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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原敬二没有想到这件爆炸案竟然把岩井公馆的情报人员也牵扯出来了。

    土原敬二不禁有些为难了,岩井公馆是外交部专属,等级很高的情报部门,就是土原机关也没有调查他们的权力,最多只能把这个情况转给岩井公馆的首领,也就是驻华总领事岩井建伊,至于岩井建伊怎么处置,土原敬二也是无权过问和干预的。

    日本在上海的情报部门太多,关系盘根错节,职能重叠,还各自为政,互不买账,土原敬二对于这种情况也是颇为恼火,要不然他也不会去打藤原智仁的主意。

    北冈良子也是颇为无奈地说道:“松平秀实确实可疑,按照之前的推断,蝙蝠是我方情报部门的人员,现在他又出现在这条街道上,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蝙蝠,可是岩井公馆的情报人员,我们是无权调查的。”

    土原敬二点了点头,对李志群说道:“我会把这个情况转告给岩井总领事,一切交给他处理吧,哎,只是岩井建伊这个人并不是情报人员出身,业务能力平常,为人又是刚愎自用,很难听取别人的意见,我估计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个工作还是要我们来完成。”

    李志群看到土原敬二这么说,也只好放弃了追查下去的想法,日本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他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孙向德之前曾经交代出,在苏州城里他所知道的中统局苏沪区的两个潜伏据点,我原本打算让孙向德带队回去主持抓捕工作,现在孙向德既然重伤不起,就只能交给您来处置了。”

    说完,将一页记录纸交到土原敬二面前。

    土原敬二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一喜,中统局的特工自从战前就全部撤出了上海,现在孙向南的叛变,就可以确定了苏沪地区的中统特工们都在苏州城里藏身,又有了手中的这两个据点,这一次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土原敬二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做得好,我马上向苏州特高课分部发电,让他们实施抓捕,如果能够顺着这条线,将中统局苏沪区全部挖出来,李桑,你是大功一件!”

    李志群赶紧顿首行礼,回答道:“多谢机关长!”

    这一场谈话的结果还算不错,土原敬二并没有对李志群过多的怪罪,毕竟面对上海情报科这样强劲的对手,一个刚刚组建的外围情报机构,是很难与之抗衡的。

    倒是上交的两处据点,让土原敬二大为满意,李志群告退后离开了土原机关,急匆匆回到了特工部,他并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他。

    骆兴朝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看着李志群的身影,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

    今天终于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知道了,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特务,想瞒也瞒不住,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崔元风推门而进,随手将门关紧,来到骆兴朝身前,低声说道:“科长,已经查清楚了,一共死了十个警卫大队的行动人员,孙向德和一位行动人员重伤,正在医院抢救。”

    然后他将死亡人员的名字一一报给了骆兴朝,当骆兴朝听到范禾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眉挑了挑,过了片刻,才对崔元风笑着说道:“看来是碰到硬手了,这些只会坑蒙拐骗的蠢货,能做得了什么事情!你还是要把我们之前的那些手下拢一拢,人心不能散了,让他们多打听点消息,这个世道,我们还是要多留点心眼才好。”

    骆兴朝之前在侦缉处的时候担任行动队长,手下还是有不少青帮弟子的,现在他来到了特工部,这些人都转到了警卫大队,骆兴朝决定把这些人也收拢起来,增加自己的实力。

    崔元风是他的心腹,一直跟在他左右,这件事情由他出面正好。

    “是!”崔元风点头答应,转身退了出去。

    骆兴朝转过身子看着窗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情报科的行动一切顺利,运气也是很好,在最后突围的时候,还顺便把范禾这个小队长给解决了。

    这让骆兴朝省了不少的手脚,当他知道特工部诱捕行动失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除掉范禾这个活口。

    当时为了不打草惊蛇,打探完消息之后,他并没有灭范禾的活口,现在诱捕行动失败,他很难保证范禾不会胡说八道。

    尽管范禾再三保证愿意为骆兴朝提供消息,可是骆兴朝还是不愿意冒这个险,他不能将自己的安危依托在范禾这样的混混身上,幸好现在都不是问题了。

    市区南部的一条街道上,换了一身长衫,头戴礼帽的松平秀实快步来到一个弄堂口,他看了一眼弄堂口一个修鞋的老鞋匠,两个人相视一眼后,目光错开,松平秀实迈步进入弄堂口。

    老鞋匠抬头行若无事地看了看四周的动静,没有发现异常,便又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松平秀实在弄堂里快步穿行,很快来到一处不起眼的住房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正在伏案书写,看到松平秀实进来,不禁吃了一惊。

    他赶紧站起身来,问道:“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他是松平秀实的地下党单线联系人郁明远。

    松平秀实摘下礼帽,就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开口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用电台。”

    中统局给松平秀实配备的一台备用电台,他交给了郁明远收藏,只能在他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才能启用。

    在上海,日本人对电台的监测是很严密的,情报员不能同时兼任发报员的工作,否则很容易出问题。

    松平秀实平时的电文都是由自己的情报小组发送,后来情报小组覆灭之后,他就只能紧急启用备用电台,联系中统苏沪区总部,通报消息,并要求配备新的情报小组,现在这是第二次使用了。

    “出了什么事情?”郁明远一听松平秀实要启用备用电台,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情。

    松平秀实就把今天发生的一切,仔细告诉了郁明远。

    “今天真是太危险了,要不是组织上行动及时,我差点就进入了特务们的陷阱,真是惊出一身冷汗,想想都觉得后怕!”

    郁明远也是惊诧莫名,他没有想到松平秀实竟然遭遇到了这样的危险,他点头说道:“这次营救行动,组织上并没有通知我,一定是他们知道消息的时候太晚了,只能采取这样冒险的方式。”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奇怪地说道:“这次的行动有些突然,我会去向秀才询问具体的情况,你现在取电台要做什么用?”

    “给中统局苏沪区总部发电,特工部特务们知道准确的接头时间和地点,我的接头人一定出了问题,肯定有人背叛了组织,我必须马上向苏沪区总部示警,让他们及时作出应变,不然损失会非常大!”

    松平秀实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反复思量,他预感到这一次接头的变故,会使中统局遭受到一次重大的损失。

    虽然他是地下党组织的成员,但是中统局也是针对日本人的组织,作为中统局的重要情报员,他不能眼看着惨剧的发生,所以他必须尽快提醒苏沪区总部。

    郁明远也是知道事情的轻重,抗战之前,地下党和中统局是拼得你死我活的对手,但是全面抗战之后,只要是对付日本人,就都是可以团结的力量。

    突然,郁明远想起来一件事情,就在十天前地下党组织突然下达过一道命令,要求核实各条战线上情报人员,确认他们的实际情况,尤其是孙姓的中年男子,这道命令只有等级较高的组织成员知道,难道这个孙姓男子就是这一次蝙蝠接头的中统局成员?

    “和你接头的是不是一个孙姓中年男子?”郁明远问道。

    松平秀实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只凭借暗语接头,至于对方是谁我并不清楚。”

    “那中统局苏沪区里有没有孙姓中年男子?”

    松平秀实苦笑道:“老郁,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我是苏沪区区长陆元南单独发展的人员,就没有接触过中统局的其他人,他们的人员我并不清楚,你怎么这么问?”

    郁明远就把核实孙姓男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当时我们并没有找到这个人的身份,就没有追查下去,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和你今天晚上接头人有关系,当时真应该通知你,也许就可以避过这次危机!”

    松平秀实摇头说道:“老郁,你别自责,你就是告诉了我,我也无法确认这个人的身份,再说搞情报的,有几个化名都是正常的,姓不姓孙这也没有什么依据,我还是要去接头的。”

    郁明远点了点头,再说他和松平秀实的接触也是极为谨慎的,松平秀实的身份极为重要,除非有重大情报交接,平时绝不能轻易接触,自己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通知到。

    “还是抓紧时间发报吧!”

    “好!”

    郁明远带着松平秀实来到旁边的一间小阁楼上,取出了一部电台,并在外面为松平秀实把风。

    在上海市区使用电台危险性很高,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松平秀实是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的。

    松平秀实的情报技能很好,电报的接发能力都很强,当初是苏沪区区长陆元南亲自教授松平秀实的电报技能。

    陆元南是中统局最早的一批电讯高手,电讯技能极好,甚至在上海为中统局培训过很多电讯人员,现在中统局数得上的电讯好手几乎都是他的学生。

    当他和松平秀实接触后,很快便意识松平秀实的价值,于是亲自训练松平秀实的谍报技能,尤其是电讯方面,结果松平秀实所表现出来的电讯才能让陆元南非常满意。

    松平秀实的记忆力惊人,甚至能够将一本密码本全部记下来,不用密码本就可以直接发送电报。

    并且他的耳力敏锐之极,他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就熟练记下其他发报员的发报特点,就是陆元南都很难躲过他的识别,就是因为他这双听力极好的耳朵,所以陆元南给他取的代号就叫“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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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平秀实很快编辑好了电文,在电文开头加注紧急的重码,发送了出去。

    因为陆元南最重视电讯的原因,所以中统局苏沪区总部的电讯组是中统局最好的电讯小组,他们拥有多台先进的电讯设备,可以全天候的监听接受各方面的电波。

    只要松平秀实在电文的开头重复紧急的重码,电讯组就会马上识别并通知陆元南。

    松平秀实的努力没有白费,在苏州城城东,一处别墅的顶层房间里,正在负责监听的收报员很快就识别出了松平秀实的电波,马上派人通知了苏沪区区长陆元南。

    陆元南很快来到了电讯室,拿起耳机接听电报。

    松平秀实为了以防万一,又重复的发送了一遍,他是陆元南的弟子,陆元南马上听出了松平秀实的手法,不由得心头一紧。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间,自己派出去的第二批潜伏小组应该和蝙蝠接上头了,这批小组是带有电台和发报员的,如果情况正常,蝙蝠的情报应该由潜伏小组的发报员发送,可是现在又是蝙蝠亲自发报,这就说明这是蝙蝠在用备用电台,发出紧急通知。

    想到这里,陆元南不由得焦急不已,接收电文后,他亲自翻译电文,内容很快就显示在陆元南的眼前。

    陆元南看到电文后,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赶紧将发报员让开位置,自己亲自给松平秀实回了电文:“蛰伏,等待海浪唤醒!”

    海浪是陆元南自己的代号,现在孙向德为首的潜伏小组出了问题,蝙蝠的安全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陆元南没有丝毫犹豫,马上让蝙蝠停止任何情报行动,等待自己的指令。

    孙向德是苏沪区总部的高级特工,他知道不少苏沪区的机密,陆元南不敢心存任何侥幸,他马上作出应变,只要是孙向德有可能知道的单位和人员全部通知撤离,甚至以防万一,自己的情报总部也要及时转移。

    可是他的通知还是晚了一些,苏州城的特高课分部在接到土原敬二的电报之后,马上出动抓捕了那两个据点的六名中统局特工,并捕获了一名苏沪区的高级人员。

    好在他们的审讯时间耽误了下一步的抓捕行动,让陆元南完成了撤离动作。

    等特高课撬开那名高级特工的嘴,根据口供展开抓捕的时候,苏沪区总部已经撤出了苏州城,躲入郊区地带藏身,险之又险的避过了一场全军覆没的危机。

    就在松平秀实和陆元南电波传送的半个小时之后,上海特高课的情报组长办公室里,新任的情报组长江口琉生正在接受电讯组组长铃木少佐的汇报。

    “江口组长,我们电讯组接受到了一个新的电波信号,初步定位在城南,通电时间为十分钟,我命令附近的侦测车去侦听,已经确定在了南四街附近,之后通电结束,目前正在继续侦听中。”

    江口琉生三十多岁,样貌平常,他是土原敬二早期的学生,这次被土原敬二从华北调来上海,接替了北冈良子成为新的特高课情报组长。

    他也是特高课里极为出色的情报好手,尤其是在电讯方面极为擅长,在华北的时候,利用先进的侦听手段,破获了不少抗日组织的电台,抓获了很多的敌后抗日将士,是土原敬二的得力助手之一。

    这一次,他还从华北带来了一套侦听设备和三辆电波侦测车,一来到特高课就开始着手布置全市范围的侦听计划,试图复制华北地区的侦破行动,将上海的抗日地下组织悉数破获。

    “这个电波之前出现过吗?”江口琉生问道。

    “这,江口组长,之前我们侦听力量很薄弱,没有侦听记录,宪兵司令部倒是有侦听设备,还有两辆电波侦测车,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记录。”

    江口琉生想了想,点头说道:“我会去申请问一问,以后我们自己的侦听系统要建立起来,我要从这方面打开突破口,查出中国特工的踪迹。对了,南四街那个地区有登记的电台吗?”

    “有三台,都是商业电台,两家是日本商会,一家是中国的贸易公司。”

    “马上带人去调查,看一看发报时间,有没有人使用过电台,核对电台的频率!”

    “嗨依!”

    接下来的几天里,上海各方面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活动。

    宁志恒接到骆兴朝的汇报,知道了最后的结果,炸死了几个虾兵蟹将,叛变的孙向德重伤不起,可是主持诱捕行动的李志群反应及时,当街抓捕了六名市民,正在严加审讯中,宁志恒不能确定蝙蝠是否已经脱险,只能让骆兴朝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

    上海站和刺杀队也蛰伏在公共租界里,等待王填海回到上海,继续刺杀目标。

    地下党领导人林翰文却是对突然出现的状况有些措手不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首先是运往苏南山区的运输通道被截断,紧接着负责采购的主要负责人秦乐池突然被捕,好在很快脱离了险境,可是已经受刑重伤,暂时无法工作,这下子对山上部队的支援工作全部陷入停顿。

    之后就是蝙蝠中伏,万幸的是,一股不明力量突然出现,将特工部特务重创,及时向蝙蝠示警,将蝙蝠营救了出来。

    当郁明远向他询问的时候,林翰文也是一头的雾水。

    “这不可能,我们的武装行动人员没有我的命令是不可能行动的,况且蝙蝠的存在是绝密,其他工作线上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又怎么可能去营救,这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蝙蝠的存在在地下党组织里,只有林翰文和郁明远知道,郁明远不由得诧异地说道:“不是我们的人出手?那会是谁?难道是中统局自己发现了叛徒,采取的锄奸行动?”

    林翰文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性不大,在上海的中统人员都被日本人抓捕了,唯独蝙蝠在我们的帮助下躲过一劫,这一次就是与新来的潜伏小组负责人接头,可是接头的时间地点都暴露了,这支潜伏小组肯定是出了问题,自身尚且难保。”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在上海,甚至就在特工部内部还有一个潜伏的中统特工,那就是党内潜伏特工中,最为神秘的影子!

    影子之前就特意通知上海地下党,有孙姓男子被捕后叛变,让地下党组织自查,以确定此人的身份。

    为此林翰文还分析过,影子很有可能是伪装叛变投敌,潜伏进入特工部的中统局高级特工。

    影子在战前的南京时期,就能向南京的地下党组织输送大笔巨额的活动经费,传递只有中统局高层才能知道的绝密情报。

    来到上海依然可以输送两次巨款给地下党,同时在孙向德被捕的几个小时,就查明了关于孙向德的一切情况,这一切都说明影子的能力和地位。

    从各方面分析,影子的潜伏身份绝不是无名小卒!

    对,一定是这样,只有影子的身份才符合这么多的条件。

    他潜伏在特工部里,第一时间就知道孙姓男子被捕投敌,为此还特意向组织传讯,求证孙姓男子的真实身份。

    可惜自己只是在组织内部进行了盘查,并没有通知给蝙蝠,组织和蝙蝠之间没有重大的情报,是不能轻易联系的,况且蝙蝠也并不知道与他接头的人的具体身份。

    后来影子自行查明了孙姓男子的真实身份,以及即将诱捕的是中统局高级特工蝙蝠,还有与之接头的时间和地点,作为潜伏的中统局高级特工,他当然要采取应变措施,营救同为中统局特工的蝙蝠。

    不得不说,除了一些细节问题之外,林翰文把整件事情都猜对了!

    特工部里的确有潜伏的高级特工木鱼,身为情报科长的骆兴朝,不仅是特工部的高级干部,同时在日本人的授权下,还可以监视特工部特务们的一举一动,他在特工部里的地位确实不低,甚至很特殊。

    由他传递消息,宁志恒这才决定出手营救,但是宁志恒并不知道蝙蝠的真实身份,结果歪打正着的救了自己的同志。

    林翰文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方向正确,这一切都是影子做的,于是心中一定,对郁明远说道:“现在不用纠结这些,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蝙蝠的安全,他这一次又躲过了一劫,也算是运气好,目前日本人对他调查的正严,你让他蛰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开始工作。”

    郁明远点头说道:“这一次他也是很危险,虽然特工部没有当场抓住他,可是在之后的封锁搜查中,还是漏了行踪,好在他有岩井公馆情报人员的身份,特工部的特务们只能放了他。”

    林翰文心头一紧,急声问道:“漏了行踪,为什么早汇报?”

    郁明远听到林翰文质问,赶紧解释道:“当时爆炸发生后,特工部的特务们反应很快,马上就封锁了街道,蝙蝠来不及脱身,在搜查后只能亮出身份,好在没有被当场抓住,不然就彻底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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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林翰文和郁明远不知道的是,松平秀实并没有完全脱离嫌疑,他的身份还是被土原敬二和李志群所怀疑。

    土原敬二把情况通告了岩井公馆的负责人,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岩井建伊,可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岩井建伊对土原敬二的通知并没有重视,反而对土原敬二怀疑岩井公馆的情报人员,而感到不满。

    岩井建伊对松平秀实很是欣赏,松平秀实是领事馆的成员,岩井建伊对他多次考察,并没有发现问题,松平秀实身份可靠,又是精明能干,最后还是岩井建伊亲自发展,成为了岩井公馆的情报人员,怎么能够因为一个中国特务的话,就可以轻易怀疑。

    再说仅仅因为出现在爆炸案所在的街区,就贸然怀疑自己的亲信手下,岩井建伊对此不以为然。

    不过还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岩井建伊很快把松平秀实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松平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昨天中午十一点半,你去了哪里?”

    松平秀实一听,果然是为了昨天遇险的事情,不过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功课,于是恭声说道:“先生,我昨天中午的时候去了城南,那里有一家不错的唱片店,你是知道我最喜欢听音乐,结果在半路上突发了意外情况,有人将路边的一间咖啡馆给炸毁了,据说死了不少人,当时土原机关的下属单位特工部出面进行搜查,我当时赶时间,亮出工作证件后,他们就放我离开了,您说的是这件事情吧?”

    岩井建伊听到松平秀实主动说出被特工部堵在街道上的事情,点了点头,说道:“当时特工部抓捕了一名中统局特工,这名特工交代出来了与他接头的潜伏人员,地点就丰华咖啡馆,于是布设陷阱,诱捕前来接头的中统局特工蝙蝠,而爆炸案发生的时候,你却就出现在了接头地点附近。

    特工部上报给了土原机关,土原机关的机关长土原敬二,打电话通告我,说你的行为很可疑,认为你很可能就是前来接头的中统局特工蝙蝠,让我对你进行调查,你说我该怎么做?”

    松平秀实听到岩井建伊这么说,不由得心中大定,知道岩井建伊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如果真的想追查自己,要么现在动手抓捕他,严加审讯,要么就会暗中监视他,又怎么会当面质问他。

    于是松平秀实微微一笑,神情自若,根本没有一点紧张之态,回答道:“先生,如果按照土原机关长的逻辑来分析,我是即将接头的中统局特工,那么咖啡馆又是谁爆破的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爆破人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于是执行爆破,为即将接头的中统局特工蝙蝠示警,不过这样说道理上有些不通,既然是同伙,示警的话,只需要通知他的同伙不要去接头就是了,而且就算是为了实施爆破示警,也可以在前一天或者昨天早上,提前爆破,把咖啡馆炸毁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一定要在接头时间,闯入重重包围之中实施爆破,这需要冒很大的风险,所以这种情况并不成立。

    第二,那就是爆破人之所以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执行爆破,并不是为了什么示警,而是为了锄奸,他的目标是那个已经叛变的中统局特工,也只有诱捕行动时,这个叛变的特工才会在咖啡馆出现,于是爆破人只能冒着极大的风险进行爆破刺杀。

    我想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爆破人为什么要闯入重重包围之中,冒险实施了爆破。

    那既然是锄奸,那么蝙蝠就完全没有必要去接头了,也就是说,蝙蝠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于是他派人去刺杀叛徒,自己根本不需要去冒险接头。

    所以我的出现,和蝙蝠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我倒霉,正好经过那条街区,所以说我是冤枉的,他们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抓不到蝙蝠,就干脆拿正好出路过的我来顶缸,先生,您是了解我的,我从国内来到上海,就一直在您的手下工作,我的表现如何?您是最清楚的!我怎么可能去加入什么中统局,这在时间上也说不通的。”

    松平秀实的一番解释有理有据,让岩井建伊很是认同,他本来就不相信土原敬二电话里所说的理由,要不然就直接下令抓捕松平秀实了,也正是因为信任松平秀实,所以才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松平秀实看到岩井建伊若有所思,赶紧趁热打铁,要接着说道:“先生,土原机关是由陆军部,海军部,还有我们外交部联合组建的高级机关,机关长土原敬二又是著名的情报特工,我听说这位土原敬二机关长一直在努力扩展土原机关的影响力,试图统合我国在华的情报部门,我们岩井公馆也在其中,我猜想这不过是他的一种手段而已,打击和贬低其他部门的能力,突出土原机关的影响力,您可要有所警惕,不能让他轻易影响到您的判断。”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岩井建伊大手一挥,断然说道。

    岩井建伊的话正中他的心意,岩井建伊对此也是非常敏感的,岩井公馆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情报部门,土原敬二一来上海就动作频频,借助组建国民新政府的机会,多次插手其他情报部门的事务,试图统合各大情报机关,有消息说,他甚至要拉那位藤原家的嫡系子弟加入土原机关,好在被藤原智仁回绝了,不然以藤原家的影响力,自己的岩井公馆还真的会非常被动。

    松平秀实说的没有错,土原敬二只怕是没有起什么好心思!

    岩井建伊到底不是真正的间谍出身,缺乏足够的警觉,没有因此而大动干戈,之后他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松平秀实,便轻易地放过了这件事情。

    南屋书馆的办公室里,何思明照例向宁志恒汇报这些天来的一些情况。

    “新调来的情报组长江口琉生,这个人是土原敬二的学生,在华北特高课有些名气,是个情报好手,尤其是对侦破电台有一手,还带来了很多电讯设备,还有三台电波侦测车,就在昨天,佐川太郎还让我去和宪兵司令部交涉,想把两家的电讯设备合并在一起,统一使用,尤其是电波侦测车,这样就可以在每个城区都布置一台,一旦发现可疑电波,就马上侦测定位,然后就是大搜查,听说江口琉生在华北用这一招,抓了很多我们的人。”

    何思明现在已经是特高课和各大情报部门的联络官,特高课与外界的交涉和联系,都由他来完成,这个工作不需要有情报能力,反而很看重联络官的交际沟通能力。

    这就正对了何思明的特长,何思明的性格随和,口才又好,尤其擅长和人打交道,平时就喜欢交结朋友,特高课的课员们都喜欢和他一道聚会喝酒,当然除了这个家伙有些吝啬很少掏钱之外,别的都没有问题。

    他擅长和人沟通,当初大谷仁希就是因为他的口才,而对他非常满意。

    自从何思明当上这个联络官之后,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和其他部门的交流一下子就畅快了许多,短短的时间里,就交下了许多朋友,就是佐川太郎也是大为满意,觉得自己所用得人。

    宁志恒听到何思明的话,点了点头,现在他的藤原会社里布置有四部电台,都是由易华安负责,负责和藤原会社的几个分社联络,同时也可以向租界里的谭公馆,还有重庆的行动二处发报,这四部电台都是经过宪兵司令部注册的商业电台,根本不怕查。

    再说特高课也不敢去查藤原会社的电台,这些手段对自己无用。

    宁志恒点头说道:“现在你的位置很不错,有利于得到更多的信息,你记住,千万不要去动那些情报部门传递的公函和文件,这些情报部门不会一点防范措施都没有,不能贪心大意,你只需要把你所能够知道的告诉我,这就已经是非常大的收获了。”

    “你放心吧,我现在不是新兵了,久在这些人精里混,傻子也学聪明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何思明笑着回答道,他说的没错,他身处情报部门,时刻警惕,耳熏目染也练就了出众的胆识,现在并不比那些久经训练的特工差。

    何思明接着说道:“不过我看佐川太郎对这位新来的情报组长并不信任,之前一些本来应该由情报组长负责的工作,都是自己在亲自掌握。”

    “具体说一说!”

    “以前所有从重庆发来的电文,情报组长是有权接收的,可是现在这些电文都是直接交给了佐川太郎亲自掌握,要知道现在重庆里面已经布置了不少的特高课间谍,加上之前我的老师布置的那五名内线和配合的特工,现在已经颇具规模,这些间谍小组经常发回一些电文,现在都是佐川太郎的侍从官直接汇报给佐川太郎。”

    “这是在防着土原敬二!”宁志恒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佐川太郎对土原敬二并不是一条心,对他的弟子又怎么可能放心,这是好事情。”

    特高课最擅长的就是安插间谍,策反间谍,现在日本人的兵锋正盛,国党内部人心浮动,以佐川太郎的能力,一定在重庆又组建了不少情报小组,现在都已经派上用场了。

    “你多留心这方面的情况,我会酌情上报,看来日本人在重庆的新情报网已经布置完成,是时候要清理一下了。”

    “是!”何思明点头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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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宁志恒先是去藤原会社处理了一些公务,现在藤原会社的规模越来越大,很多具体工作宁志恒都不参与,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具体工作都交给了易华安和平尾大智。

    看看时间还早,宁志恒决定去幕兰社院看一看,这些天事情繁多,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社院和朋友们聚会了。

    宁志恒的车队很快来到了幕兰社院,他下了车,迈步进入社院,很快就来到了书画院里,正好看见黑木岳一等人正在一起聚会聊天。

    可是在这些人里面,宁志恒还是看见了北冈良子,不由得眉头一皱,看来之前自己给她的暗示还不够明显,以至于如此不知进退。

    宁志恒深知情报特工的秉性,他们这些人和常人不同,头脑精明,善于算计他人,像北冈良子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跑来幕兰社院做无用功?

    这是贼心不死,还是在打他的主意,这让宁志恒颇为不悦,他的性格强势,向来不喜欢有人勉强自己,如果有人总是想算计自己,那他的忍耐性是极其有限的。

    看是宁志恒前来,大家都赶紧起身招呼示意,拉他一起聊天叙谈,如今宁志恒是大家的金主,幕兰社院现在都是宁志恒投入资金在支持,办理的越来越兴旺,在日本侨民中名气越来越响。

    再加上宁志恒如今的身份更加高贵,本人又是有真才实学的书法家,文学造诣极高,在众人都是越发的尊重了。

    “藤原君,你这些天没有来,大家都甚是想念啊!”

    “是啊,社院里缺少藤原君,总是让人不踏实,就是良子小姐也是心不在焉啊!”

    “哈哈!”

    大家相互打趣着,北冈良子也是躬身低头,微笑不语。

    黑木岳一看着大家都打趣宁志恒,便抬手笑道:“智仁,来看一看我刚做的一篇散文!”

    宁志恒接过文章,仔细观看良久之后,连声赞叹,黑木岳一的笔风舒缓,语言生动丰富,可见其文学素养之高。

    北冈良子在一旁也随声附和着,她今天换了一身淡黄色的和服,梳妆的很是精致,人也显得温婉动人。

    这些天她经常来幕兰社院逗留,和这些文人墨客相处的很好,大家也很喜欢北冈良子的出现,毕竟有这样素质的女子并不多见,可是大家很清楚这位美丽女子出现在幕兰社院的原因,也都是以礼相待,万一,这位女子真的成了藤原家嫡系子弟的妻子,那可就身份尊贵了,自己可不要不识相。

    但是他们也很清楚,真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尽管日本现今的社会不再像以前那样等级森严,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平民女子和贵族结婚的可能性极小。

    尤其是藤原家这样的顶级千年贵族,嫡系子弟的婚姻岂能儿戏,这也就是在中国,远离日本本土,否则根本没有半点可能。

    大家聚谈多时,便各自找借口离开,去社院各处游玩,现在幕兰社院经过扩建,占地面积很大,不仅设有音乐,书画等厅室,还有日式的花园和亭榭。

    宁志恒也不愿意和北冈良子独处,便起身走出了房间,向花园走去,可是身后还是传来木屐之声。

    回头一看,果然是北冈良子紧随着来到他的身后。

    宁志恒眉头一皱,但还是礼貌的示意,和声说道:“良子小姐还真是喜欢这里,我听说你这段时间经常来社院。”

    北冈良子露出温婉的笑脸,点头说道:“我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在这里,感觉浑身轻松,好像外界的纷扰都不复存在,真不想回去面对各种烦恼。”

    说完,轻声的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颦眉微锁,分外的惹人怜爱。

    宁志恒心头冷笑,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女间谍,北冈良子是极为优秀的,她的外表极具欺骗性,一举一动都能够很好的调动身边的人的情绪,让人不知不觉地进入她的节奏。

    宁志恒脸色平淡,轻声说道:“良子小姐,你比起其他女子已经幸福的多了,你拥有美丽的容貌,聪明的头脑,所谓烦恼只为多愁思,想的太多难免郁闷忧虑。”

    北冈良子看着宁志恒冷峻的脸庞,听到他另有所指的话,显然对自己极为戒备,便苦笑说道:“良子投身军伍,也是迫于无奈,如今多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子,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相夫教子,幸福的过此一生,只是我现在进退两难,还请藤原君帮我!”

    北冈良子的声音凄婉,表情真挚,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爱惜之情。

    宁志恒不禁暗自点头,到底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英,唱念俱佳,举手投足尽显女子魅力,楚楚可人!

    “良子小姐,你的意思我很清楚,不过我觉得我们之间还谈不到男女之情吧!”宁志恒冷声说道。

    北冈良子赶紧说道:“良子只求能够追随藤原君的身畔,请藤原君不弃!”

    宁志恒眼光变得锐利,紧紧地盯着北冈良子,冷笑着说道:“良子小姐,你也是巾帼女子,何必如此作态,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需要我身后的藤原家做背景?还是说需要我藤原会社的财力支持?”

    北冈良子没有想到宁志恒会如此直接了当,根本没有半点退后的余地,显然自己之前的表演没有起半点效果,这个青年冷的像一块冰。

    “藤原君,您言重了…”

    “良子小姐,我自小孤苦,一个人赤手空拳打拼到现在的局面,其间的人情冷暖,世道炎凉,不是你能想象的,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憎,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子!

    想来一切还是土原将军的意思吧?你还真是他的好学生!”

    北冈良子赶紧辩解道:“绝不是如此,是良子仰慕藤原君的风采!”

    宁志恒听到她还是不肯承认,也懒得看她表演,直接说道:“良子小姐是平民出身吧?你觉得我藤原家嫡系子弟会和你这样身份的女子在一起吗?

    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请原谅,回去告诉土原将军,大家都省一省力气,对我们双方都好!”

    说完,宁志恒不愿再多做纠缠,转身快步离去。

    宁志恒并没有在意北冈良子的想法,以他今日的身份,已经用不着顾忌这种小角色,他在意的是北冈良子身后的土原敬二。

    北冈良子没有想到宁志恒如此决绝,根本没有给她机会表演下去,她抬起头来,看着宁志恒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怨毒的目光。

    这一次之后,北冈良子已经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可能接近宁志恒的身边,原来打算凭借自己的姿色,不仅可以将藤原会社的资源握在手中,还能攀上藤原家的这棵大树,自己的身份也可以由此蜕变,真正进入日本顶级社会阶层,可是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

    宁志恒表现出来的果决和冷漠,尤其是最后的一番话,让北冈良子怨恨不已,恼羞成怒,可是以她的地位,根本没有可能威胁宁志恒,但是她并没有完全放弃,接近目标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决定采用另外一种方式,迫使这位藤原家嫡系子弟接受她。

    回到了土原机关,她马上把自己的手下岩井之介喊了过来。

    岩井之介自从几个月前被情报科的行动队员击伤,狼狈捡回一条性命,就一直在医院养伤,等他出院后,正好土原机关建立,北冈良子就把自己的一干手下都带到了土原机关。

    北冈良子对岩井之介的能力还是比较看重的,岩井之介也就顺理成章的加入了土原机关,接着在北冈良子手下做事。

    “岩井君,从今天起,你要暗中去调查一个人。”北冈良子吩咐道。

    “是,组长,不知道是什么人?”岩井之介急忙点头答应道。

    “藤原会社的会长藤原智仁!”

    岩井之介顿时一愣,他当然知道藤原智仁的名字,日本顶级贵族藤原家的嫡系子弟,身后不仅有家族的势力,还有华中军团情报首领上原纯平中将的支持,在上海这座城市里,是高高在上的顶级权贵。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不管北冈良子此举的原因是什么,自己只要遵命就是了。

    “我需要你调查清楚他的一切,收集所有关于他的信息,但是你也清楚,藤原智仁的地位显赫,在上海拥有庞大的势力,你一定要做的隐蔽,千万不要惊动了他,不然后果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你能做到吗?”

    “请组长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绝不会惊动了他!”

    岩井之介领命退了出去,北冈良子沉思了片刻,也快步走出了土原机关。

    一个小时之后,法租界里的一处公寓里,一身男子便装打扮的北冈良子,正对着自己的手下中岛幸太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着重调查藤原会社的货物运输,我要知道他们会社的整个货运流程,都有什么人经手,散货的公司和贸易行,总之只要是关于藤原会社在法租界的一切,都要仔细地调查,详细地汇报给我!”

    北冈良子决定要全面调查有关藤原智仁的一切情况,搜集所有不利的证据,她要在手上握有一定的筹码,试图威胁藤原智仁,这样,即便最后不能够让藤原智仁接受她,最起码也可以迫使藤原智仁付出一些代价,配合土原机关的情报活动,这样也算是变相完成了土原敬二交给她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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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岛幸太正是北冈良子派入法租界里的最后一支潜伏小组的组长。

    当初北方良子派入法租界的三支潜伏小组,前两支都已被上海情报科清除,唯独中岛幸太这一支保留了下来。

    他们这一支潜伏小组潜伏在法租界里,一直也没有找到上海情报科的踪迹,徒劳无功,北冈良子甚至有心将他们撤回市区,现在看来正好可以用来调查藤原会社的运营情况。

    至于对付上海情报科,北冈良子已经不抱希望了,按照土原敬二的想法,以后和中国特工的较量,都会交给新政府的特工部门,以华制华,这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几天之后,上海特高课本部,佐川太郎的办公室里,土原敬二坐在主位上,佐川太郎和情报组长江口琉生,还有北冈良子都坐在一旁。

    土原敬二笑吟吟地看着佐川太郎,开口说道:“佐川君,这一次我回到华北,完成大本营给我的一项重要使命,时间不会太短,琉生刚刚来到上海,我希望你能有所照顾。”

    佐川太郎赶紧满口答应道:“请课长放心,江口君才华横溢,能力出众,他将是我最好的助手。”

    土原敬二虽然担任土原机关的机关长,但同时还身兼特高课在华总课长,他在华北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处理,工作繁忙,实在是无暇分身。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很想让藤原智仁来代替他主持上海的工作,这样自己既可以腾出手来处理华北的事务,又可以借藤原家的影响力来统合各大情报部门,可惜事与愿违!

    江口琉生也是躬身施礼,谦虚的回答道:“佐川课长是我的前辈,江口初来乍到,一切都要请课长多多关照。”

    客气已毕,佐川太郎低声问道:“课长,现在上海的事务繁忙,正是组建国民政府的关键时刻,大本营安排您这个时候回华北,是不是有欠考虑。”

    土原敬二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国民政府即将建立,可是手中无兵无权,从无到有,百事待兴,现在和谈已经基本确定,可以这些人都是些政客,真要他们带领中国军队为我们冲锋陷阵,是根本不可能的。

    目前大本营已经选中了现在北平居住的,中国老牌军阀吴培德,决定在新的国民政府中,以王主政,以吴主军,以此为构架,整合我们的占领区里的中国军队,为帝国服务。

    可是吴培德这个人软硬不吃,很难对付,大本营让我尽快赶往北平,赶在第六届国民大会之前说服此人,所以我的时间很紧,马上就会启程,这一次来,也是给你们通个消息。”

    佐川太郎和江口琉生这才明白,这一次土原敬二去华北是负有如此重要的使命。

    佐川太郎皱着眉头问道:“现在土原机关全权主持新政府的建立,这么多的事务,课长您去华北,那么这段时间土原机关的工作谁来主持?”

    土原敬二压低了声音说道:“大本营已经派陆军部的影佐裕树少将来作为我的助手,我不在上海的时候,由他全权主持土原机关的工作。”

    佐川太郎和江口琉生都是心头一惊,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影佐裕树是华中派遣军的高级军官,而土原敬二一直以来都是华北方面军的代表之一,这两个方面的军队向来是各行其事,互不买账,大本营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日本的军队非常的奇葩,他们的陆军和海军关系恶劣到了极致,彼此对立和仇视,甚至还发生过火并的情况。

    而陆军也不是铁板一块,在华日本军队大致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东北地区的关东军、华北方面军、华中派遣军。

    这三只军队,彼此独立互相不构成隶属关系,而且彼此间矛盾重重积怨甚深,甚至相互掣肘,都视各自据守的地区为自己的专属地盘,不容其他人窥伺。

    关东军盘踞在中国东北地区,甚至还包括蒙古和河北省的一部分地区,九一八事变和伪满洲国的建立,就是他们的作为。

    华北方面军的前身为日本中国驻屯军,八国联军侵华后,清政府签订了中国近代史上最屈辱的《辛丑条约》,根据这一不平等条约里的条款,日本获得在京津地区的驻兵权,淞沪之战爆发之后,又从本土调至华北战场的一部分部队,总编成华北方面军。

    之前发生的徐州战役和台儿庄战役,这是中国军队和日军华北方面军的一场大战。

    华中派遣军,就是淞沪之战爆发之后,从日本本土调集来的主力军团,他们是与中国军队作战的主力,先后进行了淞沪之战,还有南京保卫战以及后来的武汉会战等重大战役,目前也正在积极筹备长沙会战。

    日军华中派遣军,是占领和侵犯中国面积最广的日军部队,在中国犯下的罪行也最多,制造南京大屠杀的日军就是华中派遣军。

    因作战对象主要是战斗力强的国军中央系,所以华中派遣军始终将总兵力保持在了五十万以上,且大半都是主力作战部队,实力在三个方面军中是最强的。

    这三股势力在大本营里也是勾心斗角,华中派遣军一直视上海为自己的地盘,这一次因为组建国民新政府,大本营下令统合各部门的资源组建土原机关,因为土原敬二是老资历的中国通,在华的工作成绩突出,抢夺到了主要负责人的位置,可是土原敬二是华北方面军的人,这让华中派遣军的高层都是十分的不满,一直就想取而代之,这一次大本营突然派影佐裕树来接替土原敬二的工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土原敬二也是颇为头痛,他心里也是清楚大本营里的风向好像有些变化,但是大本营的命令不容违背,自己只能执行。

    “我不在上海的时候,你们要小心谨慎,影佐裕树这个人心机深沉,手段高明,你们轻易不要与之冲突,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土原敬二郑重吩咐道。

    这一次的变动总是让他有不祥之感,一个老牌特工的预感告诉他,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影佐裕树很有可能会针对他,所以他才要给自己的部下提个醒,一切小心行事。

    三个人都点头答应,事情商讨已毕,土原敬二起身带着北冈良子离开了特高课,坐在轿车后座上,土原敬二对北冈良子轻声说道:“你留在土原机关,更要小心谨慎,多留意影佐裕树的举动。”

    “是,请老师放心,我会盯着影佐裕树的一举一动,老师也要快点回上海主持大局。”

    土原敬二叹了口气,日本军中的内耗也是非常大,部门之间,派系之间的斗争层出不穷,就是他这样的高级将领也不能例外。

    “我听说你在着手收集藤原智仁的一些信息,怎么,事情进展的不顺利吗?”土原敬二问道。

    北冈良子无奈地回答道:“根本就是毫无进展,藤原智仁这个人绝不是我们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从始至终都对我抱有极大的戒心,对我根本无动于衷,最后干脆直接说,让我们不要打他的主意,态度非常的无礼!”

    土原敬二眉头皱起,他的影响力在东北和华北,在华中上海缺乏有力的支持者,原打算拉藤原智仁上车,可是现在看来没有希望了。

    “良子,这项工作还是不能够放弃,你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只是我提醒你,凡事要掌握分寸,不要激怒藤原智仁,他在上海经营了很大的势力,如果能为我所用,自然是如虎添翼,如果不行,也不要和他结怨,不然我们会很麻烦!”

    北冈良子听到土原敬二的话,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只是她心中也是另有打算,不足于外人道也。

    特高课本部,送走了土原敬二的佐川太郎也是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不停地思索着。

    老实说,他并不是土原敬二嫡系,所以也不担心土原敬二是否可能离开上海,土原敬二离开上海,自己无人压制,不是更加轻松快意?

    上一次十亿法币被烧毁,土原敬二竟然试图让自己当替罪羊,要不是自己早就有所准备,差点就翻了船,他对此是心知肚明。

    “这个老狐狸!”

    佐川太郎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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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佐川太郎独自沉思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进来!”

    何思明推门走了进来,他回身将房门关紧,几步上前,开口说道:“课长,我刚从宪兵司令部回来,胜田大佐对我们共同组建电讯小组的事,好像并不热衷,我人微言轻,您和胜田大佐是多年的好友,看来还是要您开口才行。”

    佐川太郎神秘的一笑,指着何思明说道:“如果我来开口,还要你去做什么?”

    何思明一愣,他看着佐川太郎有些莫名其妙,佐川太郎的话似有所指,何思明一时不得要领。

    他犹豫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了。

    原来佐川太郎让自己一趟一趟地跑,去和宪兵司令部联络组建电讯小组的事情,是做给江口琉生看的,就佐川太郎本身而言,是不愿意帮江口琉生组建这个电讯小组的,最起码是不愿意这么痛快的组建电讯小组。

    佐川太郎和土原敬二面和心不和,何思明是早就知道的,之前要不是他向大谷家求情,佐川太郎险些中了土原敬二的招。

    现在土原敬二还把自己的学生派来做情报组长,江口琉生一来到特高课,就大刀阔斧地组建电讯小组,如果是成功了,江口琉生就是首功,佐川太郎沾不了多大的便宜。

    所以一开始佐川太郎都是应付江口琉生的申请,派自己屡次去宪兵司令部进行联络,都是做给江口琉生看,而胜田隆司大佐也是心知肚明,没有佐川太郎给他打电话,是不会松这个口的。

    豁然想通了这一点,何思明不禁一脸的苦笑,他双手一摊,对佐川太郎说道:“课长,以后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些,早知道我就不费那么多口舌了,说的我口都干了。”

    佐川太郎指着何思明说道:“你本来就是个机灵人,我还以为你早就心中有数呢,原来也是要敲打敲打的。”

    何思明心头一松,也就不再纠结,笑着问道:“那我还去做做样子吗?”

    佐川太郎思虑了片刻,点头说道:“你还是再拖一拖,等江口琉生亲自来找我,我再卖个人情给他。”

    老实说,佐川太郎本人还是愿意组建电讯小组,毕竟组成一个设备齐全,技术先进的专业电讯团队,对监控上海地区的情报电台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作用,佐川太郎对待公事还是勤勉尽责的。

    佐川太郎只是不满意江口琉生的态度,这个江口琉生和北冈良子一样,一来到上海就开始准备推行自己的一套主张。

    北冈良子一开始也是带着大批的华北总部特工,直接派往法租界进行潜伏工作,根本就没有征得佐川太郎的同意,我行我素,佐川太郎对此却是无可奈何。

    现在江口琉生也是这样,从华北带来了大批的电讯设备,刚一上任,开口就要向宪兵司令部要设备和人员,组成新的电讯小组,这让佐川太郎大为恼火。

    简直不知所谓!宪兵司令部的等级尚且高过特高课,就是佐川太郎也不好开这个口,江口琉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凭借的不就是土原敬二的影响力吗!

    因为土原敬二的原因,佐川太郎不愿意驳他的面子,但是他手段老道,自有办法应对,就故意让联络官竹下慎也多跑几趟,做个样子,先熬一熬江口琉生的锐气,等他着急找上门来的时候,佐川太郎才会出面促成这件事情。

    说到底,这两任情报组长都让佐川太郎很不满意,他们仗着身后的老师,对待佐川太郎这个上司的态度,远不如今井优志那样端正,佐川太郎不得不使用一些手段磨一磨。

    “你这段时间和各大情报部门联络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佐川太郎接着说道。

    “您指的是哪些方面?”何思明眨了眨眼,他一时没有搞明白佐川太郎的意思,开口问道。

    “有关于土原机关的消息,今天土原敬二来本部,通告了一个情况,他会马上回华北执行策反任务,上海的工作交给华中派遣军的高级军官影佐裕树少将,在组建新政府的这个关键时刻,突然调离上海,更换主官,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你有时间多去各处走一走,和其他的机关侧面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风声传来。”

    何思明心中一动,脸上露出狐疑之色,说道:“土原机关长要回华北?您是不是多虑了?也许是很重要的策反任务,人员的变动只是暂时的人事安排而已!”

    “不过是去策反劝说北平的吴培德来新政府搭架子,组班子,算不上有什么难度,可以高官厚禄,重掌军权,岂有不愿意的道理,再说他不干,有的是人干!一个过气的老军阀,用不着土原敬二这位陆军中将去亲自登门拜访,再说接手上海工作的也不该是华中派遣军的人,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何思明点了点头,低声猜测道,“会不会是华中方面做了工作,在大本营占了上风,准备挤走华北方面的人马,毕竟上海是华中方面的地盘,土原机关负责筹建新政府,以后肯定会掌握新政府的指导权,这对于一个情报机关而言,诱惑力可是太大了,华中方面是肯定不甘心的,现在接手还来得及。”

    佐川太郎也是有同样的猜测,他当然有自己的小心思,点头对何思明说道:“所以要你在平时的时候多留心一点,这些情报机关的消息比我们灵通。”

    何思明点头答应道:“明白了,我这段时间找些借口,多去走动走动,有消息马上回来向您汇报。”

    何思明退出了出来,来到了隔壁不远的办公室,这里是专门为他新设置的新办公室,作为特高课的联络官,他必须要随时听候佐川太郎的召唤,随叫随到。

    回到自己的座位,何思明坐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今天得到的信息很重要,从佐川太郎叙述的情况来看,土原敬二的机关长地位很有可能不稳,这对情报科在上海的情报工作有什么影响呢?

    处长一直以来对土原敬二都是极为忌惮,甚至多次拒绝了土原敬二的邀请,如果土原敬二能够离开上海,对情报科的工作肯定是有帮助的。

    还有一个重要的情报,那就是土原敬二这一次回华北,任务是策反劝说吴培德,吴培德是极有影响力的老牌军阀,门生故吏遍布中国军方各界,这样的人如果让他掌握了新政府的军权,又有日本人的物资支持,很快就可以拉起一支可以对抗国军的力量,这样的话,新成立的伪政府就真的可以与重庆政府分庭抗礼了,这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自己必须要及时上报给处长,破坏这一次策反,否则遗祸无穷。

    苏州城是饱经战火,历史长达千年的古城,位于江苏省东南部,在上海的西方不过百公里,人口约四十余万,是距离上海最近的大都市。

    两年前沦陷之后,就处于日本人的控制之下,在城里修建了不少日本式的商铺和店面。

    在一家日式餐馆的包间里,两个身穿和服的男子和一名身穿军装的日军中佐相对而坐。

    这三个人正是藤原会社苏州分社的社长白川英卫和苏州城驻军长官平山德本中佐,还有宫田商会的会长宫田安寿。

    白川英卫脸色阴沉地看着平山德本,开口说道:“平山君,现在苏州的各大商会都已经同意我们藤原会社的分配方案,唯独宫田商会坚持不肯将货物出让,这让我很为难,我知道,宫田商会是因为你的支持,才敢如此的坚持,我这一次请平山君来此,就是想好好和你谈一谈,如何妥善解决此事!”

    原来白川英卫来到苏州之后,一直着手控制苏州城的经济贸易,尤其是经营管制走私物品的各大商会和贸易公司,都在他软硬兼施地压迫之下,不得不把手中的货物都交给藤原会社。

    有几家不识相的贸易公司,一直仗着身后的背景,迟迟不肯合作,最后都被本地的宪兵队和特高课出面,强制执行。

    可是唯独宫田商会就是不肯低头,原来这家商会根本就是本地驻军长官平山中佐开的,商会的会长宫田安寿是他的好友和同乡,不过是他推出去的白手套而已。

    为此宪兵队和特高课也是颇为为难,对付其他人还可以,可是让他们和驻军长官强行冲突,这就有些力有不逮,毕竟,很多摆不上台面的手段根本不好用,面对这种情况,白川英卫干脆把平山德本请出来谈一谈。

    老实说,以白川英卫的本心,藤原会社的背景深厚,就是那些军方高层也是要避让三分的,又哪里会将一个小小的陆军中佐看在眼里,只是苏州远离上海,县官不如现管,他还是想能够妥善解决此事。

    平山德本虽然也是知道藤原会社的背景,可是宫田商会的利益太大,他自从开设宫田商会以来赚取了大笔的钱财,现在让他将大部分利润拱手相让,却如同在身上割肉一般,说什么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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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山德本也是脸色难看端坐在对面,犹豫了半响,沉声说道:“白川社长,藤原会社来苏州开设分社,可是行事未免太霸道了些吧!大家各做各的生意,你们藤原会社财大气粗,给我们宫田商会留些喘息之地还不行吗?”

    一旁的宫田安寿也赶紧开口说道:“白川社长,我们可以许诺,我们出货的价格完全按你们藤原会社的要求,绝不会和你们形成竞争关系,大家一起发财!”

    白川英卫脸色一沉,如果是这样处理,又如何能够让其他已经同意让货的商会心服,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让他们都存了侥幸之心,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这种事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以势压人,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心存妄想。

    白川英卫是藤原会社初创时的第一批会社职员,因为踏实肯干,工作积极,后来得到总经理平尾大智的赏识,这一次选拔苏州分社社长,将白川英卫推荐了上来。

    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被调到苏州城来打开新局面,为此白川英卫满腔的雄心壮志,想要在苏州城作出一番事业,可是刚一开始就遇到这两个不识相的角色。

    原本他可以上报给上海总部,交给藤原会长处理,只要会长一句话,想来这个小小的陆军中佐就会卷铺盖卷儿滚蛋,发往长沙前线与国军作战,至于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就看他的运气了。

    可是白川英卫不想这么干,一有问题就上交给会长,一点解决问题的能力都没有,岂不是显得自己无能,以后又如何能够在会长面前出头,他还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独立解决此事。

    “平山君,由我们藤原会社出面为你们销售物资,你们虽然少了一些利润,但是更少了一些风险,大家都可以发财,可是你拒绝合作,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你是清楚的!我提醒你,不要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再说我给你的收购价格,高出别的商会两成,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白川英卫再次劝说道。

    可是平山德本并没有被白川英卫的话所打动,他咬了咬嘴唇,最终开口说道:“白川社长,我是驻苏州城的驻军长官,在这里,我难道连自己的商会都不能做主吗?请你不要再咄咄逼人,我还是那句话,让我交出货物是不可能的!”

    平山德本的表态让白川英卫怒极反笑,他没有想到平山德本竟然被金钱蒙蔽了心智,如此的自不量力。

    平山德本这是在赌,他赌藤原会社不会为了他这一间商会而大动干戈,再说,真要是想动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自己在军中还是有一定的人脉,与上司的关系良好,手中的驻军力量也足以保护自己,除非藤原会社大费周折地从上层调动自己的驻军离开苏州,但是这么大的动作,藤原会社也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他不相信对方会真的这么做,心中还是存了侥幸之心。

    白川英卫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顿在桌案上,冷声说道:“既然话不投机,我就不留二位了,不过我再次告诫二位,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也不要低估我的决心,这件事情必须要得到解决!”

    平山德本听到这话,也是脸色一沉,霍的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迈步走出了房间,宫田安寿也赶紧起身跟在后面离开。

    “八嘎!”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白川英卫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低声骂道。

    这个时候,他的助手三浦宜安迈步走了进来,开口问道:“社长,事情谈的怎么样?平山中佐同意我们的条件了吗?”

    白川英卫冷哼了一声,脱口骂道:“这个混蛋根本不知厉害,竟然冥顽不灵,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三浦宜安听到这里,赶紧说道:“那就上报给会长吧!给他点厉害看看。”

    白川英卫却是挥了挥手,看着三浦宜安轻声说道:“这事不要惊动会长,三浦君,我们得会长的看重,把开创苏州分社的任务交给我们,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不能够表现出来我们的能力,只知道一味的求助,那在会长的眼里,我们又有什么价值呢?这一次我们自己来解决!”

    三浦宜安一听也是点头,他们当初也不过是在上海求生活的普通平民,后来应聘成为藤原会社的职员,眼看着藤原会社迅速发展成为执上海商界牛耳的巨轮,会长藤原智仁也成为藤原家的嫡系子弟,上海顶层权贵。

    自己的身份地位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知道自己是藤原会社的职员,身边的人都是高看一眼。

    高额的薪水也让家人们都得到了稳定舒适的生活,邻居和朋友们谁不眼红羡慕,都说自己得了大机缘,早早地投靠在藤原家嫡系子弟的门下,如果努力表现,甚至能够有希望像平尾总经理那样,成为藤原家的家臣。

    这一次被总部派往苏州,大家都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努力表现,现在有了困难就要努力解决,这才是道理。

    三浦宜安问道:“社长,宪兵队和特高课不愿意和驻军硬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白川英卫单掌成刀,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语气中满含杀意,“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那就用刀枪去抢。”

    三浦宜安眼神一紧,诧异地看着白川英卫,一时不知所言!

    平山德本和宫田安寿回到了宫田商会,宫田安寿有些心虚地说道:“平山君,我们这样做,藤原会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的背景深厚,我们只怕会吃亏的。”

    平山德本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冷声说道:“藤原会社做事太霸道了,连条财路都不给咱们留,好在这里不是上海,天高皇帝远,我们还有还手的余地,我这就去拜访栗原旅团长,至于你,这段时间出门要小心些,他们不敢对付我,可是对你却没有顾忌,恼羞成怒之下,很有可能对你下手。”

    宫田安寿一听,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连连点头答应着。

    上海市区南屋书馆的办公室,何思明正在向宁志恒汇报自己刚刚得到的重要信息。

    “现在看来,土原敬二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在上海的根基不稳,怪不得处心积虑的几次要让我来出面担任机关长,这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压不住台面了。”宁志恒有些恍然的说道。

    他着实不愿意和土原敬二打交道,这个老家伙太精明,如果纠缠在一起,很快就会发现藤原会社和国党的关系,自己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何思明说道:“最好是别回来,没有了土原敬二,他的那个学生江口琉生也就没有了依靠,我总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以后别坏在他手里。”

    宁志恒摆手说道:“不用怕他,你只要谨慎从事,不要被人抓个正着,以你的背景,他是奈何不了你的,照现在的情况看,土原敬二的离开,对我们是有利的,还有你说的土原敬二去华北策反吴培德这件事情,也非常的重要,我必须马上通知总部,让他们派人去北平做吴培德的工作,一定不能让土原敬二得逞。”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宁志恒又交代了何思明几句,这才各自散去。

    当天晚上就给重庆发报,电文很快就转到了局座的手中。

    已经晋升为上校的卫良弼,站在局座的面前,恭敬地等待局座的指示。

    “良弼,情报科的情报能力是越来越突出了,日本特高课总课长土原敬二还没有离开上海,你们就已经查明了他去华北的任务,这样的工作效率我是非常的满意!”局座笑着说道,将手中的电文又仔细看了一遍。

    接着念道:“日本特高课目前正在准备组建电讯小组,建议上海站及相关部门减少在市区发报的次数。”

    念到这里他抬起头来,接着问道:“情报科在特高课里有高级鼹鼠?”

    卫良弼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局座,情报科的工作一向是由志恒亲自掌握,我实在是不知道具体情况。”

    局座哈哈一笑,挥手示意卫良弼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志恒的工作越来越出色,就情报能力而言,我们军统局里是无出其右,你们兄弟都是难得的人才,我们军统局里最年轻的上校处长,可谓是一时佳话。”

    “局座过奖了,都是您的栽培,不然哪有我们兄弟的机会。”卫良弼谦虚的说道。

    局座不禁暗自摇头,可惜了,如此的人才却不是自己的嫡系,他将手中的电文放下,接着吩咐道:“吴培德的事情,我会马上汇报委员长,并派出得力的专员去处理,你们还是把精力放到军事情报上来,目前日军已经攻陷了南昌,长沙已经成了战争前沿,日本人离我们是越来越近了,你回电告诉志恒,尽量地去搜集日本华中方面军的军事情报,统帅部急需要这样的情报。”

    “是,我马上回电传达!”卫良弼点头答应道。

    二天之后,苏州城一家日式餐厅的包厢里,宫田安寿正在和两名日本商人低声商谈着。

    这一次和藤原会社翻了脸,平山德本和宫田安寿心中忐忑,到处拜访有力人士,平山德本去和自己的军中同僚们联系,宫田安寿就去找一些有背景的日本商人们勾连,试图团结在一起,迫使白川英卫让步。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之时,门外传来敲门之声。

    “进来!”

    门被推开,手下的职员快步上前,来到宫田安寿的身前,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宫田安寿顿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眼中闪过惊慌之色,赶紧赶紧起身向身旁两位日本商人告辞,然后和下属职员快步走出了餐厅。

    上了轿车,他才急声问道:“把情况具体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属职员也是焦急,赶紧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原来就在半个小时前,平山德本中佐在巡视城防的时候,来到平时歇脚的一处茶摊上休息,结果突然遭到了袭击。

    不知道从何处现身的几位枪手,一阵乱枪,将措不及防的平山德本和他的两个卫兵全部枪杀,枪手很快就逃的无影无踪,临走的时候还撒了很多抗日传单,现在日本宪兵队正在满城抓捕可疑抗日分子。

    宫田安寿听完叙述,紧张的手都有些哆嗦,平山德本是他的好友兼同乡,也是宫田商会真正的老板,现在突然被刺杀,自己就像是没有了主心骨,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次刺杀根本不是什么抗日分子所为,平山德本只是负责城防的驻军长官,这些驻军平日里虽然也欺压中国老百姓,但是毕竟大多时间在军营,为害还算轻些。

    相比之下,那些宪兵部队就驻守在苏州城里,平日里四处抓人,为非作歹,他们的民愤更大一些,如果中国人要报复,也会首选宪兵部队的人员,这些人很好认,肩膀上绣着一个宪字,根本不会认错。

    可是现在看来,是蓄意的埋伏刺杀,这是专门针对平山德本。

    至于说是抗日分子的刺杀,宫田安寿更是不信,苏州城是江苏的省会,地处内陆的大都市,日本人在这里的力量极强,对苏州城控制的很严,自从占领之后,不仅布置有驻军,还有大量的伪军驻守,宪兵队和特高课等各种情报机关一样不缺,所以说,在苏州城里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刺杀日本军官的案件了。

    在加上这段时间和藤原会社的冲突升级,白川英卫的威胁之言至今犹在耳边,宫田安寿几乎可以肯定,平山德本被杀,一定是藤原会社采取的激烈手段。

    只是宫田安寿没有想到藤原会社行事竟然如此的肆无忌惮,他原以为藤原会社可能会对自己下手,为此他出入都非常小心,身边带了好几个保镖,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藤原会社会直接选择对平山德本中佐下手。

    刺杀当地的驻军长官,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可是这也更让宫田安寿心中胆寒,这说明白川英卫根本就是个疯子,他做事情没有顾忌和底线,只要是阻碍他的人,都会被强力清除,现在看来只怕自己也有危险。

    想到这里,宫田安寿赶紧吩咐道:“快,快回商会!”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了商会,马上打开保险箱,开始收拾财物,钞票和金条,还有银行的存单,只要是可以马上带走的,都装进了两个皮箱。

    至于宫田商会,宫田安寿不再奢想保留了,其实不管是谁杀了平山德本中佐,宫田安寿都不打算留在苏州城了。

    没有了平山德本的庇护,宫田商会已经是藤原会社口中的肥肉,随时可以被吞噬,自己当初还得罪了白川英卫,如果留下来,只能当做陪葬品,谁能预料白川英卫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宫田安寿换了一身装束,趁人不备,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混入人流之中。

    宫田安寿的反应速度很快,一听到消息就毫不犹豫地逃离苏州城,就在他离开后半个小时,三浦宜安就带着人赶到了宫田商会,可是到处也找不到宫田安寿,看着大开的保险箱和一地狼藉的办公室,这才知道宫田安寿已经逃走。

    一时间树倒猢狲散,三浦宜安轻易地就接手了宫田商会,商会的不动产业和仓库里的货物,都划归为藤原会社名下。

    至于宫田安寿的去向,三浦宜安并不在意,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又岂在他的眼中。

    可是宫田安寿并没有离开多远,他直接赶到了附近的常熟县城,这里驻扎着一个日本陆军中队。

    宫田安寿很快来到了日本军营,找到了在此驻守的平山次郎中尉。

    平山次郎是平山德本的亲弟弟,兄弟两个人都在华中派遣军的部队服役,看到宫田安寿突然出现在这里,平山次郎也是心头一惊。

    宫田安寿拉着平山次郎来到僻静之处,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然后将手中一个皮箱交给了平山次郎。

    “次郎,平山君突然被刺,我在苏州城也待不下去了,我和平山君联手创办的宫田商会,现在肯定已经被藤原会社吞并了,能拿走的就这些财物,这是平山君的那一份,我马上就要远离这里,你自己要多多保重。”

    平山次郎看着眼前的皮箱,却是没有伸手去拿,他们父母早亡,兄弟两个人相依为命,平山德本的年纪大平山次郎很多,对平山次郎来说,长兄如父,两个人感情极深,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平山次郎脸色阴沉的像要下雨,他强忍着悲痛看着宫田安寿,半晌才问道:“既然知道是藤原会社所为,为什么不上报,我们可以去讨一个公道,还有那个白川英卫,我要亲手杀了他,为兄长报仇。”

    宫田安寿苦笑一声,解释说道:“次郎,藤原会社的背景太大了,之前宪兵队和特高课就跟他们一起,强迫压制其他的商会,他们都是同伙,唯独你兄长不肯屈服,所以才惹上了杀身之祸,现在对方以抗日分子的名义刺杀了平山君,我们手中也没有证据,就算是我们上报,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尤其是你,不能暴露在他们的眼前,一旦白川英卫那些人知道你在追究此事,以他们的作风,很快就会对你下手,听我的一句劝,平山君一死,他在军中的人脉就断了,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去对抗藤原会社这个庞然大物,我们只能忍耐下去,我已经无法留在苏州城了,这一次是专门通知你一声,你要多加保重。”

    平山次郎越听越是愤怒,兄长的死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他现在就想去杀了那些人,为兄长报仇,如何肯忍耐下去。

    “宫田君,你离开苏州还打算去哪里?”平山次郎问道。

    “不知道,总之先离开这里,不然白川英卫那个疯子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想先回上海,然后或者回国,或者去中国南部地区去做些生意。”

    平山次郎沉思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我要去为兄长报仇,这些钱我暂时用不上,宫田君,你帮我把钱带到上海,然后在上海等我几天,等我杀了白川英卫这个混蛋,就去上海找你拿钱,然后我们再商量。”

    平山次郎的决定让宫田安寿吓了一跳,他赶紧劝说道:“次郎,你疯了吗?你这样做就前程尽毁了,再说你杀了白川英卫又怎么样?这一次的刺杀,说到底白川英卫不过是个工具,谁知道刺杀的命令到底是谁的主意?甚至有可能是藤原会长的意思呢!你杀了一个,他还会派第二个,第三个,你别犯傻了,拿了这些钱,别要去冒险了。”

    “那就连藤原会长也杀了,只要是有可能杀害兄长的人,我都要杀了!”平山次郎咬着牙根,恶狠狠的说道,目光中的恨意让宫田安寿也是不住的心惊。

    宫田安寿思考了好半天,终于点头答应了平山次郎的要求,毕竟平山德本是他自小相交的好友,平山德本的被杀,宫田安寿如何能不心痛,只是他人微言轻,势单力薄,现在平山次郎要为兄长报仇,自己不能帮助他,但是为他在上海逗留几天还是可以做到的。

    “好吧,次郎,我会一直在上海法租界的松来宾馆等你,那里不是藤原会社的势力范围,等你来到上海之后,我们一起去杭城躲避风头,那里有我们的几个同乡好友,我们去投奔他们。”

    两个人商量已毕,就匆匆分手。

    当天晚上,苏州城里一家餐馆门口,白川英卫宴请了苏州特高课和宪兵队的长官,这两位长官原本就是支持藤原会社的盟友,现在又对白川英卫的果断和凶狠也是有了新的了解,对他都颇为忌惮,深知此人做事毫无顾忌,心狠手辣,再加上几份厚礼送上,于是很快同意以抗日分子刺杀本地驻军长官的性质定性此案。

    大家举杯同庆,相互庆贺,酒酣饭饱,十分尽兴。

    等到各自散去,已经是深夜,白川英卫挥手送走了其他两个人,自己脚步有些踉跄地向自己的轿车走去。

    几名保镖早就等在门口,于是上前迎着白川英卫,准备上车离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黑暗之中,一只三八式长枪的枪口,已经瞄准了白川英卫的脑袋,随着他的身形移动,就在白川英卫在车门口停顿的一刻,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白川英卫的头颅飙出一道血迹,随即软软的瘫倒在地。



    远在上海的宁志恒第一时间就得到了白川英卫被刺杀的消息。

    三浦宜安连夜急电上海总部,易华安接到电文后,马上赶到宁志恒的家中,通报了此事。

    宁志恒马上把平尾大智也召唤到家中,紧急询问事情的原委。

    看着眼前的平尾大智,宁志恒将电文扔在他面前,冷声说道:“这就是你选中的人才,胆大妄为,竟然敢直接刺杀驻军长官,一点小事搞的鸡飞狗跳。”

    平尾大智拿起电文一看,自然是大吃一惊,出了这么大的事,三浦宜安再也不敢有任何隐瞒,他在长长的电文里,叙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并告知宪兵队正在调查刺杀白川英卫的凶手,目前只知道凶手所使用的武器是日本制式三八式长枪,目前看来是日本驻军所为,宪兵队正在以此为依据,迅速调查驻军部队的人员。

    易华安有些担心的说道:“如果真是驻军所为就麻烦了,这说明白川英卫的所为已经引起了驻军情绪不稳,白川英卫做事手段太鲁莽了。”

    宁志恒也是担心这一点,其实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做的隐蔽一些,他只要打声招呼,让上海驻军高层找个借口调动平山德本的职位即可,可是白川英卫急功心切,直接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现在反而被刺杀,真是得不偿失。

    平尾大智低声解释道:“会长,白川英卫的做法虽然鲁莽,可是如果操作得当,还是可以解决问题的,电文里说,宫田商会的会长宫田安寿逃走了,我判断一定和他有关,我明天就赶往苏州,处理这件事,一定把凶手抓捕归案,平息这件事情。”

    宁志恒点了点头,手下的社长被杀,不管这件事情谁对谁错,他都要找出这个凶手,为白川英卫报仇,不然如何安定人心,这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以暴力手段对抗藤原会社,宁志恒绝不能听之任之,必须要对凶手严加追查。

    第二天上午,平尾大智坐上了去往苏州的火车,苏州城是京沪铁路上的第一大站,车程不过两个多小时,就赶到了苏州城。

    很快就传回来消息,原来凶手是平山德本的弟弟平山次郎。

    宪兵队很快就查明,就在平山德本死的当天,在附近县城驻守的平山次郎,也不知去向,他平时使用的短枪和三八式长枪也一起丢失,一定是有人通告他消息,所以他才连夜进入苏州城,刺杀了白川英卫,为兄长报仇,至于那个通信人,自然就是宫田安寿。

    为此宁志恒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本地驻军做的就好,现在可以归为私人恩怨,对藤原会社的影响不大。

    于是下令让三浦宜安担任苏州分社的社长,继续主持会社的工作,同时要求宪兵队追查平山次郎的踪迹,尽早抓捕归案。

    也就是在这一天,土原敬二悄然离开了上海,前往华北执行策反任务。

    第二天,宁志恒就接到土原机关发来一张请帖,原来是刚刚来到上海的影佐裕树少将邀请他参加一个小范围的宴会,与会者皆是上海顶层人物,藤原智仁作为上海社会阶层最高的权贵,也被特意邀请。

    当天晚上,宁志恒欣然赴宴前往,影佐裕树的新官邸。

    这一次宴会的保安工作是由土原机关和特高课负责的,作为土原机关的下属单位,特工部也是全体出动,将附近的街区都控制了起来。

    丁墨和李志群亲自带队,守候在附近的街道路口,远远地看到宁志恒的车队进入,李志群赶紧上前相迎。

    车辆停了下来,车窗摇下,宁志恒看着李志群微微点头笑道:“原来是李主任,辛苦了!”

    李志群马上顿首行礼道:“藤原先生,卑职奉命在此警戒,何谈辛苦,能为藤原先生服务,是卑职等的荣幸!”

    宁志恒哈哈一笑,挥手示意,车队这才前行,很快来到府邸的门口。

    这个时候驻军司令官多田直弥中将正好也同时赶到,影佐裕树闻听之后迎出了门外。

    影佐裕树身形不高,生了一对大耳,容貌消瘦平常,但是微眯的双眼炯炯有神。

    “多田君,藤原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影佐裕树上前热情的招呼道。

    多田直弥和宁志恒也赶紧上前和影佐裕树握手示礼。

    影佐裕树虽然只是少将军衔,但他在华中派遣军参谋总部担任重要职位,在职务上并不在多田直弥之下,尤其是现在还主持土原机关的工作,备受大本营的重视,多田直弥也是不敢怠慢。

    宁志恒更是表现的极为热情,他的背景之一上原纯平中将,就是华中派遣军的重要人物,和影佐裕树同属一个阵营,彼此要亲近很多。

    他上前一把握住影佐裕树的手,轻声说道:“影佐将军来到上海,之前也没有通知一声,本来应该由我来为您接风洗尘,可是却反而要您邀请我,实在是太失礼了,改天由我来做东,请一定赏光!”

    影佐裕树接手土原机关,这件事情非常的低调,不是消息灵通的人士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很多人都是接到请帖的时候才知道,宁志恒也是之前从何思明的汇报中才有所了解。

    影佐裕树哈哈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个人相互交谈着走进府邸。

    影佐裕树笑着说道:“我只是担任土原将军的副手,暂时主持组建新政府的工作,初来乍到,这一次请大家来,就是打声招呼,请大家多多支持。”

    影佐裕树嘴里说的客气,可是语气中却是底气十足,显然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大家进入大厅,不少熟人都上来打着招呼,领事馆总领事岩井建伊,吉冈正和少将,宪兵司令官胜田隆司,特高课课长佐川太郎等等。

    这个时候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也走了上来,影佐裕树为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新政府的要员,刚刚上任的上海市市长傅生安,也是王先生的亲信幕僚,忠实的追随者,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下,以后都要相互关照。”

    傅生安看着满大厅都是日本要员,赶紧连连拱手行礼,与大家打着招呼。

    宁志恒只是礼貌的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大家各自按照关系的亲疏,相互交谈着。

    影佐裕树分别招呼着客人,这个时候他偷眼观察,才发现围绕着藤原会社会长藤原智仁身边的人是最多的,地位相对也最高。

    不仅军方的几位将领都围在他的附近,就是情报部门的宪兵司令官和特高课课长,也参与其中,不由得暗自点头,自己这一次来到上海,接手土原机关的工作,目的当然是要收回土原机关组建新国民政府的权力,将土原敬二挤出这场权力的盛宴。

    为此除了得到大本营的支持之外,在上海本地,也要得到这些本地权贵们的支持,这样他的工作就更好的开展,现在看来,这位藤原家嫡系子弟在上海权贵中,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必须要与之交好,争取得到他的支持,这样其他权贵们的工作也就好开展了。

    这时宴会的时间到了,大家纷纷落座,一起举杯为影佐裕树的到来庆贺。

    影佐裕树也是笑容满面,频频举杯,一时间宴会的气氛大好,大家彼此交流,相互拉近关系,上层社会里,这样的交流很有必要,很多时候难以解决的事情,在这样和睦的气氛之下,都可以轻松解决。

    这个时候,坐在宁志恒斜对面的领事馆总领事岩井建伊向宁志恒举杯示意,微笑着说道:“藤原君,上一次我照顾不周,让您在领事馆遇险,为此鄙人一直非常的愧疚,多次想登门道歉,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才得以相见,请多多原谅!”

    岩井建伊一直想和宁志恒多多交流,拉近关系,今天正是一个机会。

    宁志恒赶紧也举杯示意,笑着说道:“岩井君,太客气了,其实我也一直想拜访岩井君,只是俗务缠身,以后岩井君若是有空,不如请您前去幕兰社院一聚,那里有很多有才华的朋友,大家可以一起交流交流。”

    “一定一定!”

    两个人举杯同饮,放下酒杯,宁志恒开口问道:“上一次在领事馆,我和松平君相谈甚欢,曾经邀请他有空去幕兰社院一叙,可是一直没有见到松平君,请岩井君回去转告一声,大家一起相互学习也是一桩雅事。”

    岩井建伊闻听此言一愣,他在脑子里,马上把自己的领事馆职员过了一遍,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手下松平秀实,赶紧问道:“是不是翻译官松平秀实?”

    “是,松平君对文学方面颇有造诣,尤其是中国诗歌方面很有见地,是个难得的文友,我们谈得很投机!”宁志恒点头说道。

    他这么说倒是出于好心,上一次和松平秀实交谈的不错,知道这是一个不错的人才,于是干脆借此机会为松平秀实说几句好话,也算是提携之意。

    岩井建伊不禁暗自高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松平秀实竟然和藤原智仁有些交情,之前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必须要重点的关注,如果松平秀实能够得到藤原智仁的好感,以后岩井公馆和藤原会社的关系就大大的拉近。

    谁不知道在上海,这位藤原会社是有数的财神爷,只要和他扯上关系,好处不要太多。

    “那太好了,松平君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会让他多多向藤原君请宜,大家多多交流!”

    宴会在和谐的气氛下进行,酒席撤下,大家接着相互交谈,这个时候就是大家相互联络的时间。

    影佐裕树早就等在此刻,他上前几步,示意宁志恒,宁志恒不敢怠慢,两个人来到一旁相对而坐。

    影佐裕树和蔼的笑道:“我早就在上原君那里听说藤原君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副其实,藤原君气质高雅,一表人才,不愧是藤原家的子弟!”

    宁志恒佯装惊讶地说道:“影佐将军和叔父交好?那智仁真是太失礼了,请您一定多多关照。”

    对于影佐裕树的示好,宁志恒当然是欣然接受,两个人既然同属一个阵营,又没有利益的冲突,自然应该相互扶持。

    影佐裕树对于宁志恒的态度很是满意,这位藤原家的子弟丝毫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矜持傲慢,整场宴会中表现的非常谦逊有礼,谈吐举止都让与之交谈的人如浴春风,表现出了足够的口才和修养,很难想象这原本是一位藤原家旁系子弟,也难怪藤原公爵会破例将他视为嫡系子侄,当众赠刀,以示尊荣。

    现在他真是很羡慕上原纯平,能够在此人落魄之间结下了善缘,如今凭借这一点,竟然和藤原家拉上了关系,这等于是在日本顶级权力阶层获得了有力的支持,现在在华中派遣军中,大家都是暗自高看一眼,纷纷与之交好。

    这一次影佐裕树来上海之前,特意和上原纯平交谈了一番,现在看来确实是很有必要。

    影佐裕树压低了声音说道:“藤原君,我们是自己人,那就开门见山,这次我来到上海,是受华中方面军指派,目的当然是要把握机会,将组建新国民政府的大权收回,并进一步掌控住新政府的实际权力,可是这件事情难度很大,我很需要藤原君的帮助。”

    宁志恒眼珠转了转,暗自思虑了片刻,微微一笑说道:“影佐将军,您身后有华中方面的支持,这难道还不够吗?您是知道的,我身后的背景让我很难旗帜鲜明的表明立场。”

    影佐裕树赶紧说道:“藤原君多虑了,我没有让藤原家站出来支持的意思,老实说,在大本营里,我们华中的力量并不占上风,就目前来说,我需要做的并不多,我只是希望在和土原将军的博弈中,你和你的朋友们,不会成为我的阻力。”

    影佐裕树的要求并不多,显然他比土原敬二更理性,更知道如何和宁志恒相处。

    宁志恒当下不再犹豫,他对土原敬二一直就很忌惮,此人权柄和威望过大,再加上太过精明,留在上海对自己威胁太大,能够将他迫离上海,自然是最好。

    影佐裕树则不一样,他在情报界中影响力远没有土原敬二那样大,现在手中的力量也不足,和自己的关系还算亲近,如果换做他来上海主持工作,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况且他只是要求自己不偏帮对手,宁志恒当然是没有问题,他笑着答应道:“影佐将军客气了,我可以保证,我和我的朋友们绝不会阻碍您的任何计划,相反,我愿意在不表明政治立场的前提下,给予将军一定的资金支持。”

    “好,我们一言为定!”影佐裕树高兴地一拍沙发的扶手,事情比他想象的顺利。

    宁志恒也是心中一喜,影佐裕树在华中方面的支持下,将会是华中地区最有权柄的实力人物,甚至日后整个汪伪政府都在他的节制之下,就是王填海那样的人物也不得不听命于他,这样的人如果能够拉入自己的走私王国,成为收益人之一,那对自己走私计划的帮助一定是非常大的。

    宁志恒接着说道:“我在上海有一家幕兰社院,那里已经成为我国侨民中颇具影响力的会所,如果将军有意,可以和我,还有我的朋友们在那里多聚一聚,大家多交流一下。”

    “好,太好了!”影佐裕树欣然同意,这些日本高官都受过高等的教育,很喜欢附庸风雅这一套。

    宁志恒再次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将军。”

    “敬请直言!”

    “原上海市市长苏越,也是我的朋友,前段时间,土原将军迫使他提出辞呈,还是我去做的工作,其实此人在这两年里,工作一直是很得力的,现在新政府初建,我想给他重新安排一个职位,希望将军能够考虑一下。”

    为苏越在新政府中谋取一个职位,这是宁志恒之前答应他的事情,现在影佐裕树接手这个工作,正好可以提出来。

    “好,当然没有问题,有具体的要求吗?”影佐裕树马上点头答应,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没有什么具体要求,苏越的很多产业都在上海,他又不是那位王先生的人,所以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只是希望在上海找一个合适的职位。”

    苏越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王填海身边多的是亲信心腹,光是安置这些人,就是一件麻烦事,自己就是扑上去抱大腿也是晚了,再说伪政府的后台就是日本人,自己只要跟着依靠着自己身边的日本朋友,一样可以求的一个好职位,用不着那么麻烦。

    影佐裕树一听,这就更简单了,他回头看了看正在不远处与人交谈的,新任的上海市市长傅生安,开口说道:“只要苏越愿意,那就还在上海市政府,就任秘书长的职务,我会安排好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伸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都对此次见面的顺利非常满意。

    宴会终于散去,宁志恒在这一次宴会中所得甚多,心情也是非常的高兴,如果一切顺利,自己和影佐裕树建立稳固的同盟,把他拉上自己的马车,那么在苏、浙、皖这三省,自己的走私渠道将会畅通无阻,甚至可以逐步扩大藤原会社的影响力,自己以后的潜伏工作将会更加的安全和顺利。

    第二天一大早,宁志恒再次去往藤原会社上班,他每天早上都会在会社处理一点必要的公务之后,具体的实施,交给易华安和平尾大智。

    如果是星期一或者星期五就会去南屋书馆看一看,其他时间都会去幕兰社院和那些文人学者们聚会,这已经慢慢成为习惯。

    到了藤原会社,他下了车,在保镖的护卫之下,正准备进入办公楼时,宁志恒突然一阵心悸,脑海中的那种感觉又再一次出现,霎那间背上的冷汗激出,这一次危机预感是如此的突然而清晰,宁志恒可以肯定自己现在就在生死的边缘,只要有一丝懈怠,生命难以保障。

    危机临头,他不敢有半点犹豫,故意右脚跟绊在左脚上,佯装绊倒,身形突然倒向一侧,同时左脚用力,一下子把身边的木村真辉撞到一边。

    就在他绊倒的一瞬间,身边的另一个保镖的脖颈处飙出一股鲜血,同时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也倒在地上。

    这一突发的情况,让所有人都是一惊,但是木村真辉马上反应了过来,他身子一下子扑在宁志恒身上,同时高声喊道:“有刺客,快掩护会长进楼。”

    其他保镖们一听到有人刺杀,都是吓得扑向宁志恒,将他的身前堵的严严实实,大家一起簇拥着宁志恒及时冲进了办公楼里。

    可是枪声再次响起,又有两个保镖倒在地上,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宁志恒被众人护卫着躲进办公楼内,危机自然解除,他转头对木村真辉喝道:“去,马上调动武装人员,把刺客找出来,我要知道是什么人,快!”

    木村真辉是宁志恒的随身保镖头领,也是藤原会社护卫队的队长,他听到宁志恒的命令,看到宁志恒已经安全,马上点头答应。

    转身聚集所有武装人员,呼喝着向枪声响起的地方包抄了过去。

    这个时候易华安和平尾大智也都冲了出来,平尾大智喝止其他惊慌失措的职员们不要妄动,易华安来到宁志恒的身边,赶紧问道:“会长,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宁志恒铁青着脸,冷哼了一声,目光看向枪声响起的地方,那是斜对面的一处二楼公寓,距离藤原会社的大门不过二百米,枪手一定是埋伏在这里,对他进行狙杀。

    这已经是他这几个月里经历的第三次刺杀了,宁志恒觉得心头的怒火难以压制,主要是这种只能被动挨打的事情,让他感觉非常不好,他迫切地要知道,到底是谁又盯上了他?

    二百米外的公寓楼顶,身穿粗布工作服,伪装成工人模样的平山次郎正狠狠地啐了一口,恼火地将手中的长枪收了起来,裹在一块长布里。

    他的射击成绩一向是极好的,在军中是有数的神枪手,对自己的枪法也非常的自信,可是偏偏这一次在射击的同时,目标却是机缘巧合地绊了一跤,结果就是打草惊蛇,接下来的结果几次射击都是徒劳无功,只是射杀了几名保镖,根本没有达到目的。

    前天晚上他连夜进入苏州城,击杀了白川英卫,随即就混入了火车站,扒上南京通往上海的火车,进入了上海市区。

    他这一次准备要把所有可能杀害自己兄长的人都杀死,藤原会社的会长藤原智仁当然是首选,也许就是这位藤原会长下达的命令,才使兄长丧命,就算不是,也是因为藤原会社吞并兄长商会的原因,才导致兄长死亡,所以说,杀了藤原智仁成为他最迫切地目标,之后他就可以去找宫田安寿,开始新的逃亡生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