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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长沙会战已经接近了尾声,至十月八日,中国军方终于确定日军是真正在撤退,这才下令各部跟踪追击,并逐步收复前期的失地。

    日军虽然装备精良,可是十万军力到底还是有限,被中国军队几十万大军轮番鏖战月余,已经是疲惫不堪,早已经萌生退意,他们用假象迷惑中国军队,一副休整再战的模样,可其实已经将大部分军队渡过汨罗江,只留少部分军队断后,待中国军队发觉之时,迅速脱离了战斗,向武汉撤退。

    而就在长沙会战即将结束的时候,重庆情报网的最后一支潜伏力量也浮出了水面。

    谷川千惠美用了五天时间,终于找到了松田次郎。

    晚上八点,就在一处街道边,宁志恒和谷川千惠美坐在一辆黑色轿车上,一身男装打扮的谷川千惠美,指着不远处一处灯火通明的三层楼房,说道:“就是在这里,此处住宅是以前的空军俱乐部,后来闲置之后,被改建成一个酒吧,主要就是一些家境富裕公子哥,还有青年军官消遣娱乐的地方,甚至有很多逗留在重庆的一些外国人也会在这里聚会,是名副其实的高级娱乐场所。”

    宁志恒透过玻璃窗,看着这处装饰华丽的楼房,轻声问道:“你就是在这里发现的松田次郎?”

    谷川千惠美点头说道:“对,松田次郎为人精明,能力出众,在武汉总部情报处算得上是极为出色的人物,可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喜欢娱猎女色。

    他早年留学美国,精通英语和法语,容貌也颇为英俊,所以经常出入高级酒吧或者俱乐部这样的场所,专门猎艳那些名媛小姐,交际花,或者是西洋的白种女子,总之档次越高他越喜欢,我这几天把重庆这样的场所都走遍了,昨天晚上才在这里发现了他,不过他的谍报技能出众,我没有跟踪他的把握,所以放弃了跟踪,不过我从这里的常客那里打听到,他经常来这里消遣,所以只要是守在这里,他是一定会出现的。”

    谷川千惠美对松田次郎了解颇深,对他性情喜好一清二楚,而在重庆,这样的高级娱乐场所并不多,所以很快就找到松田次郎。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看看运气怎么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处酒吧的生意很不错,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都是衣着光鲜,门口也停放了不少轿车。

    即使是在战争的困难时期,依然无法挡住这些人享受奢华的生活。

    这个时候一辆轿车缓缓地停在酒吧门口附近的路边,两个男子下了车,谷川千惠美眼光一闪,指着其中一个男子说道:“就是他!”

    宁志恒闻声,抬头看去,借着路灯的光亮看去,这两个男子都是一身笔挺的西服,一个是身形高大的外国男子,另一个身形硕长,是东方男子的面容,容貌甚是英俊,不用说,一定是谷川千惠美口中的松田次郎了!

    看到追踪已久的目标终于出现,宁志恒心情顿时大好,他笑着打趣道:“今天我们的运气不错。”

    驾驶座位上的冷青出声问道:“现在动手吗?”

    “现在时间还早,人也太多!”宁志恒看了看四周的情景,反正松田次郎已经进入埋伏圈,不怕他跑出去。

    他对冷青吩咐了一句:“你一个人进去盯着他,有异常情况就出来汇报,不要惊动他,他是这里的常客,生面孔太多,容易引起他的怀疑,等他出来我们就寻机抓捕。”

    宁志恒现在自己不敢亲自露面了,他知道自己的资料在日本谍报部门里已经不是秘密,生怕松田次郎认得自己的容貌,上一次抓捕森木惠生的时候,就差点出了差错。

    所以只好安排冷青进去盯着,反正这里已经被重重包围,只要松田次郎出现在这里,他就不可能跑掉。

    冷青点头答应了一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很快进入了酒吧大门。

    宁志恒带着人在酒吧外面耐心的等待着,猎物已经进入网中,他并不在乎多等一些时间。

    随着夜色渐深,酒吧里逗留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个时代的娱乐匮乏,夜生活也不会超过零点时分,门口的小吃小贩们也都打烊收摊离去,只留下了几个黄包车夫还在这里等生意,门口的人变得越发稀少。

    终于到了十一点半左右,松田次郎再次出现宁志恒的视线,不过这个时候身边却不是之前那个外国男子了,而是挎着一个打扮亮丽的女子,结伴走出了酒吧大门,他的身后也出现了冷青的身影。

    松田次郎和那个女子,有说有笑地来到停放轿车的街边,松田次郎掏出钥匙,打开了车门,然后示意对面的女子上车,却发现女子惊恐地看着他的身后,顿时知道不好,但还是慢了一拍,不知什么时候,几个黑衣男子已经欺在身后,几个人突然发起了袭击,向松田次郎扑了过来。

    松田次郎的反应虽然不慢,可是终究没有来得及挣脱,被几个人死死按在车门上,一支冰冷的枪口用力地顶在他的下巴上,把他的头高高地顶起,立时无法动弹。

    而另一边的女子只来得及发出“啊”一声,也被扑上来行动队员一掌击昏,然后车门打开,被推进了后座。

    紧接着,松田次郎被几个行动队员们反手拷住,嘴里被塞了布团,拖到黑暗之中,扔进了一辆轿车里,然后车辆发动,很快驶离了现场。

    一名行动队员也发动了松田次郎的轿车,一路尾随而去。

    宁志恒坐在车里,一直看着抓捕行动一切顺利,这才对上了车的冷青问道:“松田次郎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冷青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这个小子一进酒吧就围着女人转,没有发现特别扎眼的人和他接触。”

    “好,你带着谷小姐回去吧!”宁志恒吩咐了一句,这才推门下了车。

    然后向几个守在路边的黄包车夫挥了挥手,示意收队,几个黄包车夫这才起身,拉着黄包车迅速离去,酒吧的门口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等宁志恒赶回了行动二处,马上下令对松田次郎进行审讯,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亲自主持审讯,毕竟局座再三强调,自己也不好公然违抗,所以还是交给了赵江负责。

    审讯科的值班人员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宁志恒的行动风格,每天都有足够人员待命,科长韦佳木也是驻守在处里,不敢回家,生怕遇到突发情况,如果应对不当,在宁处长手里,可是没有那么容易混过去。

    这时正好看到又有新的人犯抓进来,顿时精神一振,出门看到是赵江押着人犯进来,立时不敢怠慢,赶紧安排人员进行审讯。

    他知道赵江不仅是行动组长,更是宁志恒的警卫队长,处座的绝对心腹,凡是他负责的人犯都是最为重要的人物,按照之前的规律,如果所料不差,只怕一场大的抓捕行动又要开始了,想到这里,他赶紧着手准备牢房,调配人员准备应对。

    好在这一次的审讯过程还算顺利,松田次郎也没有能够熬过那些严酷刑罚的折磨,两个小时之后,还是开了口,彻底交代了手下两支观察小组的名单。

    “处座,这个松田次郎化名曾乔,掩饰身份是一个奢饰品商人,其实也就是走私商,和英国人的关系不错,他手下有两支观察小组,一支潜伏在渝中区,另一支在南岸区,一共十四名间谍。”

    “南岸区?”宁志恒有些诧异看了看赵江,一把接过名单仔细查看。

    南岸区在重庆的地位很特殊,目前是除渝中区之外,最重要的区域了。

    重庆地区的地域很大,其中国党政府的主要政府机关都集中在渝中半岛,也就是渝中区,这里人口最密集,商业最发达,也是国党政府的政治和经济中心。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渝中区也是日本飞机轰炸的主要目标,所以抗战以来,渝中区是被破坏的最严重地区,累计下来,几乎一半市区都遭到过轰炸,重大伤亡都是在渝中区,甚至委座的官邸也数次遭受袭击。

    所以在迁都重庆之后不久,为了躲避日本飞机持续不断的轰炸,委座就很少留在渝中区,而是把自己的住所和主要办公地点,搬到和渝中半岛隔长江相望的南岸区,委座的黄山官邸就隐藏在南岸区的大山之中。

    毕竟国党政府的主要工作都要围绕着委座来进行,更多的时候,很多军政会议就是在委座的官邸召开,所以很多军政府大员们为了办公方便,也为了能够躲避日军的轰炸,也都把住所都搬到了南岸区。

    于是,南岸区这个原本是远离市中的城区,很快就成为了高官权贵们云集的地方,新的官邸住所纷纷建立起来,道路也相应的修建和扩宽,在短短的一年间就大变了模样。

    别看和渝中区地理位置不远,可南岸区因为群山环绕,紧傍在长江南岸,空气湿润无法扩散,气候更是多变,所以一年中,它的大雾天气比渝中区更多,几乎小半年都是大雾弥漫,这也是防止日军轰炸最好的天然屏障。

    日本轰炸机在这种天气下,根本无法进行轰炸,飞得高了,视线不好,无法精准轰炸,飞得低了,甚至还出现过飞机进入雾区撞毁在山体上的事情。

    所以如果对南岸区进行轰炸,难度几乎是成倍的增加,这就更需要对天气进行准确的观察,而日本人在南岸区布置观察小组也是意料之中了。

    宁志恒突然眉毛一挑,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时间沉吟了起来,思虑良久。

    这个名单上的间谍,因为他们不需要参与其它情报活动,掩饰身份大多都是平常人,唯独其中一个间谍的身份很是特殊,这个人名叫石立群,四十一岁,他的掩饰身份竟然是军政府委员林震中将家中的家庭教师。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宁志恒这段时间一直想去拜见一下这位军政大佬,可是苦于身份不够,只怕上门去,就像他的师兄卫良弼一样,被人给撵了出去,没有想到,今天就有了一个绝好的机会,看来是时候去和这位林将军接触一下了。

    既然目标都已经确定下来,接下来就是抓捕行动了,宁志恒拿起了电话,命令道:“天明,你的三科全体紧急集合,有行动!”

    有功劳当然要用自己的嫡系,现在行动三科的所有军官,都已经替换成了宁志恒的嫡系,为他们积累功劳,增加他们的资历也是应有之意。

    聂天明这段时间也是整天守在行动二处,全科上下也是随时待命,他知道清剿行动期间,二处的抓捕行动会很多,作为宁志恒的嫡系,他们三科的行动任务少不了,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结果正如他所想,宁志恒电话打过来,他一把拿起电话,就接到了行动通知。

    “是,我们马上集合!”聂天明急忙领命。

    十分钟之后,办公楼会议室内,行动三科的军官们集合待命,等候宁志恒的到来。

    行动三科刚刚经历大的调整,聂天明的原班人马,都被带到了行动三科,一旁的军官庄志文环顾四下,一脸的兴奋,低声对聂天明说道:“科长,还是您料事如神,这几天没有白等,今天又有大行动,这一次可是咱们三科独占鳌头了。”

    聂天明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咱们跟着处座的时候也不短了,他的风格你还不清楚,只要一动手,就绝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再说处座现在忙的连家都不回,我们这些旧部也不能偷懒,自该为处座分忧。”

    一旁的侯时飞也赶紧点头说道:“科长说的是,处座破格提拔我等,不就是要我们为他分劳的嘛!这是我们的机会,大家可都要把握好。”

    聂天明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侯时飞,这个下属目前也得处座的看重,不仅亲口让自己为他叙功,甚至特意为他安排抓捕目标,几天前的抓捕行动结束时,当他带回了一部电台和密码本时,所有人都是大跌眼镜,没有想到,以往这个不显山漏水,不吭不哈的角色,竟然也得了头彩!

    此时就算是聂天明对侯时飞也是要刮目相看的,此人虽然算不上处座的旧部,但是现在接纳了他融入嫡系,日后的前途自然也是可期。

    不过好在这个侯时飞很是识趣,总是有意无意地向聂天明靠拢,处事颇为得体,言谈恭敬有加,聂天明对他的观感倒是越来越好。

    聂天明此时也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地开口说道:“时飞说的是,所以我们三科要清楚自己的位置,机会都给了我们,大家也要知道处座的苦心。”

    会议室里的军官们闻言,都深有同感,纷纷点头称是!



    就在这个时候,宁志恒迈步走进了会议室,赵江紧随在身后。

    和往常一样,军官们立正敬礼,宁志恒示意大家坐下,马上开始安排行动任务,他沉声说道:“诸位,今天我们又发现了一批日本潜伏特工,这些日本间谍分为两个观察小组,十四名间谍,一组潜伏在渝中区,一组在南岸区,我们需要兵分两路,渝中区的抓捕行动由天明来负责,南岸区的抓捕行动由我亲自指挥。”

    大家都是一愣,之前的几次大规模抓捕行动,抓捕的人员比这一次可要多,处长也没有亲自动手,可是这一次却破例出手,难道有更重要的目标出现?

    宁志恒示意赵江把抓捕的名单交给事先指定的军官,然后再次说道:“大家各自熟悉资料,做好准备工作,二十分钟后出发,南岸区需要过江,距离也较远,所以抓捕时间定在凌晨六点,时间一到,同时进行抓捕。”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聂天明吩咐道:“抓捕目标后,马上进行审讯,不用等我回来。”

    聂天明赶紧立正起立,高声领命,安排完毕,宁志恒转身出了会议室,这个时候总务科长简正平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他原本在家里休息,接到宁志恒的通知,便一刻不敢耽误,赶来向宁志恒报到。

    “处座!”

    宁志恒看着见简正平,直接开口问道:“处里的库房里,有没有上好的汾酒?”

    简正平原以为处长深夜凌晨这么着急把自己找来,一定是紧急公务,搞不好又是审讯科出了篓子,心中暗自惶恐,没有想到,只是为了问自己处里的库存。

    行动二处的库存五花八门,极为丰富,上到各种珍贵的古董文物,山水字画,下到市面上最紧缺的物资,药品电材,甚至缴获的轿车都有数十辆,这么多的物资清单都存在简正平的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

    此时略一回想,马上点头回答道:“有,之前缴获的物资里,有十二瓶最顶级的汾酒,年份也久,瓶装也雅致,我这就去拿。”

    宁志恒点头说道:“取出六瓶,找个好箱子装来,我马上要用。”

    “是!”简正平急忙答应着,便快步离去,不多时抱着一个精巧的白松木箱子过来。

    宁志恒打开之后查验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下令出发。

    宁志恒带领着自己的警卫队,和行动三科的两个行动队,赶到到了长江码头,紧急调用了渡轮过了江,进入南岸区。

    对于具体的抓捕行动,宁志恒没有过多干预,手下的行动军官们都是轻车熟路,经验丰富,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失手。

    至于宁志恒的目标,则是那位化名石立群的家庭教师,他带着一队行动队员来到了石立群的住所,按照行动惯例,在四周布置人员,把这处住所团团包围。

    抛去路上耽误的时间,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半,宁志恒静静地等在黑暗的角落里。

    半个小时后,宁志恒挥手示意,抓捕行动开始,行动队长裴明元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行动队员摸进了目标的住所。

    十分钟之后,屋子里面突然响起了桌椅摔倒的声音,但是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随即灯光亮起,房门打开,宁志恒这才迈步进入了这处房屋。

    这里是一处简单公寓,从外观看去,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简陋,但是屋子里面布置的很整洁干净,家具陈设也很是雅致,透出一股文人气质。

    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穿睡衣,被反手拷死,几名队员把他按在座椅上。

    裴明元汇报道:“已经检查过了,身上没有武器和毒品。”

    宁志恒点了点头,低声命令道:“开始搜查吧。”

    裴明元马上带着手下队员们散开,在屋子里进行彻底的搜查,宁志恒则是来到中年男子面前。

    这名中年男子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他也没有高声呼喊,只是紧闭着双唇,抬头看着宁志恒,眼中精光闪过,不知在想什么。

    “石立群?”宁志恒语气淡淡地轻声问道。

    中年男子点头答应道:“我是,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闯进我的家,我告诉你们,最近的卫戍部队就在附近,只要我一喊,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你们跑不了。”

    南岸区的这片居住区,现在因为委座在此居住,在附近部署了很多卫戍部队,禁卫力量极强,治安也很是良好,所以石立群才敢这么说。

    宁志恒一听不禁有些好笑,他看着石立群,有些戏谑的笑道:“石先生很自信啊!我们是什么人,你真的不知道吗?都到了这一步,你难道还有侥幸吗?”

    石立群其实心中雪亮,这些人一定是这段时间以来,把重庆搅得风起云涌的军统局行动二处的特工,他们接到总部的通告,说是在重庆的情报小组,几乎都被这个部门的特工清剿一空,现在看来,就连他们这些不参与情报工作的观察小组,也没有躲过对方的追查,这些人当真是厉害,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丝侥幸,他在赌,也许对方并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这样的话,自己还有可能借助自己的掩饰身份,躲过一劫。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我警告你们,我和军政委员林震将军交情匪浅,我也受聘为他们家的家庭教师,我想你们知道林震将军是谁吧?”

    宁志恒听到石立群的话,揶揄地一笑,直接开口点破道:“林震将军我们当然知道,不过,‘鹰眼’先生,如果林震将军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觉得他还会庇护你吗?”

    宁志恒的话让石立群顿时脸色一僵,“鹰眼”正是他的代号,能够点出他的真实身份,对方显然已经确认无疑了。

    宁志恒紧接着说道:“就在这个时候,你所属的观察小组的所有成员都已经被捕,你的组长,上线都无一漏网,你是最后一个被捕的成员,你应该感到庆幸,能够让我亲自出手抓捕的人,可并不多!”



    石立群听到这里,知道今天是无法幸免了,自己的身份暴露无疑,至于其他的人,他不知道宁志恒所说的真假,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说的并不是假话。

    石立群的住宅并不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被行动队员们翻了个底朝天,很快他们就把一只军用望远镜和几样简单的天气探测仪器,和一本气象记录放在宁志恒的面前。

    裴明元汇报道:“处座,没有发现枪支,只有一些财物,其它的就是这些了。”

    “这些就足够了!”宁志恒取过军用望远镜,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还是英国货,是个好东西!”

    然后又拿起那本气象记录,上面记录的数据非常的详尽,有每一天的空气湿度,温度,降水量,风向,风力,大雾出现的时间统计,根据这些数据,来判断和预测之后几个小时的天气情况,最后还有概率统计。

    不得不说,无论从何种角度看,这都是一份非常严谨和专业的气象记录,可以看出,石立群本人具备很深厚的气象知识,绝不是普通的情报特工。

    宁志恒语气轻松的问道:“记录的很不错,石先生,我想这不是你的真实姓名吧?你能够告诉我,你是怎么混入林将军家中的吗?或者说,你在林家还有没有同伙?”

    石立群却是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言,宁志恒看了看时间,左右环顾了一下,开口说道:“看来我们还有些时间,这样,我来陪石先生聊会天。”

    说完,他转头对裴明元吩咐道:“去打桶水来。”

    很快裴明元打来了满满一桶水,放在石立群面前。

    “给石先生清醒一下,不然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裴明元闻听宁志恒的话,伸手一把抓住石立群的头发,用力将他的脑袋整个按进了水桶里,满满的清水哗啦一声,溢出了水桶,其它几个队员死死按住他的手脚,不让他有挣扎的余地。

    石立群措不及防,被几个大汉挟制的动弹不得,整个脑袋都浸入了水桶里,身子被曲成一团,开始还能忍受,可是没过一会就感觉肺部憋闷的想要炸开,脑袋发昏,只剩下一片空白,他拼命的挣扎,想努力的吸一口气,可是却被死死地按在水里,丝毫抬不起头来。

    他的脑袋在水中挣扎不得,身子晃动着溅起的水花,把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石立群拼命地想摆脱,可无济于事,终于忍不住吸了一口,立刻鼻腔,口腔,耳道,都被灌入了清水,呛着他连声咳嗽,可是越咳嗽,清水灌入的越多,就像个海绵一样,思维就像被一块大石压住,往地狱的深渊滑去。

    他仿佛感受到了死神正缠绕着他,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正在缓缓用力,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脖子上青筋突起,身体在不断的颤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越挣扎体内的氧气流失的越快,短短不到两分钟,却漫长的如同经历两年一样痛苦!

    裴明元抬头看着宁志恒,宁志恒点了点头,裴明元这才把手一抬,把石立群的头拽出了水桶。

    石立群一下子挣脱出来,用尽全力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肺部里水气一呛,只感觉胸口像是被炸开了一样,疼痛难当,忍不住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声。

    宁志恒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石立群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然后一挥手示意。

    裴明元又抓住石立群的头发,再一次按进了水桶里,重复之前的动作,石立群不得不再一次经历那极端痛苦的时刻。

    就是这样重复多次之后,石立群终于熬不住了,当裴明元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交代,我交代,别再来了…”

    这句话一喊出,他的身子也想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扶不起来了,软软的瘫倒在座椅上。

    宁志恒早就判断出石立群此人不是真正的职业特工,他的气质更倾向于像一个学者,只是一个简单的水刑,就让他开了口。

    裴明元将石立群扶在座椅上,让他坐直了身子,缓了好半天,这才把气儿喘匀了,苍白的脸庞上也有恢复了一点血色。

    宁志恒再次问道:“你的真实身份?”

    石立群抬头看着宁志恒,叹息一声道:“我的真名叫劳光耀,原来是青岛气象局的一名工程师,青岛沦陷后,我被日本人选中,送往武汉军部情报处培训,今年年初被派到重庆来,执行气象观察任务,一直到现在。”

    果然是个汉奸!宁志恒在心里早就有所判断,此人确实不像是真正的日本特工,因为在他的气象记录里,全是用中文书写,笔体自然流畅,中文书法很有功力,而且专业语言表达清晰,如果是日本人,用专业性这么强的中文来书写气象观察记录,确实难度很大,很少有日本人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且日本间谍应该用日文来记录这样机密的情报,所以,宁志恒判断出石立群并不是真正的日本间谍,而是一个中国人。

    可是既然是汉奸,又是个半路出家的,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色,怎么可把潜伏在林震身边,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要知道林震的身份有多重要,能够近距离接触林震,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到宁志恒久久不语,石立群心头紧张无比,他以为宁志恒是对他卖国投敌感到不满,赶紧解释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家中的老小都被日本人扣着,我如果不答应,全家都要遭殃。”

    宁志恒冷冷地看着他,他没有心情和石立群扯这些,反正这个石立群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接近林将军的?还能够受聘成为他家的家庭教师?他身边的人里面有没有你的同伙?”

    石立群苦笑一声,解释道:“这真的只是巧合,我只是负责气象观察,最开始的掩饰身份,只是在公立学校当教员,可是没多久学校就停课了,正好林将军派管家来学校,给他的小公子找精通英文的家庭教师,我的英文还不错,这就被聘为他们家的家庭教师了。”



    宁志恒一拳打昏了石立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拳力太重,石立群不过是个普通人,身体可没有那么经打。

    他赶紧弯腰检查了一下石立群的身体状况,好在他没有敢太用力,石立群生命体征正常,并没有危及生命。

    守在房间外面的赵江等人听到屋子里有响动,担心有意外,赶紧敲门而入。

    宁志恒挥手示意,对裴明元命令道:“你现在马上赶回处里,告诉韦佳木,这个情报小组的成员一律单独关押,不可以让任何人接触他,对今天在南岸区抓捕的日本间谍,都不要与外人接触,我要亲自审讯。”

    “是!”

    裴明元赶紧点头领命,处长这样吩咐,一定是发现了很重要的机密情报,为了保密,自己等人当然是不敢插手其间,这种情况在军统局也很正常。

    让人把石立群抬出了房间,宁志恒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对赵江说道:“走吧,今天我们去当一次上门的恶客!”

    一处高档别墅门前,大门紧闭,即便是清晨,露霜寒重,门口的岗哨厅里也还有武装卫兵守卫,这里已经是南山脚下住宅区的最里面的几处别墅了。

    从这处别墅的外观和位置,就足以证明别墅主人与众不同的身份了。

    两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街道边,宁志恒和赵江站在轿车前,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大门,又抬手看了看手表,估算着时间。

    赵江看着这处大宅门,向宁志恒低声问道:“处座,这林将军可不好见啊,我们现在怎么做?”

    宁志恒却是不以为意,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时间还早,我们再等一会!”

    就在他们在附近等候的时候,街道上,一队武装巡逻兵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上尉军官看着宁志恒两个人等在路边,脸上顿时露出狐疑的神色,他抬手示意,兵士们马上停了下来,目光警惕的看着宁志恒和赵江。

    这里已经是政府高官政要们聚集之地,附近的武装警卫力量非常的强,巡逻队不间断地来回巡视,看见可疑人员都会上前盘问。

    上尉军官紧走几步,来到宁志恒的面前,沉声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在这里停留?”

    军统局的特工在执行抓捕行动时,为了不惊动目标,除非必要,一般都是穿便装出行,宁志恒和赵江就是一套制式中山便装,所以这名上尉军官并没有看出他们的身份。

    宁志恒也知道居住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可以直接和委座接触的人,当然也都是国党高层里的重要人物,所以警卫部队盘查的严一些也是正常的。

    他没有多说,直接从上衣兜里取出证件,递交给了上尉军官,赵江一看也掏出了军官证件,交给这名上尉军官。

    上尉军官接过军官证件仔细查看,顿时心中一凛,作为常驻中枢之地的禁卫军官,他们都是国党军队序列里的精锐部队,也对军政府各个部门都有一定的了解。

    尤其是对军统局,这个执掌军警宪特权的暴力机关,他们都是心存顾虑,忌惮非常,当看清楚宁志恒的身份,竟然是军统局的高层,顿时让上尉军官身形一挺,赶紧双手将军官证件归还,立正说道:“宁处长,失敬了!”

    因为宁志恒没有身穿军装,所以上尉军官也就没有敬军礼致敬,但是在态度上,绝对是恭敬有加。

    宁志恒微微一笑,语气和蔼地解释说道:“我是专程来拜会林将军的,只是现在时间还早,不敢贸然上门打扰,所以在这里等一会。”

    上尉军官立时恍然,赶紧笑着说道:“明白了,卑职职责所在,请宁处长莫怪,那就告辞了。”

    说完,他一挥手,巡逻兵士们继续前行,向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林家别墅里面,林震夫妇正在和自己的一双儿女,林淑岚和林慕青一起坐在餐桌旁。

    女儿林淑岚的容貌靓丽,举止端庄,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风范。

    小儿子林慕青不过十六七岁,面容青涩,一脸的跳脱,正是活泼爱动的年纪。

    看着一直低头不语,默默吃着早餐的女儿,林震嘴巴张了张,想要搭上几句话,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好放罢。

    倒是林夫人看着丈夫为难的样子,知道他拉不下面子,便微微一笑,首先对女儿轻声说道:“淑岚,你们女校不是已经停课了吗?怎么还要去上课,今天如果没有什么事,就留在家里陪我说会话。”

    林淑岚抬头看了看林氏夫妇,摇了摇头,才低声说道:“学校是停课了,可是有一部分女孩子没有去处,都还留在学校住宿,我们几个教员怕她们出事,就都去看一看,顺便还可以给她们补一补课。”

    林震一听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略显生硬的说道:“现在外面不安全,日本的飞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乱炸一通,没事情不要乱跑。”

    看到父亲一说话,林淑岚干脆不再言语,接着低头吃饭,不接这个话茬,立时搞的林震有些尴尬。

    一旁的弟弟林慕青却是一撇嘴,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二姐要是总在家里待着,怎么去和那位卫处长见面啊?”

    林淑岚一听,二话不说,直接拿起桌子上的一块面包,向弟弟扔了过去,林慕青早有准备,伸手轻松接住了面包,嘿嘿笑着放在一旁的餐盘里。

    林震一听小儿子的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轻咳了一声,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吃饭,一时间大家都是不再说话,很快就吃完了早餐。

    看着女儿快步出了门,林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一旁的副官褚建安吩咐道:“现在外面不安全,到处都在抓日本间谍,渝中区竟然发生交火事件,乱的很,你多安排几个人跟着淑岚,不要掉以轻心。”

    褚建安赶紧点头答应,转身去安排保卫人员。

    一旁的林夫人也诧异的问道:“说的也是,现在日本间谍都跑到重庆城里动刀动枪的,听说刘太太她们说,那一晚上打得炮火连天的,这也太猖狂了,这里可是重庆城!”

    几天前大观坪的那一场战斗,确实惊动颇广,几天传播下来,更是变了模样,现在的很多市井上流传的内容已经变了好几个版本,也就是这些高层人士还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也已经夸大了不少,明明只有二十分钟的战斗,硬是煞有其事的说成了一晚上。

    林震作为军政府的大员,自然是消息灵通,什么事情也难瞒得过他,他皱着眉头说道:“不要总听你的那些牌友们胡说,以讹传讹,本来就只是几个间谍想搞事情,被军统局两下子就给抓了,还说什么炮火连天?真是笑话!”

    林夫人原本还好奇地听着林震的消息,可是最后听得不舒服了,便狠狠白了他一眼,嘴里也不饶人,回敬了一句:“我们这些女流之辈可不就只能在家里关上门聊天,传一传闲话,自然和你不能比,你是管国家大事的,不过你有本事就管管你的儿子女儿,这一个个的,哪个听你的话了?”

    林震被夫人一句话噎了半天没有话说,他在外面官威凛凛,位高权重,可是回到家里,却是一脑门子官司,全是儿女债。

    三个儿女之中,以大儿子林慕成最为出色,出身黄埔军校,为人严谨,才华出众,对敌作战也是英勇无畏,屡立战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中央军主力部队的军事主官,驻守一方,可说是年轻有为,在军中有颇多赞誉。

    可是只有一点,那就是都已经快三十岁了,就是不愿意成家,不管他们夫妇二人如何劝说,甚至是威逼利诱,介绍了多少女孩子,只是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就给顶了回来,最后不堪其扰,干脆守在驻地,哪怕是休假也不回来了,生生地熬的夫妇两个人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由他去了。

    大儿子是这样,二女儿更是倔强,早先眼高于顶,看不上身边的那些公子哥,迟迟不愿结亲,可是一年前从武汉来到重庆,不知怎么,就自己找了一个军统特务,还不顾林震的坚决反对,一副非君不嫁的模样,父女两个人几次激烈争吵,都无法说服对方,现在更是冷战期间,搞的林震头痛不已。

    现在听到夫人揭他的短处,林震无言以对,没有好气的哼了一声,甩手走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也该出门去了。

    林夫人占了上风,当下也没有放过他,一路跟着他来到书房,看着林震收拾桌案上的文件,嘴里接着说道:“说起那军统局,我看淑岚的事情,你也别固执了,那位卫处长不仅岁数相当,相貌堂堂,也是年轻有为,我去打听过,他和慕成还是一届黄埔的同学,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军统局有数的高层军官,上校处长,是你们保定系最有前途的骨干了,根基关系也深厚,就连刘长官他们也亲自开口求亲,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搞的这么僵,我上次碰见刘夫人都不好意思和她搭话了。”

    林夫人对于女儿的事情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女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原来是不愿意找,现在好不容易自己找到了意中人,自己的丈夫却是不知为什么,咬死了不同意,两父女僵持不下,她夹在中间也是难做。

    林震却是脸色一板,将手中的文件放进公文包,转身拿起门旁挂着的军装上衣,对着林夫人正色说道:“你懂什么?妇人之见!那个卫良弼没有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女人不知道的好,我这是在为女儿好,不然早晚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他的语气严厉,让林夫人心头一紧,她知道家中的大事,还是要丈夫做主,也就不再多说。

    这个时候,褚建安走了进来,低声对林震汇报道:“驻军禁卫处打来电话,说是家门口附近有军统局的特务,是冲着林家来的。”

    林氏夫妇闻言,都是一怔!



    宁志恒不禁对石立群有些刮目相看了,这个人的文化程度真是不低,不仅中文水平很扎实,还具备极为专业的气象知识,同时还懂英语,这样的人物在现在这个时代确实属于难得的人才了,可惜却为日本人卖命,做了汉奸。

    宁志恒问道:“你进入林家有多长时间了?平时在林家上课需要多长时间,在林家居住吗?”

    石立群老实的回答道:“我到林家刚刚三个月,平时早上八点半去林家上课,中午在林家吃饭休息,下午五点回到自己的住所,星期日休息一天。”

    “中午休息?你在林家有自己的房间?”

    “有一间,不过我只是中午休息一下,平时都不居住,毕竟那里是林府,戒备森严,不可能让外人留宿的。”

    是啊,那里可是林震的家!

    宁志恒沉思了片刻,他也不相信,日本人如果知道石立群竟然能够打入林震的家中,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不可能只让他搞气象观察,这也太浪费资源了。

    “你说清楚,你在这期间,到底进行了什么情报活动,获取了什么机密情报?我警告你,你们小组的上线松田次郎已经在昨天晚上落网,不然我们不会找到你,如果你的口供和他的口供不一致。”

    说到这里,宁志恒踢了踢脚边的水桶,冷声道:“这只是最轻的,我会让你把所有的酷刑都过一遍,担保你想死都难。”

    石立群一听,身子一抖嗦,赶紧解释道:“我真的是没有接触过任何机密情报,我进入林家时间不长,林家对我还算不错,薪酬也给的高,可是我没有什么情报能力,林家的副官侍卫不少,都盯得很严,而且我平时只负责给林家小公子上课,和林将军也说不上什么话,所以谈不上获取什么机密情报。”

    说到这里,石立群的眼珠突然向左上角斜挑了一下,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躲过宁志恒的眼睛,就是那些久经训练的专业特工,在宁志恒的眼中都无所遁形,不要说这样一个半生不熟的货色了。

    宁志恒冷冷一笑,对裴明元说道:“看来石先生,你还是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啊,你说的和松田次郎的口供可是相差甚远,可能石先生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负责此次清剿行动的执行人,军统局行动二处的处长宁志恒。”

    石立群闻言惊得眼睛一瞪,他虽然不接触情报工作,但对宁志恒这个名字却不陌生,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是这位煞星亲自找上了自己。

    宁志恒接着说道:“你们观察小组一共十四名成员,我却亲自出马抓捕你,你认为这是为什么?石先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把握好,不然我担保你追悔莫及,你重新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获取了什么机密情报?”

    其实在松田次郎的口供里,确实没有提到任何关于石立群获取机密情报的事情,显然他是有所隐瞒了,或许是赵江审讯时并没有过于追究这个问题,毕竟松田次郎只是负责观察气象的工作,并不负责情报收集。

    所以宁志恒只是在诈一诈石立群,果然就让石立群原形毕露,他在宁志恒的逼视下,很快就支撑不住了,嘴唇抖了抖,最终开口说道:“是有一个情况,但是我不知道算不算机密情报。”

    宁志恒闻言精神一振,石立群如果真的从林震这里盗取了机密情报,那么自己的手里就又多了一个底牌,和林震接触的时候,也可以好好谈一谈条件。

    宁志恒又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便挥手示意道:“你们都出去。”

    赵江和裴明元赶紧点头称是,带着其他队员退出了房间。

    看着众人离开,宁志恒这才转头对石立群说道:“好了,你说一说。”

    石立群有些迟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就在十天前的下午,我在林家上课的时候,有两位国军的将官去林家做客,他们在客厅聊天的时候,我正好经过旁边的侧门,听到里面的几句谈话,内容是在赣北战场,国军的五十七师还有其他的两个师,具体的番号我记不清楚了,他们拟定于十月四日发起总攻,围剿包围的日本一零六师团,赣北战场将再创造一次万家岭大捷。”

    “什么?”宁志恒听到这里禁勃然变色,他一把抓住石立群脖子,声音变狠厉之极,问道:“那天是几号?你把情报传出去了?”

    石立群的脖子被宁志恒的手顶得差点缓不上气,直到宁志恒一松手,石立群这才被扔到椅子上,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诺诺地回答道:“就是在这个月的二号,当天晚上我把观察气象记录提交给组长宫本山望的时候,他问我在林家的情况,我随口就说了这件事,结果他转身就走了,我才知道这个消息应该很重要。”

    听到这里,宁志恒此时真想活活勒死眼前这个混蛋!

    月初之时,长沙的赣北战场局势变化明显有利于中方,三个师把已经疲惫不堪的日本一零六师团包围在了甘坊地区,原本可以歼灭这个师团,可是就在总攻的前一天,十月三号,一零六师团突然毫无征兆的发起了突围行动,而且突围方向大出所有人的预料,他们没有回身向东,朝武汉方向突围,而是选择了向西突围,这一突然行动让中国军队根本没有防备,结果一零六师团就在两个师结合部的空档突了出去,之后再攻占了防守空虚的石街,迂回躲过了中国主力军队的围堵,于十月五号撤向武宁据守,最后竟然从容脱身。

    一零六师团只要再晚一天突围,中国军队一旦发起总攻,双方接上了火,就可以死死地咬住对方,日本军队就丧失了进攻主动权,只能被迫和中国军队打消耗战,不出意外,已经被拖得疲惫不堪,又以少敌多的一零六师团,会被活活的耗死在阵地上。

    结果就差这一天的时间,致使中国军队白白错失了大好战机,放跑了这一个日军特设师团,这让中国军方都为之惋惜不已。

    可是现在宁志恒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眼前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半吊子货,石立群!

    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笑话,多少久经训练,经验丰富的老牌特工都没有做的事情,却被一个没有任何情报工作能力,只会看风听雨的气象观察员给无意间完成了,间接造成的损失几乎无法估量。

    “你这个混蛋!”

    宁志恒一拳打在石立群的腮帮子上,就算是他刻意的留手,可这一拳还是把石立群打的头脑一昏,只觉得被一柄重锤砸在脸上,半口的牙齿随着鲜血吐出,意识顿时陷入昏迷之中。



    林夫人听见褚建安这么说,立时反应过来,有些好奇的问道:“是不是那位卫处长又来登门了?”

    林震也是恼火的说道:“还真跟我犟上了,看来得给他点厉害尝尝,真当我不敢把这些特务怎么样吗?”

    可是褚建安却是摇头说道:“不是卫处长,警卫处传来的消息,是宁处长!”

    林氏夫妇又是一怔,林夫人问道:“哪里又蹦出来个宁处长?军统局的处长这么多吗?”

    林震心中有数了,他是了解内情的,军统局高层里只有一个姓宁的处长,那就是保定系的嫡系力量,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

    褚建安也开口解释道:“这位是行动二处的处长宁志恒,卫良弼是副处长。”

    林夫人这才恍然,有些奇怪地说道:“他来做什么?会不会也是来求亲的?”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一亮,再次问道:“这个宁处长多大岁数?长得端正吗?”

    林震闻言不禁为之气结,他有些无奈的对妻子说道:“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说完,他又转头对褚建安说道:“看来今天是有恶客上门了,只能见一见了。”

    他的话让林夫人和褚建安都是为之一愣,林震在国党军方位高权重,算的上是有数的大佬,就算现在已经不掌握实权,可是他的门生故吏众多,在国党中自成体系,影响极大,以他这样的身份,像军统局处长这样的级别,那都是很难见到的,之前卫良弼多次求见,连大门都没有让进,卫良弼也是无可奈何,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现在换了这个宁处长,态度就怎么迥然不同了呢?

    褚建安向前一步开口说道:“将军,有必要吗?要不我把他打发走?”

    林震却是摆了摆手,他心里很清楚,今天来的宁志恒可跟之前的卫良弼完全不一样。

    他再次吩咐道:“你去把人请进来吧!早晚都是要见一见的。”

    褚建安赶紧点头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林夫人看着褚建安离开,不由得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个宁处长什么来头,你倒是很看重啊!”

    林震知道自己的夫人又在心里转什么念头,便笑着解释道:“你啊!真是恨不得女儿明天就嫁出去!看谁都像上门女婿,告诉你,这个宁处长肯定不是!”

    “为什么,你认识这个人?”

    “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林震坐回到了书桌后面,再次解释道。

    “这个人和卫良弼是同门师兄弟,都是贺永年的门生,不过地位却远在卫良弼之上,是我们保定系在军统局最得力的干将,就是委座也是颇为看重,多次在军事会议上点名表彰,他来登门,我还真不好拒之门外,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

    林震很清楚宁志恒在军统局的地位,行动二处的处长,说起来已经算得上手握军中监察重权的一方诸侯了。

    而且此人在军方高层也不是无名之辈,近几年来,军政府很多足以影响战局的重大情报都是出自此人之手,是有名的情报高手,现在更是在重庆主持清剿日本间谍的大行动,据说只用了短短二十多天,就抓捕了大量的日本间谍,搞的满城风雨,成果显著,多次受到委座的夸奖,一时更是风头无两。

    说起来他的师兄卫良弼也是沾着这位师弟的光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不然就算他再能干,也不可能在那些资历深厚的老牌特工中脱颖而出。

    林夫人一听也是惊讶不已,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还对这位宁处长这么看重,一时好奇之心大起。

    就在他们相互交谈的时候,在大门外的街道边,褚建安正快步来到宁志恒的面前。

    宁志恒抬头看见一位中校军官出了大门,径直向自己走来,就知道林震已经得到消息,看来是冲自己来的。

    褚建安来到宁志恒面前,直接开口问道:“是宁处长?”

    宁志恒点头答应道:“正是,请问…”

    “林将军请您进去叙谈,请!”褚建安回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志恒一听,人家直接就喊人进去见面,这还真省了事儿了,赶紧点头答应,示意赵江从车里抱出一个木箱。

    褚建安有些奇怪地指着木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宁志恒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我是晚辈,拜见林将军,初次登门,略备薄礼,不然太唐突了!”

    褚建安不觉有些好笑,自己之前还有些戒备之心,军队中人对军统局都是心怀戒备,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善类,一旦被纠缠上,就是祸事临门,哪怕是褚建安也不例外,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这原来是上门送礼来的,难道让夫人说中了,真是上门提亲的?

    褚建安没有再多说,他在前面引路,很快就把宁志恒两个人带进了林府。

    宁志恒示意赵江留在走廊,自己抱着木箱,一直跟随褚建安往屋子里走。

    “请稍候!”

    褚建安将宁志恒留在客厅,转身去请林震。

    宁志恒看着褚建安离开,把木箱放在一旁的,这才左右环顾,四下打量这处住宅,这栋别墅内的装饰比较老式,带有浓重的中式风格,看的出来,林震此人的性格大体如此,和所有的旧军阀一样,他们大多比较守旧古板。

    在客厅的四周墙壁上也没有过多的壁挂装饰,显得颇为空旷,在客厅左右都有一个偏门,想来石立群就是卫这两个房门之处,无意间偷听到了那份机密情报的。

    就在宁志恒左右打量的时候,一阵脚步之声传来,只见一个身形瘦高,年过五旬,身穿将军军装的老者快步走进了客厅。

    宁志恒之前因为林慕成之事,对林震进行了足够的调查,当然是认识林震的,见到林震进了客厅,赶紧挺身立正,待走近的时候,这才顿首行礼道:“志恒拜见佑公!”

    林震字元佑,一般军中的下属和后辈都以“佑公”为尊称。

    因为没有穿军装,所以宁志恒也并没有给林震行军礼。

    林震看着宁志恒一身便装,就是眉头一皱,他向来都看不上军统局的作派,明明都是军人,可却是藏头露尾,毫无军人作风。



    林震同时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此人年纪虽轻,资历虽浅,可凭借出众的才华和耀眼的战功,在即便是在群雄林立的保定系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可是今天还是头一次见面。

    不得不说,宁志恒的仪表外貌确实是出众,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绝对称得上一表人才。

    尤其是宁志恒的年纪,尽管林震知道宁志恒很年轻,但是亲眼所见还是让他颇为意外。

    “怎么,宁处长,你一大清早就堵我的门口,难道是我这里有了日本人的间谍?还劳动你这个情报高手登门?”

    林震的话一半是调侃一半是讥讽,原本是想敲打一下宁志恒,可却是一语成谶,顿时让宁志恒心头一震,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林震的调侃之语!

    他心中不觉苦笑,但面色却没有丝毫异常,恭敬的说道:“佑公言重了,您是我保定系的前辈柱石,志恒一直就想前来拜见,当面请益,只是唯恐唐突,今天才厚颜登门,还望您不要怪罪!”

    宁志恒的语气谦逊,把姿态放的很低,没有以军中职务说事,反而是以保定系内部的地位,完全以一副晚辈口吻,向林震示好。

    林震听到这里,不免心头舒缓了一分,他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挥手示意宁志恒坐下,这个时候林夫人带着一个佣人把茶水送了上来。

    林震此时看着自己的夫人真是有些无语,一般这种场合是用不着女主人出面招待的,除非是交情莫逆的世交,或者是身份尊贵的贵客,可是宁志恒的地位和主人相差甚远,是完全用不着林夫人出面的。

    至于她有什么打算,林震自然是心知肚明,反而是宁志恒有些诧异,他也没有想到林夫人会亲自出面,赶紧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快坐,快坐!”林夫人一见宁志恒起身,赶紧微笑着招呼道。

    她仔细地暗中打量,不由得暗自点头,这个宁处长的人才出众,并不比之前的卫处长差,唯一不足的是,好像是有些过于年轻了。

    林震心中不悦,也只好强自按耐,低声对林夫人说道:“我们还有些公务要谈,你先回避一下。”

    林夫人也只是找个借口进来相看一眼,目的达成,自然不会多停留,她轻轻白了林震一眼,这才和宁志恒示意,转身离来客厅。

    看着林夫人离去,宁志恒也是心神一松,不知为什么,刚才林夫人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一种弄名的压力,给宁志恒的感觉,甚至超过了端坐在他面前的林震,看着林夫人离开,他反而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林震示意身后的褚建安也离开,这才对宁志恒说道:“要真想登门拜访,我当然欢迎,不过下次就把军装穿上,好好的党国军人,搞得不伦不类的。”

    林震无论是在军中职务还是派系地位上,都远远压过宁志恒,以长官的口吻训斥两句,也并不过分,宁志恒只好点头称是。

    “都是卑职的疏忽,考虑不周,今天来的匆忙,刚刚执行完任务,来不及更换了,下次一定注意。”

    林震闻言,抬头看了看宁志恒,嘴角刚刚露出的一丝笑意就收敛了回来,徐徐地说道:“果然还是有公务在身,那就不要废话了,说一说来意吧!”

    看到林震直奔主题,宁志恒也不愿意再耽搁,他笑着说道:“想必您也知道,卑职这段时间一直负责清剿日本人在重庆的情报网,好在运气不错,工作进展的都很顺利,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抓捕了一名日本高级特工,由此挖出了一个潜伏在南岸区的情报小组。”

    “南岸区有日本间谍?”林震抓住宁志恒话中的空隙,突然开口问道。

    “佑公明鉴,南岸区现在已经成为日本人关注的重点,安插间谍是必然的事情。”宁志恒赶紧回答道,他身子微微前倾,刻意放低了声音,“其实抓捕的任务并不用我亲自动手,只是其中一个间谍的身份特色,我唯恐出了差错,所以才深夜过江抓捕,并在第一次时间,向您汇报工作。”

    “向我汇报工作?”林震闻言顿时一愣,他心思电转,很快就明白了宁志恒话中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深沉。

    他接着说道:“仔细说一说吧,不要卖关子了,这个间谍和我有什么关系?”

    宁志恒之前偷眼观察了一下林震,只见林震的眼中虽有诧异之色,但面色如常,镇定自若,像他们这样身份的高官政要,一生经历的风雨不知有多少,对些许小事是不会在意的。

    宁志恒也就不再绕弯子了,直言说道:“那好,我就直说了,这名间谍就是佑公您家中的家庭教师,石立群!”

    宁志恒的话一开口,林震顿时眼神一睁,目光中的寒意让宁志恒也不由得心中一紧,到底是执掌过千军万马的沙场老将,这股威势就连宁志恒这样心志的人,都不得不有些心惊。

    林震冷哼了一声,目光紧紧的盯视着宁志恒,心中在判断宁志恒话语里的真假。

    他知道自己之前拒绝了卫良弼的提亲,甚至把他周边不少亲朋好友的面子都驳了回去,这就算是把保定系里在情报部门的力量都得罪了,对方如果不死心,必然还有下招,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撕破了脸,开始玩起栽赃陷害这么老套的把戏了。

    不过林震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以他的地位而言,想要威胁他,不要说是宁志恒和卫良弼这些小辈,就是局座和黄贤正出手,也是难以做到。

    要知道自己多年的经营,在国党中的地位可谓是根深蒂固,在保定系也是数得上的人物,这点小事,又如何能伤他分毫?

    想到这里,林震突然发出一声朗笑,身形一正,眼光不善地看着宁志恒宁志恒,语气缓慢,一字一顿地说道:“怎么,你们这是要撕破脸了?黄忠信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我之前倒是轻看了他,他真要是有这个魄力,现在也许真有一番局面了!”



    宁志恒看到林震发怒,就知道林震误会自己的来意,他可没有那么愣头青,真的敢上门找林震这个大佬的麻烦。

    宁志恒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双手一摊,苦笑着说道:“佑公,您说哪里的话,我们这些晚辈又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上门找您的麻烦,不说这是以下犯上,就是同为保定系的成员,内部辗轧,自相争斗,岂不是让那些外人看笑话。”

    宁志恒的话,让林震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和宁志恒等人的纠葛确实还没有到这一步。

    宁志恒这个时候不再多说,他取出了那份气象观察记录,把它递交到林震的面前,解释道:“石立群,原名叫劳光耀,原本是青岛气象局的一名工程师,青岛沦陷后,因为日本人需要建立一支气象观察小组,潜伏进入重庆,为日军轰炸我重庆作先期的准备工作,所以选中了劳光耀,并送往武汉军部情报处培训,今年年初被派到重庆来,执行气象观察任务,后来机缘巧合,正逢林家需要给令公子聘请一名英文教师,这才进入了您的家中,这是他平时观察气象所记录的一些数据,您可以对证他之前就在林府的笔迹,或者请令公子当面查看验证。

    而且这个人的原始资料也是可以查清楚的,我们国家的地方气象局就那么几个,他又是工程师,你只要调阅一下旧档案,肯定能找到劳光耀的资料,他现在就在门外的轿车里,如果需要,我马上把他带进来,您可以亲自询问。”

    林震目光闪出惊疑之色,他阅历丰富,看出来宁志恒不像是在骗他,难道真的是日本间谍?

    他心中狐疑,一把取过这份气象记录,开始翻看了起来,这份气象记录很详细,不多时,他就已经清楚这份气象记录是作什么用的了。

    这是用来预测和判断天气变化的数据依据,根据每一天观察的气象情况,制作成表格,摸清楚本地气象的变化习惯和特征,可以很准确的预测出之后几个小时,南岸区是否可能产生大雾天气,这样日本飞机就可以根据预测的结果,决定是否从武汉升空。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一片,林震和宁志恒谁也没有言声,宁志恒安静地等待林震的态度。

    “咣当!”

    林震一把将观察记录重重的摔在茶几上面,脸色铁青,“混蛋,竟然摸到我的眼皮子底下了!”

    宁志恒知道林震这是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所说,精神一振,刚要说话,就见林震接着问道:“人就在外面吗?”

    宁志恒急忙点头回答道:“就在外面的轿车上,只是刚刚审问过,精神状态有点差。”

    说完又赶紧解释道:“只是简单的拷问,绝没有屈打成招的可能,我这就把人带进来。”

    “不用了!”林震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点小事情他还没有放在心上,就算是他的家庭教师真是日本间谍,也对他毫无影响,他只是心中不甘,没有想到日本间谍就藏在他的家中。

    他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查明了身份,你就公事公办,老实说,这个石立群,不,劳什么?”

    “劳光耀!”

    “对,劳光耀!这个人其实和我也没有任何渊源,不过是我从学校里找来教授孩子的英语,谁知道就这么凑巧,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他的是日本间谍,我也不会包庇他,自然不会再多事,你按章办事就可以了。”

    “是,毕竟是您府上的家庭教师,我还是要请示您的意思,既然您决定了,我就知道怎么做了。”宁志恒点头说道。

    可是他心里却是暗自得意,只要林震肯认这个石立群卫日本间谍就好,接下来才是两个人之间的正式交锋。

    “只是…”

    林震眉头一皱,他就知道对面这个年轻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手,冷声问道:“只是什么?难道你还要搜我的家吗?放肆!”

    宁志恒再次露出为难之色,开口解释道:“您言重了,何至于此,我有几个胆子敢搜您的家?再说,您看我就一个人登门,怎么搜家?就算是需要搜查,也只需要您自查一下就好了,志恒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办事。”

    林震面色稍缓,不耐烦地说道:“那你就痛快的说,不要总是吞吞吐吐的,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好好的学生到了军统局,都变得这么滑头滑脑的。”

    宁志恒看林震的心火已经不耐,知道不能再抻着他了,这才轻咳了一声,正式开口说道:“佑公,那我就直说了,这个石立群的问题可不小,他已经开口交代出了一个重要问题。”

    “什么重要问题?痛快的说!”

    “是,那就是在这一次的长沙会战中,赣北战区被我军团团包围的日军一零六师团,成功逃出我们包围圈的事情,而造成这一后果的原因,就是因为石立群从您这里得到了我军即将在十月四号发起总攻的机密情报,发送给日本人以后,于是日军于十月三日突然发起突围,成功脱离死地,逃回武宁,致使我们围剿落空,白白浪费了这一大好战机…”

    “混账!你在说什么?”林震没有听完宁志恒的话,就一拍茶几站了起来,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个混账小子,竟然真的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这一次的赣北战局,国军一直是打得有声有色,日本并没有占到半点儿便宜,反而还险些被国军剿灭,只可惜最后关头,竟然功败垂成,国军高层无不为之惋惜,痛惜此次丧失歼灭日军主力的大好战机。

    可是现在这个宁志恒竟然要把屎盆子扣在自己的头上,攀扯诬陷,他这样做,难道是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我这里窃取机密情报?我不是主持前线军务的主官,手里根本没有这份作战文件,他怎么可能从我这里窃取这份情报?你到底是怎么审问的?怎么敢信口雌黄?”

    面对林震的气急败坏,宁志恒却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您这里确实没有这份机密文件,石立**代说,在十月二日下午,有两位高级将官拜访了您,就在这个客厅里,他们和你在叙谈中提及,我军将在十月四号向一零六师团发起总攻的内容,而当时,石立群就在侧门的门口,偷听到了这段谈话,于是这份重要情报就泄密了,他很快就将这份情报传递给了他的上线,而就在第二天,日本人就发起了突围,您好好回想一下,他说的这个情况是不是属实?

    佑公,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不只他一个人知道,这个情报小组的组长,还有他们上线都知道,我实在是有些为难,这才上门求见,请佑公您来定夺的!”

    宁志恒的话让林震惊得脸色大变,其实在宁志恒提及两位将官登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回想起了这件事情,如果说石立群有可能从他这里得到有关于围剿日军一零六师团的情报,那就只能是这一次机会了。

    在二号的那天下午,作战室的两位同僚好友上门拜访,言谈之间确实提及到了这次总攻的事情,他们商讨了半天,都觉得国军三个师刚刚形成包围,根基未稳,决定休整两天后,补充弹药和人员,再于十月四日发起攻击,这样把握会更大一些。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番谈话,就这么巧,偏偏被石立群给偷听到了。

    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石立群绝对是日本人的间谍,不然没有他的交代,宁志恒是根本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他不禁一阵失神,心情沮丧之极,心中不住的懊悔,怎么能这么大意,这个情报的泄密,造成的后果简直无法估量。



    看着林震懊悔的表情,宁志恒决定再给他来一记重击。

    “不仅如此,石立群还交代说,之前黄山官邸轰炸案,就是他提供的南岸区气象情报,日本人才对委座的官邸进行了准确的轰炸。

    这个案子您也知道,有人在之前向日本人泄露黄山官邸的具体地点,和召开军事会议的具体时间,这个人就是邓成义将军的副官薛建木。

    现在如果再让人知道给日本人轰炸黄山官邸,提供气象情报的间谍,是您家中的家庭教师。

    要知道,邓将军和您可都是保定系的重要人物,现在这个问题就不好解释了。”

    宁志恒的话一出口,顿时让林震又是身子一震,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他还是远远低估石立群事件的危害性。

    黄山官邸被炸,委座险些遇刺,这是一件通天的大案,在国党高层引起了轩然大波,带来的影响极其恶劣,现在如果追查出来,给日本人提供情报的两个日本间谍,都是保定系将领身边的人,那委座会怎么想?

    要知道保定系的军中地位,一直为委座所忌惮,要不然也不会屡次打压,严加控制,并积极发展黄埔系的力量,以图抗衡保定系在军中的影响力,只是现在黄埔系根基还浅,还不足以抗衡保定系众多的大佬。

    在这个大背景下,保定系的众多高层也是心里清楚,心怀不满的大有人在,只是不敢公然违抗罢了。

    对此情况,委座也是心知肚明,他对这种事情向来都是防微杜渐,绝不会就此轻轻放过的。

    这件事情如果捅开了,到那个时候,只怕就会掀起一场风波,对保定系的派系利益会造成极为重大的损害,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可远比之前的放跑日本一个师团,事态要严重的多。

    放跑了一个日军师团,责任虽然重大,可是凭借自己的地位和保定系的庇护,最多不过受个处分,被委座训斥一顿。

    可是挑起委座的猜忌之心,再一次引起双方之间的争斗,保定系必然会再一次遭受沉重的打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旦如此,自己岂不成了历史罪人,就算是自己的派系在国党中根深蒂固,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林震心思电转,心中暗自叫苦,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石立群竟然能把自己逼到了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

    此时他再次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心中再也没有了刚才高高在上的俯视之感,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必须要让这个晚辈出手,为自己遮掩了。

    林震心念至此,就再也无法绷着一张冷脸了,他哈哈一笑,挥手笑道:“志恒,你考虑的很周到,是我疏忽了,石立群的问题确实很严重,甚至对我们保定系的利益也造成了严重的威胁,此事事关重大,现在就是需要你这个年轻人出手的时候了,要知道,我们当初和委座据理力争,花费了巨大代价,才在军统局里安置了你们这份力量,就是为了防备今天的这种局面,我们保定系一直以来都是军中的柱石,树大招风,难免会被有心人针对,如果石立群这些事情被人利用,那可就是一场轩然大波,所以必须要在事态没有扩大之前,及时扼制住。”

    这个时候,林震对宁志恒的称呼也马上发生了变化,不再有拒人于外的感觉,而是亲热的以“志恒”相称了。

    话中之意也是再明显不过,这是以派系前辈的身份要求宁志恒为保定系的利益做出贡献,着重点出宁志恒等人在军统局的作用,就是为保定系保驾护航的,容不得宁志恒有拒绝的余地!

    看到林震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宁志恒不禁心头一喜,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牵强扯来的无头公案,其实黄山官邸被炸案到底和石立群有没有关系,谁也说不清楚,区别就在宁志恒这个办案人身上,他说有,那就是有,只需要一份口供而已,况且石立群的气象报告也许真的和黄山官邸被炸案有关系呢!

    宁志恒只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把石立群往黄山官邸被炸案身上扯,此事可大可小,完全在宁志恒的一念之间,就看他怎么操作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身处情报部门的重要性,别看军统局特工们的官职军衔不高,可是利用生杀特权,只需要暗做手脚,推波助澜,就可以把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轻松拉下马来,置其死地,让其永不翻身,这也是军方大佬们尽管都是位高权重,可对对军统局的特务们,也都心生畏惧和厌恶的原因之一。

    宁志恒的态度依然是恭顺有礼,他马上站起身来,挺身立正,向林震保证道:“请佑公放心,我早就有所准备,要不然也不会深夜亲自抓捕此人,而且我已经下令,凡是此次抓捕的日本间谍,都单独关押,不许与旁人接触,并下达封口令,封锁一切消息,我会很快将这些人明正典刑,不会让外人知道任何内情。”

    “好!”

    林震一听,高兴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他迈步来到宁志恒的面前,用力拍了拍宁志恒的肩膀,脸上显露出满满的笑意。

    “志恒,做的好,做事仔细,处事果断,把工作都想到了前头,不愧为我们保定系新一代的翘楚,怪不得当初几位长官对你都是赞不绝口,我们保定系就需要有你这样的人才为我们清除障碍,震慑宵小。”

    林震虽然说是古板守旧的老牌派军人,可也是久经风浪,深谙利益之道的老政客,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没有半点的牵强和生硬,一下子就把自己和宁志恒之间的关系拉的亲近自然。

    “这只老狐狸!”

    宁志恒心中暗自一晒,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说不敢。

    “佑公过奖了,我的老师就常说,我们这些弟子投身军情,就是为了我们保定系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这种事情不正是我们应该做的吗?其实这一次主要也是赶得太不是时候,要不是刚刚查出薛建木这个内奸,搞的动静有些大,石立群这点小事也算不上什么!”

    林震也是点头称是,这一次黄山官邸被炸案牵扯到的都是保定系,难保委座不会多想,之前就听说薛建木畏罪自杀,他就知道是黄贤正提前通了消息灭了口,现在没有想到,这次轮到自己了,说起来,当初花了许多功夫,把黄贤正等人安插到军情处,这个决定实在是再正确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