上前握住画轴,藤原弘文身形向后,轻轻展开画卷,顿时眼睛就被紧紧地吸引住,再也离不开了。
目光在画卷上慢慢地移动着,屋子里安静无言,直到良久之后,藤原弘文才轻声叹道:“真迹,这是真迹,中国唐代著名画家周昉的真迹,《仕妆贵女图》,而且这还是他巅峰时期的作品,简直不敢想象!”
说到这里,藤原弘文连连摇头赞叹,他没有想到,宁志恒送的画卷里竟然有如此珍贵的宝物。
宁志恒赶紧凑趣的问道:“伯父,这幅画到底怎么样?我也不太懂绘画,只知道最贵的一定是最好的,就买了下来!”
藤原弘文转头看向宁志恒,不禁哈哈大笑,指着他打趣道:“你的运气不错,卖画的人没有骗你,这是中国仕女图的巅峰之作,尤其是周昉的仕女图,所作优游闲适,容貌丰腴,衣着华丽,用笔劲简,色彩柔艳,称绝一时!”
说完还不停地赞叹着,目光在画作上收不回来,显然是极为喜爱。
宁志恒的眼力精准,这件古画也是他在一家古董店里花了大价钱才收到的,自然知道此画的珍贵,他知道藤原弘文的眼界肯定不低,为了打动藤原弘文,不惜在自己的藏品里,选出了三副最好的古画,果然立见功效!
“伯父,你再看一看这两幅画。”宁志恒笑着说道。
“好,好,我们再看看!”
藤原弘文兴致一下子就被这幅周昉的贵女图给提了起来,他又拿起另外一副画盒,待他取出画卷,展开一看,又一次被震惊住了。
这是元朝画梅圣手王冕的《冬雪梅花图》,整幅画的梅花花密枝繁,生意盎然,劲健有力,又是一副佳作。
“好,好,非常好!”藤原弘文不禁连喊了三声好,这一次他不用宁志恒提醒,放下这幅画,马上又拿起第三副画卷。
这一次果然还是没有让他失望,这第三幅画,赫然是明朝著名画家沈周的山水精品《放山图》。
藤原弘文忍不住连连赞叹,他将三幅画作摆在书桌上,仔细地观摩,手指轻轻地在画面上移动,感慨的说道:“今天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刚刚来到中国,就有这样的收获,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底蕴,果然是非同凡响,智仁,这三幅画都让我非常满意,看得出来,你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辛苦了!”
宁志恒见到一切都如他的预料,也是笑着说道:“您太过奖了,能够让伯父满意那是太好了!”
藤原弘文知道这三副画作绝对都是价值不菲,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晚辈为了搞到这些精品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他看了看宁志恒,笑着说道:“智仁,这一次我在上海会逗留一段时间,你如果有空闲的话,陪我一起游览一下这个远东大都市,怎么样?”
宁志恒听到大喜,他露出惊喜之色,急忙点头说道:“伯父,我一直都有空,随时可以为您当向导,对了,您喜欢绘画,我知道在上海有几位很有名气的本国画家,他们平时都在幕兰社院聚会,我也是社院的一员,如果您同意,我可以召集这几位画家,大家可以一起切磋交流,您看怎么样?”
历代的权贵都喜欢附庸风雅,藤原弘文也不例外,他一听也是高兴地说道:“很好,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一看,没有想到上海这里也有这么浓厚的文艺氛围,真是太好了!”
两个人相谈甚欢,一时之间甚至忘了时间,直到藤原弘文确实感到疲倦了,宁志恒这才告辞退出。
这个时候上原纯平一直在客厅里等候宁志恒出来,他看到宁志恒在书房里逗留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知道一切顺利,自己这位义侄表现的非常出色,成功得到了藤原弘文的看重,心中也是非常高兴。
两个人告辞离开藤原弘文的宅邸,并排坐在轿车的后座上,上原纯平开口问道:“今天的会面,藤原先生对你的印象如何?”
宁志恒点头微笑道:“叔父放心,大人对我准备的礼物非常的满意,和我谈了很长时间,还说让我在这段时间陪同他一起游玩上海这个大都市,我会在这段时间里好好表现的,争取能够得到他的认同!”
上原纯平心中大定,今天费了许多手脚,花了许多心思,就为等着这个结果,他高兴的说道:“智仁,做的非常好,如果这次你能够得到藤原先生的支持,以后尽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不用担心任何人掣肘!”
上原纯平的话语意思很明白,他是华中地区最大的特务头子,以他的情报能力又怎么会不知道宁志恒现在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况且如今藤原智仁是走私市场幕后人的身份,在上海几乎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上原纯平早在南京时就有所耳闻,现在这么说几乎就是默认了宁志恒的行为。
事实上日本军方高层并不是很在意有人做走私管制物品的生意,甚至在军队内部也有人从事这些事情,华中占领地区还算隐蔽,在华北天津一带,日本华北方面军直接以走私行为套汇,用自己发行的军票和走私商们手中的法币做生意,半抢半卖地强行收购民间的物资和法币,再用法币去各大银行套成外汇,大肆掠夺民间的财富,以战养战,走私生意做的明目张胆。
走私的管制商品大多流入华中地区的国统区,为此日本华中方面军大为不满,和华北方面军打了不少的官司,可最后因为不是一个体系,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好不了了之。
所以上原纯平对于宁志恒的走私生意并不以为意,况且他认为宁志恒的走私行为仅限于上海地区,对日本帝国的利益根本不构成威胁,不过就是市场的垄断行为而已。
宁志恒得到上原纯平的默许,心中也是大定,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最起码上原纯平这边的利益必须要保证,作为自己最为依仗的大靠山,宁志恒是舍得起出大价钱的。
“叔父,在华中地区,智仁还是要借助您的庇护,才能躲避风雨,至于藤原大人,能够得到他的认同当然好,如果没有也没有什么!”
宁志恒显然知道自己真正应该依靠谁,藤原弘文不过就是锦上添花,上原纯平才是近在咫尺。
“短视!”上原纯平脸色一沉,他紧盯着宁志恒,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智仁,你自小孤苦,对于金钱有深切的渴望,我是能够理解的,但是你现在的地位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要更深刻一些,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金钱不过是达到目的的工具,万不可沉迷其中,只有权势才是我们真正追求的目标,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就做一个商人?”
“叔父的意思?”
“藤原家是千年贵族,你又身为藤原子弟,哪怕是旁系,也有着旁人没有的优势,如果你能争取到一定的政治资源,未必没有机会出人头地,说到底,商人做的再大,也就是个商人,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上原纯平这种手握大权的实力人士,从骨子里是看不起商人的,因为他们知道,没有权势护身,一切都是虚妄,他对宁志恒有更高的期望。
“嗨依!智仁明白了,我会竭尽全力的!”宁志恒顿首答应道。
。m.
在藤原弘文的书房里,藤原弘文看着手中的三幅古画,低头不语,良久之后他将随身秘书高桥宏叫了进来。
高桥宏正是那位戴金边眼镜的中年人,他是跟随藤原弘文多年的随身秘书,也是藤原弘文最相信的人之一。
“你发电报给国内,让京都府去调查一下,看一看是不是确实有藤原智仁这个人,如果有,调查清楚藤原智仁的生平经历,然后去上海移民户籍管理所,把藤原智仁的资料给我拿来,我要看一看!”
藤原弘文今天对宁志恒的印象确实很好,这个族中旁系子弟表现出来的气质和谈吐,完全不比家族中那些嫡系子弟差,甚至还有过之,更难得的是,这个子弟年纪轻轻,没有凭借家族的力量,就已经在海外之地创下了自己的一片事业,这完全体现出了他出众的能力。
所以藤原弘文这才打算在停留在上海的这段时间,让宁志恒全程陪同,他要更进一步的考察一下,要知道,在大家族中并不是所有的嫡系都是出色的人才,他们虽然占有大量的资源,但是如果本人才能并不出色,也是很难有所成就的。
所以很多大家族对有才能的旁系子弟,也是很看重的,现在宁志恒给藤原弘文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他要看一看这个藤原智仁到底是不是个人才?是不是有资格分配一定的资源?
高桥宏点头答应,转身退了出去,一个小时之后,将上海移民户籍管理所中,藤原智仁的材料递交到藤原弘文的手中。
藤原弘文仔细翻看这这份材料,其中就包括是藤原智仁在日本国内的档案资料,里面的介绍和宁志恒今天和藤原弘文交谈的一般无二。
藤原弘文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照片,好在当年宁志恒做事仔细,那位办事员也确实做事彻底,将档案里的照片都一一替换,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很难得,资料上显示,智仁并没有接受过特别的高等教育,只是一般的学校毕业,可是无论在谈吐和气质上,都称得上优秀,看来本身的素质还是不错的!”藤原弘文满意地说道。
高桥宏笑着说道:“这个孩子确实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我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智仁在上海名气不小,他开办的藤原会社在上海是首屈一指的商会,执商界之牛耳,就能力而言也是出众的!”
藤原弘文摇头笑道:“商人的格局还是太小了,我看中的是他赤手空拳创出局面的能力,也好,就借这几天好好看一看!”
第二天上午,宁志恒就来到了藤原弘文的宅邸,准备等候藤原弘文的接见,高桥宏将宁志恒让进了客厅,笑着说道:“你先在这里等候,先生正在会客。”
宁志恒笑着点头答应道:“没有关系,高桥君,我随时等候伯父的召见,反正我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
高桥宏看着宁志恒恭敬有礼,便笑着点了点头,让佣人奉上茶水之后,退了出去。
宁志恒守在客厅里,不一会,上原纯平也登门而来,他身后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形象较为儒雅,带着一副眼镜。
看着站起身来的宁志恒,上原纯平微笑着挥手示意,高桥宏也迎了出来,再次表示藤原弘文此时正在会客,请上原纯平稍微等候。
于是三个人坐在客厅等候,这个时候上原纯平指着这位中年人介绍给宁志恒。
“这位是高志武先生。”
“这位是我的义侄藤原智仁,也是藤原先生的族中子弟!”
宁志恒看高志武,礼貌的点头示意,高志武听到上原纯平的介绍,知道这位青年是日本的贵族子弟,赶紧恭敬地顿首行礼。
“藤原先生,幸会!”
高志武一口流利的日语,竟然听不出半点生疏的口音。
“高先生,幸会!”宁志恒笑着回答道。
上原纯平并没有进一步给宁志恒介绍高志武的来历,但是宁志恒每天都会关注各大报纸上的信息,就在一个月之前,国党的各大报纸上刊登了开除副总裁国党党籍及一切职务的头条新闻,其附属人员里,就有这位高志武先生。
他见过刊登的照片和姓名,所以可以确定高志武正是那位国党副总裁身边的亲信人员,这一次来上海一定是来给那位副总裁打前站的,也就是提前来讲条件的人员。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藤原弘文前来上海就是为了接触这位国党副总裁,进行谈判的。
不过藤原弘文是贵族院议员,这种外交谈判的事情不应该是内阁议员的事吗,让藤原弘文这样高的身份前来,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宁志恒也搞不清楚日本政府之间的具体情况,不过他知道现在日本内阁正在换届,前任首相好像已经离职,会不会是因为内阁无首,才把藤原弘文派了过来?
宁志恒一时也不得要领,也就懒得再想,他当然不会愚蠢的去问高志武的来历,也就没有过多交流。
半个小时过去了,这个时候,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军人,他身形不高,体形偏胖,面容也稍显敦厚,不过在领章上可以看出,这是一名陆军中将。
宁志恒不由得一惊,上海的陆军中将目前只有两个,那就是上原纯平和多田直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这个人是谁?
上原纯平这时看到这位中将,顿时也是一惊,他赶紧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土原君,你什么时候来到的上海?”
这位陆军中将上前一把握住了上原纯平的手,连连摇晃着,笑着说道:“上原君,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啊!”
上原纯平哈哈一笑,笑着回答道:“你来到上海应该和我打声招呼,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两个人明显是旧交,相互寒暄几句,便笑着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高桥宏走出来,向着高志武说道:“高先生,请!”
高志武赶紧点头答应,快步随高桥宏走向书房。
上原纯平对宁志恒介绍道:“智仁,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陆军大学时的同窗好友,也是特高课总课长土原敬二。”
宁志恒顿时一惊,土原敬二的名字,他是如雷贯耳,此人是日本驻华第三代特务头子,在近代侵华历史上,是一个重要的角色,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这位是我的义侄藤原智仁!”
宁志恒微微顿首行礼道:“土原将军,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土原敬二听着藤原智仁这个名字,眼波微微一闪,再听到介绍是上原纯平的义侄,也是笑容满面,说道:“哦!藤原君真是一表人才,英姿勃勃,真不愧是藤原家子弟!”
他一听名字,再联想到这里是藤原弘文的宅邸,就知道这位是藤原家子弟,至于是不是嫡系再说,只是上原纯平的义侄,就足以让他慎重对待了。
“哪里,您过奖了!”宁志恒的态度恭敬,他深知这位特务头子并不是善与之辈,自己要小心应对了。
上原纯平却是兴致颇高,和土原敬二聊起了家常,两个人中,一个是华北地区的特务头子,一个是华中方面的情报首脑,却彼此相谈甚欢,宁志恒也插不上嘴,便在一旁守候着。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那位高志武才走出了书房,宁志恒看他的脸色很好,看来和藤原弘文交谈的不错。
不多时,藤原弘文也走出了书房,他接到高桥宏的禀报,知道宁志恒一直在外面等候,便笑着对宁志恒说道:“智仁,我今天的公事办完了,你打算带我到哪里转转!”
宁志恒看藤原弘文的兴致不错,便笑着说道:“我今天邀请了几位本国的书画家在幕兰社院聚会,不知伯父今天可否赏光?”
藤原弘文一听哈哈一笑,说道:“你的动作倒是快,那好,今天我们就去看一看!”
宁志恒为了投其所好,特意邀请了伊藤弘树等多位书画家聚会,藤原弘文当然是欣然应允。
土原敬二看到宁志恒和藤原弘文态度颇为亲近,顿时有些诧异,难道这位藤原家子弟竟然是嫡系?
他的目光扫过上原纯平,可是上原纯平的脸色如常,无法看出什么。
藤原弘文这个时候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高桥宏安排好了随从和护卫,跟着宁志恒一起出发。
上原纯平一直也想去幕兰社院看一看,原本打算一起随行,可是他还要安排高志武,并接待土原敬二,只好放弃这一次机会。
藤原弘文和宁志恒一起来到了幕兰社院,几位书画家都知道藤原弘文在国内的地位,早就恭恭敬敬的等着他的到来。
他们虽然是高雅自赏,但对于真正的权贵还是知道敬畏的,再说谁不想得到贵人的赏识,知道这是一个机会,都是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接待藤原弘文的到来。
藤原弘文也是喜欢风雅之人,在这样的氛围中,也是颇为高兴,当下大家谈书论画,兴致盎然,甚至连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幕兰社院进行,在宁志恒安排下,都是尽善尽美,让藤原弘文非常的满意。
。m.
就在宁志恒陪同藤原弘文在幕兰社院谈天说地的时候,上海特高课本部的办公室里,土原敬二正在和佐川太郎相对而坐。
“课长,您这一次来上海,不知有什么指示?”佐川太郎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些诧异的问道。
自己这位上司是特高课历任总课长里能力最为出众的一位,也正是因为他的努力,特高课正式从内务省的一个警察部门,转变为具有军事职能的军事单位,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土原敬二才是现在特高课真正的缔造者,他在特高课里具有绝对的权威。
土原敬二看着佐川太郎,幽幽地说道:“佐川君,你担任上海特高课课长的时间,也有两年多了吧!”
佐川太郎赶紧点头说道:“嗨依,已经两年了。”
“可是你的成绩并不让我满意,如果不是之前你刚刚剿灭了上百名的中国特工,光是神田玉山大师的中毒一事,我就不会宽恕你。”
土原敬二的话语给佐川太郎带来极大的压力,佐川太郎急忙站起身来,向土原敬二尊敬地说道:“都是卑职的失职,没有及时发现中国特工阴谋,让课长您费心了。”
土原敬二冷哼了一声,神田玉山的中毒案让土原敬二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因为直接负责人是自己的学生北冈良子,土原敬二差点就要把佐川太郎交给武田次官处置了。
最后他花了大力气,托了不少的人情,这才蒙混过关,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佐川太郎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大谷家这条线,竟然让大谷仁希出口解围,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
“算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之后的工作不能再出半点差错,听说这段时间,上海的中国特工动作很大,接连出手刺杀我方重要人物,甚至连领事馆的参赞都被杀了,你们的工作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对不起!”佐川太郎惭愧的说道。
“好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这一次我来到上海,是奉大本营的命令,在上海建立一个对华特别委员会,主要针对中国各方军阀的策反,还有筹建新政府的工作,委员会在上海的办事处由我们特高课负责筹建,我从总部带来了一部分人手,另外再从上海本部抽调一部分人手,先把整个机构搭起来,你要尽全力配合,你明白了吗?”
佐川太郎哪敢说个不字,特高课里的事情一向都是土原敬二一言而决,他赶紧点头说道:“一切听从课长的吩咐!”
土原敬二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上海特高课人手紧张,其实现在我们特高课的摊子铺得太大,到处都是缺人,为此我决定再成立一个由中国人组成的部门,专门用来对付日益嚣张的中国特工,以华制华,我知道你手下有一个特工侦缉处,人数不少,我看就把这支力量划归到这个新的部门里。”
“特工侦缉处?”佐川太郎诧异地说道。
这支力量不过是当初为了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特意组织的一支维持上海市治安的特工部队,骨干人员都是中国特工里投降的叛徒组成,可是因为出了不少问题,自己一直没有完全相信这些人。
佐川太郎开口说道:“课长,特工侦缉处里面的骨干人员都是投降的中国特工,我们对他们一直都是控制使用,在忠诚度方面并不尽人意!”
“不要紧,我从华北带来了一个中国人,此人叫李志群,这个人有些才能,原先是中国情报部门中统局的特工,现在愿意为我所用,他还推荐了一个老资历的中统特工丁墨,以后这个部门就由他们两个人负责。”
说到这里,土原敬二将两个中年男子唤了进来,与佐川太郎见了面。
中等身材,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正是丁墨。
另一位身材较高,体形健壮的男子是他的助手李志群。
“他们两个人都是特工老手,以后你们要多多配合。”
丁墨和李志群都是躬身一礼,齐声说道:“佐川课长,请您多多关照!”
佐川太郎面带疑惑之色,他不清楚为什么土原敬二如此信任这两个人,并且把对付中国特工的重任交给了他们,要知道即便是特高课,这些年来面对中国特工,尤其是上海情报科,也没有占据过上风。
不过他自然不会傻到质疑土原敬二的决定,他点头说道:“我会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你们的对手很强悍,尤其是你们中统的老对手军统局,在上海的力量很强大,你们要有所准备。”
丁墨和李志群相视一眼,都是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他们都是身处情报一线多年的老牌特工,经验丰富之极,两个人经历相似,早年都是红党地下党的骨干人员,最后都是在白色恐怖时期落入中统之手,叛变投敌,成为中统的爪牙,再把屠刀砍向以前的红党同志,用自己同志的鲜血染红了顶戴,成为了中统局的高官,尤其是丁墨,一直做到了少将级参议,现在又被日本人收为麾下,成为日本人的走狗,可以说他们两个人心目中,根本没有信仰,没有忠诚可言,他们只相信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
土原敬二也正是看中他们这一点,这种人只要给他们权势和利益,就能够为自己所用。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人退了出去,转头对佐川太郎说道:“我这一次来到上海,除了筹建机关,还主要是为了新政府的事情,丁墨他们这些中国人就是我们为新政府准备的情报部门,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们一定要重视。”
佐川太郎这才恍然,原来这是为新政府的建立做准备,他轻声问道:“这么说,那位国党副总裁已经愿意和我们合作了?”
“他现在如丧家之犬,没有我们的支持,就只能流亡国外,还能有选择的余地吗?”土原敬二冷笑一声,他不愿意多谈此事,“对了,北冈现在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蚀月计划已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完成?”
佐川太郎急忙回答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最多还有一个月,北冈组长一直守在印钞基地里,不敢稍有怠慢,只等雕版完成,就可以投入生产了!”
“那就抓紧时间,不要让神田玉山的事情再次出现,那支神秘的上海情报科有没有线索?要小心他们的再次袭击!”
土原敬二在报告中多次看到了上海情报科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为特高课最主要的对手,这支隐藏在暗处,不时露出锋利獠牙的猎豹,让特高课难以招架,疲于应对。
佐川太郎偷眼看了一眼土原敬二,脸色为难的说道:“别看我们和这支特工部队打了两年的交道,可是从来没有和他们照过面,对他们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哪怕是我们隐藏在军统局的内线,也没有找到关于他们的任何情况,这是我的失职。”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门外,带着怀疑的口吻说道:“所以我对这两位能否对付得了上海情报科,并不持乐观态度,他们的情报能力难道还能比我们更好?”
土原敬二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要小看了他们两个,我之所以选择他们两个人,除了他的情报能力不弱以外,就是因为他们以前还是青帮弟子,现在我们的人手紧张,对上海的掌控力还是不足,必须要依靠上海本地的帮会力量,可是我们占领上海已经两年多了,青帮一直不能为我所用,这一次就是要依靠他们的关系,把青帮的力量发挥出来。”
“青帮?”佐川太郎疑惑地问道,“青帮的头目大多都藏在法租界里,我们的势力根本无法进入,就在上个月我们还损失了十几名特工。”
“法租界里不行,就在上海市区里找,你听说过李云卿这个人吗?”
“李云卿?是不是早年被岳生逐出法租界的青帮大佬?”佐川太郎略微思索了一下,在记忆中找出了这个人。
早年与岳生交恶,被岳生逼出法租界的青帮前辈大佬,不过是早已经过气的人物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这种人还能为日本人所用吗?
土原敬二哈哈一笑,说道:“不要小看此人,他在青帮中资历够老,现在在上海市区里的青帮头目里,有很多是他当年的门徒,李志群就是其中之一,李志群已经成功劝说了李云卿,让他帮助我们对付中国特工,当然我们需要付出一些等价的利益,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所以,我很看好这个新的部门,你要为他们选定一个好的机关住址,地方要大,交通便利一些,尽快安排一下。”
佐川太郎赶紧点头答应,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们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有一处大宅院,面积很大,原先是前中国安徽省主席的住宅,后来被我们缴获,我看就安排在这里,您看怎么样!”
土原敬二点头答应道:“那就安排在这里,我今天和藤原先生谈了谈,他的意思最晚也必须在三个月内成立新的民国政府,我们的动作要快,时间可不等人。”
“藤原先生?”佐川太郎听到后一愣,他知道日本国内派来了此次谈判的特使,但是具体是谁并不清楚。
土原敬二哈哈一笑,其实这件事情也不必瞒着佐川太郎,毕竟接下来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佐川太郎的上海特高课配合进行。
“这一次的谈判特使不止是内阁议员,贵族院的议员藤原弘文先生由天皇陛下亲自指派,前来上海监督谈判的进行,现在新届内阁刚刚成立,天皇陛下不放心啊!”
说到这里,土原敬二突然想起了今天见到的那一位青年,他再次问道:“今天我在藤原先生那里见到了一位年轻人,名叫藤原智仁,此人一表人才,气质出众,他不仅是上原纯平的义侄,和藤原弘文先生也表现的颇为亲近,你了解这个人吗?”
佐川太郎一听连忙点头,开口介绍道:“您说的这位藤原君,我确实比较熟悉,据说是藤原家的旁系子弟,早在两年前,我刚刚担任上海特高课课长不久,就在上原纯平将军的办公室见过此人,将军对他颇为亲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叔侄关系,后来他在上海开设了藤原会社,这两年来生意做的很大,在上海商界独占鳌头,和各方面的关系都相处的很融洽,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物,能力方面绝对出众,现在看来竟然能够得到藤原议员的赏识,怕不只是旁系那么简单!”
土原敬二看了看佐川太郎,沉声说道:“看来你对他的观感也不错,你说的这个各方面,也包括你吗?”
佐川太郎一怔,才点头说道:“当然,藤原君和我们特高课的关系也很好,他这个人只注重经商,从不牵扯政事,平时喜欢附庸风雅,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幕兰社院,和那些文人墨客们高谈阔论,在上海的文艺界颇有些名气,现在他还将幕兰社院扩大了一倍,里面装饰的非常华丽,是我们侨民区最高档的建筑之一。”
“哦!这么年轻,竟然是个孟尝君般的人物!不简单啊!”土原敬二淡淡地说道。
土原敬二是经验丰富之极的老特务,他对宁志恒的印象很深,下意识地对这个人有些好奇,所以才想从佐川太郎的口中打探一下,但是显然有些失望了。
佐川太郎装作没有听懂土原敬二的话中之意,他和藤原会社的关系匪浅,多有利益往来,自然是要好话说尽,为藤原会长美言几句。
第二天早上,远在重庆的军统局总部,卫良弼快步走在办公楼里,迎面走来了情报一处处长边泽,和情报二处处长谷正奇。
“卫处长,你来的倒是很快!”边泽笑着打着招呼。
今天是每周一次的例行会议,行动二处的参与者,这几个月来一直都是副处长卫良弼,处长宁志恒从未出席,大家本来还有些奇怪,可是时间长了,大家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边处长,谷处长!”
卫良弼也是点头示意,他脚步不停,走在这两位处长的身后,不多时来到会议室。
此时会议室里已经坐下几位主要处室的主官,大家分别落座,看两位局座还没有来,都是相互闲聊了起来。
“卫处长,今天你们行动二处又有什么情报汇报?多少也给我们留点面子啊!”电信处处长田晋看着卫良弼打趣说道。
军统局成立着半年多来,行动二处的上海情报科,承担了军统局大多半的情报任务,每一次例会所讨论的的情报来源几乎都是行动二处,以至于在军统局里都成了一个笑谈,大家都说军统局的行动处搞情报反而是拿手的!
这些话当然让情报处和电信处的主官们都是有苦难言,这两个部门现在都属于大处,可是被行动处压的无法抬头,所以每一次开会都要话中带刺的说上几句,他们当然不敢对赵子良,但是卫良弼年纪最轻,又是副职,所以经常没话找话,发两句牢骚。
卫良弼心中有数,但他没有宁志恒那样的功勋和凶名,也不好为一句戏言就翻脸,每一次都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卫良弼微微一笑,淡然说道:“田处长说笑了,谁不知道你们电信处现在今非昔比,鸟枪换炮,我们军统局的经费你们占了一大半,以后我们兄弟都要指望你田处长赏饭吃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位处长都是眼睛有些泛红,现在电信处投入极大,占用了大家的资源和经费,可是效果却不明显,大家都很是不满,听到卫良弼的话,赵子良首先开口说道:“田处长,你们这设备也太吃钱了,这个月的经费又被你们占了不少,我们行动处的兄弟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连薪水都发不全,你们拿了钱可要办事啊,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听说有什么进展,日本人的密码就那么难破译吗?”
“就是,这么多钱扔到水里也能听个响,怎么扔到你们电信处,到现在也没个说法,总不能下个月还截留我们的经费吧!”
赵子良是排名第一的处级主官,在几位处长中地位最高,他一开口,其他几位处长都开始抱怨起来,一下子搞的田晋有些招架不住。
卫良弼轻描淡写的一句,就把矛头指向了他,这让田晋狼狈不堪,赶紧拱手求饶道:“诸位,诸位,别冲我来啊,现在物资紧张,一支真空管在黑市上都是天价,我也是没有办法,到现在我那里还有一百多部电台因为没有零件更换而无法使用呢!大家再忍耐一段时间,再忍耐一段时间!”
卫良弼暗自得意,别的的部门资金紧张,可是行动二处的经费却是另有补贴,所有的紧俏物资在行动二处都有库存,他这个管家的日子过得惬意得很,自然不用在意电信处占用那些份额。
就在这个时候,两位局座走了进来,大家顿时禁言,正襟危坐,静等局座的发言。
局座和黄贤正看了看大家,便开始例会的进程,很快就把今天讨论的情况做了处理。
“广州的黄继善,已经正式投靠了日本人,我们的广州站因为反应及时,侥幸逃过一劫,不过在锄奸工作上毫无进展,接下来还要加派行动人员,继续对其进行刺杀,向南,你来挑选人员!”
“是!”边泽赶紧点头领命,广州站的事情一直是他负责的,所以局座点了他的名。
等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这个时候局座照例询问卫良弼道:“上海情报科有没有最新的情报?”
卫良弼赶紧从公文袋取出一份密电,交到局座的面前,局座打开之后,脸色一变,目光扫向一旁的黄贤正。
黄贤正一愣,他急忙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这封电文的内容。
卫良弼赶紧解释道:“这是刚刚收到的紧急电文,我还没有来得及汇报!”
局座将电文转给黄贤正,黄贤正看过一眼,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电文里显示,那位远在越南河内的副总裁,竟然已经派特使高志武前去和日本人谈判了!
局座冷声说道:“看来之前的工作都是白费工夫了,这封密电非常重要,我要紧急向校长汇报。”
说完,局座示意例会结束,他起身向外走去,黄贤正示意卫良弼,两个人相继前后离开,大家这才各自散去。
卫良弼跟随黄贤正回到他的办公室,黄贤正欠身正坐,这才开口说道:“志恒的消息越来越灵通了,昨天上午日本人刚刚接触高志武,晚上就把情报发出来了,看这个速度,可绝不是从情报市场上买到的,他一定在日本人内部有消息渠道。”
卫良弼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看,情报科在上海发展的越来越壮大,情报工作能够做的这一点可真是太出色了,怪不得那些人有些嫉妒,不过我看局座也是心知肚明,就怕他生出别的心思!”
黄贤正冷哼一声,从容说道:“他这种人就是恨不得抱着官印睡觉,生怕别人算计他的惊堂木!不过这一次志恒的情报来的及时,这几天,统帅部里还有人对那位副总裁抱有幻想,指望能够和平解决,委员长甚至送去了护照和旅费,指望他能够到欧洲旅行游历,可是呢!现在人家都已经派人和日本人谈判了,决心已明,还想存侥幸之心,真是笑话!你看着吧,局座从统帅部回来,马上就会布置刺杀任务,记住,如果让你去动手,你一定要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来,让他直接找我说话,上一次让他占了上风,把销毁法币这样危险的任务交给了志恒,这一次,要想让我们出手,必须要谈好价钱,不撕他一块肉下来,我黄某人绝不善罢甘休!”
黄贤正老谋深算,他算准了局座下一步的行动,一定会对这一次的情报有所动作,搞刺杀和暗杀行动,卫良弼绝对算的上是军统局里数一数二的好手,布局周密,算无遗计,局座很有可能会选择卫良弼去动手。
黄贤正这一次绝不会再让局座这么容易就得手,毕竟这一次的目标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在国党中坐第二把交椅的绝对高层,手下的旧部和追随者无数,真要是保定系来动手,也是要担一些干系的,黄贤正必须要拿一些好处才肯动手。
不过局座也有可能不选择行动二处,而是行动一处的赵子良,那样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黄贤正也乐得轻松。
而事实上,局座也确实没有选择行动二处,他从统帅部回到军统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赵子良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马上挑选二十名最优秀的行动好手,去往河内执行刺杀行动,这一次务必要把此人给清除掉,决不能让他投向日本人。”
赵子良赶紧立正回答道:“局座,我马上挑选好手,一定将目标清除掉。”
局座思虑了片刻,沉声问道:“你打算让谁去动手?”
赵子良在心中把手下所有的人员都过一遍,开口回答道:“我打算派行动科长吴华荣去,这个人行动能力不错,当初和志恒一起提的行动组长,这两年里表现很好,手下的人也得力,您看怎么样?”
“他能跟志恒比吗?”局座一听,皱起眉头来,他对吴华荣的印象并不好,能力虽然也不错,但是总觉得和卫良弼,宁志恒之辈相比,相差甚远。
不得不说,在军统局里,卫良弼和宁志恒这对师兄弟,对其他人确实形成不小的压力,相比之下,局座总是觉得自己手下这些人表现平平。
赵子良听到处座不同意他的安排,赶紧说道:“要不我亲自主持行动!”
局座冷眼瞪了他一下,思虑了良久,摇头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一定不能有失,这样,我派我的侍卫官罗武青一起同去,他的身手好,枪法准,是个行动的好手,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有武青出手,那把握就大多了!”赵子良点头答应着。
罗武青是是局座的侍卫队队长,是局座的心腹,少校军衔,有一身出色的武艺,枪法也是出众,当初也就仅在宁志恒手下吃过瘪,在军统局里是数得上的好手。
当天下午,一支二十名精英组成的行动队,在吴华荣和罗武青的带领之下,坐专机迅速飞往越南河内,开始布置刺杀行动。
三天后,上海日本剑道馆里,宁志恒一身白色剑道服,手持木刀,正在和一名青年对峙。
这名青年是藤原弘文的贴身随从柳田经业,他也是一名的剑道好手。
这几天里宁志恒陪着藤原弘文在上海到处游玩,多数是在幕兰社院谈文论画,甚至还去了一次古玩街,让藤原弘文等人大为满意。
今天的安排是来日本剑道馆,藤原弘文喜爱剑道,身边的随从也是剑道好手,来到剑道馆之后,柳田经业便提出来和宁志恒下场比试一下,宁志恒略为推辞之后,便点头答应。
此时两人握刀相对,目光紧紧盯着对方,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嗨!”柳田经业大喝一声,率先出手,双手上段姿势,右脚向前方大步跨出,双手握刀举至头部向下劈出,力大而沉猛。
宁志恒不慌不忙,以中段握刀,左脚稍向后退,双手举刀挑开对方的刀势,待柳田经业两手伸直,其右腕暴露之时,突然立右脚快速跨出,双手持刀迅速有力地劈击对手右手腕,待柳田经业缩手回挡之时,宁志恒左脚迅速跟进,刀势一转,直接抽在柳田经业的右肋上。
好在宁志恒这下快捷无比,但是却没有用力,木刀碰触到柳田经业的身体后,力道迅速收回,在加上剑道服的护甲保护,柳田经业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只觉得右肋部一碰,对方的身体就已经退出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这个时候的剑道还是比较注重实战的,瞬间即见生死,两个人都是木刀相对,若是真刀相向,此时柳田经业已经中刀了。
宁志恒的整个动作流畅清晰,每一动作都非常符合剑道的要求,将简单的撩挡动作组合在一起,但是动作快捷的出奇,柳田经业只来得及出手一次,就被宁志恒击中,不觉有些茫然。
可是在旁观者看来,宁志恒的整套动作精简干练,如同千百次锤炼一般,形若自然,呼吸之间就完成攻击,抽身而退。
藤原弘文不觉眼睛一亮,双手一拍,大声喝彩。
他是剑道的行家,深知剑道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姿势和步伐,但是不同人使出来,威力大不一样。
宁志恒的整套动作,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一放一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绝对是深得剑道之精髓。
藤原弘文不觉手痒,他站起身来,来到场地之中,笑着说道:“智仁,没有想到你的剑道水平也是这么好,我们来切磋一下。”
“伯父过奖了,我只是这几年才开始真正的接触剑道,还是初窥门径,请您多多指教!”
宁志恒的初衷并不想太过出彩,可是他没有想到对手柳田经业实在太弱,连自己的一击都挡不住,看来自己有些表现太过了。
其实这也不怪宁志恒,一直以来,他的对手无不是实战经验极为丰富的行动好手,这也无形中让他对于自己的对手预计过高,而柳田经业不过只是一个在训练场上练习过剑道的青年,对宁志恒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根本不适应。
再有就是宁志恒的手臂力道太大,柳田经业势大力沉的一劈,却被宁志恒轻描淡写的挑开,根本没有受半点影响,就进入了反击阶段,让柳田经业无法反应过来就中招了。
藤原弘文接过柳田经业手中的木刀,他虽然年纪不轻,但是长年锻炼剑道,身体素质却没有下降,经验丰富,他是真正的剑道高手,而且还是有过实战经验的刀手,绝非柳田经业之流可比。
只见他中段握刀,宁志恒也以中段相对,两个人相持片刻,宁志恒自然不会主动攻击,他打定主意以防守为主,所以只是沉稳心神,小心戒备着。
藤原弘文看出宁志恒的打算,也不再多费时间,他突然双手举刀向宁志恒正面头顶劈来,动作和柳田经业之前的一样,但脚步的移动幅度要小的多,显然留有余力。
宁志恒双手握刀上举,这一次他不敢用力去挑,生怕力量过大,挑飞了藤原弘文手中的木刀,只是单纯的挡开。
同时左脚向左滑动,身体向左撤离,仍然保持相对的姿态。
藤原弘文的猛力一击,可是木刀砍在宁志恒的木刀上,就感觉像是砍在一根固定极为牢靠的钢铁一样,自己手臂发麻,对方的木刀竟然连晃也不晃一下。
这种情况藤原弘文从未遇到过,他没有想到宁志恒的臂力大到这种程度,顿时心头一惊,再次相对时,心神高度集中,不敢稍有怠慢。
片刻之后,藤原弘文再次挥刀直接进攻中路,宁志恒刀势一斜,挡开藤原弘文的刀,可是藤原弘文这一次蓄势已久,接下来的进攻一气连贯,手中的木刀展开不停的攻势,从各种角度向宁志恒劈来。
宁志恒眼疾手快,不断的挥刀格档,都是快速连贯,没有半点停顿,任凭藤原弘文的刀势再快,可是却不能进半步,直到最后,藤原弘文手中的木刀被震得有些握不住了,刀势一横,身形前冲,想要凭借冲力,撞击宁志恒的身体,迫使他后退。
可是宁志恒也是木刀一横,与藤原弘文的木刀十字相交,身体稳如磐石,只一接触,藤原弘文就感觉不对,就如同撞到一堵墙上,他只好再一次后退,以右手为中心,迅速地把刀向上后方划一圆弧收刀,恢复到中段姿势。
这一番攻击如狂风暴雨,宁志恒左右抵挡,只守不攻,堪堪撑过了这一场。
大家也都是看的眼花缭乱,藤原弘文的进攻速度太快,只听见木刀不停地撞击之声,很快就分开了身形。
藤原弘文这个时候只觉得握刀的虎口发胀,险些拿不住刀柄,只是这短短的一波攻击,却比往常训练一个小时还辛苦,他长叹一口气,慢慢放下了木刀。
大家一看,知道藤原弘文这是放弃了比试,都是心神一松。
宁志恒也赶紧放下了木刀,收了刀势,深深的一礼,恭敬的站在一旁。
藤原弘文看着宁志恒,不禁有些无奈地说道:“智仁,你看着并不魁梧,可是这身体素质太过惊人了,与你对战,就如同和一个机器在对打,太吃亏了,哎!我老了,竟然连刀都握不稳了,不服老是不行了!”
说完,面容一黯,不禁有些伤感之色!
众人一听,不由得也是暗自吃惊,他们深知藤原弘文的剑道水平,与他对阵的剑道好手虽然互有胜负,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让藤原弘文如此沮丧。
宁志恒赶紧上前说道:“伯父,你的身体比之年轻人更加健壮,我只是有几分蛮力,实在是胜之不武!”
藤原弘文看着宁志恒哈哈大笑起来,他伸手拍了拍宁志恒的肩膀,欣慰地说道:“智仁,你太谦虚了,以你的经历能够有如此的造诣,足以说明你的资质过人,可惜了,如果从小就着重培养,成就必然不至于此。”
现在藤原弘文对宁志恒大为满意,这个同族子弟,不仅谈吐有度,举止从容,能力也是极为出众,就是在个人休养方面,也是出色之极。
在幕兰社院交流之时,亲眼看到宁志恒挥笔施墨,一副书卷堪称大家,现在就是在剑道上的造诣也是如此之好,可谓是文武兼备,绝不在国内那些从小培养的嫡系之下。
宁志恒笑着说道:“伯父过奖了,让智仁汗颜,还需要多向您多多学习才是。”
藤原弘文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创办的藤原会社在上海颇具规模,今天我们去你那里看一看!”
这是要实地的考察一下宁志恒在上海的商业成就,宁志恒急忙点头说道:“那太好了,我这就安排一下。”
“不,什么也不要准备,你也不要打电话,我们直接去看!”藤原弘文挥手说道。
“嗨依!”宁志恒躬身答应道。
众人出了剑道馆,一列车队向藤原会社驶去,藤原会社现在的规模迅速扩大,不仅在上海发展迅速,又在苏南各地开设分社,人员也膨胀的很快。
原来是办公楼不过是一栋三层办公小楼,现在干脆把旁边的两座办公楼也强行购买了下来,整个办公区的面积已经很大,大门口树立着大大的招牌,颇为醒目。
车队进入大院,宁志恒赶紧守候藤原弘文下车,商社的保镖们看到这么大的阵势也吓得不轻,赶紧通知了商社所有的高层,很快,易华安和平尾大智带着一群干部快步迎接了出来。
“会长,您回来了!”众人躬身施礼。
宁志恒一眼看到了平尾大智,不由得诧异地问道:“平尾,你是什么时候出院的?”
平尾大智自从一个月前受伤之后,一直在博立医院养伤,他中的是长枪子弹,受伤的部位虽然无碍,可是伤势却不轻,所以一直没有出院,宁志恒这几天为了陪藤原弘文,就没有来上班,竟然不知道平尾大智已经出院了。
平尾大智赶紧躬身施礼,回道:“会长,我身体已经恢复了,昨天回到了会社!”
宁志恒点了点头,转身向众人高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伯父,贵族院议员,藤原弘文公爵大人,今天来会社视察你们的工作!”
此言一出,会社所有的人员都是一惊,藤原公爵,这是国内藤原家族的嫡系代表人物,也是国内顶级贵族的头面人物了,这样的人,平常人在国内根本就无法见到,更别说远在中国的上海。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员都是躬身不敢多言,藤原弘文笑着点了点头,对宁志恒说道:“我们进去看一看,你领路!”
“嗨依!”宁志恒连声答应着,便跟着藤原弘文进入了会社大楼,其他人这才如梦方醒,都赶紧跟在身后。
藤原弘文进入办公大楼之后,开始仔细询问每一个部门的情况,宁志恒和负责的部门人员都一一解答。
现在藤原会社生意涵盖面很大,为了掩饰走私生意,会社几乎将能够接触到的物资贸易都做到了,规模越来越大,现在仅凭着正经的贸易生意,会社的盈利也是很大的,并且因为垄断经营,利润会越来越大。
藤原弘文考察的很细,花了俩个小时才考察完毕,当他知道藤原会社竟然在香港,苏州,常州,无锡等地还有分社,忍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
最后对宁志恒说道:“短短的几年里,你白手起家,竟然能够创下这份基业,智仁,你的才能可见一斑,你的表现我非常的满意!”
宁志恒面带惭愧之色,轻声说道:“我能够有今天,全是家族的庇佑,大家只要知道我是藤原家的子弟,都是高看我一眼,无论是军界还是商界都是畅通无阻,所以会社才能发展的这样快速!”
宁志恒这话半真半假,藤原会社能有今天的成就,藤原家这块牌子当然也是功劳不小,但主要还是上原纯平这棵大树依靠,这才引得众人畏惧,将手中的利益拱手相让。
藤原弘文也是清楚这一点的,自己家的牌子尽管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主要还是这个子弟的本人的才能。
这个时候,藤原弘文接着问道:“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刚刚被中国人行刺,险些要了性命,这是怎么回事?”
藤原弘文这几天也对宁志恒进行了详尽的调查,从日本国内传来的信息也证实了藤原智仁这个身份的真实性,他又派高桥宏通过本地的情报渠道打听到不少关于藤原智仁的事情。
要知道在日本在上海的情报机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只要藤原弘文的一句话,所有的情报渠道都会为之服务。
藤原会社又颇受瞩目,尤其是之前刚刚发生的连环刺杀案闹的很大,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位子侄当时差点死于非命。
宁志恒点头说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天晚上接连发生了三起刺杀,市政府议员和领事馆参赞被杀,我也是死里逃生,子弹从我的头皮上擦了过去,侥幸躲过一劫,不过我的保镖全部遇害。”
说到这里,他指着身旁的平尾大智说道:“平尾为了救我,也是身受重伤,刚刚才从医院养好了伤回来,现在上海的治安并不好,日中双方的交锋越来越激烈,帝国的力量还是要有待加强的!”
藤原弘文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平尾大智,点头说道:“你做的不错,能够忠心护主,好好做,为我藤原家立下功劳的人,我们都不会忘记!”
听到藤原弘文这么说,平尾大智只觉得血往上涌,脑袋一热,顿首高声回答道:“多谢大人夸奖,平尾愿意为藤原家誓死效忠。”
藤原弘文微微点头,转身对宁志恒说道:“德川家康曾经说过,忠心的家臣比兄弟更可靠!你要多多培养这样的部属,这对你以后的道路大有好处。”
这俨然是在对宁志恒教授一些为上位者的学问了,宁志恒急忙连声答应着。
会社总算参观完毕,藤原弘文也很是满意,两个人进入了会长办公室,其他人恭敬地退了出去,藤原弘文在正位上坐下来,看着宁志恒说道:“智仁,藤原会社的规模和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这个远东最大的都市里,你能够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我听说你还掌控了上海的走私生意。”
藤原弘文这是要把话摊开了说了,老实说在他来到上海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家还有一位子弟能够在这遥远的海外之地,开创了这么大的局面,直到他派高桥宏调查之后,才知道,年纪轻轻的藤原智仁,已经在这里大展拳脚,不仅控制了商界,还把触角深入到了上海的军界,在军方各界都有极好的口碑,这一点让他很是欣赏。
这说明藤原智仁深谙处事之道,舍得下大本钱将所有的盟友捆绑在自己身边,将自己融入其间,形成利益共享的团体,将大家都绑在一辆战车。
很难想象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子弟会使用这样成熟的手段,将这么大的盘面控制了下来。
宁志恒听到藤原弘文直言询问,便点头说道:“我当初在香港第一桶金,就是反手倒卖了一批药品,从那次起就开始经营一些紧俏物资,谁知道后来大战一起,这些物资都成了管制商品,这样一来,利润就更大了,您是知道的,商人都是逐利的,于是就……”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藤原弘文的脸色,却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不悦的神情。
藤原弘文哈哈一笑,开口说道:“你不用担心,不管你怎么做,也是赚中国人的钱,我是不会多事的,不过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不要搞的太过,尤其是不能走私军火,这太敏感,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嗨依!”宁志恒赶紧点头答应道,看来藤原弘文并不反感自己走私的生意,“伯父请放心,我做生意还是心中有数的,军火是不碰的!”
说到这里,宁志恒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该是拿出重锤的时候了,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轻声说道:“伯父,智仁现在能够支撑下去,都是家族庇护的结果,我一直想为家族回报一份力量。”
说完,他取出一张正金银行的本票,上前放在藤原弘文的面前。
藤原弘文一声郎笑,指着宁志恒笑道:“你自己打下来的局面,用不着诸多顾忌,我还没有贪心到连自家子侄的辛苦钱都拿,而且我对你说过,商人到底是落了下乘,从政才是正途。”
说到这里,他伸手正要将本票推了回来,突然眼光扫过,顿时目光一凝,口中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