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志恒的速度一慢,身边的白明诚也只好慢了下来,他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宁志恒,宁志恒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白明诚也是个极为精明的特工,立时反应过来,处长一定是发现了情况,于是他不动声色,慢慢地跟在宁志恒身旁。
宁志恒看着这三个男子走出一段距离,这才抬首示意,低声问道:“你看前面这三个人里面,哪个最像昨天晚上接触何元的人?”
这是发现目标了?白明诚的眼睛一亮,赶紧抬眼仔细观望,前方这三个男子身高体型不尽相同,很快他的目光集中在了中间那个男子的背影上。
在仔细观察了片刻之后,白明诚低声说道:“中间这个人最像,昨天那个目标的身形不高,可是肩膀很宽,和这个人非常的相像,其他的两个人一高一低,都不符合,怎么,您认为他是昨天晚上的目标?可是这样的身材并不少见啊!”
宁志恒忍不住嘿嘿一笑,这个身形是不少见,可是偏偏他认识这个人,就在刚刚侧面的一瞥,宁志恒就已经认出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正是自己在两个月前在武汉逗留期间,见过的那位日本军部情报处的中佐军官高崎茂生!
而且这位高崎茂生中佐正是专门负责重庆情报网工作的情报官,也是上原纯平的心腹人员。
宁志恒对他的印象极深,当初高崎茂生深夜拜见上原纯平,宁志恒就对他非常关注,回去后,还刻意绘画过他的容貌,并牢记于心,他的目光锐利,对人脸的识别率很高,再加上这个男子的身高体型都和高崎茂生一般无二,所以虽然只是一侧身的功夫,但还是认出了他。
真是没有想到,今天会在重庆看到这个人!宁志恒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这可是目前为止,日本军方潜入重庆级别最高的情报官了。
至于高崎茂生为什么会出现在重庆,宁志恒当然也能猜测出一二,目前日本人在重庆的情报网被自己破坏殆尽,作为负责人的高崎茂生所受的压力可想而知,现在亲自来到重庆,一定是来处理残局,并布置新的情报网。
白明诚看着宁志恒脸上的欣喜之色,不明白他为什么笃定这个男子就是目标,但宁志恒在他的心目中有着极为尊崇的地位。
现在这位宁处长,凭借着赫赫威名,还有这一个月来,在清剿行动中的耀眼之极的表现,彻底折服了手下这些军官,在行动二处的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不容任何人质疑。
宁志恒没有跟得很近,相反是把距离放的越来越远,只要保证没有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就可以,因为高崎茂生是知道自己容貌的,其实按照行动准则,两个人照过面,是不适合进行跟踪行动的,不过宁志恒还是忍不住要看一看高崎茂生到底要做什么?
高崎茂生等人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来到了西城区,他们很快走进了一处茶馆。
宁志恒低声吩咐道:“日本情报部门的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容貌,你进去,只盯着那个目标,其他两个人不要管,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白明诚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茶馆,宁志恒在远处找了一个角落守候着,就在白明诚进入茶馆不久,高崎茂生身边的那两个男子都走了出来,两个人分开行动,开始在附近走了来回巡视,最后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停了下来。
宁志恒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禁有些狐疑,看他们的样子,这应该是在布置警卫哨,高崎茂生难道是要和什么人接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十点,十一点,直到正午的时候,这两个男子除了中间有两次巡视动作,可是没有和任何人接触,宁志恒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能是耐心的等待。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高崎茂生从茶馆里面快步走了出来,其他的两个男子看见之后,也向高崎茂生靠拢过来,三个人会合之后,低声说了几句,又快步离开。
这个时候白明诚也快步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显然是在找宁志恒的藏身之所。
“跟上他们!我在后面策应。”
宁志恒压低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白明诚赶紧转身跟着高崎茂生等人跟了下去。
高崎茂生还是非常小心,在半路上三个人突然散开,又进行了一次反跟踪动作,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躲过白明诚的追踪,白明诚干脆没有理睬,而是绕道快行,提前来到了那处平民区,早早地守候在那里。
果不其然,高崎茂生等人在确认安全后,再一次回到平民区,很快就消失不见。
宁志恒远远地守在一边,直到白明诚快步赶了回来。
宁志恒问道:“怎么样,找到他们的落脚点了?”
白明诚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重重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找到了,就在一处二层的旧阁楼里,这些人还真是会藏,拐了好几个弯儿才找到。”
宁志恒心中大定,开口问道:“你先跟我说一说,他在茶馆搞什么鬼?都和什么人见面了?”
白明诚却是摇头回答道:“目标就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和任何人接触,我跟着他上了茶馆的二层,他挑了一个临街的茶座,要了些点心和茶水,一直坐了快三个小时,然后就离开了。”
“没有和人接触?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宁志恒奇怪的问道,看着那两个男子的行为动作,明明是在布置警卫,观察周围的动静,可是最后是什么也没做,就白遛了这么一大圈回来了,高崎茂生这是在做什么?
白明诚再次说道:“我看目标时不时向街道对面观察着什么,看情况倒像的在监视什么人。”
宁志恒闻听,脑筋飞转,很快的回忆了一下子,说道:“茶馆的街道对面是一个书馆,他要监视的人在书馆,对,一定是这样!”
白明诚也是点头说道:“后来我找机会凑到了窗口看了看,以他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书馆一些动静,不过我不太确定。”
“走,我们再回去看一看!”
宁志恒不再犹豫,马上向回走,白明诚紧跟其后,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又来到了高崎茂生逗留的那处餐馆,打发了上来招呼的伙计,两个人来到高崎茂生停留的位置,宁志恒坐在位置上,向下看去,果然视野极好,街面上的动静一览无余,尤其是对面的书馆,透过大门和窗户,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一些人来回走动着。
“应该就是在这里了!”宁志恒点了点头,转身和白明诚下了楼,穿过街道,来到了书馆的门前,抬头看了一眼招牌,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书馆,面积不大,里面树立着五六排书籍,顾客也不多,只有三两个人在低头翻阅书籍,门口有一个小小的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面容消瘦的老者,戴着一副眼睛,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显然没有注意宁志恒二人进来。
宁志恒和白明诚在书馆装作挑选书籍的模样,在里面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最后白明诚选了一本书籍,去柜台交了钱,两个人才走了出来。
走了一段距离,白明诚才低声问道:“处座,这家书馆有问题吗?”
“看不出来什么问题,这个书馆里面的陈设都很陈旧,书架都快散了,还有那个店老板的岁数可不小了,这家书馆应该开了有不少的年头,而日本人在重庆布置情报网只有一年多的时间,时间上对不上,不过也不能够大意,回头你侧面了解一下情况。”
宁志恒做事向来注重于细节,哪怕是看不出问题,也要调查一番,确认这个书馆没有问题。
白明诚点头领命,然后接着分析道:“如果书馆没有问题,那就是书馆里面的人有问题,很有可能是看书的顾客,这样的话就不好查了,顾客都是流动的,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哪一个是他监视的目标?”
宁志恒有些迟疑,他不能完全确定书馆没有问题,就不能冒然直接向书馆老板询问,情况不明,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
“先调查这个书馆,有了结果我们再说,不过对他们的落脚点监视工作,必须要小心行事,尽快挑几个人,伪装成难民混进去,这个人可是一条大鱼。”
“是!我马上安排人员监视!”白明诚答应道。
宁志恒安排完工作,便回到行动二处,到了下午五时的时候,他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宁志恒拿起电话,对面竟然是谷川千惠美的声音,
“处长,我有事情需要汇报,今天晚上可以见一面吗?”
谷川千惠美几天前离开的时候,宁志恒交代过,没有重要情况,彼此之间就不要联系了,可是谷川千惠美竟然打过电话来,宁志恒自然不敢怠慢,当即回答道:“今天晚上十点,你在安全屋里等我!”
夜晚十点,渝西袁家岗的一处安全屋,宁志恒一身便装出现门口,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房门,很快房门打开,谷川千惠美露出面容,向宁志恒一点头,宁志恒闪身而入。
宁志恒走进房间,四下打量了一下下,将屋里的环境观察了一遍,这才来到沙发前坐下,对谷川千惠美说道:“这里选的的不错,位置相对隐蔽,附近也没有制高点,你是用心了。”
谷川千惠美微微一笑,她知道宁志恒是一个极其小心的人,敲门之前一定将周围都勘察了一遍,这才会和自己接触,但是她没有点破。
转身给宁志恒志恒沏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宁志恒的对面,开口说道:“这里是我最后一个安全屋了,是我选了很久才定下来的,除了我的助手松野知洋,没有任何人知道。”
说到这里,嫣然一笑:“现在还有您!”
宁志恒却是没有心情和她说笑,坐在沙发上摆手说道:“说说吧,什么事情需要汇报。”
宁志恒直入主题,谷川千惠美也不敢再耽搁,她知道自己的那些手段对这个男子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也早就绝了念想,而且这次确实是有事情要汇报。
于是她也身体坐直,正色说道:“武汉总部可能在怀疑我,现在他们特使进入了重庆。”
“特使进入了重庆?说一说具体情况”宁志恒微微一愣,心中想到了什么。
谷川千惠美接着说道:“就在昨天晚上我接到了武汉总部的指令,说是武汉总部派遣了一个高级特工进入重庆,让我配合他的调查工作,并在今天上午十一点,在渝西的一家书馆和特使接头,可是我等了十一点十分,都没有人出现,只好离开了,我怀疑这是武汉总部在对我进行甄别,他们已经对我起疑心了。”
上午十一点?渝西的书馆?宁志恒闻言不觉一怔,搞了半天,自己忙活了一上午,高崎茂生接头的目标竟然是谷川千惠美,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毕竟谷川千惠美是目前重庆情报网仅存的情报头目,高崎茂生如果想要收拾残局,肯定是要和谷川千惠美接触,并了解情况的,不过现在看来高崎茂生对谷川千惠美并没有完全信任。
所以他们才会提前到达一个多小时,检查接头地点附近的情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接头行动,难道是发觉了什么?
宁志恒皱着眉头,思虑了片刻,开口问道:“你认为高崎茂生是因为对你起了疑心,才放弃和你接头?”
此言一出,该轮到谷川千惠美惊诧莫名了,她急忙出声问道:“处长,您是说特使竟然是高崎茂生本人?不对,您怎么知道?”
宁志恒不以为然的回答道:“日本军部情报部门专门负责重庆情报网的情报官,高崎茂生中佐,上原纯平中将的心腹,竟然敢亲自进入重庆,我自然是要多加留心。”
宁志恒表现的越是轻描淡写,谷川千惠美的心中越是震惊,就连她都不知道这个特使到底是谁,宁志恒如何知道的?
很显然,中国情报部门对日本情报部门的了解,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联想到这一个多月以来,中国情报部门的卓越表现,还有自己的遭遇,谷川千惠美觉得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处境,看来自己不像之前想象中那样,对中国情报部门具有巨大的情报价值,中国情报部门在日本情报部门内部,应该还有另外的潜伏者,不然不可能知道高崎茂生竟然亲自进入重庆,这样的绝密情报。
宁志恒本来就是要敲打一下谷川千惠美,以免这个女人心生妄念,御下之道,原本如此,要让下属怀德,还要畏威,对谷川千惠美光是用美元收买,是不成的。
谷川千惠美有些狐疑地问道:“您确定吗?高崎茂生会在这个危险的时候进入重庆?”
宁志恒没有多说,从兜里取出了几张照片,先将其中一张照片,递给谷川千惠美,开口问道:“这是高崎茂生?对吗?”
谷川千惠美结果照片仔细观察,当即点头说道:“是他,不过这应该是一副素描肖像画,应该是您的手笔,您已经见过他了?”
谷川千惠美亲眼见过宁志恒的画像本领,当初他就是听自己的口头描述,就完美地还原了森木惠生,还有松井健介的画像,现在看到了高崎茂生的照片,也没有觉得奇怪。
只不过,谷川千惠美隐隐觉得这一次的画像,甚至要比之前的那两幅画像更加的逼真,所以才判断,这会不会是宁志恒亲眼见过高崎茂生,所以比之前听自己描述才描绘的画像,更加传神。
宁志恒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谷川千惠美,开口说道:“今天你去书馆的时候,化了妆?”
谷川千惠美点头说道:“现在这个局势,还是要小心一些,我去的时候,化妆成一个青年男子,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处长您,别人很难察觉的。”
宁志恒不由得摇头苦笑道:“这次我也没有看出你来,今天上午,我在书馆附近守了近三个小时,也没有发现你。”
宁志恒这次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高崎茂生三个人的身上,街道上行人众多,更何况是旁边书店里的青年男子?
谷川千惠美越听越惊诧莫名,也就是说对方今天上午也在书馆附近监视!
谷川千惠美忍不住轻声问道:“您去哪里做什么?”
宁志恒没有再卖关子,直接和盘托出,说道:“我是跟踪高崎茂生去的,高崎茂生带了两个助手,在九点三十分就赶到了书馆附近,提前检查了周围的环境布置,确认没有问题后就在附近等候,他就在书馆街对面的茶馆二层窗口,一直在观察你,不过他没有和你接头,而是一直等到了十二点,这才离开了。”
谷川千惠美一下子就清楚了,不由得暗吸一口凉气,高崎茂生刚刚进入重庆,消息就泄露了,并且还一直暴露在中国情报部门的视线里,还不自知,显然这场仗还没有打就已经输了。
“您是说他到了接头现场,一直在防备和监视我,最后还放弃和我接头,他是不是已经怀疑了我?”
宁志恒闻言,思虑了片刻,最后还是缓缓摇头,开口解释道:“重庆情报网崩坏如此,他肯定是要处理残局,查明原因,你又是唯一幸存的情报头目,他难免会多想一些,做情报的哪个不是这样?怀疑一切可能,更何况他这个老牌间谍,不过他肯定没有真凭实据,情报网其他的组织和你都没有横向联系,他们的被捕不会牵扯到你,现在的举动只是对你进行例行的甄别,如果你真的有问题,那么今天在接头地点一定会有我们的埋伏,目前看来一切都好,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们马上还会再安排一次接头,不过这一次会不会真的和你接触也很难说,你要有耐心!”
宁志恒的分析有理有据,谷川千惠美也是心中安稳了一些,她接着问道:“那么下一次需要动手吗?这可是重庆情报网的最高负责人,他手上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
宁志恒哈哈一笑,摆手说道:“不需要,他如今就像是已经下了赌桌的赌徒,身上的筹码被输的一干二净,再抓他上桌,已经没有意义了,等他去攒够足够的筹码,我们再和他对阵,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宁志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动高崎茂生,因为即使是抓捕了,也没有多大的收获,对于高崎茂生手中的底牌,宁志恒多少知道一些,无非就是在重要部门里,还有两个高级内线,不过这两个人也在宁志恒掌握之中。
再有就是谷川千惠美交代的后勤部运输统计局的副局长费正志,这个人不出意外会成为新的运输小组的首脑。
所以说,高崎茂生实在没有什么抓捕价值,唯一的作用就是在给宁志恒输送间谍,他投入的越多,最后宁志恒收获的越多,如此而已!
宁志恒又接着分析道:“再说,你的问题也需要高崎茂生为你证明,如果我抓捕了他,你的身份也就暴露了,我们之前的一切安排就落了空,还是要把眼光放远一些。”
谷川千惠美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宁志恒会受不住这条大鱼的诱惑,真的下手抓捕,她点头笑道:“还是处长您思虑周到,那好,我会等着高崎茂生的通知,但愿一切顺利。”
说到这里,她又犹豫了片刻再次问道:“我想知道,高崎茂生在重庆的落脚点,我想他一直在您的监视之下,这一点瞒不住您吧?”
宁志恒闻言,想了想,也应该多透漏一些日本人的情况给她,以便让她知己知彼,应对有效的措施,这样也不至于露出破绽,导致功亏一篑。
“好吧,我给你说一说!”
宁志恒决定给谷川千惠美透漏更多的信息,于是把高崎茂生的藏身地点告诉了谷川千惠美。
然后又将另外几张照片,递给谷川千惠美,这是已经筛选出来的四张照片,其中就有已经发现的两个目标。
“你看一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谷川千惠美接过来查看,不多时指着一张照片,说道:“我只认识一个人,这个人叫宫原骏,是情报处的高级特工,其他三个人只是有些印象,但是级别都不够,应该是普通人员。”
谷川千惠美嘴里说着,心里再次确认,中国情报部门在武汉总部一定有潜伏者,不然哪里找到的这些照片,这可都是情报处的人员。
宁志恒大喜,他本来也就是试试看,能不能在谷川千惠美这里得到些信息,没想到运气不错,最主要的目标给认了出来。
“你对他,还了解些别的吗?”
谷川千惠美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我和他接触的不多,只是隐约还记得,他的口音是日本静冈地区,这个人在军部有些背景,至于别的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宁志恒听完有些失望,他点了点头,把这些照片都收了起来,再次吩咐道:“如果他们再联系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没有把握,需要我出手,就提前联系我。”
谷川千惠美点头称是,宁志恒这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上午,宁志恒接到局座的电话通知,原来是这一次的嘉奖令下来,这也是力度最大的一次嘉奖。
自从抓捕玫瑰小组之后,行动二处又接连抓捕森木惠生以下五个情报小组,剑芒小组,松田次郎以下两个观察小组,近百名日本间谍,缴获电台八部,密码本七部,彻底破坏了日本重庆情报网,可以说是空前的大捷。
本来按照规定,每一个案件都要按照结案报告和叙功报告进行一次奖励,可是宁志恒的动作太快,一个叙功报告刚递上去,还没有审批,另一个报告又接着提了上去,局座和高层被搞得手忙脚乱,干脆等到最后一起总结之后,一起批了下来。
这样一下来,积攒在一起,动静可就大了,为了表示隆重,所有军官被招到军统局总部,就在大礼堂里,举行一个嘉奖仪式。
这一次行动二处又露了大脸,光是晋升令就下达了十二个,其中行动二处情报一科和行动三科,囊括了大部分的奖励。
宁志恒的嫡系都全部晋升一级,基本上都已晋升为校级军官,尤其是宁志恒的警卫队,赵江以下的三个队长,冷青,裴明元,曾兴国,都晋升为少校军官。
在情报三科里,就连刚刚投靠过来的侯时飞,也因为缴获一部电台和密码本,晋升为少校军官,完成了关键的一步。
至于尉级军官的晋升更是不在话下,光是晋升令就宣布了好半天,当然作为执行人的宁志恒,又理所应当的获得一枚二等宝鼎勋章。
这么大力度的奖励,这么大范围的晋升,可是军统局前所未有的事情,可以说这一次行动二处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借助清剿行动,将整体的军衔都提升了一个级别,可谓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与会的军统局军官们都是被惊得目瞪口呆,心中的滋味自然是百感交集,羡慕,嫉妒,痛心,懊悔不一而足!
尽管大家心里各怀心思,可是一看到前台稳稳端坐的行动二处处长宁志恒的目光扫过来,就马上调整好了心态,胸脯挺得老高,掌声拍得山响,生怕表现的怠慢了,被这个阎罗王看出自己心里的小心思,到时候给自己记上一笔,那可就是祸事来临了。
嘉奖大会结束,局座决定就在当天晚上,还是聚仙楼,军统局的所有高层举行一个庆祝宴会,科级以上干部全体参加,这可是一向少有的。
当天晚上大家都是兴致盎然,整个宴会气氛热烈,两位局座也是轮番发言,大力鼓励,再一次对宁志恒和行动二处的出色表现提出了表扬。
宁志恒和卫良弼也和这些高层们推杯换盏,交流沟通,相互之间笑声不断。
在处级干部的席位上,赵子良对卫良弼笑着说道:“良弼,听说你的好事将近了,这可是头等大事啊,到时候可要提前通知好了,我们大家给你捧个场!哈哈!”
卫良弼的亲事并没有能够瞒过这些消息灵通的老牌特工,再加上林震是众人瞩目的高层,于是这件事情很快传扬开来。
赵子良是卫良弼的老上级,关系较为亲近,听到这件事是由衷地为他高兴。
向彦则是轻拍桌案,连声赞叹道:“这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们这兄弟俩占完了,志恒就不用说了,你卫副处长竟然把林家小姐娶到手里,这以后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
“是啊,我们这些人关上门以为是个人物,可是走出去,哪个真正看得起我们?背地里叫我们什么?特务,密探,锦衣卫,甚至还有什么东厂西厂,么的,就没有一句好话,见着面都要绕道走,还是良弼运气好,林将军能够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你,那可是你的福气,可一定要珍惜呀!”
说话的正是情报一处的副处长焦乐仁,他是段铁成的继任,也是处长边泽的亲信,闻言也是不无抱怨的附和。
众人一听,都是深以为然,他们这些特工,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和正统的行伍军人有着一些这样那样的隔阂,这一次卫良弼有此机缘,确实是颇为不易。
卫良弼赶紧连连点头称是,这里面他的资历最小,酒桌上当然只有听话的份,举起酒杯向诸位前辈敬酒。
倒是一向能说会道的谷正奇今天话一直很少,他陪着大家坐到了深夜,等到庆功宴会结束,这才和大家一起离开了聚仙楼,在卫队的护卫下,各自散去。
在轿车的后座上,他的心腹于诚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处座,您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谷正奇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说道:“你说我心情能好吗?宁志恒吃的肚饱溜圆,我们只能在一旁干看着,我又不是瞎子聋子,没听见散会的时候,下面人怎么发的牢骚?”
今天嘉奖大会一结束,总部的军官们都炸开了花,各种闲话和消息飞传,其中当然也有针对情报二处的,无非是能力不够,白白把一场大功,拱手让人之类的,这些自然也是瞒不过谷正奇的耳朵,饶是他养气功夫够深,天天听这些,也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于诚却是有些奇怪,处长可是有名的笑面虎,城府极深,下面的几句牢骚也不至于让他失态,这可不像他的风格,只怕里面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忍不住再次问道:“处座,难道局座那边有什么不满吗?”
谷正奇知道于诚的精明,难以瞒得过他,只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局座倒是没有说什么,可是你知道吗?就在今天大会结束后,已经有两个人去我那里请求外调了。”
于诚听到这里,忍不住诧异的问道:“外调?他们疯了,这里可是军统局总部,他们放着大后方不愿意待,难道要去外站?都是谁?”
谷正奇撇了撇嘴,无奈的说道:“一个是情报三科的章元魁,还有二科的潘明远。”
“是他们,原来是捞够了想跑,算盘打的不错!”
一听名字,于诚顿时恍然,原来这两个人都是出了名的伸手捞钱的角色,名声只在钱忠之下。
不过这两个人都是谷正奇的旧部嫡系,在谷正奇手下正得宠,没有想到也要申请外调。
谷正奇说道:“这是被宁阎王给吓坏了,庆功大会结束,很快就是内部整肃工作,宁志恒再次走马上任,这些人可就坐不住了,他们的事情根本经不起查,只要宁志恒愿意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们的名声又不好,最容易被人当成出头鸟,所以跑到我那里求了半天。”
“您答应他们了?”
“答应了!能不答应吗?跟了我这么多年,总不能看着他们没有下场吧?万一撞到了宁志恒的枪口上,还不得要我这张老脸去求情,最后都是我的事!”
于诚不以为然的说道:“杞人忧天,这一次真的只是肃清异党,和贪腐没有关系,不然这军统局上上下下哪个经得住查?您和他们说清楚不就是了!”
谷正奇苦笑道:“我说了,他们也得信?就是我自己都没有把握!”
说到这里,谷正奇脸色一正,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是因为钱忠的事情吓坏了,听说钱忠已经被处置了?”
于诚点了点头,也是低声说道:“就在行动二处秘密处置了,还有参与其中的,林林总总二十多名人员,都…”
说到这里,他单手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嘶!”
就是谷正奇也是眉头一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宁志恒现在的手是越来越黑了,不只是杀的日本人人头滚滚,就是他自己的手下在毒品案中伸了手,也被他当众活活打死,就算是为了立威,也未免太苛求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朋,这个道理他应该懂啊!
你给我说实话,钱忠的死,到底是因为贪腐还是通敌?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谷正奇自己知道自家的事,情报二处的底子根本不经查,如果宁志恒真要是想借机掀起一场风雨,只怕情报二处很难扛过去。
于诚清楚谷正奇的担心,他郑重的说道:“您放心,真是通敌!我全程参与,那照片上拍的清清楚楚,钱忠和银狐就差抱到一块去了,最后钱忠是供认不讳,不然局座怎么也不会点头的。”
于诚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在钱忠案中,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因为他也是帮凶之一,后来要不是他在局座面前递了小话,告了钱忠一状,只怕局座还下不了决心呢!
听到他的话,谷正奇心中稍定,他缓缓地说道:“要真是肃清异党,我还不怕,找出这些内鬼大家都安生,可就怕是他心里另有打算,如果是这样,咱们情报二处可就吃了苦头了,赵子良的行动一处,油水都在救国军里,家里这些人穷的叮当响,犯不着查。
边泽的情报一处,力量都在那些情报外站上,宁志恒鞭长莫及,难以兼顾,也抓不住什么鬼,剩下的就是咱们情报二处,这些年我也没有刻意约束过,所以根本经不住查,我倒不是担心自己,凭着我这张老脸,他宁志恒还不至于找上门,就怕你们…”
谷正奇的一番话让于诚也是有些犹豫,不禁问道:“那您的意思?”
“在咱们处里,你和宁志恒的关系走得最近,抽空去探探他的口风,有些话我说不合适,你来说,倒是没有什么顾忌。”
于诚赶紧点头答应道:“是,我找个机会去看看他的态度!”
深夜时分,上海法租界的一处别墅里,青帮头目罗子栋正在和两个衣着考究的两个男子对面而坐。
其中一个长衫老者年逾花甲,四方的脸,额头几道深深的皱纹,满头是银发,精神矍铄,颇有几分风度,此人正是青帮的老牌头目李云卿!
旁边端坐的还有一个身形瘦高,身穿西装,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子,赫然正是如今在上海威风八面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实际掌权人李志群。
罗子栋深吸一口气,首先开口,对李云卿无奈地说道:“云叔,今天说好了,是你我叔侄叙旧,怎么,你还把志群兄也喊过来了?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罗子栋自从两年前师父陆天乔死后,就接手了陆天乔的位子,成为新的青帮头目,但是他的人脉和资历,比他师父差得远,陆天乔一死,手下的势力就散了一半。
所以这两年来罗子栋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他的能力出众,经过这两年的经营,手中的实力日渐稳固,慢慢地恢复了原气,现在也是青帮里数得上的头目之一。
他对面的李云卿是通字辈的老人,已经是年逾花甲,早年间和大头目岳生不和,被岳生赶出法租界,后来就一直退隐不出,可谁知道,日本人一到,他竟然由自己的徒弟李志群牵线搭桥,卖身投靠了日本人,实力膨胀的极快,手下的门徒多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他的女婿吴世财就是七十六号的行动大队大队长,而他本人也在伪政府里捞了一个副部长的名头,摇身一变,成为了伪政府的官员,如今俨然成为上海青帮势力最大的头目。
今天的聚会,就是李云卿特意联络的罗子栋,两个青帮头目悄悄地来到这里,进行一场秘密会谈。
李云卿打了一个哈哈,朗声笑道:“子栋,其实今天原本就是志群想要和你谈一谈,我不过做个中间人,大家都是青帮子弟,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摊开来谈嘛!”
李志群也是出声说道:“对嘛!子栋,我多次给你打电话,可是你总是推搪,连面都不见,没有办法,我只好冒险进入法租界,请师父出面,和你面对面的谈一谈。”
罗子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为难的解释道:“志群兄,法租界里的情况你们还不了解?我也为了避嫌。”
“避嫌?子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以为还是两年前?现在新的国民政府都建立起来了,我们现在都是为了中国人自己的政府做事,是为了王主席做事,如今我们都是新政府的官员,这个账你要算清楚!”
李志群皱着眉头,他现在可是伪政府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无他,就是因为他在伪政府中掌握特工力量的实权,平时也自诩为伪政府王填海的跟随者,所以听到罗子栋的话,感觉很不满意。
“子栋,现在的上海是我们中国自己人的上海,日本友邦不过是帮助我们维持,用不了多久,新的南京政府就会开张,重庆政府被赶到西南边陲,还能够支持多长时间?现在可是我们建立功业的好时候,我也不再兜圈子,今天和你见面,就是要和你携手合作办一件事情,事成之后,在新政府里我给你留一个职位,你看怎么样?”
李志群的语气很不客气,老实说他现在权势正盛,还真看不上罗子栋手中的青帮力量,要不是这一次需要罗子栋出手相助,他可真不想冒险进入法租界。
要知道现在的上海,正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和上海站特工斗争最激烈的时刻,上海站的特工们像急红了眼的赌徒,根本不计成本,不计伤亡,在这几个月里,疯狂的刺杀伪政府的官员,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也为此在上海掀起了一场极为残酷的特工战,双方人员均损失惨重,这个时候,李志群敢进入法租界,进入上海站的潜伏之地和罗子栋见面,确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让上海站特工们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刺杀李云卿和李志群。
罗子栋却是不想参与双方之间的殊死搏斗,当初师父陆天乔的惨死,他至今还记忆犹新,中国特工们对付日本人或许力有不逮,但是对付他是足够了,他可不想步师父的后尘。
罗子栋为难的说道:“志群兄,我不像你,前途似锦,志向高远,我不过就是守着自己的地盘混口饭吃,这法租界的青帮弟子何其多!您何必非要把我放在火上烤?”
李志群却是冷冷一笑,淡淡地说道:“别把自己撇的那么干净,两年前,天叔和你不就已经和日本人合作过了吗?天叔的死不就是这些重庆特工干的?天叔对你可是情同父子,难道你就不想为他报仇?”
“这…”
罗子栋一时语塞,他对陆天乔确实是感情深厚,可是为了报仇把自己都搭进去就不值了。
李志群接着说道:“我和你交个底吧,最迟明年年底,日本人就会进入公共租界,上个月德国人都已经占领了波兰,欧洲的战火一开,英国人和美国人自顾不暇,谁还顾得上这远东,紧接着就是法租界,到时候不要说你的那些地盘,就是你这条命是不是你的?还得两说呢!”
李志群的话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不过他身后的势力庞大,说这话确实很有底气,到时候真的占领了法租界,如果他要为难罗子栋,长枪大炮的威胁之下,罗子栋的那点帮会势力,又能济得了什么事!
而且现在随着日本人占领上海的时间越长,根基越来越稳固,法租界里的抗日气氛就逐渐的衰落了下来,远不是两年前可比。
罗子栋被气势夺人的李志群逼到了墙角,看着李志群直接以性命相威胁,却是不敢反驳,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只好开口问道:“不知道志群兄,打算要我做什么?先说好,我的力量有限,如果想让我旗帜鲜明的和你们合作是不成的,那样不用等到明年年底,只怕今年我就过不去了。”
李志群和李云卿一听此言,顿时面露喜色,他们之所以选择罗子栋,就是因为罗子栋之前和日本人合作过,在立场方面很容易说通,而且罗子栋继承陆天乔的大部分力量,在租界很有实力,尤其是这个人的能力非常出众,能够帮到自己。
李志群当下不再犹豫,直接说道:“还是子栋痛快!你放心,我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要你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里查找重庆特工的踪迹,你也知道,现在在上海市区里,重庆特工和我们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打的是头破血流,就只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新政府的二十多名官员被刺杀,我们特工总部的人员也损失惨重,当然这些重庆特工也是折损了不少,可是他们以租界为基地,又有苏南的救国军不断地补充人员,我们杀了多少,他们就补充多少,简直就是打不死的蟑螂,这样下去可就是纠缠不休了,为此我们决定,要彻底把这支特工的老巢给消灭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不然这场特工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
罗子栋一听不由得一愣,他双手一摊,面露诧异之色,开口说道:“志群兄,你知道如今在租界总共有多少人口?这孤岛之地,足足有百万人,人海茫茫,我如何找到那些重庆特工?”
罗子栋此话虽然有推脱之意,可是也确实是真实情况,现在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因为躲避日本人的统治,又因为商业发达,人口密集度极高,并且每年都在持续增加着,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刻意隐藏的重庆分子,难度确实是不小。
李志群早就有所准备,他摆了摆手,制止了罗子栋的话,再次说道:“我们也知道这确实很困难,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几个月来,我们在和重庆特工的交战中,抓捕了很多俘虏,这些人在新政府的感召下,都愿意弃暗投明为我们做事,为我们指认重庆分子,我这次带来了几个精干的人员,把他们交给你,配合你查找这些重庆分子。”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在这一次的空前惨烈的特工战中,凭借着主场优势,对上海情报站给予了沉重的打击,在多次的交锋中抓捕了大量的军统行动人员,并从他们的口中多次获得上海情报站的信息。
可是王汉民做事极为谨慎,很快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把情报站机关和行动人员完全分割开来,行动人员都只藏身在各个临时租住地点里,每一次行动后,只要有人员被捕,就马上更换地点,这样的措施虽然非常麻烦,但是却有效的躲过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追查,所以李志群一直都没有办法对上海情报站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进行彻底的清除,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所以这才决定把罗子栋拉过来,找出上海情报站,然后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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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栋听到李志群的话,知道这一次是推脱不掉了,他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吧!这些人交给我,我来安排,尽快找出重庆分子,不过,志群兄,这一次的合作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
李志群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头承诺道:“你放心,我也希望我们之后会有更多的合作,自然会替你着想。”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一冷,语气严肃的说道:“那就以一个月为限,子栋老弟,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找出这些人并不是难事,还是那句话,事成之后,我可以答应你,新政府的部门你随意挑选,不过可不要让我等的太久,不然以后就不好相见了。”
罗子栋被他气势所夺,也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个新贵,只好点头答应。
三个人商量已定,李志群和李云卿这才起身离去,罗子栋看着他们二人离去,不由得眉头紧皱,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想着能够躲在暗处过安稳日子,可是现在还是被逼到了前台。
这个时候,他的心腹严星走了进来,低声汇报道:“栋哥,他们留下了六个人,怎么安排?”
罗子栋吩咐道:“就安排在你的手下做事,盯紧了他们,尽量让他们少露面,不要让他们和外人接触,对外就称是你老家来的兄弟。”
“是!”
“你现在把他们轮流带进来,我要逐个询问详情。”
“是!”
严星转身离去,很快就带进来一个青壮男子,罗子栋示意他坐下,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壮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蒋辉!”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罗子栋很快就把情况给摸清楚了,原来这段时间里,军统局上海情报站的折损严重,万不得已,王汉民为了补充行动人员,决定再次从手中掌握的两支救国军里挑选一些精干人员潜入上海,蒋辉就是在两个月前刚刚从苏南调入上海租界的。
可是因为双方的特工战越来越激烈,这些补充的人员虽然也是精锐,可是在真正的特工作战中,还是屡屡出错,结果折损的更加严重,终于,蒋辉在一次刺杀行动中,撤退不及时,被七十六号特工给抓捕了。
后来他没有能够经受住那非人的折磨和严刑拷打,最终叛变投敌,成为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一员。
现在的七十六号因为正处于扩张期,只要是有人愿意投降,就来者不拒,悉数接纳,借此来扩大实力。
蒋辉因为刚刚来到上海的时候,在情报站的机关逗留过十几天,接受过情报站的一些简单的训练,和情报站的一些高层干部都照过面,所以这一次挑选人员进入租界,他也被挑选了进来。
罗子栋询问清楚后,又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七十六号抓捕的?”
“半个月前!”
“那你交代了你知道的情报站地点了吗?”
“都说了,可是等李主任再派人去看的时候,我所知道的机关位置,安全屋,还有落脚点都已经空了,我来上海站只有两个月的时候,其他的情况也知道的不多。”
罗子栋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这才让蒋辉退了出去,然后又接着询问其他人,足足问了很长时间,这才结束了询问。
最后把他严星喊了过来,开口吩咐道:“在我们手里面的房产中,挑选一些出来,条件是位置偏僻一些,不引人注意,地方也要大,最好能够容纳十几人到二十人,越大越好,把这些地方都挂在各个房产公司向外租赁,租赁价格低一些,明天就去办。”
严星被罗子栋的吩咐搞糊涂了,忍不住开口问道:“栋哥,您这是要做什么?”
罗子栋仔细分析道:“我刚才询问了这些人,情况都大同小异,我发现上海情报站在这几个月里,因为手下人员不断被七十六号俘虏,所以一直在频繁的搬迁,更换住所,以图躲避七十六号的追踪。
可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要知道这里可是租界,无论是公共租界还是法租界,到处都是人满为患,寸土寸金,他们想要做到随时更换落脚点,这就需要有足够的房源,所以我判断,他们在随时准备合适的房源,以便为他们的转移提供方便。
因为他们随时都要准备转移,是不会花费过多的资金购买房产的,最方便的方法就是租赁。
刚才我也问过,他们的机关人员在二三十人左右,他们的行动人员也不少,一直维持在七八十人左右,最少的时候也不低于五十人,这么多人转移,如果进入闹市区,人多眼杂是很显眼的,而且闹市区的房租更是贵的离谱,所以我判断,他们会选择一些偏远地区,而且地方还要大,足够安置他们的情报站人员,可是这样的房源可不好找,所以我们要给他们提供一些,以此为诱饵,引他们上钩。
同时你也要让这六个人在这样的地区去暗中查找,确认人员,这个法子虽然笨,可总比我们去大海捞针去找,要强的多。”
严星一听赶紧点头,不过很快又问道:“栋哥,我们的房产大多都在法租界,公共租界里可不多,如果他们在公共租界里活动,我们就白忙活了!”
罗子栋继续说道:“那就去买!去公共租界挑选一些这类的房产,花大价钱给买下来,然后挂出去,把网撒得大一些,只要找到这些人,花点钱财是无所谓的,上海以后就是新政府的天下了,这可是我们以后的一条退路,下点本钱也是应该的。”
严星一向是唯罗子栋马首是瞻,当下点头答应,正要转身离去。
罗子栋又把他叫了回来,声音压低了说道:“这些事情要挑选可靠的老兄弟去做,一切都要保密,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真实意图,不然我们在法租界里可就待不住,重庆方面也会找上门来,你一定要心中有数!”
严星是罗子栋最信任的心腹,这些事情也只有交给严星才放心,严星再三保证,这才转身离去。
上海的特工战愈演愈烈,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重庆,维时一个月的特工战也终于走到了尾声。
正午时分,在一处宾馆大厅的角落里,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军官正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报纸。
不多时,一个长衫男子迈步走近,然后缓缓地坐在了青年军官的对面。
青年军官一点也没有意外的表情,抬眼看了一眼长衫男子,目光又回到了报纸上,嘴里轻声说道:“科长,我还以为这一次你还不会露面呢!这可已经是第三次了,您也太小心了!”
长衫男子正是高崎茂生,对面的青年军官当然就是谷川千惠美假扮的,不过容貌上没有做过多的改变,高崎茂生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请原谅,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得不谨慎从事,千惠美,辛苦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皱眉,再次问道:“不过,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的出现。”
谷川千惠美明显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第一次,您在接头的书馆对面茶楼上,足足监视了两个多小时,我当时就知道是您亲自进入重庆了。
第二次是在电影院,您就在我身后的最后一排,看完了一场电影才走。
今天是第三次了,我实在不知道您的意图何在?如果我真的有问题,您现在已经被中国特工抓捕三次了。”
谷川千惠美的语气中明显有些情绪,显然她因为高崎茂生的怀疑,心中是有怨气的。
高崎茂生却是脸色大变,他没有想到,自己自以为经验丰富,行动隐蔽,可哪里知道,自己的举动完全都暴露在对方的眼中。
谷川千惠美说的有道理,如果她真的有问题,自己早就被中国情报部门抓捕了,要知道以他的身份,已经是日本在重庆的最高负责人了,抓捕了自己,日本情报部门在重庆的力量将会彻底破坏,中国情报部门是绝不会放弃这个极好的机会的。
他强自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对不起,真是惭愧,我自以为是的举动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愧是土原课长的高徒,骄傲的帝国之花。”
谷川千惠美在日本情报部门内部确实有“帝国之花”的称呼,这是因为她在战前的策反工作极为出色,这也是对她的一种肯定,谷川千惠美也一直为这个称呼而感到骄傲,现在听到高崎茂生出言赞誉,嘴角处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心情顿时大好,话语里也不再有怨愤之意。
“科长,您太客气了,不过我现在出入确实很不方便,军统局追查到了顾正青的家里,已经掌握了我的一些情况,我也不得多加小心,目前来说,我手下的人员全部进入蛰伏状态,我已经失去了情报能力,不知道,您这次见我,具体有什么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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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崎茂生也是知道谷川千惠美目前的艰难处境的,他点头说道:“这一次和你见面,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通知你。”
谷川千惠美心中一凛,高崎茂生这么说,一定是对自己的日后工作有重要的安排,她低声问道:“什么通知?”
高崎茂生说道:“你马上把手中的工作交接给我,然后尽快撤离重庆!”
谷川千惠美一听顿时脸色一变,她一时无法猜测出高崎茂生真实的意图,毕竟她自己知道,在之前她到底做了什么,不管她如何强做镇定,但心到底是虚的,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是我的工作不能令您满意吗?”
高崎茂生摇头说道:“不,千惠美,恰恰相反,你的工作是极为出色的,这一次整个重庆情报网都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只有你当机立断,才保存住了手中的力量,不至于全军覆没,由此也可以看出你出色的工作能力和谨慎的态度,可以说虽败犹荣,但你也知道,你的一些情况都已经被中国情报部门所掌握,再留在重庆,时刻都有暴露的危险,为此上原将军特意命令你,尽早撤离。”
谷川千惠美这一次是真的震惊了,她赶紧问道:“这是上原将军的命令?好,那我尽快撤回武汉。”
“不,不是武汉!”
“怎么…?”
“是去长沙!”
接下来,高崎茂生将上原纯平的意思认真转达给谷川千惠美,然后将一个信封推到谷川千惠美面前,接着说道:“你直接赶往长沙,按照这里的地址和接头暗语,去接收这个情报小组,接下来会有新的指令给你。”
谷川千惠美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要被派往长沙执行新的策反任务,她只好接过信封,点头说道:“好的,我会马上撤离,老实说,重庆的局势变化太快,我就是留在这里,也难有作为了。”
接下来谷川千惠美把自己手中掌握的情报小组的情况,给高崎茂生细细说了一遍,包括人员的现状,通讯方式和报警方式等等,可是高崎茂生却是眉头一皱,低声问道:“这里面怎么少了一个人,我记得还有一个行动好手,叫松野知洋,他一直是你的助手。”
听到高崎茂生询问,谷川千惠美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悲伤之意,轻声说道:“在半个月前,中国特工在一次搜查中,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松野君为了掩护我撤离,开枪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在交战中被杀了,我也因此侥幸逃过一劫。”
高崎茂生也是面容一整,微微点头说道:“知道了,松野君是跟你一起从特高课调来的,一直是你的得力助手,如今惨遭杀害,真是太不幸了。”
两个人又简单的交代一些情况,两个人才各自起身离去。
谷川千惠美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住所,而是转身上了宾馆的三楼,轻轻敲开一个房间,闪身进入。
屋子里的人正是宁志恒,谷川千惠美这几次的接头,宁志恒都在一旁暗中观察,防备高崎茂生有反常的举动。
谷川千惠美低声问道:“他走了吗?”
宁志恒走到窗户的侧面,向下仔细查看了一会,点头说道:“看来他对你已经没有戒心了,这一次只是他一个人来,没有带护卫,走后也没有暗中监视你,直接就离开了。”
谷川千惠美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高崎茂生是个极为谨慎的特工,他对情报网了解很深,今天突然提到了我的助手松野知洋,辛亏我反应及时,不然差点漏了破绽。”
宁志恒急忙询问详情,谷川千惠美就把之前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宁志恒听完之后,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可是一件大好事,上原纯平说得对,长沙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将成为双方军力争夺的焦点,重要性不言而喻,建立长沙情报网也在情理之中,让你去肯定是要策反军中的重要目标,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你这次去,一定要尽量获取其他情报组织的信息,做好一切准备,等待我的指令行事。”
“是!可是重庆这里…”
“重庆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高崎茂生现身,目前他的一举一动就在我的掌控之中,再加上我们手里已经掌握的情况,这场仗他输定了,有没有你区别都不大,你还是好好经营长沙的局面,记住,严格按照他们的指令行事,除非有极为重要的情报,否则不要联系我。”
谷川千惠美点头说道:“如何联系你?”
“我会给你一个电台频段,还有一份密码本,单独和我联系,同时,我会安排冷青前往长沙任职,他将作为你的助手,配合你完成一些你不方便完成的任务。”
谷川千惠美的秘密,在军统局除了宁志恒,就只有冷青知道,把冷青派到长沙配合谷川千惠美,也是正适合。
谷川千惠美点头答应,接着问道:“我在长沙从事策反工作,如果被中国军方的情报部门察觉,怎么证明身份呢?”
在长沙,军统局设立有长沙情报站,也有一定的反谍能力,再加上军队中的反谍部门,如果谷川千惠美真的不小心,也很有可能栽在他们的手里。
宁志恒哈哈一笑,摆手说道:“我会让冷青为你证明,如果级别不够,就直接通知我,我会为你证明。”
想到这里他又开口说道:“你的代号毒蜂!一旦出现意外,只要你报出这个代号,我就知道是你,会为你证明一切,控制住局面的!”
谷川千惠美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她在日本和中国两方面都有了情报身份,成为名副其实的双面间谍,左右逢源,行动起来就方便了许多,安全性也大大的增加了。
宁志恒接着说道:“至于松野知洋,我之前一直留着他,就是打算在将来为你做替罪羊之用,现在看来也用不上了,我回去之后会马上秘密处决他,封锁他的一切消息。”
“是,多谢处长,这样我也没有了后顾之忧!”谷川千惠美点头答应,宁志恒已经为她设计好了一切。
宁志恒看着谷川千惠美微微一笑,他对谷川千惠美目前来说还是信任的,毕竟这一次的清剿行动实在得力于她甚多,如果没有谷川千惠美,他绝不能进行的如此顺利,清剿的如此彻底。
所以他对谷川千惠美非常的看重,在他的设想中,谷川千惠美在长沙也会起到同样的作用,总有一天还会在长沙复制重庆的一切,到那个时候,又将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特工战,一场毫无悬念的巨大胜利。
但是要做到这一点,还需要谷川千惠美自己的主动配合,光是威逼胁迫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利益诱惑,才能确保她之后能够毫无保留的为自己效力。
想到这里,宁志恒再次开口说道:“另外,我们之前的协议依然有效,你的每一份重要情报我都会给你丰厚的报酬,最后如果你能够把长沙情报网交到我的手里,还是二十万美元,我绝不会食言!”
谷川千惠美心中自然是大喜,老实说,她对中日双方都缺乏足够的忠诚度,她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利益,而这一次在重庆的经历告诉她,特工也是一项“钱途无量”的好职业,足可以赚到巨大的财富,到时候自己功成身退,谁还管他洪水滔天,谁胜谁负?
“一切都多谢处长的关照!”谷川千惠美躬身一礼,笑盈盈的说道。
接下来宁志恒和谷川千惠美商定了一些行动细节,回去后,宁志恒都会交代给冷青,尽快派冷青赴任。
宁志恒回到行动二处之后,马上把冷青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并签署了一份手令,递给他,吩咐道:“你现在去审讯科,把松野知洋提出来,马上秘密处决,然后回来向我汇报,我有很重要的任务交代给你。”
冷青不敢怠慢,马上领命而去,半个小时之后,在树林之中再次响起了枪声,冷青处理完首尾,赶来向宁志恒复命。
“处座,已验明正身,处决了松野知洋。”
“很好!坐下来说话吧!”
宁志恒看着挺身笔直的冷青,微笑着示意他坐下,这才和蔼的笑道:“你是从南京时期就跟着我的老兄弟了,这些年总算是熬出了头,现在也是少校军官了,不过你考虑过没有,现在再担任行动队长,就有些屈才了,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冷青自然是聪明人,处长和自己提这个话由,必然对自己是有新的安排,他很清楚这次能够晋升少校军衔,全是处长的刻意提拔,心中自然感激不尽,当下再次起身立正,高声回答道:“卑职能有今天,都是处座您的栽培,但有驱使,万死不辞!”
“哈哈,言重了!”
宁志恒哈哈一笑,摆手做了下压的手势,示意冷青坐下说话,接着开口问道:“只是这一次要把你调离总部,派往长沙前线,去完成一项重要任务,你可愿意?”
长沙是抗战前线,兵凶战险,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虽然冷青是宁志恒的嫡系,可是要让他放弃在总部大后方的安逸生活,前往长沙,宁志恒还是要和他把话讲清楚,不然就算是他不敢抗命,但万一心生怨念,只怕在关键的时候,还是会出问题的。
冷青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再次表态说道:“请处座放心,我本来就是军中出身,就是上阵杀敌也是职责所在,绝不会有半点退缩。”
“好!”宁志恒一拍桌案,非常满意冷青的态度,于是他把谷川千惠美的情况给冷青详细地解释清楚。
接着说道:“因为银狐的身份特殊,知情人越少越好,目前她的身份只有你和我清楚,所以我决定,还是由你来配合银狐。”
冷青这才知道其中的原委,当然也了解了处长的苦心,心结尽去,当即点头领命。
宁志恒笑道:“其实出去也未尝不是好事,处里的职位就那么多,你上面的职位也都是我的嫡系,想要再进一步,谈何容易,去长沙,给你安排一个监察主任的职务,等任务完成,我给你再提一级军衔,到那个时候,你上升的路可就宽多了,对你以后的前途大有裨益!”
冷青自然清楚处长所指,自己的上官正是处长的心腹赵江,至今还压在情报组长的位置上,有机会也要顾着他,自己要想在短期内有所发展,必须要换一个环境,这次的赴任长沙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看得出来,处长还是对自己非常看重的,当下心中欢喜,再无怨言。
当天晚上,宁志恒和谷川千惠美再次见面,把电台频段和密码本交给了她,就在第二天,谷川千惠美就秘密离开了重庆,重庆的情报大战至此告一段落了。
就在重庆的局势趋于稳定的时候,远在上海的特工战却到了最残酷激烈的时刻。
上海市区里,几乎每天的深夜,市区里就会有枪声响起,上海站的特工们完全是不计一切代价,不断地针对伪政府的官员们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搞得整个上海的局势是风声鹤唳,剑拔弩张,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数月,不要说是日伪特工,就是上海站本身遭受的损失也是无比巨大的。
王汉民手下的行动队员几乎已经换了一茬,原先从武汉带回来的原班人马早就损失殆尽,吴华荣从总部带来的十几名行动队员,更是在数次针对王填海的刺杀中尽数牺牲,就是局座的侍卫罗武青都在一次行动中身负重伤,差点死于非命。
至于损失的行动队员们,大部分都当场牺牲,剩下的全部落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手中,有很多人最后熬刑不过,投降了伪政府,把枪口转向了之前的战友。
现在上海情报站的行动队员除了几个干部和老队员,其他全是从苏南活动的救国军里调来的新手。
在一处平民区的房屋里,房间里杂乱无章,上海情报站站长王汉民正在收拾手中的一些文件,这个时候,情报处长关翰快步走了进来。
“站长,都收拾差不多了,可以随时撤离。”
“马上撤,别耽误!”王汉民点了点头。
说完,他有些遗憾的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自嘲的说道:“这处宅院不错,可惜屁股还没坐稳呢,就又要跑路了,还好很多东西都没有拆包,不然更是麻烦。”
这段时间以来,上海情报站几乎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要说行动人员的落脚点,就是情报站机关也已经搬迁了好几次了,搞的大家都是疲惫不堪,可是王汉民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只要有一丝暴露的可能,就马上转移地点,也幸亏他的谨慎,所以至今情报站机关还算是平安,不然早就被七十六号找上门来了。
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收拾好物品,一起走出门外,院子里也有几个机关人员在往板车上装行李。
这个时候电信科长章永手中提着一个藤箱走了过来,这里面是一部新式电台。
他看着王汉民,赶紧问道:“站长!现在就走吗?”
王汉民点头说道:“嗯,马上走,这次行动又损失了三个人,至今生死不知,这里面有一个人是知道这个地点的,我们必须马上撤离,大家一起走太显眼了,你带着电信科的人先走,电台一定要看好,我随后就到!”
章永点头领命,带着几个人员快步离去。
王汉民和关翰也出了门,把院门锁死,然后带着几名警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王汉民边走边低声问道:“行动队转移的地点安排的怎么样?”
关翰点头说道:“已经安排好了,这几处落脚点是我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安全上没有问题,不过我手里备用的安全屋没有了,要尽快再寻找一些备用,我安置完,就去各处转一转,有合适的,先租下来再说!”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王汉民,犹豫了一下,再次说道:“站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样高强度的特工战,我们不可能一点纰漏都不出,再这样打下去,早晚要出事的,再说损失也太大了,新来的人员又不得力,几乎次次出手都有损失,我们…我们能不能休整一下?”
如今的情报站处境艰难,所有人员都是从上到下都紧绷着神经,睡觉都是睁一只眼,不断损失的人员,也让整个情报站士气低落,已经开始有厌战的情绪。
王汉民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手下人确实是不堪再战了,可是他又何尝愿意如此,他苦笑一声,开口说道:“说的轻巧,休整?现在局座下了死命令,资金和人员都是无限制的支持,总之一句话,就是拿命去拼,也要和伪政府死拼到底!不计伤亡,不计代价!我们胆敢懈怠,那吴华荣他们就可以将我们就地解决,直接接手情报站。”
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我们没有退路的,只能拼下去。”
在上海情报站里,还有身份地位不下于王汉民的吴华荣一行人,他们也接到了总部的命令,不仅参与整个刺杀行动,而且还有监督王汉民的使命,王汉民哪里敢有怠慢之心。
关翰也是知道目前王汉民的艰难境地,王汉民本来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根本不赞成和日本人和伪政府死磕。
可是总部的意图更明显,伪政府在上海建立,军力难及,就只能用特工手段来打击,所以局座需要在上海作出一些动作来,向委座表明军统局的努力,这是政治棋,不得不采用这样极端的手段。
两个人情绪低落,一路无话,向转移地点赶去。
当天的下午,关翰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情,便换了一身装束,打扮成一个商人的模样,来到了法租界里西部街道的一处房产中介公司。
上海的房屋租赁一向是生意兴隆,大量的流动人口不断地涌入,需要更多的住所和房源来安置,所以很多房屋中介公司纷纷设立起来。
这一处房屋中介公司,关翰是第一次来,为了安全起见,每一家房屋中介公司他只去一次,只要转移地点后,就去一家新的公司寻找房源,反正上海租界里这样的公司很多,足够他选择的了。
关翰抬头看了看招牌,然后上前推门而入,只见一间大厅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停留,有的在低声交谈着,有的仔细观看在墙壁上的房屋告示。
有几个经纪人员穿插其间,不时的向顾客解释着什么,关翰也没有直接去找经纪,而是来到墙壁前,仔细观看房屋告示,认真的寻找着。
不多时,他的眼睛一亮,很快就发现了一处适合他要求的房源,地处相对偏僻的地带,面积也足够大,这样可以把行动队员们集中安置,也省得人员分散,无法管理,这样在安全上得到了很大的保障。
关翰心中喜悦,这种房源平时是很难找到的,他往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各处房产公司寻找,有的时候好几天也找不到一处,可是今天的运气实在不错。
关翰马上拽过一个经纪,指着告示上一处房源,开口问道:“小老弟,这处房子还在手上吗?”
这名房屋经纪是个年轻人,操着一口上海话,赶紧点头回答道:“还在手里,这是前天刚挂出来的,这位老板,一看你就是有眼光,这样的房源平日可是不好找,现在在租界里,这样大面积的房源可不多了,别看位置有些偏,可是用来开个小厂或者作坊,是再合适没有了,这点房钱打个转就赚回来了,我跟你说,现在不租,晚一天就没有了…”
这位房屋经济的口齿伶俐,说起话来侃侃而谈,很快就把这处房源夸的天花乱坠,好像顾客不租他这处房子,就像白白丢了钱在水里一样。
关翰没有多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道:“好了,我是看着不错的,可总要让我看看房子才好吧!”
房屋经纪看到关翰确实有意想租赁,心中大喜,这处房源的面积不小,成交金额也不会小,自己的佣金也是少不了,他赶紧点头,向经理打了声招呼,带着关翰走出了大厅。
出了门,便招手叫来一旁等候的黄包车,开口说道:“这个地方稍微有点远,就在租界西边的那片沙地附近,我们要走一会。”
关翰笑着点头,没有多言,两个人上了两辆黄包车,一路向西,等到了地头,两个人下了车。
关翰四下打量,只见周围没有什么大型建筑,都是低矮的瓦房,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大多都是粗布短衣,显然都是普通人家,不由得暗自点头,这里的位置很合他的心意。
经纪带着关翰走了一段距离,很快来到一处大院门口,就在这个时候,大门突然打开,两个身穿西服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
一个中年男子脸色难看,一边走,一边嘴里骂声不断,满口的津腔,显然是北方口音。
身旁的一个青年也是一身的工作西服,穿着打扮和关翰身边的房屋经纪非常相似,手里还拿着文件袋,两个人看起来是同行,这个青年不停地劝说着,把中年男子拉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人?租个房子还要问哪里人?怎么,我们天津人就不能租上海的房子?就这破房子我还看不上呢!啊,呸!”
中年男子气恼不过,跳着脚骂了几句,这才在一旁男子的劝说下,愤愤不平的离去。
关翰看着这个情景,向房屋经纪奇怪地低声问道:“怎么,这里的房主找租客还挑这些?”
房屋经纪也是一头雾水,一耸肩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就在他们在外面猜疑的时候,大院里的一处房间里,一个短衣打扮的男子正转头对身旁一个男子问道:“这个人确实不是?这可是第四个租客上门了,下一个,我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赶人了!”
这个短衣男子是青帮头目罗子栋手下的亲信人员,也是严星特意指派布置鱼饵的最可靠的青帮弟子之一,名叫曹宏。
对面的男子正是原军统上海情报站成员,如今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特务蒋辉。
这几天来,严星按照罗子栋的吩咐,将一些适合藏身的房源挂在各个房屋中介公司,开始四处撒网,把手下的亲信人员和上海情报站的叛徒分配开来,静等鱼饵上钩。
可是在租界里,房源一向紧张,这些房子刚挂出去没几天,就来了许多的租客上门求租,可都不是他们想要找的人,于是便找各种借口赶走了这些求租人,光是今天,曹宏就已经打发走了两拨人了。
蒋辉也是无奈,他开口说道:“这个人肯定不是,他的津门口音非常地道,是天津人无疑,可是上海站几个主事的我都见过,没有一个是天津人,我们再等等吧,这也就是大海里捞针,碰运气的事,急不得!”
曹宏闻言只好耐下性子,起身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正要伸手把院门关闭,可是一只手却伸了进来,挡住了院门。
曹宏一愣,就见两个男子站在门外,看打扮跟刚才离开的两个人相似,就知道又是租客上门了。
这几天来的人不少,可是一个也不对,都被他以各种借口打发走了,因为这样,最后都搞的不欢而散,没有一个好脸色,所以曹宏也是不耐烦地问道:“你们也是来看房子?”
“对,对!”房屋经纪赶紧点头说道,“鄙人姓吴,是永康房产中介公司的经纪,你们不是把房子挂在我们公司出租了吗,这位陈老板有心租赁,所以过来看看房子,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曹宏斜了一眼他身后的关翰,犹豫了一下,这才把门拉开,爱搭不理地说道:“进来吧,先说好,我们这个院子只能短租,时间不能长了,最多半年,还有,不能用来办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厂子,不然最后把房子给我搞的臭哄哄,我可是不答应。”
吴经纪一听,诧异的说道:“这些事情,开始的时候可没有说明啊?”
说完,他转头以询问的眼光看向关翰,如果条件是这样苛刻,那可就麻烦了,只怕一般人难以接受。
不过关翰却是暗自高兴,对方的态度越冷淡,他的心里反而越踏实,反正他也没有打算长租下去,现在上海情报站经常到处搬迁,这一处住宅肯定也住不长,原本也是为了临时落脚,对方要是一下子要一年的租金,他还真不愿意给,最后还要谈价还价也是麻烦。
至于办厂之类的话,更是不用考虑,他当下点了点头,吴经纪知道这些条件都不是问题,赶紧转头对曹宏说道:“没有问题,只要我们老板看中了房子,一切都好商量。”
曹宏这才侧身把他们让了进来,关翰两个人迈步走进了院子,关翰四下打量了一下,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杂物,显得很宽敞,靠北有一排平房,关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点了点头,说道:“去屋子里看一看吧!”
曹宏没有多说,推开门让他们进了屋,足足有七个房间,里面都很空荡,屋子里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
关翰笑着问道:“小老弟,贵姓啊?”
“免贵,姓黄!”曹宏随口回答道。
他没有接着寒暄,接着说道:“这院子以前是放杂物的,现在我这手头也紧,这才把东西都卖了,腾空了挣点儿租金!”
看着曹宏不愿意搭话,只道这个人不好打交道,关翰也没有在意,四下看了看,心中非常满意,这里的住房面积很大,一个房间最少能住下四五个人,这样的话,只这一处落脚点,就可以安排下半个行动队,如果是情报站的机关,这一个院子就安置下了。
关翰一边查看房屋,一边和曹宏询问,可是曹宏却是情绪不高,不咸不淡的和关翰说了两句,就不再多说,最后干脆让他们自己看,自己转身离开了。
吴经纪看着房主如此怠慢,担心关翰不高兴,可是看关翰却是毫不在意,也就没有多说,陪着关翰四下看了看。
不多时曹宏走了回来,关翰笑着问道:“黄老弟,这处房子我很满意,怎么样,我们谈一谈,不过我刚才好像看到你不太愿意租给外乡人,不碍事吧?”
曹宏一愣,知道自己刚才把其他租客赶走的一幕让他们看见了,只好胡乱找个借口解释道:“我只是不太喜欢北方人,这些人不好打交道,你们要是租的话,没有问题。”
关翰知道上海本地人都有些排外的情绪,也不以为意,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这次曹宏表现很是痛快,三言两语就很快谈妥了价钱,商量好了第二天交房子,关翰和吴经纪便起身告辞离去。
看着他们离开,曹宏马上把院门关紧,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对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蒋辉说道:“人走了,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去中介公司签订合同,他还会再来,这次你不会认错吧?”
蒋辉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不会认错,这个人真名叫关翰,是上海站的情报处长,我刚来上海站的时候,曾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的特工训练,他给我们讲过几节课,不过这个人经验丰富,你们明天跟踪的时候要小心,别被他发现了。”
曹宏笑着说道:“这里可是我们的地头,到处都是我们的人,跟个人还不是小事情,只要他露了面,就跑不了!”
关翰对自己的行踪暴露还茫然不知,他手上必须随时准备几套安全屋,以应对突发情况,现在找到了这个合适的备用房源,心中自然很是高兴。
不过他必须要多准备几套,所以和吴经纪分手后,又找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继续寻找房源留作备用。
这边罗子栋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听到终于有人冒出头来,自然是不敢怠慢,马上调集人手,仔细布置,等候猎物再次上钩。
就在第二天的正午时分,关翰出现在永康房产中介公司,等了不久,曹宏也赶了过来,两个人在中介公司签完合同,交付了租金。
关翰把一切手续办妥,走出了中介公司,挥手叫了一个黄包车径自离开。
他一路上行事小心,还做了反跟踪的动作,可是因为罗子栋早有准备,在他的身边布置了足够的眼线,所以他行踪最后还是落在罗子栋的掌握之中。
傍晚时分,罗公馆里,严星正在向罗子栋汇报跟踪的情况。
“栋哥,关翰进入了朱葆山路二十三号,我们查了一下,这处房子是半个月天前租出去的,一直空着,是前天才开始入住的。”
罗子栋问道:“这处房屋大吗?能住多少人?”
严星回答道:“这处房子面积不小,里面有五个套间,如果挤一点的话,最少能住十五六个人,这个关翰是上海情报站的高层干部,他藏身的地方一定就是重庆分子的老巢了。”
罗子栋点了点头,严星说的没错,关翰挑了这么大的房子做落脚点,安置的人员一定不少,是情报站机关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他还要找到其他的情报站人员,这个工作可就要麻烦一些了。
他挥了挥手说道:“带着那六个人去认人,认一个记一个,把情况摸清楚,然后我就交给七十六号那边,剩下的事我们就不管了,让他们去打生打死吧!”
与此同时,在朱葆山路二十三号里面,王汉民和吴华荣也正在低声交谈着。
王汉民给吴华荣倒了一杯茶水,开口问道:“武青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这些天我也没有时间去看他,你替我带个好!”
局座的侍卫罗武青,是吴华荣的副手,也是之前刺杀队的主力,可是现在刺杀队的人员已经损失殆尽,罗武青身负重伤,被安排在一处隐蔽之处养伤,一直都是吴华荣和两名队员照顾。
吴华荣长出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他这次伤的太重,能够捡回一条命就是万幸,估计要多养一段时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等他身体好一些,能够走动了,我就安排他撤离。”
王汉民点了点头,顿了一顿,还是再次说道:“华荣,行动到现在,我们的损失也太大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斗下去,我们太吃亏了,肯定坚持不住的,现在的人员也不得力,每次行动都有损失,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搞个爆破竟然把自己都给炸了,要知道这在以前是根本不会发生的。”
吴华荣抬头看了看王汉民,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这个话自己可不敢说,还是要王汉民开口。
王汉民接着说道:“说实话,真的不能打下去了!我想向局座发电,请求休整一段时间,华荣,你能不能一起署名?”
吴华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了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双手轻轻喝着茶杯的边缘,在王汉民的注视下,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汉民兄,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局座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违抗军令,畏敌不前,那可是要严厉处置的,绝不宽贷,我们联名发电,只会让局座认为我们贪生怕死,心生懈怠,以后可是后患无穷啊!”
吴华荣当然不会被王汉民几句话就拉过去,轻易为他张目,局座多年的威严根生蒂固,他怎么敢轻捋虎须。
不过他也知道上海站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实在不堪久战了,于是接着说道:“不过…,我手下的人员已经损失殆尽,加上我和武青也就四个人了,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就不参与具体行动了,汉民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王汉民的眼睛一亮,吴华荣的话语之间,意思很清楚,让王汉民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事务,他是不会暗中向局座汇报的,要知道吴华荣手里也有着一部电台,这是当初他们从越南一路追杀王填海,随身携带来的,是可以随时和总部沟通的。
听到吴华荣的保证,王汉民心神一松,如果这样的话,自己的压力就不会这么大了,最起码行动不用这么频繁,这样出事的几率也会小很多。
此时王汉民也没有指望吴华荣真的为他,在局座面前说话,他只是想降低一下之后的行动强度,不然这根弦绷得太紧了,容易出事。
现在目的达到,和吴华荣沟通好,他也是颇为高兴,再次说道:“现在行动队员们又折损了不少,这两天,我打算去苏南一趟,亲自挑选一些精干的人员,不然光是派一群生手来,反而是容易坏事。”
吴华荣一听,诧异地问道:“你亲自去苏南?太危险了吧!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关系,以前我也去过几次,而且现在苏南的局势有所缓和,我让他们把驻地也靠过来了,便于随时调配人员,再说还有些事情,也需要当面交代一下,电报说不清楚,也就几天的时间,华荣,这段时间里,站里的工作就要交给你来处理了。”
吴华荣和王汉民的级别相当,王汉民一离开,这里的级别就属吴华荣最高,工作暂时交给他代管,也是应该的。
吴华荣当下也没有推辞,现在是危难时刻,自然是要尽力扶持。
第二天,王汉民很快把手中的工作交接了一下,当天下午就带着两个警卫,进入了上海市区。
现在京沪铁路已经开通,要想从上海进入苏南地区,如果不运输货物,单只是人员,最方便的方法是乘坐火车,到苏州城,然后再进入郊区,这样经过的关卡较少,只需要应付火车站上的检查,安全性要好得多。
王汉民三人过了苏州河,进入上海市区,径直来到了火车站,购买了三张去往苏州的车票,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发车,就留在候车室里,等待发车。
就在二十分钟后,一伙身穿便衣的七十六号特务,也匆匆赶到了火车站,为首的正是副主任李志群和行动大队长吴世财。
原来王汉民在朱葆山路二十三号露了面,很快就被几名叛徒认了出来,这一下,上海情报站的机关就已经彻底暴露了。
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李志群的耳朵里,李志群自然是欣喜若狂,他没有想到,这一招的效果会如此之好,罗子栋竟然如此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上海情报站的机关。
接下来上海站的一切举动就都被严密的监视,就在今天下午,王汉民离开朱葆山路二十三号,也没有躲过青帮分子的跟踪,当他们看到王汉民竟然出了租界,进入了上海市区,马上汇报了罗子栋,罗子栋赶紧给李志群打电话,李志群自然是惊喜非常,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要知道租界里面动手抓捕王汉民,七十六号特务还要有所顾忌,毕竟租界不是七十六号的势力范围,罗子栋监视跟踪,为七十六号找人还可以,可是让他动手抓人,他绝对是不干的,这是之前就说好的,李志群也没有强求他。
而且上海站的力量也不小,真要一个不小心反而会吃了大亏,可是现在王汉民竟然进入上海市区,还暴露在七十六号的视线下,这可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李志群马上点齐了一队人马,亲自带队,匆忙赶到火车站准备进行抓捕。
这个时候,负责跟踪的严星带着两名青帮弟子悄悄靠了过来,低声向李志群汇报道:“主任,总共有三个人,我查了一下,他们买了去往苏州的火车票,是三号车厢,现在就在东侧的候车室里等车。”
李志群点了点头,他对严星满意地说道:“你们做的好,现在没有你们的事,回去告诉子栋老弟,这次是我欠了他一个情,以后绝亏待不了他!”
严星没有多说,向李志群顿首示意,带着人转身离去。
李志群带着人进入了候车室,可是一进来就是眉头一皱,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满满的挤了一大厅的人,甚至还有不少人就地躺卧,乱糟糟地根本无法下脚。
手下的人很快就在人群里找到了王汉民等三个人,看见三个人挤在一张长凳子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李志群马上挥手示意,大家退了出来。
跟在身旁的吴世财低声问道:“主任,现在动手吗?”
李志群摇了摇头,吩咐道:“这里人太多,实在不适合抓捕,万一发生了交火,这满大厅的人到处乱跑,很容易就把目标放走了,再说我要的是秘密抓捕,如果走漏了风声,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那怎么办?”
“你去,找一些车票来,我们跟着他们上车,在车上实施抓捕,到了苏州城再返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
“是!”吴世财点头领命,快步离开。
等到了发车时间,所有的旅客都一窝蜂地挤上了车厢,为了安全起见,王汉民三个人买的是头等车厢,包下了一个包厢,这个车厢的旅客较少,上了车,三个人找到了自己的包厢坐下,这才轻松透了一口气。
一个警卫放下行李,就开口说道:“老板,我去外面走廊守着。”
王汉民点了点头,虽然到苏州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他还是非常的小心。
另一名警卫从皮箱的夹层里取出两柄手枪,交给了同伴一柄,自己把枪揣在腰间。
王汉民没有制止他们,除非是日本人的突然抽查,在火车上还是很少有人来进行搜查的,再说现在商人的保镖有枪的人不少,只要没有大问题,花点钱就能遮掩过去。
火车很快发动启程,一路上都是平安无事,两名警卫中间换了一次岗,眼看着快到了苏州城,两名警卫这才把枪都收了起来,藏在行李皮箱的夹层,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可是就在他们刚刚松懈下来的时候,“嘭”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几名大汉一下子冲了进来,几支枪口对准了王汉民三人。
“不准动!”
“不准动,动就开枪!”
包厢里面非常的狭小,三个人根本没有腾挪闪避的余地,就被这些人用枪挟制住。
可是其中一名警卫身手矫健,不甘心束手就擒,只见他身形一侧,只是一抬手,一柄匕首从手腕中滑了出来,挥手就将一名七十六号特的脖子划出一道血槽,鲜血顿时激出,可是对面的枪声也同时响声,接连三发子弹都打在他的胸膛上,顿时身子向后一倒,就没有声息。
这一突然的变化,让另外一名准备动手的警卫只好也放弃了抵抗,王汉民的身手一般,比这两个身手矫健的手下差多了,不过他的动作也不慢,就在枪声响起的一刻,突然一侧头就咬向了自己的衣领,那里包裹着早就准备好的剧毒氰化钾的粉末。
可是为首的特务很有经验,动作反应极快,只是一枪托狠狠打在他的耳侧,立时脑袋一歪,昏迷了过去。
李志群在外面听到枪声,顿时吓了一跳,他跟了一路都不敢动手,就是怕伤了王汉民,最后才找到了一个机会,冲了进去,可到底还是动了枪,这要是把王汉民打死了,这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快步进入了车厢,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让你们真开枪了!”
吴世财赶紧回答道:“主任,目标反抗,不过您放心,王汉民没事,打死的是他的警卫。”
李志群这才松了口气,这个时候火车上的日本护卫队也听到枪声赶了过来,李志群等人拿出证件上前交涉了半天,这才应对过去。
接下来李志群等人在苏州火车站下车,转乘反向火车赶回了上海,抵达时已经深夜时分,他们把王汉民带回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马上开始了审讯工作。
看着眼前的王汉民,李志群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和上海情报站的特工较量了好几个月,双方死伤惨重,到了今天,自己终于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现在上海站的机关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之下,就连站长王汉民都被自己抓获,只要撬开了他的口,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他现在几乎都可以想象的出,当自己把重庆政府在上海的特工力量一网打尽,在日本人面前,在王主席面前,自己的地位将会得到巨大的提升,甚至可以借此良机,将压在他头上的丁墨一把推开,彻底掌握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所有权力,这一切,都要看今天的审讯结果了。
“王站长,真是久仰了,你我神交已久,今日在这个场合见面,实在是有些遗憾啊!哈哈!”
王汉民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扒掉,被紧紧地捆在木桩,心中自然是懊悔之极,饶是他在情报战线上久经风雨,此时也是知道,落在了七十六号的手里,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下场。
他表情木然,开口说道:“你不用费力气了,直接给我一枪就是了,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李志群嘿嘿一笑,对付王汉民这个级别的特工,他自然没有指望这么容易就能撬开他的口,今天的审讯注定了不会顺利,不过没关系,他坚信他能够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对王汉民的审讯拷打,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可是王汉民没有吐出一个字,最后还是上了电椅,李志群生怕过高的电流会把王汉民电成白痴,一直守在一旁亲自盯着。
可是王汉民还是以极强的毅力坚持了下来,李志群几次都在他崩溃的边缘断掉了电闸,他没有想到王汉民竟然能够熬刑至此,军统局的那些特工们除非是当场自绝,几乎没有人能够挺过这一关。
李志群看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王汉民,最终还是失望的吩咐道:“给他最好的治疗,用最好的消炎药,绝不能让他死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李志群还是没有能够让王汉民开口,不禁有些沉不住气了,自从抓捕到王汉民之后,他的心理预期就向上提高了一大截。
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军统上海站的那些特工,因为军统上海站的机关都在他监视之中,用不了多久,找出其他特工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目标是重庆政府潜伏在上海的所有情报网络,因为在上海,除了王汉民的上海站,还活跃着一支重庆政府的情报力量,那就是日本情报部门一直念念不忘地军统局上海情报科。
在日本情报部门的了解中,这个部门是中国情报部门最精锐的特工部队,在日本人占领上海之初,就一直战斗在情报战线的最前沿,有消息称,中国情报部门一半以上的重要情报都是由这个情报部门提供的。
更可怕的是,即使是在上海这个日本人经营的大本营,上海情报科在和日本情报部门的交手中,也一直稳稳的占据着上风,几乎每一次接触,都是以日本人的失败而告终,为此损失了大量的日本特工,可是到现在,日本情报部门居然连这个部门的影子都没有找到,这一直被日本情报部门视为奇耻大辱。
为此日本在上海最高级别的情报部门,影佐机关的机关长影佐裕树少将,特意强调过,凡是涉及到上海情报科的一切线索,其重要性都要放在首位,务必竭尽全力剿灭这支特工部队。
李志群对王汉民期许颇深,王汉民是目前为止俘虏的最高级别的军统局特工头目,也是中国情报部门在上海的主要领导人,他的脑子里一定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一定有上海情报科的信息,如果能够找到这支特工部队,那么他就做到了日本情报部门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这绝对是奇功一件。
可是看着王汉民死不开口,李志群不觉大为失望,眼看着绝好的时机就在眼前,伸手可得,可却是只差一步,李志群自然有些焦急。
天一亮,李志群就驱车赶到上海北城区的一处高级公寓,这里面住着伪政府中央党部的副秘书长任曼山。
任曼山是当初跟随王填海逃到上海的亲信之一,在伪政府里算是一号人物,听到李志群来访,不觉很是诧异,他是王填海的亲信,在伪政府属于元老一系,而李志群是后来由日本人推到王填海身边的人,身后可是有日本人的背景,两个人一向是没有什么来往的,最多是点头之交,这一大早,突然登门拜访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任曼山还是亲自开门迎接,他可不敢怠慢李志群,这个人现在手握实权,在伪政府的地位急速上升,现在上海治安环境恶劣,针对为政府官员的刺杀接连不断,任曼山作为伪政府的重要干部,自然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现在还都靠着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保驾护航呢。
任曼山把李志群请进客厅,安排佣人上茶,这才开口问道:“志群,你可是个稀客,怎么今天突然光临寒舍,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志群微微一笑,从容说道:“曼山兄,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实在是遇到了难处,这才登门求助,还请曼山兄助我一臂之力。”
李志群的话让任曼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负责党务工作的,和李志群负责的特工工作,风马牛不相及,何谈相助之请,再说两个人平时根本没有交集,怎么会求到他的门上?
任曼山脸色如常,淡淡地说道:“好说,好说,只要我能够做到的,不过目前在上海,我们这些文人可是还要仰仗你的维护,你做不到的,只怕我也无能为力啊!”
李志群没有管这些推脱之言,也不再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据我所知,曼山兄有个妹妹,好像嫁给了军统局的一位高级干部,名叫王汉民,对吗?”
李志群自从知道上海站站长王汉民这个名字之后,作为一个搞情报的老手,当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意义,所以很快对王汉民本人的资料进行了一番调查。
因为王汉民的一些资料并不保密,他在抗战前,就是军事情报调查处武汉站副站长,只要派人在武汉搜集一下,还是查到一些资料,这里面就有一条信息,那就是王汉民的妻子叫任仪文,她的哥哥就是眼前这位新政府要员任曼山,只不过当时的任曼山站错了队伍,跟错了人,跟委座搭不上话,在国党里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后来跟着王填海逃到了上海,这才在伪政府里叫出了名号。
任曼山闻听李志群的话,顿时脸色一冷,他不知道李志群突然提起这个话头有什么意图,身子一下子坐直了起来,沉声说道:“李志群,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些从重庆逃出来的,在重庆政府谁没个沾亲带故的,要是找后账的话,只怕我们这些王先生的追随者都要抓起来审查了,你们七十六号管的也太多了!”
李志群看到任曼山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样敏感,也是怕他误会,要知道,如今王填海身边的亲信,都是他从重庆带出来的老人,正如任曼山所说,他们之前都是重庆政府里不得志的人物,和重庆政府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要让这些人误会自己在搞牵扯,那以后自己在伪政府里,可就四面树敌,寸步难行了。
于是他赶紧解释道:“曼山兄,你误会了,要是按你这么说,我之前还是中统局的人员,岂不是也要抓起来审查?”
“那你的意思是…?”任曼山一愣,疑惑地问道。
李志群接着说道:“曼山兄,你不是搞情报的,所以有很多内情不方便向你们透露,您的这位妹夫王汉民,现在就在上海,并且是军统局上海站的站长,专门负责刺杀和打探情报,这几个月来被杀的政府官员,都是他所为。”
“你说什么?你是说汉民就在上海?”
任曼山这一次是真的被惊到了,妹夫王汉民早年算不上得志,不然也不会去搞特务这个行当,在军统局凭着资历混了一个副站长的职位,后来战火连天,时局纷乱,两家人的联系就少了,自己很长时间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再往后,自己逃出重庆来到了上海,更是断绝了消息,可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上海?
李志群接着说道:“千真万确,曼山兄,你身居高位,这几个月来,你身边的同僚或多或少地都被王汉民针对过,可是唯独你,甚至连跟踪监视的人都没有,你真以为是你自己护卫得力吗?他们连王先生都刺杀了好几次,还在乎你那几个保镖?这是王汉民在对你网开一面!”
任曼山这才恍然,他如今是伪政府中央党部的秘书长,算的上是重要人物,可是这几个月来,尽管身边不断有官员被刺杀,可是自己确实一直是平安无事,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任曼山惊疑不定的看着李志群,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李志群接着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王汉民一直就在和我唱对台戏,为了保护新政府的顺利建立,我们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可是事情现在有了转机。”
说到这里,李志群一字一顿:“就在昨天晚上,王汉民被我抓捕了!”
任曼山闻言,眼睛顿时睁的老大,他身子前倾,急声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志群,万事好商量,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啊…”
任曼山投在王填海的门下,不过是因为在国党里久不得志的原因,可不是真有什么政见不同之类的原则问题,其实新政府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是如此,不过都是些投机分子,所以谈不上对重庆政府有多么敌视,现在听到自己的妹夫被抓,任曼山一下子有些坐不住了。
李志群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曼山兄,请放心,王汉民还活着,只是他坚持不肯合作,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动了一些刑具,可是他到现在依然固执。
我也是为难啊!你是知道的,我们七十六号虽说是新政府的部门,但还是要受日本人的节制,我不可能有留手,所以只要他顽抗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最后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我才登门拜访,请曼山兄去劝说劝说,只要能够转变立场,大家就都是同僚了吗!以后重庆政府倒了台,大家就能修成正果,到那时前程万里,不可限量,何必这么固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