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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到站,吕华站,有下车的旅客请带好随身物品,将小桌板放置回原位,按顺序下车,下车时请注意站台缝隙,以免造成踩踏风险。 //”

    吕华这座小城近两年才通了高铁,回到帝都时开始抢票,随后登上了返程的列车,仅仅四个半小时就抵达了家乡,这一路,他谁也没通知,帝都朋友不知道他来,也不知道他离开,就这么静悄悄的一路睡到英国,又一直睡回华夏。

    毕竟不年轻了,不像年轻时那样精力特别的充沛,想当年在横店当群演时,连拍三四个大夜,只睡三四个小时就得起床赶下午工,虽然也累,但睡的时间长一点就能很快恢复精神头,而现在虽然睡眠时间很多,但时差还是怎么都倒不过来,有些萎靡的拉着行李箱缓缓走出这座新建的高铁站。

    带着白色的口罩,站在街边伸手拦车,不是他装,而是这座城市有太多人能认得出他,休息这一年时间,并没有对他的知名度造成什么影响,只要露脸,还是有一帮人会涌过来,拿起手机对他拍摄个没完,他虽然对粉丝十分友好,但架不住戏外还得生活在镜头下,还是做些伪装来的合适。

    路上经过的出租车很多,但都载着客,偶尔有并客的司机停下,也不顺路,只能失望的摇头离开,剩陆泽一个人继续眺望着远方。

    “滴滴滴……”

    身边一辆特斯拉不断鸣笛,把耳膜震的有些痒,扣了扣耳朵,陆泽皱着眉头看向这位没有素质的汽车,正想透过车玻璃看清人脸时,车窗却缓缓下降,露出了一张带着蛤蟆镜的白皙瓜子脸。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的火车?”

    “向阿姨问的,她不是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嘛,上个月刚换的车,好看吗?赶紧上车吧,交警催我了。”

    见路前方的交警正打着手势,陆泽手指在红色的车漆上蹭了蹭,并没有摸到任何灰尘,也不知道是她真的很爱惜这辆车,还是她接自己之前特意去洗了,他也不敢问,只能赶紧把行李箱装好,坐上这辆科技感很强的纯电车。

    可没走多远,白皙的手就伸到了他的面前,轻轻的勾动着手指,见陆泽没有动作,趁着红灯停下的时候上下打量了陆泽两眼。

    “拿来。”

    “什么?”

    “电影都拍了,我总得看看吧?不是录像带吗?怎么?没有我的份?”

    也不是担心高佩玲小心眼,主要是拍戏的时候他真的上嘴了,很多人接受不了和演员交往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出自于吻戏和床戏这两种对爱情打击很大的镜头,就算是演员本身,对于配偶的接吻镜头也并不是都能接受。

    所以陆泽现在就像个孩子一样,躲闪着高佩玲的目光,见实在躲不过去,尴尬的与面前的这双小手击了个掌。

    “哦……你说录影带是吧?发售那天我正好上飞机回国,发售之前有规定,一张光碟都不能带出去,就没来得及拿,真不是忘了给你带,完全是时间不宽裕,机票也挺贵的,就那趟航班打特价,我这闲钱也不多,没再等等……”

    这谎撒的没什么技术含量,陆泽自己也心知肚明,他就算再穷,一千多块钱的机票差价还是能补的起的,但没有办法,除此之外你还能找到什么借口?

    他也不相信高佩玲会信他的鬼话,只是他真的没有带光盘回来,就算她不信,她也看不着不是嘛。

    “你确定?真是忘带了?还是压根没想给我看?”

    “怎么可能,真就忘带了,一张光盘能占多大地方,实在不行等过两个月看网络版的吧,到时候网络版也会上线的。”

    “好吧,那就算咯。”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没有继续追问,这让陆泽松了口气,不觉间竟感到有些口渴,看车扶手处有她喝了一半的水,两人之间自然没有什么忌讳,拧开就喝了一口,不过她下一句话差点让这口水从陆泽眼眶子里呲出来。

    “反正我托朋友已经买到了,办的加急快件,现在已经在飞往华夏的路上了,过两天就到了,要不要……一起看看?”

    “额……好啊,没问题……”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回答,之后的一路上两人无话,吕华市中心就那么大的地方,十多分钟后,车辆停在了酒馆的门口,高佩玲因为辅导班还有工作,就没多待,等陆泽下车后就直接离开了,也没有责怪当初陆泽的离开。

    可能对她而言,陆泽回来了就好,现在的她已经不怕陆泽做出这样的尝试,而是怕他认了死理,呆在英国不回来,这两个月,就算陆泽给了她保证,答应她绝对会回国,可她还是一直都没睡过安稳觉,现在生活重新步入正轨,总算是让她松了口气。

    承诺两人今晚会一同吃顿饭,等她离开后,陆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大海家取瘸子,他也十分的想念这个小家伙。

    瘸子在大海这儿过的不错,毛发油亮柔顺,十分干净,飘着一种淡淡的洗发露的味道,体型也宽了不少,一看大海就经常给它加餐,只是见到陆泽时,它耍起了小脾气,躲在猫笼里瞪着眼睛,不管陆泽怎么叫喊,就是一动不动。

    一只有着抬头纹的猫有多凶恶,其实不用太细说,想想就够吓人的了,堪称猫中恶霸犬,一股子痞相,一点也不像母猫。

    可长相再怎么恶劣也不能否认它是个“姑娘”,自然有撒娇任性的权利,在陆泽左哄右抱下,总算是消了气,不过死活就是不进笼子,非得让陆泽抱它,像是要把这两个月陆泽亏欠它的拥抱全部补偿回来。

    直到一人一猫回了家,酒屋门被打开时,它瞬间就钻进屋子,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有没有什么非法入侵的“小偷”。

    两个月没回来,酒屋多多少少会积累一些灰尘,即便高佩琳有酒屋的钥匙,但你也不能指望一个千金小姐能经常过来打扫卫生吧?

    这不能证明高佩玲很懒,毕竟父母那有长期保姆,自己租住的公寓也会有家政定期打扫,她没必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去做家务,这种事情用钱解决,把每天做家务的几个小时用来工作,她能在这几个小时内赚到保姆半个月的工资。

    但陆泽不同,《效应》拍摄完毕后,他就又回到了失业的状态,他的时间可没有高佩玲那么值钱,所以除尘的工作还得他自己来做。

    头上绑着白毛巾,手上的工作丝毫不停顿,这时的陆泽穿上羊毛坎肩的话,活脱脱就是一位唱着信天游的陕北牧羊老人。

    不少的老顾客见酒屋开门,走到门前手掌挡在眼睛上方,一个劲往里瞧,见陆泽正在打扫卫生,便进来先帮忙打扫起了卫生。

    人多力量确实大,原本陆泽要做几个小时的工作,在五六个人的帮助下很快就彻底打扫完成,大家重新坐在桌前,打开电视,边看边闲聊。

    一开始的话题就引到了陆泽的身上,询问他在英国拍戏时的轶事,身为小城青年的他们,多数都没出过国,能从这位大明星的嘴里听听他的见闻,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极为有意思的事情,只是有几位球迷顾客听说陆泽在利物浦呆了两个月却没去现场看过球,显得极为遗憾。

    三个小时后,送走最后一位下午到的客人,天色已是黄昏,将空酒瓶扔进箱套,打开了窗边的霓虹灯,小酒屋的氛围变的温馨起来,陆泽回到卧室打开行李箱,拿出了在英国淘到的“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1987年德产原版老黑胶唱片。

    放在唱机上,那种唱片独有的复古、且又没的旋律在酒馆中回荡,瘸子似乎都沉醉在了其中,陆泽才想起来,推门走到门口,将门上挂着的牌子翻到了正面,上面写着。

    正在营业。

    “……”

    全球影帝



    吕华某人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再次变的无所事事,而英国这边却因为他,让一部电影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下,口碑慢慢发酵……

    由于克莱夫勒电影公司逐渐亏损,五万张影片已经算是近几年最大的订单,但这五万张光盘在光盘复刻公司眼里只能算得上是个不大的小单子,所以很正常的把这批订单排到了其他订单末尾。

    产能跟不上,再加上大量外购从后半夜就开始排队购买,导致英国本土人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买到了《效应》的光碟。

    但这一小部分人在看完之后,却在网络上爆发出了超高的反响,引起了不少电影爱好者的注意,这跟米奇也有很大关系,毕竟时欧洲知名的导演,稍微懂点电影的人就没有几个没听说过他的大名。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人们前往音像店,结果当然是空手而归,这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买走大量光碟的人并不是英国人,而是华夏某个人的粉丝。

    他们还以为是那些网友比他们更快听到了风声,快他们一步买走了光碟,这就让他们更加迫切的想要了解这部电影的内容到底如何。

    于是乎,在这种求大于供的情况下,黄牛自然孕育而生,这些黄牛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准备把光盘发往华夏,却又临时反悔,谎称没有抢到光碟的代购们。

    原价二十三点九英镑的蓝光碟,现在已经炒到了五十镑,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有大量的电影爱好者咬咬牙、跺跺脚,交钱拿货走人,快乐的跑回家呼朋唤友准备观影。

    用双倍的价格买到双倍的快乐,这些等两天就能原价买到光盘,却非得加价的冤大头却觉得很值得。

    当然,这份快乐起始于快人一步拿到光碟,结束于电影开篇,其实并没有维持多久。

    ……

    房间内安静的可怕,沙发上坐着的六个人表情有些凝重的看着电视中缓缓向上流淌的字母,直到整部电影播放完毕,这些人才同时深呼了一口气,更有甚者在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刚才溺水上不来气了似的。

    “哇哦……还真是……真是够锋利的。”

    带着金丝眼镜的白人男人有些失语,想不到用什么更好的词汇来形容这部令人沉默的片子,最终只能磕磕巴巴用锋利这个字眼来形容电影的内容,其他人基本等同于哑巴,只是配合男人的话语,不停的点头。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劳尔,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

    “那我也走吧,我该接孩子放学了,再见劳尔。”

    “那我跟你们一起,明天见。”

    金丝眼镜男,起身送这帮朋友离开,其实心里也是挺惭愧的,本来叫一帮朋友过来是想开开心心看场电影聊聊天,结果电影到中期时,全给他们聊成了哑巴,一而再的道歉后,见朋友们全部离开,才关上了门,收拾了桌子上的爆米花和饮料。

    光盘从播放器中推出,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光盘的正面,有些沉默,又把光盘重新放回了播放器中,电视再次出现了画面,他坐在沙发上,摸着胡茬,再次观看。

    他叫劳尔·史密斯,是一位娱乐杂志的编辑,同时也兼职自由撰稿人,花边新闻不归他写,他主要负责的工作就是为欧洲最近比较火的电影写影评。

    给杂志主编打了个电话,询问他能否写一篇有关于《效应》的影评,结果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因为这一期和下一期的电影评论已经定了下来,都是给了钱的,他们没有版面可以留给一个并未找他们宣传的电影,除非劳尔不介意他写的影评和广告位是同一版面。

    这不出劳尔的意料,所以他也没太纠缠,直接挂了电话,看着电视中的主角凯尔,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人们总说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当工作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也得分是什么工作,就像劳尔这样,他的爱好一旦跟金钱挂了钩,靠此为生,把他限制在条条框框中,那么他就会逐渐对爱好渐渐失去好感。

    如今的他确实已经对于写影评这份工作失去了大部分兴趣,如果十几年前他能意识到这一点,那么他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路。

    现在的他有着深刻的体会,明白为了钱去写影评,是一件多么颠覆信仰的事情,可现在即便他想通了,也已经于事无补,他注定要继续拿起笔杆子来养家糊口,被金钱捆绑身心,为那些少数喜欢,多数不喜欢的电影写上多为夸赞的影评。

    而那些他真正喜欢,却上不了杂志版面的电影,多数只能像现在这样,在网上以匿名或者昵称的形式发布,并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维持那团为了热爱的火不熄灭而已。

    身边没有了朋友,他可以认真的观看电影中体现的每一个细节,并为此感叹,要说这部电影没有缺点吗?其实是有的。

    但被导演和剪辑师以一个很好的手法,轻描淡写的给掩盖了,让人可以迅速忘记缺点,再次投入进剧情本身去,也是因为情节做了这样的细节处理,才会让影迷产生浑身发冷的感觉。

    用笔记本把每一个转折点,每一个镜头细节,每一句重要的台词都记下来,最终当他再次看完电影时,本子上已经记下了满满六页文字。

    这就是一个职业影评人的职业素养,首先要了解电影主创团队,尤其是对导演要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他的风格、性格、能力、突出方面,都要掌握到位,其次是对演员也要知根知底,随便提到谁都可以侃侃而谈。

    还有便是电影的各种细节,有没有借鉴其他电影的优秀桥段、剧情进展是否合理、演员表现如何、色彩运用怎样、镜头转换是否到位、服装设计好坏、音乐是否悦耳贴切、剪辑手法是否高超、这都是需要考虑在内的。

    最终综合所有优缺点,给一个具体的评分,可以说每个影评人都是嘴强王者,就像美食家一样,他们未必会做菜,但真的特别会吃。

    起初他在没有看《效应》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是一个悲剧,按照他对米奇的了解,劳尔知道他是一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总是喜欢玩些忧伤的调调,触动影迷心灵,达到震撼观影人的目的。

    无可否认,这个二十五岁就掌镜的男人真的才华横溢,但他的每一部作品都透露出了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厌·世情绪,在观影的同时,烙印进了每一个观众的心里,这在劳尔看来是一种黑魔法,让人们思想变的悲观、负面化,所以劳尔其实是不喜欢米奇这位导演的,因为他的作品中表现的含义不值得被提倡。

    但现在劳尔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鬼才,这次他带来的作品,可不仅仅是忧郁和悲观,而是彻彻底底的绝望,暴露出了人性的丑恶。

    劳尔算是半个圈内人,也算是模糊的知晓米奇入狱的内幕,但对于米奇具体遭遇过什么,劳尔并不知晓,但他现在可以断定,米奇风格上的转变,一定和之前一年多的糟糕生活有很大关系,才会让他的风格和思想从悲观,进化到了彻彻底底的极端。

    而这股极端风格带来的凛冽寒风,却让这位并不是很喜欢米奇的影评人也不禁迷失于风雪之中,情不自禁想为这部电影写点什么,这种魔力……还真够可怕的。

    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缓解了一下情绪,他回到书房把电脑打开,把笔记本翻到第一页摆在书桌上,接了一杯清水,抿了一口,组织了一下词汇,开始为这位自己不喜的导演,带来蛰伏近两年后的最新力作摇旗助威。

    “好久不见,这里是索尼克(笔名,来源于儿时最爱的动画《刺猬索尼克》),大概已经两个月没有发布新的电影评论了,因为这两个月的院线影片质量……还是够糟糕的,所以这次我把视线转移到了很久没有关注过的录像带市场。”

    “可能很多人觉得现在的录像带市场没有任何可关注的作品或者导演,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现在院线电影和录像带电影的制作投资差距越拉越大,录像带电影已经成为了粗制滥造的代名词,不是《复仇著联盟》这种混淆大作的垃圾片子,就是满足人们飞机思想的A级片,完全可以不必为录像带市场报以期待,只需要静静等待时间将这曾经有过辉煌的发行方式被网络取代。”

    “但今天,我却在恶臭的泥潭里挖出了瑰宝,或者说是潘多拉魔盒,这部电影就是米奇·泰勒导演带来的新作品#《效应》,当然,不要为此对录像带市场抱有期待,因为米奇本来就不是录像带电影这个等级的,只不过离开电影圈一年多,上个赛季结束,再打定级赛,结果掉了段,和录像带市场是否崛起没有任何关联,只是一个特殊的个体。”

    “这部电影如果你本就是个悲观主义者,那么就请你不要看了,这部电影表现出的内涵和思想绝对不适合你们,相信我,我是为了你们好,同样,心地善良的观众也不要看了,为了你们心中那片净土不被污染,不然你们可能难过的好几天都睡不好觉。”

    “好了,废话少说,回到电影本身,米奇·泰勒,不用我多说,除了《鸟人》之外,全是好作品,当然,在我眼里《鸟人》其实也是个好作品,只是它不适合绝大多数人,这位鬼才曾陷入吸D丑闻,可能你们觉得一位艺术从业者吸D很正常,但有趣的是,我曾听说他的血检和尿检都未呈阳性,却仍以毒驾罪名被判处了一年零六个月的有期徒刑,其中的内幕我并不知情,但绝对跟老东家有关系,去他妈的的资本主义,我只能说这么多。”

    “可能是有这么一段经历,他的风格变的更加阴暗,让我和我的五个朋友看完感到了严重的不适,不过也是因为电影有这样的内涵表达,才让我下定决心为这部电影写一篇影评,其实我之前很讨厌米奇来着……”

    “《效应》成为了录像带市场的爆款,这点很多人都有所耳闻,甚至被黄牛炒到了双倍的价钱,也是真的敢要价,不过作为影评人的我,为了第一时间了解热门电影资讯,还是忍痛买了,插一句,如果有想看还买不到的,可以私信我,四十五镑你拿走,可以自提,可以货到付款。”

    “有关于米奇的话就在此告一段落,我们接下来要谈的,则是亚裔的主演陆泽,我本身很少看亚洲片,所以看到亚裔饰演主角时,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或者说是不适,但他很快就用精湛的演技把我心里的结给解开了,演的实在太他妈好了!”

    “可能你们跟我一样,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位绝对可以称得上优秀的演员,更别说是对他所有了解了,那么我今天就来科普一下,其实这位演员在欧洲的搜索引擎上还是比较难查的,只能查到他曾获选过2020年戛纳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候选,其他信息则比较空白。”

    “但这不意味着这位华裔演员就没什么优秀之处,恰恰相反,他曾是华夏三大电影节的满贯得主,别觉得含金量不高,因为截止到目前仍没有第二个人拿到这项荣誉,整整四座影帝奖杯,足以证明他顶尖的实力,他与欧美顶尖演员的差距……差的只有肤色。”

    “从2016年首次参演电影至今为止,他总共参演了六部电影的男主角,配角却从来没有饰演过,可以看得出来他在经纪公司的地位非常高,资源全部倾斜给了他,不过从他的表现上来看,也是应该的。”

    “华夏近些年来的娱乐产业发展迅速,尤其是电影市场,票房屡创新高,但电影的质量却并不如同票房那般美丽,从一零年截止到现在,华夏电影只有二十一部评分超过八分的电影,而光陆泽一人,就贡献了五部,占十二年来华夏优秀电影的近百分之四十,成绩是一个演员是否优秀的唯一评判标准,而他,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部电影中,他的表现也无愧于任何人的称赞,塑造出了一个令人讨喜,值得被尊敬的教师形象,而在随后的舆论甚至暴力攻击中,角色的情绪把控和性格转换也都捏的恰到好处,挑不出任何的缺点,科普就做到这儿,我们来进入剧情。”

    “首先米奇提出了几个值得深思的话题,家庭、孩童、灵魂、宗教、道德观,善恶,以及从众心理,内容实在太过丰富,却在各处给予了对比与否定,一环扣一环,最后经过各种心理效应的发酵,达到令人压抑的效果。”

    “首先是家庭,卡尔斯的家庭与凯尔的家庭有一个鲜明的对比,不断争吵战场和温情的港湾使人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同,从而引出了第一个效应,这是之前很火的一个实验,两盆同样环境,同样照顾的花,一朵每日被夸奖,另外一朵每日被辱骂,不出一个月,被夸奖的花会更加茂盛,而被辱骂的花则会枯萎,这个实验目前没有定名字,真实性也未经我自己的确认,但就当它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生活在两种家庭的人自然心态上会有着完全的不同,下一个话题就被引了出来,孩童。”

    “孩童天性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这点全世界的哲学家都在思考,当然,这跟孩子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也是因为这样,我有理由相信,朱迪的思想并非善良却又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邪恶,由于年龄,她仍渴望被一个温和的人关爱,所以她“爱”上凯尔,完全合乎情理,但又因为源自于家庭的恶,让她毁掉了凯尔。”

    “从父母对待朱迪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是爱这个孩子的,但大人们的争吵下,她这朵花在不断的枯萎,直到最后她与男友回到家乡,见到凯尔时,她对男友撒了谎,要说忘记凯尔这个人,只要她没失忆就绝对不可能,那么这就是米奇给出的答案,朱迪已经跨过了懵懂的年纪,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恶人,很恐怖不是吗?”

    “这确实值得我们去反思家庭与儿童的教育,别觉得你对孩子关爱有加,他就会成为一个善良且优秀的人,有时你不经意的一句话,也会改变孩子的一生,所以当你想成家时,应该先为未来的摩擦做好准备,用理性的方式去解决矛盾,当你准备生孩子时,也要对于自身的细节做好控制,避免影响孩子的心理健康。”

    “而灵魂自由这一话题,分为三类人,第一类凯尔,第二类卡尔斯,第三类村民,首先是凯尔,心地善良,不愿做恶,觉得肮脏的钱不会赚,与其说是他自己离开地产金融行业,不如说是同行的排挤导致他不得不离开,但也为此,他真得拥有了两年的灵魂自由,可随后,他人的污蔑,众口铄金,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重视他人的污蔑,无法表现的云淡风轻,其实在这一刻,他就已经丢掉了自由的灵魂,这也是为什么在圣诞节当天,朱迪再次询问他学习是否能获得自由灵魂时,他给出了与第一次在课堂上截然不同的答案。”

    “卡尔斯,这个人物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懦弱,他想脱离父辈的阴影,但由于学历和眼界的缘故,只能被困在村庄中像其他农夫一样娶妻生子,他想改变,却一直没有做出任何的实际行动,当然,妻子的捆绑也是造成他现在结果的原因,那句你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对他的杀伤力确实太大,正如我们所有人,都会像卡尔斯一样,面对相同的困境,如果在你年轻时不做出改变,那么等你成家生子,再想改变,就已经难如登天。”

    “但他的错在于,在不该认命的时候认了命,却在认了命之后还痴心妄想,以至于梦想与现实产生巨大分歧,让他抑郁,每天借酒消愁,妄图在梦中找到自我,却又对凯尔提出的自由灵魂感兴趣,直到最后,他明知道凯尔是无辜的,内心煎熬却一言不发,因为他害怕扯掉集体的遮羞布,导致全家人被孤立,或许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想起自己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才不会酗酒,才不会与妻子争吵,而是选择沉默,这个人物可悲在于他的懦弱,导致他从未得到过他向往的灵魂自由,可恨亦然。”

    “最后是村民,首先大家都有一种被害心里,也希望为自己生活不如意找个理由,这就跟那些自称怀才不遇的人一样,真正有才华的人生活过的都不错,也不会把“我就是缺个机会”这种羞耻的话堂而皇之的说出口,所以这帮村民,其实已经没了羞耻心,他们变成了野兽,只想发泄自己被生活压迫出的怒火,不管被发泄的人是否无辜,也不管他是谁,其实和校园暴力也差不多,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发泄成为一种本能,只为自己能过的舒服一些。”

    “人类矛盾之处或许在于,我们可以把自己的羞耻心放的很低,却不能接受他人的触碰,否则立刻就会炸毛,所以到最后即便知道凯尔是无辜的,他们也不同意凯尔触碰他们的羞耻心,相反,为了自己那廉价的羞耻心,继续实施着对凯尔的暴行,那么又引出了胜负这一概念,在电影中善恶的概念已经解释的很透彻,胜利者就是正义,不过还得再加一条,他们相比于凯尔自然是胜者,因为他们人数众多,凯尔一人难以辩驳,这是他们胜利的原因,那么胜利等于正义,数量等于胜利,那么数量是否就等于正义?”

    “更可悲的事就发生了,他们可以给自己洗脑,假装成正义的一方,做着邪恶的事,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肆意的欺辱凯尔甚至凯瑟琳,发泄自己的不满和莫名的怒火,所以,他们才是真正得到了灵魂的自由……这就是我讨厌米奇的原因,这一切实在太令人不适了,凯尔没有自由,卡尔斯没有自由,最终这帮村民却得到了二人梦寐以求的灵魂自由?这种道德观……简直疯了。”

    “而宗教,实际上电影没有具体攻击宗教的意思,只是用宗教来具象化了一种现象,来讽刺所谓的法不责众,罪是所有人犯下的,那么就应该由所有人共同去承担,而不应该由少部分人来承担,或者干脆没人承担,至于从众心理,就不用多说了,电影里讲述的明明白白,尤其是纯洁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段特别容易给自己留下一个虚假的印象,把别人所“受到的伤害”加在自己身上,以获得大人们的关注,但对自己的言行并不能负责任,这就是华夏所谓的人性本恶吧。”

    “至于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镜头,并非是圣诞夜,而是凯瑟琳要离开的那一幕,我相信凯尔也并非是真的要他们的一个道歉,出于他对人性的理解,他自然知晓他永远都等不来一个对不起,而他为此说的目的,脚上的电子锁就能理解。”

    “就算所有人都明白他是无辜的,却仍给他戴上电子脚铐,以莫须有的罪名继续在这座村庄对他进行虐待,他也不能跑,或者说跑不掉,而他没有告知凯瑟琳自己脚上带着脚铐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是于事无补,警察不会动手,但村民仍会动手,就算外界知晓,警方也可以用正在调查而搪塞过去,他跑不掉,也挣脱不开脚铐,只能送自己的爱人逃离这里,这种深深的绝望,带给我的是身与心共同的寒冷。”

    “至于为什么不离开村庄,或许是为了给村民心中留下一根刺,而最后,我觉得是一个藏的比较深的开放性结尾,他一个还可以挖坑的男人,自然不会那么快死去,可他为什么要挖呢?或许是因为朱迪已经成人了,对一个不愿伤害孩子的男人来说,或许复仇的时间已经到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胡乱猜测,出于本能的以暴制暴想法,凯尔会怎么做,估计除了米奇之外,谁也不会懂得。”

    “总得来说,一直平静的镜头随着剧情的不断深入而变得越发压抑,最终变得扭曲,拍摄手法需要点个赞,剪辑也十分到位,剧情更是深得我意,演员直接把我圈粉,如果综合起来打一个分数,我想这部电影在我心里应该是九点分左右甚至更高一点。”

    “有关于《效应》的讨论就到这里,更多的内容需要等到你们亲自观看才会有更深的体验,我是索尼克,我们……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



    之后的一段时间,大批量的光碟从英国邮到华夏,《效应》彻底的登录了华夏这块陆泽的本土战场,并且意料之中的备受好评,没有出现影片内容水土不服的情况,不管是西方国家,还是东方国家,对于这部电影都可以理解的,并且为之深深抑郁。

    不过抑郁归抑郁,陆泽的粉丝们在丧气几天后,表现的更像是一场狂欢,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能重新在电视上看到陆泽的感觉真好!

    原本沉寂的粉丝也逐渐开始活动,在各种门户、视频网站上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过分一点的还会在别人家的粉丝夸赞自己偶像演技炸裂时,不合时宜的插句话,“这叫炸裂?麻烦看看陆泽。”

    这种做法是特别讨人厌的,谁都不想自己喜欢的演员被别人贬低的一无是处,但让他们泄气的是,他们居然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

    所谓一粉顶十黑,陆泽粉丝的膨胀自然会算在陆泽的头上,但陆泽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公关团队带领整个粉丝风向,对于如此得罪人的话,他想管,但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索性只能眼不见为净,只是对那些相熟的艺人说了声抱歉。

    不过这些艺人也没给陆泽臭脸色看,而是嘴上说着没关系,同时让陆泽千万别放在心上,背后也同样没找陆泽的麻烦。

    换做是一年前,可能这帮人还会对陆泽的道歉爱搭不理,但现在他们都心里有数,陆泽这是是翻身了,在外面重新找到了路子,说不定混的比之前还好,所以能不得罪,从现在开始,还是不要再得罪为妙。

    而另外一边,十月中旬《效应》在欧洲十四个国家铺货,正式上线,在之前口碑就相当不错的情况下,上架第一天就得到了不少电影爱好者的追捧,二十万张光碟仅仅三天时间,就在十四个国家全部售罄。

    原本预计的三十万张销量,才刚刚上线时就即将达成,这还没有把北美地区、南非地区、亚洲地区算在内,如果全算进去的话,销量有望突破一百万!

    随后,十月末网络版上线,定价为2.9欧,单天销量破十万,第二天的势头仍然没有减缓,仍然在冲击着更高的利润,这二十五万镑的投资,真的让米奇赚了个盆满钵满,晚上睡睡觉都能笑醒,不过在拿到税后收入时,他并没有大肆挥霍,而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准备把这笔还没捂热乎的钱给花出去。

    这时的米奇很忙,计划正在不断进行,院线这边见《效应》赚了钱,不要脸的准备跟在米奇哥后面捞点汤水,不过很快就碰了一鼻子的灰,按米奇的原话来讲,之前刚拍的时候你们不给点支持,现在却舔着脸来捞一笔?哪有这好事?这部戏永远不会登陆院线,要想放我的电影,也不是不行。

    等下一部。

    他就是这么个张扬的德性,哪怕面对这些院线爸爸也一点面子不给,反正商人的本质是什么就不用多说了,他们是不要脸的,不趁这时间赶紧骂一骂,等下部电影上映再骂就来不及了。

    至此,《效应》这部烂番茄新鲜度93%,爆米花指数69,IMDB评分9.0,豆瓣评分9.2的作品,在年关将近之际,正式宣布了2023年最高分神作的诞生,当然……有些人确实不是很高兴……

    ……

    “哗……哗……哗……”

    细竹枝捆绑成的大扫帚将路面的雪花扫成一堆,再用平锹将积雪铲进环卫车里,跟环卫摆了下右手,道了声谢,帮着大爷推动环卫车,目视着这辆三轮车,直到橙色的马甲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十二月的吕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足有半鞋高,而此时的陆泽,也迎来的属于他的三十三岁。

    下雪不冷,化雪冷,零下二十二度的气温即便是做了一场体力劳动,也终归是冷的,摘下手套,搓着手,跺跺脚,进入房间轻轻挠了挠瘸子的小脑袋瓜子,电视里播放着吕华地方台,大清早播放的是一档教人做饭的美食节目。

    学习着菜肴,冒着热气的咖啡进入体内,带来了由内而外的温暖,这本该是一个平静又平淡的清晨,直到有两人从门外走进来,晃动了铃铛,吸引了瘸子的视线。

    “您好,需要点……郭哥,你这大冷的天怎么跑吕华来了?这位是?”

    陆泽起身,走过去与郭明德拥抱,虽然嘴上说着疑问句,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数,视线一直注视在这位自己并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身上,随即轻轻握手。

    “吕华还真是冷,还好屋里有暖气,好久不见了,你这弄的挺温馨啊,风格弄的还真不错,算了不跟你说废话了,这位是天橙娱乐的总经理孟亮,我的顶头上司。”

    果然,作为国内六大经纪公司的老大哥,天橙娱乐难免对陆泽抱有些心思,之前碍于乾世嘉的母公司“荣创集团”十分强势,包括天橙在内的其他经纪公司才没有对陆泽这位被乾世嘉逐出门户的台柱子直接收留。

    但去年年底“荣创集团”有一项重大决策失败,虽然对于荣创这个巨无霸来说只能算是一时的阵痛,但这失败的决策就是在娱乐产业上发生的,从而导致了荣创院线丧失了国内院线的主导地位。

    外加上陆泽重新亮相,在国外的成绩依旧不错,这就让其他这些曾经忌惮乾世嘉封杀令的经纪公司心思重新活泛了起来,毕竟哪家经纪公司能没有点后台?荣创猛归猛,但也不至于说欺负谁就欺负谁。

    陆泽一瞬间就明白了两人的来意,不是因为他脑子现在转的这么快,而是前几天已经有另外一家公司找上门来了,和天橙一样,为了表示对陆泽的重视,他们也是总经理亲自出马,邀请陆泽加入,但被陆泽给拒绝了,拒绝的原因不是因为对方的诚意不够,而是陆泽仍看不出它与乾世嘉的差别。

    而这次,他也得看天橙能不能给他些别的东西,如果没有,那不好意思,就算孟亮带了个说客过来,他也不会选择这家国内的老大哥公司,而且……天橙对于陆泽的吸引力比前几天来的那家公司还要小得多。

    “孟先生您好,请坐,郭哥你之前也不知会一声,好让我有点准备,我这刚扫完雪,模样乱糟糟的,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这点陆泽说的到没错,在外面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头发被风吹的有些散乱还没来得及打理,脸颊也十分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了明星的那股气质,反而像是一个普通的门店老板,但两人听陆泽说这话却是连连的摆手,只当陆泽说了个笑话。

    公司的练习生他们是真的会看相貌和气质,但要是以练习生的衡量标准来看待陆泽,那他俩就不至于大老远坐完飞机坐高铁来吕华一趟了,况且演做员做到陆泽这个等级,拿捏气质只在一瞬间,只不过陆泽在他俩面前不爱演罢了。

    谈笑中落座,待客之道不能忘,小门小户的只能为二人倒杯咖啡,三人一时有些无语,看着杯中升腾的水雾出神,直到陆泽自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才把二人的魂给叫回来。

    “说说条件吧,我并没有加入天橙的心思,但还是需要听听孟总您的条件。”

    这句话直接让郭明德和孟亮心凉了大半,明白这次估计是白跑了,但就算希望再渺茫,他们也得说,万一打动陆泽了呢?孟亮喝了杯咖啡,轻轻咳嗽了两声,认真的说出给陆泽开出的价码,陆泽也在认真听着,直到孟亮话音落下,才缓缓的摇了摇头。

    天橙开出的待遇跟第一家找上门的经纪公司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最优质的资源,最大的人脉支持,最不计成本的投入,但照比两家的实力,天橙的力度还是要大上不少的。

    这些条件不说让练习生听见,就算是公司发展非常好的艺人得知也要笑掉下巴,但对于陆泽来说,吸引力真的不大,他要的不多,只是一个可以写进合同,以书面形式给予的保证,但这个保证换谁家给都行,唯独天橙不行,就算给,陆泽也不会同意进入天橙,让孟亮把条件说出来,只是为了不想让人下不来台。

    “孟总,我可能要说一声抱歉了,不是贵公司开出的条件不够吸引我,而是贵公司里,我的朋友实在太多,真的很抱歉。”

    这就是陆泽不考虑天橙的真正原因,他一旦进入天橙,那势必会对天橙现有的资源分配造成极大的影响,换句话说,他去哪家公司,就一定要做这家公司的一哥。

    但你看看天橙的一哥是谁?是葛云铮!这是提携他的前辈,亦师亦友的好大哥,跟葛云铮抢一哥,他能做出来吗?

    那做二哥可以吗?更不行,因为天橙二哥是宋归远,陆泽宁愿跟葛云铮闹掰,他也不可能跟老宋抢资源,他陆泽还是老宋儿子干爹呢,至于做三哥,那如今孟亮承诺的条件就没有办法实现了。

    最重要的是,资源这东西不分男女,他如果进入,那么也会对女艺人造成影响,天橙虽然不重视女艺人这块,导致六大经纪公司里的老二“嘉兴传媒”,女艺人阵容才是最强的,以至于天橙一姐看起来有些可有可无,但他也不能跟一姐抢资源,因为天橙一姐现在是王臻……

    这一家人全都他娘的凑一块堆去了。

    这是背地里的一哥一姐,明面上的一哥一姐才是目前公司最火的艺人,但明面上一哥一姐的资源,陆泽还真瞧不上,因为明面上的一哥,资源是推广,背地里的一哥,资源是人脉。

    也就是说,明面上的一哥是公司把他推荐给其他大佬捧他,真正的一哥却是公司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他,成为一哥自己的人脉。

    像陆泽曾经那样在乾世嘉是明面的老大,背地里也是老大的例子太少了,通常只有小公司和刚起步的公司会有这种情况。

    若非如此,即便是陆泽后来依旧成了名,他也没资格和大导演还有投资方大佬称兄道弟,只能像刚出道那样,在沈靖寒的陪同下,给人投资方大佬转盘子,自己没资格伸筷子。

    更不可能有公司都没有的人脉,请几个公司都没办法一口气全请来的编剧一块写一个剧本,这就是人家卖他陆泽的面子,而不是给乾世嘉面子。

    真正的一哥,永远不是最火的那个,而是在公司呆的年头够久,也没人管他,想拍戏了就直接拿过来公司最好的戏拍。

    不想拍戏就整天自己单独去跟一些大导演,大老板凑个酒局,侃侃大山,想帮个亲戚家的孩子,直接跟人提一嘴,人家就忘不了,并且真给你办事儿,第二天片约就到人家孩子手里,门子硬到跟谁都说得上话。

    而不是明面一哥那样就算火的一塌糊涂,还得给人弯腰双手举杯敬酒,人家想听歌你就得在酒桌上干唱的臭弟弟。

    陆泽这番话孟亮心里明白,跟郭明德对视了一眼,也看出了老郭眼中的不出所料,心里仍然有些不甘心,抿了抿嘴唇,继续往下劝说。

    毕竟陆泽是大将,国内没有一个经济公司不想要他,本身实力猛的不像话,拿奖拿到手软,而且人脉也广,学院派、甚至广D的大佬都跟他亲近,这样一人如果加入天橙,那就算是天橙这个国内第一经济公司的老板,睡觉也能乐醒,小公司估计更不堪,老板估计能兴奋到脑出血,直接送ICU去。

    但他苦苦劝说换来的,还是陆泽委婉却坚决的拒绝,朋友太多也不好,真要是跟帮过他的大哥抢资源,那他陆泽的名声就真的烂大街了,最终三个小时后,孟亮只能放弃,看了看腕表,选择离开。

    双方虽然没有达成合作,但气氛还是不错的,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以后陆泽签了别的经纪公司,不还是有合作拍戏的机会嘛。

    由于孟亮还有工作的原因,陆泽也没有多留,只是口头客气几句,得到孟亮的几次拒绝后就不再提起,起身送两人离开。

    “我就说我没看错过你,倒是白跑了一趟,唉,真是难啊,现在重新做老本行,这啤酒店估计要出兑了,舍得么?等你回魔都的时候,咱们再聚聚,我也要拍电影了,这几天弄了个本子,到时候咱们商量商量啊,走了。”

    “真不在吕华玩两天?就当玩玩农家乐了,你现在又没有什么工作,多留两天吧。”

    陆泽真心实意的挽留郭明德,他跟掌握天橙大局的孟亮不同,他可没那么忙,而且两人的关系也很好,虽然这次当了回说客,但成与不成都没有影响两人的关系,郭明德也自认没那么大面子让陆泽看在自己的份上就签了天橙,这次他过来,是实在架不住孟亮的请求,过来添加点印象分而已。

    “我说你够朋友吗?玩什么农家乐,我媳妇要二胎怀上了,你没看朋友圈?滚滚滚,懒得搭理你,记得满月随礼,前面什么情况?怎么派出所还来了,算了不关我事,走了。”

    目送两人离开,陆泽没有立即回到屋内,而是在外面点了根烟,看起了热闹,并不断思考着自己未来选择哪一家公司,要说单打独斗干工作室,真的未必吃得开,他必须融入集体,才能得到更好的机会来展现自己。

    一根烟抽完,在垃圾桶盖的积雪上熄灭,随手丢进垃圾桶,陆泽正准备回屋,却听见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正打着哆嗦,跟警察辩解着什么。

    “……”



    喜欢凑热闹是人的天性,除非真是冷漠到了一定境界,不然任何国家,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免俗,陆泽同样也是如此,被这场景吸引了目光。

    不过他没有一个劲的往前凑,一定要把事情瞧个明白,只是站外最外围,以身高优势,透过大爷大妈和一帮小屁孩见到了里面的景象。

    这个盲人女孩仍然拄着那老旧的拐棍,向对她问话的警察先生并不停的道歉,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毛毛虫,却仍不忘记紧紧搂住躲在她身后目光有些呆滞的女孩。

    在她的正前方,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捂着腿不停的哼哼,表情有些痛苦,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倒在路边,像是出了一些事故,但认识这老太太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老太太陆泽见过一次,就是一玩碰瓷的,曾经见她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十字路口碰了一回开大奔的车主,要的也不多,一次二三百混口饭吃,不像其他碰瓷从业者那么狮子大开口,大部分人不想浪费时间,讲讲价给点钱也就打发了,所以一直没出过什么事儿。

    但今天警车都来了,阵仗明显升级,闹大发了些,来龙去脉陆泽也从其他围观的老头老太太嘴里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这次她是讹上一个智力有些问题的孩子了。

    这种情况就十分难办了,孩子说不明白话,老太太说是雪天路滑,让孩子给碰了,管人家要医药费。

    路边不是没有摄像头,但能拍到事发地点的摄像头坏了一直也没人去修,可能是因为离这里五米远的地方还有摄像头,周边店铺商家门口同样也有,所以没人重视这四五米的视野盲区,可今天这事儿,恰好就发生在了这里。

    按照常理来讲,在有需要的时候,店铺商家自然会把视频记录拿给警察看,但要不怎么说没有好根,难出好苗呢,老太太有个儿子,在这片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小流氓,一九年年初严打进去呆了三年半,才出来不久,还是不往好路走。

    虽然干不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坏事,但真要是玩些脏的,这些普通的店家还真就遭不住,所以能少一事少一事,所有的商家要么说自己家摄像头一直不开,就是吓唬人用的,要么就干脆不承认自己家有摄像,而这些店家的不配合,让事情更加的纠结起来。

    警察似乎也认识这老太太,知道她是专业户,也没叫救护车,而是希望老太太赶紧站起来,别冻坏了身子,为三五百块钱不值当,这种和稀泥的软话似乎让老太太更加的变本加厉,痛呼声越来越大,引得围观人群不停的指指点点。

    警察见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多,无奈的看了看这位盲人老师和她的学生,又瞧了瞧地上坐着的大妈,对双方说道。

    “你们先跟我回所里慢慢调查吧,现在已经阻碍到汽车正常通行了,大妈,您先起来跟我们走一趟吧,这大冷天您也不怕冻出事儿来,别在地上坐着了。”

    这位章老师似乎有些紧张,抱着孩子不停的摇头,这姑娘确实是胆子小,或许是从来没去过派出所,真的吓坏了,死活就是不走,也可能是因为她看不见,所以对能伤害她的万物都有了防备。

    “你还是先别让这老太太起来了,她估计是真摔了,你最好还是先叫救护车过来吧,别耽搁时间长了,出了事儿你也担不了这责任。”

    大家都是街坊四邻,对老太太是再熟悉不过,可能是碍于她儿子,没办法大声指责,但指指点点还是敢的,话语中,矛头指向的都是老人,突然有一句为老太太开解的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泽不是想帮两方人中的任意一方开脱,只是看这老太太面色痛苦是不像装的,怕这老太太大冷的天真冻坏骨节了,连带着这态度不错的警察也一块遭殃,他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几句话能给人点帮助,他还是不会吝啬的。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过来,陆泽神色不变的对警察重复了一句,很显然警察是认出了陆泽的,只是这老太太玩过太多手这样的操作,导致现在根本没人信她。

    “陆先生您能确定吗?”

    “演了这么年戏,我还不至于看不出一个老太太是装疼还是真疼,叫救护车吧,现在网络这么厉害,上个热搜,你这工作就该没了。”

    一个人的语言是否有说服力,跟他的地位或者人格魅力有非常大的关系,警察虽然跟陆泽的接触很短,感受不到他的人格魅力,但地位放在这儿,也为了自己别摊上事,警察还是果断叫了辆救护车,陆泽转身,蹲在老太太的身边,没有陆医生主导场面,他也不敢瞎动,只是看着老太太痛苦的表情叹了口气。

    “大娘,你都活这么大岁数了,很多事你都比咱们小辈懂,三四岁的孩子都听过狼来了的故事,现在就发生在你身上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感想,别做这事儿了,下回真让人撞到,就算有理,你也说不清,人品总是在众口铄金下定型的。”

    “我不干这个,我没有房子没有地,你叫我怎么活?”

    “八九十岁出来摆摊卖皮筋、发卡的老太太火车站门口一抓一把,人家不也活着呢么,也没见谁今天卖不出去皮筋,明天就饿死,活法多得是,这么大岁数了,起码给自己留点自尊。”

    陆泽并不相信老太太人品能好到哪儿去,听她说的这番话就能听的出来,他更不相信这老太太能因为他的一番劝告就改好,实际上这老太太偶尔碰个瓷,还真不一定有摆个地摊,做点小买卖赚的多,干这行,跟游手好闲脱离不了关系。

    他只是看这老太太比他母亲大不了太多,嘴欠的劝了一句,听不听是她的事儿,将来是儿孙满堂还是老无所依,他陆泽管不了,也没想过要管,没人会为了你自己作的妖埋单,天底下比她惨的多得是,他也见的多了。

    “我家摄像头开了,要看的话去我那查,先走了。”

    对警察客气的点了点头,这份热闹跟他没了关系,救护车的呼声从远方传来,只有女孩拄着拐棍,听陆泽说话的位置,静静的出神……

    回去查了一下监控,老太太摔倒真的跟孩子没有关系,纯粹是雪天路滑,就是这孩子虽然智力发育不完全,但有颗善心,结果让老太太给赖上了,把视频给警察一份,这件本就没有他什么事儿的乱子,到此也就和他再无瓜葛,至于她儿子会不会来闹事……你看谁办谁就完事了。

    ……

    雪天生意不是很好,一上午也没人进店,直到中午大海过来了一趟,大中午的也不是喝酒,就是顺路给陆泽捎了一杯还热乎的珍珠奶茶。

    “嘟嘟嘟嘟……”

    “喂?怎么了?”

    伴随着猫的凄厉叫喊,陆泽接了电话,夹在肩膀和脸颊之间,双手丝毫不停顿,在瘸子身上搓出大把的泡沫,这淡定的表情看起来倒像是雨夜杀人魔。

    “你那边杀猫呢?这么刺耳朵,算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柏林那边已经参加竞赛了,二月末可能要开始两周的公映,算是《效应》第一次上大荧幕,你来不来?”

    “我?可能去不了,二月末还没出正月十五呢,我想陪陪我爸妈,真要是选上了我再去行不行?”

    “不行!这回我非得见到你人不可,还有其他事儿想跟你说呢,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样,你二月二十号先到利物浦来找我,然后咱俩一块去德国,别拒绝,真的有相当重要的事情,顺便给你个惊喜,就这么定了,挂了,拜!”

    把电话随意的扔在一边,陆泽和瘸子对视,毕竟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猫了,洗澡一直是它很抗拒的事情,此时它眼中透露出来的表情换谁都可以理解。

    不洗了行不行?

    这眼神每次陆泽给它洗澡时都能见到,所以卖惨是没有用的,大手上来照着脑袋就是一顿搓揉,直到洗完,它已经是只“死猫”了。

    “叮铃铃……”

    “您好,需要点什么?”

    门口的铃铛声响起,陆泽拿起小毛巾盖在瘸子身上,掀开布帘走到店内,见女孩安静的站在门口,并没有询问上午发生的事情,而是转身回到吧台里坐下。

    女孩和陆泽算不上熟络,但也算不上陌生,不至于向第一次进店时那么胆战心惊,只是有些拘谨的对陆泽鞠了一躬,可能是墨镜老旧,镜腿有些松懂,这一鞠躬直接掉到了地上。

    “哎呀……”

    她匆忙蹲下,在地上寻找起墨镜,幸亏耳朵比较好使,听着掉落的位置,很快就拿起来重新将这副超大镜片,能够遮盖她半张脸的大蛤蟆镜带上,故作淡定的用双手拍了拍身子,陆泽却看到她脸色瞬间就变的红润了。

    她一直很怕这家店的老板,虽然她也知道老板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架不住陆泽跟她说的每句话都在一个声调上,没有感情的起伏,加上她虽然看不见,但也能零星感受到陆泽的身材有多魁梧,难免会让她觉得老板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

    双手互相勾着手指,紧张的情绪以身体做出的反应而直接表达,陆泽感觉有点好笑,但没有笑出声,让气氛继续保持在如此尴尬的状态下。

    “谢谢老板,不然今天真的很难把事情说清楚了,真的非常谢谢您。”

    “没事,几句话的事情,还有别的事吗?”

    陆泽冷淡的话语让气氛更加凝固,不过也让她注意到了酒屋内播放的音乐,老式唱机独有的复古感赋予了音乐极强的年代属性,音质却非常好,直接俘获了她的双耳,作为一个会钢琴的音乐老师,她瞬间听出了这是莫扎特的《D小调幻想曲》。

    她一时间有些分神,忘记回答陆泽的问题,站立着,竖起耳朵,居然还会一动一动的,但这确实不是听音乐的时间,陆泽见她发呆,只好敲了敲吧台的桌面。

    “哦哦……我想买几瓶啤酒,要好一点的。”

    “你喝酒吗?如果只是为了谢谢我而照顾我生意的话,那就不必了,早点回去吧。”

    “我是想给我爸爸买些酒,不是想谢谢您才来买的,真的。”

    她望着陆泽的位置,带着墨镜的小脸有些搞笑,陆泽仔细打量了一会,才犹豫的问了一句:“你成年了吗?”

    “我……我……我是老师,我怎么可能没有成年,我都二十三岁了……”

    这个问题陆泽问的属实有点弱智,但以陆泽衡量年纪的外观标准来说,她看起来确实要比实际年龄小上一些,虽然不至于像王梓萱那样一张娃娃脸,看着跟初中生似的,但也好不到哪儿去,皮肤白皙、椭圆脸,扎着简单的马尾,身材也算不上凹凸有致,看起来真的和高中生差不太多。

    “不好意思,那你父亲口重吗?”

    “还好吧,他的口味还算比较清淡。”

    “好一点的……那喝这个吧,波兰女武神,口感很好,酸度苦度适中,容易上口。”

    “那就喝这个吧,多少钱?”

    “一瓶十五,你要多少?”

    原本想从兜里掏钱的小手猛的一哆嗦,还掉出来了一块橙色橘子味的大大泡泡糖。

    十五块钱一瓶的啤酒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在她的印象中,一瓶啤酒也就两块五,三块左右,就算去饭店喝,也不过六块钱,她这次买酒的的心理预期在八块钱左右,但现在价格却比预期翻了一倍,本来她还想豪爽的买一箱,但现在这个价位,以她每个月两千一的收入来讲,真的需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那我要六瓶吧……”

    忍痛把捏的满是汗水的钞票递给陆泽,顺便找零十块,陆泽还注意看了一眼,这次她给的是真钱,回想起上次她给的两张五十有被水洗的痕迹,而且是老钞,估计很难摸出来,陆泽也没有再提,骗个盲人小姑娘,找给她钱的人也真够操蛋的。

    把酒打包好,分量还算可以,但这个瘦弱的小姑娘拎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加上她看不见,还需要拄着拐棍,陆泽看了眼时间,跟她一块出了门,把门锁上后,让她等一下,转身去了卖无限极的隔壁店铺。

    “老刘,把你电动车借我骑一会。”

    邻里之间相处的还是非常不错的,人家也认识陆泽,也很给面子,笑着答应一声,把钥匙扔了过来,出门,把酒放在踏板上,陆泽扭头看了一眼这姑娘,说了一句。

    “上车。”

    “我……我在后面走路就好了,我走路很快的……”

    “店里不能一直没人,我得快去快回。”

    女孩有点慌乱,最终还是点了头,伸手举平,先拍了拍空气,然后弯腰做了一个拉车门的动作,结果还是拉到了一团空气,表情十分的茫然,很显然,她以为陆泽是开车……

    陆泽看她笨拙的姿势,脸色都黑了,把电动车骑到她身边,拽着她的棉袄,把她摁在后座上,提醒她坐稳,小车缓缓的朝着金希望残疾人学校前进。

    “……”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家?年前还是年后?”

    “年二十九可以吗?”

    “行,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年后吗?还是这几天?”

    一杯清水被轻轻放在桌上,烟雾从口中呼出,缓缓下沉,在桌面上缓缓流动,把烟蒂摁进烟灰缸拧了两下,陆泽思考一会,决定了日子。

    他当然明白高佩玲在急什么,无非就是赶紧把婚事给定下来,希望陆泽成家后,老老实实的跟她在吕华生活,过上平淡,且衣食无忧的日子。

    对于感情生活,陆泽的态度还是十分认真的,不能否认,如今的高佩玲确实是他结婚的最佳人选,无论是从家庭、个人能力、双方感情等各种因素来综合考量都是如此,而且两人确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既然人家希望,他就一定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初三怎么样?”

    “可以,也给我留点时间,想想给叔叔阿姨带些什么见面礼,十二点十五了,楠楠不是十二点四十的车吗?瘸子,跟妈妈走。”

    她有些冷淡的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拍,抱起瘸子率先走出了酒屋,本来跟高佩玲并不亲近的瘸子,如今正在她怀中扑腾,最后找好了姿势,趴在她的肩膀上,看向陆泽。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开始有些冷淡的呢?应该是那张来自英国的录影带被寄到了吕华开始,当时两人坐在沙发上,她就躺在陆泽的怀里,却看着电视中的陆泽与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亲亲我我,那个画面……想想都十分尴尬。

    以至于这几个月来,高佩玲都没有给陆泽好脸色看,不过这也不怪她,试想一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难免会心有芥蒂,说到底,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找什么样的理由,至少在感情方面,陆泽确实是对不起人家。

    换做寻常的女孩,见自己男朋友跟别人亲嘴,估计当场就得翻脸,但高佩琳毕竟是一个成熟的,有思想的女性,她能理解陆泽的所作所为,毕竟是工作需要。

    她不介意因为工作导致的男友身体“出轨”,但她介意陆泽的这份工作,只有让他放弃这份工作,才能杜绝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至于他会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出轨,以两人交往一年来,她所了解到的陆泽人品来说,她相信陆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表情有些苦涩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清澈的温水在杯壁内摇晃,向门外看去,见她已经在车旁等待,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穿上黑色的大衣,拿起钥匙,走出了房间,只有挂起的风铃轻轻摇晃。

    ……

    话说回来,研究生毕业的陆楠也在今年夏天正式投入工作了,从今往后,便不再是学生,一想到陆楠如今也成为了白领,陆泽多少会有些惆怅。

    这种看着孩子一步步长大,最终离开了象牙塔,不由感叹从此天真年少就再与孩子无缘,又为孩子将来会遇到的磨难而担忧,这种感觉应该是所有家长,或者是年龄差距较大的兄长都会具有的,陆泽也不例外。

    起初陆泽是想要帮陆楠找一份在北上广的,待遇不错的,并且会有师父带着她迅速成长的工作,有他这份关系,只要陆楠努力,很快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但这份提议却被陆楠给拒绝了,不管陆泽怎么劝说,都以不想离家太远,会想家为借口给推辞掉,最终自己投简历,在奉天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找到了一份工作。

    虽然东三省的总体经济形势不好,她的待遇自然没有北上广开出的价码高,但由于她的学历相当亮眼,老板也很器重她,所以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陆泽也是托哥们联系了律师事务所的老板,国内的律师圈子真的不大,大家都相互认识,在陆楠入职的第二天,老总就给陆泽回了个电话,并承诺一定会对陆楠多加照顾,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陆楠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由于照顾的比较隐蔽,只是让事务所最好的律师带陆楠接案子,让她能以最快速度学到东西,其他的事情老板也不是保姆,自然是不会管的,所以陆楠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她哥跟她老板打了招呼,而同事也认为这是老板重视这位近几年来学历最高的练习生,所以并没有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就这样,陆楠每天都会以极快的速度充实自己,在一个月前,也曾给陆泽打电话,告诉陆泽她人生中第一个自己接管的案子胜诉了,虽然只是一桩小小的民事诉讼,却也值得她乐个好几天,直到今天,在外面浪了一年的小鸟也总算是要回家了。

    如果不是最近跟高佩玲的感情有些降温,那么今天陆泽一定是开心的,在高佩玲的要求下,放了一首舒缓的歌,等待红灯时手机突然来了一条消息,陆泽看了一眼,原本有些小开心的他,顿时就乐不出来了。

    有件事他一直没和高佩玲讲,不是瞒着她,而是两人这几个月来真的很少熬电话粥,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告诉她后,两人肯定还是会吵架,可能人心都是如此,想把糟心的事情向后拖延拖延,但收到米奇催促的短信后,陆泽知道,这件事他该向高佩玲坦白了。

    这件事现在说也不太好,但想想接到小楠后再跟她说,她如果变脸色会让陆楠有些难堪,而打电话吵架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所以陆泽决定,就现在把事情跟她说清楚。

    “那个……米奇约我去趟德国。”

    “干嘛去?”

    “《效应》参加柏林电影节的评选,今年有希望评上奖项。”

    高佩玲正捏着瘸子的小爪子,玩的还挺高兴,只是听到陆泽说出的事情后,脸色瞬间变的有些阴沉,陆泽从后视镜看去,见她表情如此不善,也不由的叹了口气。

    “他凭什么说让你去你就去?不去,你要是去德国,这年还过不过了?我是不同意你去。”

    “年是能过的,大概正月十一走,两个星期就回来……”

    “我说我不同意你去!”

    陆泽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看了一眼后视镜,打了转向停在路边,目前距离火车站大概还有五分钟的车程,陆楠的高铁还有十五分钟进站,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把这件事给聊开。

    “陆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得奖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还会有时间相处吗?到时候如果你真的一年到头不在家,将来还怎么过日子!我是不应该把家庭和事业放在一起让你去选择,这不是一个好女朋友应该做的事,但你是知道我他妈有多讨厌你这份工作吗!”

    “我没有那么大方!没有那么宽容!我只想有个安安稳稳的家,有个顾家的老公,你知不知道我看你那部电影的时候心里有多焦虑?我知道你喜欢拍戏,这是你的事业,但你看看现在我们拥有的,你好好想想,你的这份事业真的是生活的必需品吗?”

    陆泽沉默着,没有任何辩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难道要说我脑子里有个玩意,我不拍电影就要给我补课,一直给我补到疯吗?她会信吗?信个锤子!

    他只能望向窗外,听着高佩玲的怒斥,直到几个少年骑着自行车嬉笑从他们身边经过,陆泽突然有些羡慕这些孩子,羡慕他们的年龄,羡慕人们可以包容他们用中二的话语说出他们想要的,而不是像如今的他一样,人到中年,连梦想这个词都变的羞于启齿。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社会对人的束缚也越来越紧,我们仔细的去想一下,似乎……这个时代给我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权利,就是在你高考结束选择专业的时候,你要选择你以后走的路,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连工作都是老板选择你,而不是你选择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

    所以这就是学习的重要性,不是为了以后赚多少钱,有多大权,而是要把握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的选择权力,不然过早的辍学,就意味着你放弃了选择权,未来的生活只能考虑如何填饱肚子,如何养家糊口,在温饱线上挣扎,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如此。

    这个社会最恐怖的并不是生活压力,而是能够驾驭人们,潜移默化,禁锢思想的顺从性,多大的年纪做,该做什么样的事,都被时代所制定好了。

    我们只能顺应着去走,否则就会变的为人所不齿,成为人们口中的异类,可没人想成为这样的异类,就连陆泽也是如此,所以他很难抹开脸面去说,我要参加柏林电影节,我要追求我的梦想,我就是想拍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梦想就成为了中二的代名词,就连孩子们谈及时,也会被小朋友们嘲笑,这样的世界,就像……被人精心设计好了一样。

    用那个写网络的,黑心火柴那小子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成年人的生活就像一摊狗屎,我们决定不了吃或者不吃,我们能决定的,只有吃多吃少。”

    两人产生的矛盾,大家旁观者清,谁对谁错?其实谁都对,谁也都是错的,两人都很自私,但两人都有苦衷,所以根本说不清。

    陆泽其实也没多大的野心,没有系统的话,他八成是愿意放弃梦想,选择跟高佩玲在一块过小日子,甚至早在九年前就跟杨丹一块回石佳庄了,这可能就是系统设计的缺陷,它只会帮你不断的变强,至于变强带来的负面影响……这跟我系统有什么关系?

    所以现在的陆泽也不知道是该感谢系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还是该记恨系统给他带来了如此多的磨难,他只能沉默着,继续前行,因为从始至终,他都在抗着一整个家庭。

    “是,我知道我自私,我是在束缚你,我一个小城市小老板的女儿确实配不上你这全世界出名的大明星,但起码在你落魄的时候,我心甘情愿的跟你,我想跟你结婚,哪怕你的全部家产还没有我一辆车值钱。”

    “从始至终,我看重的都是你这个人,跟你有多大名气没有关系,不然我也不会介意你去拍电影,你……要去你就去吧,我不拦你了,只是我也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我们到底合不合适……还需要一定时间的思考,楠楠……我就不去接了,跟她说声对不起,是我的错,就说我公司有事,别跟她说咱俩吵架了,叔叔阿姨那边也是,今年我应该是不能去你家了,也这么跟他们说,别让他们上火,车你先开着,我先走了,瘸子,跟妈妈说再见……”

    她把瘸子小心放在车座上,准备拉开车门下车,却被陆泽拽住了胳膊,她看向陆泽,两人凝视。

    “我打车吧,天太冷了,佩玲你……注意安全。”

    原本带着希翼的眼眸终究还是暗淡了下去,她没有拒绝陆泽的提议,只是手臂滑落,在空中荡了荡,就像一个将死之人彻底断气了一样……

    她上了驾驶座,手臂伸出窗外,摸了摸陆泽的脸,并不光滑,反而因为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扎人,最终她关上了车窗,车膜隔离了陆泽在外的视线,而她,脑袋靠着车门,看着陆泽抱着瘸子,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鼻子有点酸,她把遮阳板拉下来,扯了几张纸巾,面对遮阳板的镜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珠,不想让泪水浑浊了她原本为了见小姑子精心画好的眼线,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趴在了方向盘上。

    ……

    “哥!”

    因为陆泽之前的事,陆楠把她的那些奢侈品都卖了二手,现在就穿着普普通通的风衣,拎着二百多的小CK,行李箱倒是挺贵,主要是这玩意二手实在卖不出价。

    这么多年,陆楠也没了当时的那股子跳脱,不再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钻进陆泽的怀里,享受兄长的拥抱,只是带着微笑,对远处的陆泽摆了摆手,随后缓缓朝陆泽走来,挎上了陆泽的手臂。

    老陆家的姑娘,没了奢侈品的衬托,气质也一点都不差,看着就是那大家大户的样子,只是她环视了两圈,抱起瘸子,悄悄看了看陆泽的脸色,小心的问了一句。

    “哥……玲姐不是说好了今天也来接我吗?”

    “她工作上临时有点事,走不开,让我替你说声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把她电话号给我,我给她打个电话。”

    “先回去再说。”

    没有拒绝,两人上了出租车,准备返回陆泽的店里,陆泽也按照惯例,询问了她这半年的工作生涯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说到工作,她真的有点不开心了,但跟事务所没有什么关系,领导非常照顾她,师父带她也不辞辛苦,她这品性不是挑刺的人,感谢还来不及呢。

    但这行,难免要为那些自己都看不起的人辩护,你没办法一直接原告方的案子,而有些被告有多恶劣,真的能刷新人的三观,没错,谁都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为自己辩护,但律师不是武器,他们也是人,自然有自己的喜好与厌恶。

    工作这半年来,为被告辩护的案子其实要比被原告辩护的案子多,这让陆楠一度怀疑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并且产生了不小的愧疚感,最让她窝火的是,原告孩子得了急性脑膜炎,进了ICU就等着被告还钱治病,但老赖有钱就是不还,并且那股嚣张的态度让陆楠根本实在是忍无可忍,老娘不伺候你了,蹲监狱吧傻逼!

    可就因为这样,她被投诉了,扣了不少工资,这次跟陆泽谈起,还是有些委屈。

    对于陆楠的委屈,陆泽只能好生宽慰,摸着陆楠的头发,忍不住有些感慨,这丫头果然长大了,开始为工作上的事发愁了,这肯定是好事,毕竟这是成长的一部分嘛,他不可能找人收拾那个投诉陆楠的老赖一顿,因为将来她还要面对更多这样的人,他不可能一个一个收拾,只能靠陆楠自己克服难关,等真正适应后,才算是一个合格的精英律师。

    对于陆楠的工作,他也不是很了解,这么多年来,看了这么多份合同,他也就能搞清楚娱乐圈的商务条款有没有坑,其他的完全是一脑袋雾水,所以他也给不了太多的劝告,只能把如今在佛山开律师事务所的李勇电话号码给了陆楠,告诉她将来遇到心结,可以找这位老前辈开解开解。

    到家后,两人随便吃了顿饭,陆楠把行李扔在陆泽这儿便离开了,要回到家帮母亲做些农活,还要提前准备过年时的吃食,陆泽也没有拦着,只是告知等过年前两天他歇业回家。

    陆楠离开后,店里便安静了下来,快过年了,喝酒的多了,生意还不错,但都是买酒带走,也没人在他这儿坐坐,让陆泽有些百无聊赖的看起了电视播出的脑残节目,其实也没看进去,脑子里装着事情,一直在神游物外。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给骑手备货送完最后一单,关掉线上门店,准备关门睡觉,正当他要摁下卷帘门遥控器时,却发现一辆超长的,马车式对开门轿车停在了门口,车头上,那座水晶的劳斯莱斯车标正反射着窗边的霓虹灯,绚丽的有些夺目。

    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不急不缓的拉开后车门,一位个子不算高,体型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叼着烟卷下了车,把烟头扔进雪堆里,棕色的小牛皮鞋抬起随意的踩了两脚,鼻子里呼出一团烟雾,提了提裤腰带,向四周望了一眼,迈着大步走进门店。

    “……”

    顶点



    “叔。”

    陆泽早已注意到了门口停留的车辆,吕华的劳斯莱斯不多,水晶标的就更少了,只有高继勇这么一辆,见高继勇下车,陆泽便起身来到门口迎接。

    “嗯,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小店,弄的挺温馨的,不错,要是我年轻二十岁,估计我也喜欢来这里坐坐。”

    “客气了叔,您坐,我去给您倒茶。”

    “不用麻烦,都这么熟悉了,还客套什么,喝点酒吧,一块喝点,咱爷俩也谈谈心。”

    高继勇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冰箱旁,拿起一瓶啤酒,看了看酒精度数,又放了回去,换了一瓶度数更高的啤酒,陆泽见他如此,就没再往后屋去,也启开瓶啤酒,拿了些下酒的吃食,坐在了高继勇的对面。

    两人一时间有些无言,只好各自倒了一杯酒,沉默着注视酒水顶端的泡沫渐渐消散,直到高继勇拿起酒杯,率先跟陆泽碰了个杯。

    虽然酒水是放在冰箱里,但大冬天也没人喝凉的,冰箱早已经断了电,没有冰镇过的啤酒刚入嘴时风味会更浓郁一些,瞬间柑橘和啤酒花的味道在口中迸发,高继勇也是爱喝酒的人,干了一杯,品了品,给予了肯定。

    “是比大绿棒子好喝,但不适合跟朋友聚餐时喝,太容易上头,小酌两杯倒是不错,我听说……你要重新演戏了?”

    从怀中掏出烟盒,递给陆泽一根,他自顾自的点上,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烟没抽两口,就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陆泽接过后也没客气,点燃后却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这么晚来找你,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你和佩玲都老大不小了,本就是自由恋爱,该怎么选择,不能由我们来决定,而我们做父母的,也没什么资格因为你们两人有了矛盾就来训斥你,叔叔我也是过来人,也明白感情上没法说谁对谁错,我们都知道,除了原则性问题之外,还有很多因素会两人的情感走向产生偏差,所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如果换成是个儿子,我肯定不会,也没有脸面来找你,但她毕竟是我女儿,从小就娇生惯养,捧在手心儿的宝贝,我难免会心疼。”

    这些话并没有暗藏深意,而是纯粹的发自内心,高继勇的感情陆泽能理解,也不会因为他这么晚还找过来而觉得心里不舒服。

    酒屋里的其他灯都关了,只剩两人头顶上还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光,照在两人身上,就像电影中对垒的两个角色,烟雾升起,在空中飞舞,陆泽转动着被照成金黄色的酒杯,沉吟几秒,才向高继勇问了问题。

    “我能理解,那佩玲现在的情绪怎么样?”

    “不算好,回到家之后背着我们哭了一场,她就是小家子脾性,有点事就掉眼泪,这点她像她妈,总是不够坚强,现在缓了缓,情绪也稳定了,你不用担心,更不用自责,因为你们两个产生矛盾的原因,作为一个男人,我十分理解,来,干一杯。”

    八成是才吃完饭不久,两杯啤酒下肚他就打了个嗝,交谈有了缓冲的机会,他把视线望向酒屋的整体布局,最后看向吧台上趴着的瘸子,嘴里吱吱了两声,却没有吸引到瘸子的注意,他也没在意,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把烟头熄灭。

    “其实我该向你道歉,之前没怎么考虑你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的觉得你如今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应该就没有了再去拍戏的心,或者可以说是没有门路再去拍,所以我自私的决定了你以后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生活,相信你和佩玲两个人一起生活,即便没有梦想,也可以生活的十分幸福,但现在看来,如果没有戏拍,你应该不会幸福。”

    他的话语中还是有些埋怨的,即便不太明显,也终归是有的,陆泽能听出来,但没有反驳,作为一个希望女儿和她喜欢的男朋友幸福的家长,如今埋怨一句也是应该的,而且高继勇即便有些不高兴,也在努力给陆泽留着脸面,对于一位这样的父亲,陆泽真的无法挑剔,因为这个男人已经把能做的做到了最好。

    “我很抱歉。”

    “没有人需要为追求自己理想生活而道歉,人活一世,当然是怎么畅快怎么来,反倒是我哦,还是感觉对不起你,再怎么说,你曾经也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明星,见过的世面肯定是要比我这个小城市土老板见识的多,如今事业又重新有了起色,要是说起来,确实也是我们家高攀了,可即便这样,我们家却还在限制你大展拳脚,实现抱负,说难听点就是强求着你吃我们家的软饭,也没想过你会处于多尴尬的境地,有多难堪。”

    在场就他与陆泽二人,所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没有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藏着掖着,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确实,陆泽和高佩玲相处时就处于那种地位对等,但经济不对等的状态,而如今的社会没钱真的寸步难行,作为经济基础丰厚的一方,难免心态会产生一定的偏差,想要打破相同阶级的地位思想,非要分出个大小王。

    但实际想想,人家陆泽真的差什么吗?貌似除了钱,什么条件都比高家要好,而钱,只要陆泽想赚,真的难吗?

    魔都的水要比吕华深的多,人家所在的公司再不济也要比他这开厂子的土老板强的多的多,最重要的是陆泽还是混娱乐圈的,这个圈子脏到什么地步,普通老百姓心里也多多少少有点数。

    身处这种环境下,陆泽却能混的风生水起,并且一点污点都没传出来,这就已经是一种令人佩服的能力了。

    虽然高继勇并不相信陆泽真没什么污点,而是从没让人抓到过把柄,但这更能体现出陆泽的手腕有多硬,一个农村家庭的孩子能混成这样,可真不是光演戏演的好就能实现的,人脉、名气、社会地位,这些都缺一不可,而拥有这些能量的人,想赚钱真的不要太轻松。

    陆泽也没想到高继勇能把话说的那么透,这不符合他对于高继勇的认知,但就是因为这样,陆泽也明白了他是什么态度,双手捧杯与高继勇轻轻一碰,大口将酒水咽下,又为他斟满。

    见陆泽如此,高继勇脸色也十分复杂,扶杯待酒满后,又是一杯下肚,伸手轻轻拍了拍陆泽的肩膀。

    “如今你的事业重新回到正轨,确实可喜可贺,但佩玲的态度在这儿,我虽然对你很满意,但决定权还是在她手里,既然她无法接受你的职业,那就是缘分不够,圆不了我们这段翁婿缘也属实无可奈何,但我相信你们还是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大家也别断了来往,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别客气。”

    “我知道了,谢谢叔。”

    “没必要客气,但……你和佩玲的感情,就没必要再维持了,这样下去,对你们两个都不好,来吧,最后一杯,我就该走了。”

    两人没多喝,只喝了一瓶,最后一杯酒下肚,高继勇便起身穿上了大衣,陆泽跟在他身后,准备送他离开。

    “呦,下雪了。”

    二月下雪并不稀奇,两人也没大惊小怪,劳斯莱斯还没有熄火,雨刷器正不停的摇摆,司机见高继勇出来,匆忙将车门内的雨伞拿出,走过来为他挡住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他转身,见陆泽没有打伞,便从司机手上拿过雨伞,撑在了陆泽的头上,陆泽的个子比他高,以至于他打起伞来还有些吃力,轻轻拍掉陆泽肩膀上的细雪,长长的叹了口气。

    “有时候天意还真是造化弄人,下雪了,你赶紧回去吧,趁雪不大,我也该走了,免得路上滑,对了,大泽啊,有句话我想对你说,你还年轻,年轻人,就该有梦想。”

    “所以,该去追……就追吧。”

    “妈,我应该三月中旬才能回来,有什么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还有别忘了二十六号带我爸去打胰岛素,爸,你就千万别作了,该去就去,保险给报那么多,一个月花三五百块钱打个针,吃个药还是个问题吗?非得让人连拉带拽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对了,我联系了个內蒙的朋友,在那边买了点膏药,这几天就能打快递邮过来,电话号码留的是你的,到时候你记得接一下。”

    陆泽手上忙活着收拾行李,嘴上也没闲着,不停的碎碎念,李玉梅正帮忙叠着陆泽的T恤,而陆卫国则安静的收看动物世界,脸上些许带了些不耐烦。

    都说人到老就得识相,接受子女的安排,尽量做到不拖累子女,甚至能多少给予子女一些帮助,陆泽孝顺,倒也不觉得爹妈哪里拖累了自己,只是对父母有些放心不下而已。

    李玉梅倒还好,陆泽的提议都十分的配合,毕竟她多少是有些重男轻女思想,从前就特别心疼自己的大儿子,现在岁数大了,更是听陆泽的话,陆泽大部分的决定她都不会拒绝。

    就是陆卫国岁数大了,脾气明显有点犯倔,村里人背地里都说过陆卫国这老头主意正,陆泽也有所耳闻,虽然不是很高兴,但陆泽也明白他们说的是事实。

    其实这也不是陆卫国最近才发生的性格转变,而是十六年前,陆卫国残疾之后就有的心态变化,他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这个家,又是借钱,又是拿陆泽上大学的学费才捡回一条命,可命虽然捡回来了,腿却瘸了,眼睛也瞎了一只,这命对于他来说捡的不值,反而把全家都坑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变的如此沉默寡言。

    结果去年检查又得了糖尿病,算是彻底的丧失了劳动能力,他变的越发不配合治疗,觉得自己活着也没啥用,只能成为儿女的累赘,甚至连买回来的膏药都不贴,等到阴天下雨的时候就疼的直哼哼,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他心里苦,陆泽知道,可父亲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憋了股火,但这股火他不能往父亲身上撒,只能一直憋着,给予父亲足够的包容和劝慰。

    东西全部收拾完,陆泽拉起行李箱,走到陆卫国面前递了一支烟,陆卫国接过,在抽屉中找了半天才找到火机,给自己点上,自从去年检查完身体后,烟就基本断了,家里也不再允许他抽,只有儿子回来时,才偶尔会给他递上一颗。

    “爸,听我话,有病咱就治病,你身上全是小毛病,花不了几个钱,小楠也上班了,这点钱谁都能承受的起,别给自己找罪受,不然我和小楠在外面总是提心吊胆的,你也让我们安心安心行吗?”

    “嗯。”

    又是敷衍的回答,明显是没听进去,陆泽实在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跟李玉梅道了别,拒绝了母亲送行的要求,一个人离开了家。

    村中没有环卫工人,全靠村民自觉打扫,大家都是各扫门前雪,导致路上积雪融化后又冻结,变的十分光滑,辛亏上面还有过年时放的鞭炮碎屑,不然难免会摔几个跟头。

    “大泽,出门啊?”

    “嗯,去哪儿啊陈爷,麻将少打点吧,屋里乌烟瘴气的对气管不好。”

    一路上不少乡亲跟陆泽打起了招呼,也是陆泽命好,没有摊上那种蛀虫、仇富的亲戚,大家的关系都相处的不错,背地里嫉妒肯定会有些,但明面上都还过得去。

    走到村口带上了墨镜和口罩,等待十多分钟后,一辆大巴停在村口,把行李放好,交给售票员十五块钱车票钱,找了个空位置坐下,闭眼休息,这辆车会带他到吕华汽车站,他需要步行三百多米坐上前往帝都的高铁,在从帝都直飞到伦敦。

    一次旅途中,最痛苦的时间也由此开始,万幸的是,陆泽已经习惯了。

    ……

    没有飞机失控,没有恐怖分子劫机,飞机安然降落在伦敦机场,身处异乡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不适感,只是由于时差原因,精神上有些疲惫,以至于在去往利物浦的火车上,他陷入了睡眠。

    幸好身边的男人同样是在利物浦下车,顺便把陆泽叫醒,如果不是下车时,他对陆泽抛了个媚眼,然后跟另外一个白人男子在人流量不小的车站门口接吻,陆泽还真他娘的相信这是一位友好的国际友人。

    出了车站,陆泽环视了一眼,却没有发现米奇的身影,刚拿出手机想给这个承诺要来接自己,结果不见人影的孙子打个电话,后背却猛的被人拍了一下。

    “好久不见伙计!新年好!恭喜发财!”

    “啪……”

    手机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屏幕朝上,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纹理,陆泽转身,看着身体僵硬的米奇,皮笑肉不笑的提出问题。

    “这是不是该叫碎碎平安?”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只有外屏碎了,才你平安,内屏漏液了,你今天就他妈平安不了了。”

    ……

    “不就是一手机么,我给你买个新的还不行吗?至于下这么重的手?给我换张纸,这张纸透了。”

    天地良心,陆泽真的不至于为了一台手机揍米奇一顿,只是男人嘛,多大岁数都避免不了喜欢嬉闹,车站前面的广场也能施展的开,陆泽仗着自己臂展长,锁住了米奇的脖子,恰好米奇一低头,鼻子撞在了陆泽的手肘上,被撞了个满脸开花。

    陆泽自觉理亏,将纸巾团成一团递给正在开车的米奇,心里倒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真正能放下身段,三十来岁的人还愿意跟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打闹闹的,不说一定是铁哥们,关系也绝对差不了,至于磕磕碰碰,那是难免的事,以米奇的性格,他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儿而记仇。

    听着舒缓的音乐,双手抱着后脑勺,偶尔跟米奇闲聊,慢慢的,时差又找上了门,意识开始模糊,最终陷入了沉睡。

    “今晚吃点什么?现在老子不差钱了,待会等你吃大餐怎么……”

    没有听到回应,米奇转过头,见陆泽轻轻打起了鼾,耸了耸肩膀,将车速减缓,把音量调小,看着前方道路,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自言自语。

    “睡吧……睡吧……睡醒了,别被吓到就好。”

    ……

    “这是哪?这都开一个多小时了,你别告诉我你把《效应》赚的钱都买了豪宅。”

    一觉睡醒后,车辆仍在行驶,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了,窗外的风景也明显不像市区,陆泽有理由相信,他们快开出利物浦了。

    “你不觉得这里有点熟悉吗?到了,怎么?还不记得?”

    “这里……不是克莱夫勒吗?你来这儿干嘛?”

    这熟悉的大院,以及呈品字形建立的三栋三层小楼,把还有些不清醒的陆泽弄的更糊涂了,搞不懂米奇把他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谈笔生意,走吧,跟我下车,下午好,巴博。”

    “下午好,泰勒先生,好久不见陆先生,您回来了。”

    收发室的黑人小哥起身向两人打了声招呼,陆泽也没想到黑人小哥还能记得自己,客气的点点头回应了一句,才带着一脸的疑问,拽住了米奇的衣服,悄悄的问了一句。

    “你别告诉我你来谈新电影的合同,我他妈才刚下飞机,困的要死,结果你拉着我来谈合同?你还是人吗?”

    “少说废话,上楼。”

    米奇兴致冲冲的拽上陆泽,一步三台阶的上了三楼,一把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你连门都不敲真的好吗?索尔不在,走吧,我很困。”

    陆泽转身想要离开,却被米奇拉住,两人大眼瞪小眼,突然……米奇咧出了一个极大幅度的笑容,笑声也压抑不住,迈着八字步,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双腿往桌上一搭,气焰极其嚣张,伸手把桌上的铭牌转过来,对准了陆泽。

    “索尔?过去式了伙计!看看,总经理现在是我!索尔滚蛋了,我收购了克莱勒夫!惊讶吧?老子现在就是老板!这次……我是要跟你谈一份合同。”

    陆泽本来是可以猜到的,米奇这一路上的表现实在太过于反常,如果陆泽脑子清醒一点,米奇撒的这点小谎他不可能发现不了,也不会像个弱智一样去问东问西,估计米奇这一路憋笑憋的挺不容易的。

    直到看清楚铭牌上的照片,确认是米奇本人无误后,陆泽总算是回过神了,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打量起了办公室的布局。

    “花了多少钱?”

    米奇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伸出七根手指头。

    “那还挺便宜的。”

    “便宜?没有IP,公司本身没有知名度,财政负荷透支,只靠拍些三级·片和小广告来维持公司运转,也就道具能值点钱,这个数便宜?要不是我急着买,我才不会让索尔宰我一刀,不过嘛……既然到手了,也就值了。”

    “可你手上够这个数吗?又贷款了?”

    “贷了,欠银行的钱不叫欠,不贷白不贷嘛。”

    陆泽摇了摇头,觉得米奇确实有点冲动,脑子一热就买了个电影公司当老板?以后拍摄资金从哪儿来?支出如何平衡?公司签约导演和演员资源怎么安排?这都是个问题,陆泽现在的脑子非常清醒,并且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说词,有些事情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能因为他跟米奇的关系很好,就签在他的旗下,况且……他没有给朋友打工的习惯。

    “所以你打算签我?”

    “谁说要签你了?”

    这话倒是让陆泽不由一愣,不由反问道:“那谈哪门子的合同?”

    米奇把带血的纸团从鼻孔拽出来,扔进纸篓,转身接了杯水一口喝下,脸色也变的严肃,重新坐下,十指交叉望着陆泽。

    “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救了我的命,没有让我烂在泥土里,别说我已经支付给你片酬了,五万镑,即便这笔钱你没交税,也完全配不上你的演技,五万镑……只够找一个可以不穿衣服的三级·片女演员,它配不上你,所以我一定要给你补偿,伙计,我米奇永远知恩图报,并且深知自己的自负,你配的上我的正眼相看,配和我一块玩,所以,我不会让你站在比我低的位置,我要给你的,是价值两百一十万镑的,这家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是合同,你可以看看,并且我可以保证,A轮的融资,绝对不会触及到你的利益。”

    一本合同被米奇扔在桌面上,陆泽不由坐直了身体,二百一十万英镑,一千六百多万华币,这是他这辈子拿到最高的片酬,这由不得他不重视,把合同转到自己面前,陆泽没有第一时间去翻阅,而是捏住合同的一角,轻轻撅起,纸张跳动,翻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你认真的?”

    “不然呢?”

    “只是因为我们一块合作拍了一部电影?”

    “没人能比我们两个更清楚《效应》对于我们的重要性。”

    “可我不会投资,也拉不来投资,我只会演戏。”

    “这就足够了,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停的拿出一部!一部!又一部!能惊的别人尿裤子的电影出来,到时候投资还需要我们发愁吗?”

    “可你没想过我真的会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股权吗?”

    “首先你要正确的认知自己,这不是对你的施舍,也不是对你的报答,而是我需要你,我的版图中,你是不可或缺的一块,我曾对德普说过,你是我的挚友,不是所有人都配成为米奇·泰勒的挚友,我相信我们一块可以赚到的,要比我拿出的这二百一十万镑多的多。”

    “你这是在赌,并且风险很大,黄种人在欧美演艺圈没有丝毫的优势可言,尤其是演员。”

    “我已经在赌了,有你在我赌赢的机会更大,当然,如果输了,你这二百一十万镑就相当于从来没有得到过,并且会浪费几年青春,仅此而已。”

    “如果有B轮融资,就会稀释我的股权吗?”

    “会,因为我要保证我对公司的控制,它是我的,也是你的,除了我们两个,它不属于任何人。”

    陆泽无奈的笑了笑,翻开了合同的第一页,他真的被说动了,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并且没有一家国内经纪公司给予他的承诺,而现在米奇给了,那……赌一次又何妨?

    “一个导演的控制·欲是吗?真够变·态的,那你的意思是,下一部电影已经有了决定?”

    这点米奇永远都不会向陆泽撒谎,点点头直截了当的承认了。

    “没错。”

    “介意让我看看吗?”

    “不介意,但还在改。”

    “好吧……”

    米奇没有打扰陆泽的翻阅,见他全神贯注的翻看合同,心里不觉间也有些忐忑,因为这是关乎于未来的重大决策,他不可能不重视。

    直到日落,残阳如血,桌面泛起金光,带来夕阳提供的点点温暖,陆泽翻到了合同最后一页,使劲搓了搓脸,他又有些困了,这是绕口的合同条例引起的。

    不过他还是看懂了,没有坑,没有限制,合同如同米奇本人一样,对陆泽毫不设防,所以陆泽拿起了笔,看了一眼米奇,带着笑意。

    “别后悔,我可真签了。”

    “请吧。”

    不再犹豫,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附有一枚陆泽的指纹,合同一式两份,正式生效,见陆泽签完,米奇才彻底松了口气,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未来,合作愉快。”

    “你这么正式我居然有点不适应,合作愉快,不过公司名称你要改吗?”

    “当然,老子可不姓克莱勒夫,至于新名字,我已经决定好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使劲伸了个懒腰,陆泽望着他的背影,点了一根烟叼在嘴上。

    “叫什么?”

    “环球兄弟。”

    “环球?我们两个可算不上环球,顶多算个亚欧连线。”

    “谁说只有我们两个?我的希望,将来的某一天,我可以网罗全球各地的顶尖电影人才,汇聚到一起,垃圾不要,只要精英,组成一个联盟,迸发出更多的创意,创造更多的财富,这才是真正的环球兄弟。”

    “搞小团体的思想可要不得。”

    “这个冷笑话不好笑,其实在你之前,我已经签了两个导演,我跟他们约了今晚在狮心酒吧碰面,到时候带你认识一下,哦对了,你可能认识,不过在此之前,你跟我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米奇带着陆泽离开办公室,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在隔壁,两人进了房间,也是一间办公室,桌上的铭牌没有照片,但已经写上了陆泽的名字。

    “所以礼物就是一间办公室吗?”

    “你往这儿看……”

    米奇走到柜子旁,猛的拉开了柜门,双手抱怀,得意洋洋的望着陆泽,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陆泽在柜门拉开的一瞬间,目光便已经呆滞。

    柜子里,是五座反射残阳而熠熠生辉的……奖杯。

    它们回家了……

    “……”



    “收拾完了?你穿休闲装看起来还挺年轻的,没事别总是穿正装,不然显得你又老又土的,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能不去吗?我现在困的要死,真不想喝酒了,我现在就想睡觉,要不你自己去吧,我找个酒店睡一觉再过去找你。”

    “别啊,今晚都跟人家约好了在狮心门口见,你不去算怎么回事,别废话了,时间来不及了,赶紧上车。”

    米奇站在车边,不停的招手,并催促陆泽赶紧过来,陆泽想想也是,这本来就是公司内部成员的第一次聚会,失约了确实不太好,很容易给另外那两位导演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看了一眼只要有酒喝就兴奋的米奇,双手揣进大衣口袋,一脸无奈的缓步下了台阶。

    “这才对嘛,今晚没有球赛,狮心开摇滚派对,咱们好好喝点,等喝多了再回去好好睡一觉,睡十几个小时,二十几个小时都没人管你,对了,你回去之后,富婆没跟你吵架?”

    陆泽当然知道他嘴里的富婆是谁,有些疲惫的靠着车门,目光一直斜视着后视镜,随着景色不断倒退,昏黄的路灯亮起,划分出了白昼与黑夜的界限。

    生活在郊区的正经人呼喊孩子回家,不正经的人溜溜达达从小巷中走出,陆泽捏了捏鼻梁,有些懒散的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长长的叹了口气。

    “估计是凉了。”

    “what?这么快就分手了?看来她对你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忠贞嘛,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也没必要太放在心上,待会物色个漂亮的辣妹,就你现在在利物浦的名气,大把的性感女孩愿意免费钻进你被窝,玩玩露水情,以达到收集名人液体的目的。”

    米奇的话不假,陆泽在利物浦,以至于整个英国,随着《效应》的口碑爆发,现在的陆泽已经算不上是无名小卒了,虽然名气还是大不过英国本土明星,但那些没有脸盲症的英国人,还是可以认出这位让他们抑郁好几天的罪魁祸首。

    “我觉得所有人都比你适合对我说出安慰的话,只有你不适合,另外你别搞什么幺蛾子,把你那颗闷骚的心收收,我只想见见那两个人,然后就回去睡觉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本来我还想给你介绍介绍漂亮姑娘呢,不过看你没什么兴趣,还是算了吧,可我始终觉得利物浦的姑娘身材要比英国其他城市的女孩火辣的多,尤其是上身,啧啧啧,皮肤也要比其他城市的女孩们光滑,就像黄油一样细腻,这可能就是沿海城市气候潮湿带来的好处吧。”

    谈及女人,米奇便来了精神,嘴上一直说个不停,直到他发现陆泽始终没有回答过他的话,反而打了个哈欠,才悻悻的闭上了嘴巴,目光却不停的撇向陆泽,直到他发现,陆泽貌似也不是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

    “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你还是听进去了对吧!还说我闷骚,我是明着骚好吧?反倒是你……”

    “你快闭麦吧你。”

    ……

    一个小时不到,两人到了狮心酒吧门口,但由于酒吧门口的车位已满,只能开到稍远一些的偏僻角落。

    狮心酒吧的位置距离黑人区不远,所以难免有些不太平,两人穿过有些昏暗的街头,站街的黑人女子,逗留在街上成帮结伙的小流氓,周围墙壁上画满了涂鸦,看起来就跟美国那些帮派社区没什么区别。

    在这帮人的注视下,两人步伐迅速的离开,并紧紧捏着自己的钱包与手机,一直走到主路口,才松了口气。

    “这就是我很讨厌来这边的原因,真的很乱,难民、帮派份子、妓·女,瘾君子,也就是天黑不久,不然还真的有些危险,人身伤害倒不会,不过钱财就保不住了,该死的难民收留政策,不谈这些了,我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哪儿了。”

    回首望向那条漆黑的胡同,等到绿灯时过了马路,两人与狮心酒吧的常客打了声招呼,随后米奇拨打的电话被接通。

    “克伊沙尔,你们到哪里了?我现在正在狮心酒吧的门口,对,和陆泽一起,你们是不是在过马路?好的我看到你们了,我挥手了,看见了吗?”

    陆泽靠着马路边的栏杆,朝米奇挥手的方向望去,瞬间就注意到了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看着二人有些眼熟的面孔,略微思索过后,有些惊讶的看向米奇。

    “门捷列夫两兄弟?”

    “回答正确!你记忆力真不错嘛,几年前见过一面,到现在还能认得出来?”

    陆泽对于电影行业顶尖人才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尤其是看过他们的作品,那部被评为二零二零年戛纳电影节,电影基石奖项最佳影片的《寒冷期》后,更是对这两兄弟记忆犹新。

    弟弟克伊沙尔的对于电影出色的节奏把控,以及哥哥卢卡斯作为摄影师,对于镜头的优秀掌握,还有那拍电影不要命的疯劲儿,都足以让陆泽保存对二人的记忆,甚至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遗忘。

    虽然两人的变化有些大,大冬天也不嫌冷,都剃了个光头,随着年龄增大,脸色的褶子增多导致面相看起来有些凶恶,棕色的胡子却留的很长,像是头发长反了一样。

    卢卡斯的纹身甚至纹到了脖子和后脑勺上,看起来不像是拍电影的,倒像是个帮派份子,但陆泽虽不说对兄弟俩了如指掌,也可以说是相当了解,自然毫不掩饰他对二人的欣赏,这俩兄弟,是真的才华横溢。

    “你怎么把他们签进来的?”

    “怎么?瞧不起我这小门小户的?别忘了你也是老板,签两个人才你还不高兴了?就是混的不好呗,俄国的电影行业不景气,满足不了他们的野心,出来后欧洲国家的电影公司又多少有些瞧不起俄国人,导致待遇不好,也没有什么晋升空间,就被我拉来了,以后再细说吧,嘿!卢卡斯!克沙!”

    “老兄,过的还好吗?”

    大部分的俄国人其实都居住在东欧地区,围绕着莫斯科生活,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寒冷,甚至还不及华夏东北,人种也没有那么魁梧,跟正常的欧洲人身材差不多。

    但这俩兄弟的家乡还真就靠近西伯利亚,身材也与人们印象中的俄国人十分相符,身高一米九以上,体重至少三百斤,估计还玩健身,肌肉十分明显,壮的跟熊一样,这身材完全能跟德普比划比划了。

    以至于卢卡斯和米奇拥抱时,米奇脚都踩不到地,就像个宠物一样,被卢卡斯使劲的蹂躏,还没办法挣脱开,只能无奈的忍受。

    “陆先生,你好,很高兴能在三年后再次与你见面,真没想到你能成为我的老板,克伊沙尔·德伊特里·门捷列夫,你叫我克沙就好,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这是我的哥哥,卢卡斯。”

    克沙对陆泽的印象特别的好,因为当年戛纳电影节获奖时,陆泽是唯一一个被他注意到,并且真心实意为他们祝贺的人,正因为这点,直到现在,克沙仍然心存感激。

    外表以及身上大片的纹身不足以判定两人的善恶,克沙的表现也与魁梧的身材十分不一致,反倒像是一位十分懂礼貌的绅士。

    “别站在街上聊了,咱们进去说吧。”

    在陆泽和卢卡斯握手后,四人一同进入了狮心酒吧,在这里,陆泽和米奇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名人,在进入酒吧后,立刻受到了老顾客们的热烈欢迎。

    “瞧瞧是谁来了!好久不见了伙计,陆先生,最近过的好吗?”

    “陆!今晚不醉不归,今晚你的消费算我的,祝你在利物浦玩的愉快,敬朋友!”

    今晚的摇滚趴体风格可不是欢快的乡村摇滚,也不是忧郁的英伦摇滚,而是热辣中充斥着荷尔蒙的硬摇,舞台上的吉他手正甩着脑袋跟随鼓点弹着solo,一帮穿着皮夹克的壮汉喝着啤酒,搂着自己性感且穿着暴露的女伴,跟朋友一起吹牛逼。

    陆泽笑着回应,和几位相熟的朋友拥抱,随后一行四人来到吧台,见德普正在忙,便没有打扰,直到德普将一杯啤酒交给其他客人后,发现他们后露出开怀大笑。

    “米奇你小子可有几个月没来了,陆泽,我的发音怎么样?专门去学的,现在可还记得,什么时候到的?”

    “挺标准的,今天中午。”

    “我就知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有睡好,要不要来一杯男人的晚安酒?”

    手掌和德普的粗糙的大手啪的一声拍到一起,并使劲摇晃了三下,表示关系的友好且亲近,陆泽从兜里掏出香烟分给包括德普在内的四人,点燃后,随手把火机扔在吧台上,环视了一圈酒吧。

    “怎么没看到伊莲娜?”

    “这还得托你们的福,她现在进了一家演绎公司,目前在拍一部情景喜剧,女二号!作为五十多集的电视剧,已经很厉害了对吧?你们是带朋友过来的?生面孔,喝点什么?”

    “伏特加。”

    卢卡斯率先回答了德普的话,这浓郁的弹舌英语让德普猛的皱起了眉头,虽然没有给两人脸色,却一把拽过离他最近的米奇,侧耳询问。

    “你怎么带了两个俄国人过来?你知道的,狮心不欢迎俄国人。”

    如果只是固有印象中觉得俄国人粗鲁,带有侵略性,德普还不会说什么,但在那次上千号球迷被几百个毛子追着打,闹出了大笑话之后,双方就彻底结下了梁子,还有,利物浦确实不喜欢切尔西。

    “德普,这是我第一次带朋友出来玩,难道你要把我赶走吗?别吧老兄,给点面子,看在伊莲娜的份儿上。”

    “下不为例……伏特加,OK,这里喝伏特加的人不多,现在只有半瓶存货,够用吗?”

    虽然德普没有表现出敌视,但这兄弟俩不傻,脑子也清醒,态度稍微冷却了些,但德普根本不以为意,让毛子进来就是给米奇面子了,不然他们在说第一句话时,绝对会被这家全部是铁杆球迷,并且喝上头的酒吧顾客给打出去。

    刚从柜子中把剩下的半瓶伏特加拿出来,米奇却突然反客为主,直接跳进了吧台,在德普吹胡子瞪眼下,大摇大摆的拿了四个杯子,用四张餐巾纸垫好。

    冰块倒进杯中摇晃,进行冷杯,直到杯壁凝结水珠后,倒了整整半杯高达七十多度的苦艾酒,并再次摇晃,直到苦艾酒被稀释出乳白色,接着在上方盖上一层糖浆,又倒入差不多三厘米高的威士忌,再上三厘米高的伏特加,随后用啤酒把杯中的空缺填满,最后阴笑着拿出九十六度的生命之水倒了五六滴。

    啤酒杯,五层颜色分明的酒体,这杯酒是米奇瞎鼓捣的,还没有命名,如果要给起个名字的话,“喝死人”应该极为贴切,陆泽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哆哆嗦嗦的拿起酒杯,却发现米奇三人已经碰杯了。

    不出国看看,真的不知道老外是怎么把命不当命的,作死确实有一套,陆泽先闻了闻,咬牙像他们一样猛喝了一大口,入嘴是黑啤的风味,中和了生命之水如同工业酒精般的苦味,随后伏特加极好入口,却辣嗓子的后劲窜了上来,直接冲到了天灵感,最后反上来的是威士忌的泥煤味。

    目前还没有喝到苦艾酒,但就这么一口,陆泽就已经确定自己上头了,醉到没有阻止米奇在他的酒杯中打了两个生鸡蛋。

    舞台上的乐队翻唱着ACDC的歌,或许是都玩嗨了,主唱甚至脱到只剩一条裤衩,引得女顾客们一阵尖叫,伴随尖锐的吉他,这整整一杯的“喝死人”全都装进了陆泽的肚子里,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在红色为主体的灯光中,怎么都站不稳,一直往其他人的身上靠。

    米奇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一杯酒,就算猩猩喝也该倒了,他们的酒量还未必有陆泽好,只是敢喝,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气氛随着酒精上头而到达顶峰,以至于陆泽全身被啤酒打湿也毫不知情,酒这东西是喝醉后就尝不出酒味的,舌头整个麻掉,就算度数再高,喝起来也跟水一样,就这个状态,酗酒真的没法控制。

    “三!二!一!开始!”

    成箱的啤酒起开,老顾客的饮酒速度明显快于已经喝糊涂的陆泽,在其他人的呐喊中,喝到第六瓶啤酒,一个没忍住,酒水全部喷了出来撒了一地,引得他人哄堂大笑,倒也不是嘲笑,更多是鼓励与安慰。

    接着酒量最好的卢卡斯脱掉上衣,打着赤膊,露出精壮的肌肉与遍布全身的刺青上阵,而陆泽则是被扶到了吧台,在德普的眼皮子底下打起了盹。

    “喝点水吧,温的,喝了会舒服些。”

    “谢谢你了德普。”

    半眯着眼睛,端起水杯缓缓入口,也没发现水流从下巴淌到胸口,陆泽已经好久没喝成这样了,上次应该还是庄羽和王臻的婚礼前夜,直到这杯水撒了个干净,他再也没控制住睡眠的欲·望,脑袋与水杯同时砸在了桌面上……

    “真是醉的不轻,第一杯酒我年轻时也不敢这么喝,米奇这疯子,詹姆斯,把他的手机和钱包给我,别被人偷了。”

    黑色的皮质钱包和屏幕满是裂纹的手机放进了吧台,德普望向演出台,见米奇耍起了酒疯,跟主唱一起放浪形骸,只穿个裤衩抡起了王八拳,还差点给贝斯手打了,笑着摇摇头,拿起白毛巾擦拭着酒杯,与这位叫做詹姆斯的中年大叔谈笑。

    “看他们这样子,果然……搞电影的精神都不是很正常。”

    “天才与疯子总是一线之隔嘛,或许像我们这样去生活,在他们看来就是平庸。”

    “……”



    “苏卡……苏卡……苏卡不列特!”

    宿醉的后果可想而知,睡着时还好,醒来后难免会头痛欲裂,像是有人用电锯在不断切割天灵盖,甚至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一个不小心,空气似乎没有入肺,而是冲上了脑袋,要把头胀到爆掉一样。

    隔壁放着电子音乐,陆泽拿起床头柜上不知道谁给他摘下的手表,眯眼看着指针,六点十七分,侧头看了一眼窗外,这金黄的天色显然不是清晨,叹了口气,忍着头部的剧痛,侧着身把枕头盖在脑袋上,可依旧没法阻止喧闹的舞曲钻进耳朵。

    闭眼装死,十秒……二十秒……半分钟,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一脸黑线的坐起,穿起拖鞋时摇晃两下脚丫,让拖鞋更加跟脚,还没等起身,便看到了床头那整整半个垃圾桶的呕吐物,吐的还挺准,一点都没撒外面,这是谁吐的,显而易见。

    可就算知道这是自己的产物,陆泽该犯恶心还是会觉得恶心,双手搭在膝盖上沉默了几秒,拽了几张床头柜上的摆放的纸巾,像是掩耳盗铃般盖在垃圾桶上,这才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楼层高,风有些大,吹在脸上,更是有些眩晕了。

    等到屋中那股子难闻的气味散去大半,他才打开房门,瞬间,他忽然觉得……卧室里其实也不算太吵……

    客厅里是满地的酒瓶,桌面上是一大堆外卖的包装,吃完也没人收拾,旁边的烟灰缸不大,已经被烟头塞满,甚至烟灰都撒在了外面也没人收拾,这几个人的臭鞋烂袜子扔的到处都是,散发着一种刺鼻的气味,有一只就扔在陆泽的卧室门口,看了看这只袜子,陆泽十分确定,这双袜子绝对穿的有些年头了。

    音响中放着叮咣叮咣的舞曲,克沙叼着烟卷,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另外两人则咬牙切齿的用PS4搓着街霸,直到米奇的古烈几乎满血的战胜了卢卡斯的春丽,两人凶狠的表情才有了变化,一个兴奋尖叫,一个垂头懊恼。

    “三十块,你欠我的,我的古烈和桑吉尔夫,放眼利物浦都找不到对手!谁给你的勇气挑战我伙计?干杯吧,呦,醒了?你可都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了。”

    陆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懒得和米奇说话,转身去厨房接了一杯,也不管利物浦的自来水是干净还是脏,清水缓缓喝下,这才把嗓子里仍然存在的灼烧感强压了下去,再次接满了水,端水杯着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米奇给挤到了一边,又看了看三人的脸色,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说你们不难受吗?我的头都要裂开了。”

    “还好吧,宿醉多了就习惯了,你也太弱了吧?睡了这么久还难受?卢卡斯,要不要再玩一局?”

    可能是因为米奇玩街霸确实太强,卢卡斯明显被打自闭了,双手杵着脸没有说话,一直盯着手柄沉思,或许脑子里正在思考着连招。

    米奇见状,没有再尝试用语言去激怒他,不然来个线下PK,估计屎都能让卢卡斯揍出来,无奈耸了耸肩膀,喝口啤酒表示无趣。

    “昨晚谁送我们回来的?我记得你们也喝多了才对吧?”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对啊,管他呢,能回来就不错了,反正东西又没丢,你的钱包和手机我给你放床头柜上了,你应该看见了吧?”

    “看见了。”

    “既然醒了……要不要玩一把?十块一把,怎么样?”

    手柄被递了过来,陆泽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半起身拿起烟盒摇晃两下,听到声响后打开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接过手柄试着摆弄,连电脑游戏都只会CF的他,PS4这东西自然是没玩过的,他也没想着能打赢米奇,反正赢的人晚上请吃饭,输赢其实都是一样的。

    在米奇的教导下,学会了出拳方式,抿了一口清水,两人说说笑笑,各自选择了人物,一次价值八十多块钱的赌局正式开始。

    ……

    “咚咚咚,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哦好,四十七块五十便士是吗?五十块,不用找了,再见。”

    从兜里掏出一把破破烂烂的纸币,翻找了一会,交给送外卖的小哥五十,剩下的作为小费,接过披萨,回应了外卖小哥的道谢,米奇乐呵呵的用脚踢上了门。

    沙发上,躺着三个自闭的男人,一脸的抑郁,实在是被米奇虐的够呛,从陆泽上手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而陆泽和米奇比拼的时间其实远远没半个小时这么久,仅仅八分钟,连输十二把后,就由克沙替他出战。

    其实也不怪陆泽三人扛不住打击,要是打的有来有往,就算一直没赢过也无所谓了,可从开头一直被连到死,在天上都下不来,这谁受得了?

    陆泽还好,知道及时止损,输了一百二就撤退了,克沙却输完现金后,欠下的钱都比陆泽输的总额多,至于卢卡斯只欠了三十块……那纯粹是因为他现金带的多,如今毛子两兄弟陷入了沉思,整整十分钟没说过一句话,而陆泽则是皱着眉头,费力的用屏幕碎裂的手机查找街霸的连招攻略。

    “行了行了,输个几百块看你们这苦大仇深的样子,吃点东西,今晚就不出去玩了,你们先吃,我去拿点东西,最近新写了个本子。”

    这间房子是米奇租住的新公寓,四室两厅十分宽阔,不再像之前他父亲的那个老公寓,需要他把重要文件放在电视后面的保险柜里,如今,他重新有了自己的书房,至于他和他父亲的矛盾……这位有些顽固的老人可不会因为米奇翻身就立刻原谅他。

    送餐的速度很快,披萨上的芝士还可以扯出拉丝,陆泽三人把地台稍微收拾一下,刚吃了一口,米奇就拿着薄薄两沓装订好的A4纸从书房出来。

    “两个本子,你们先看这个,啪!手上有油不知道擦擦?”

    完整的剧本不会这么薄,很显然,米奇还是在防着毛子兄弟,没有给他们充分的信任,或许他已经决定,除了陆泽和女儿,在签订保密协议之前,他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一次性看完完整的剧本了。

    克沙刚伸手,见到他手指油亮,米奇皱着眉头拍掉了他的伸过来的手掌,就算玩的很好,归根结底米奇还是他老板,克沙也不好说什么,悻悻的擦擦手,才小心翼翼的接过剧本,忍着舔手指翻页的欲望,看起这位欧洲鬼才的剧本。

    陆泽注意克沙丰富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衡量,估计有点意思,剧本很薄,不到二十页,十多分钟后,克沙合上剧本,没有给卢卡斯,而是交到了陆泽的手上,这才点了点头。

    “看起来有点意思,但我了解的太少了,只能看出它有点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要着急,我有安排,我给你们看,就说明了我需要你们兄弟,你们跟注定和这部电影有关,这部剧本还没有完善,虽然故事情节已经确定,但分镜上还有些问题,如果你们接受,等我从德国回来,我们来谈谈合同的问题,OK?”

    克沙和卢卡斯对视了一眼,兄弟俩默契的一同耸了耸肩膀:“我们没意见,老板。”

    此刻的陆泽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开始阅读这薄薄的一沓剧本,翻开第一页,片名入眼。

    《流放》。

    片名并不吸引人,虽然带着一丝的荒凉感,陆泽也没在意,而是接着翻开第二页,粗略的了解这一小部分的故事。

    故事截止目前很简单,只是一个探险家出海遇险,漂流到孤岛上的故事,此类故事很多,例如好莱坞电影《迷失》、《蝇王》,或者是国内电影《一出好戏》。

    但不同的是,此类电影大多是讲一群人被困孤岛,重点描写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人性的恶,或者是地位的重塑。

    而《流放》则是遇险后,同伴全部死亡,独自一人在岛屿上的孤独,有种《荒野求生》这类纪录片的既视感。

    其次就是进程太快,一般同题材电影会在遇险前进行铺垫,把人物关系和时间进行、起因、目的都交代清楚,然后等事情在荒岛上发酵,而《流放》或许是因为只有男主角一个人的缘故,所以对此类事件没有交代,直接翻船上岛就完事了。

    这种片子现在看来已经不算新鲜,毕竟格列佛游记都出版快四百年了,所以就目前来看,陆泽没有太大的兴趣,在他看来,只有米奇优秀的剧本环境塑造,把荒凉感、孤独感体现出来还有点意思,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片子还真就适合门捷列夫这俩兄弟,毕竟是敢两个人去西伯利亚拍短片的狠人。

    毕竟地位不一样,陆泽再怎么也算是老板,自然没有什么避讳,不像这俩兄弟作为员工,有些话不能直接那么对老板说,所以直接开了口,向米奇建议。

    “这部片子我觉得给克沙和卢卡斯拍很好。”

    这种不包含个人情绪,完全出于理性评价的推荐并没有让米奇惊讶,他翘着二郎腿,咬了一大口披萨,嘴巴不停的咀嚼,直到咽下后,拿起手纸擦了擦发亮的嘴唇。

    “当然,这部电影我也觉得由克沙和卢卡斯来拍更好。”

    对两兄弟感激的眼神没有回应,陆泽理解两人的心情,他们想拍片子想疯了,这是难免的,毕竟在欧洲瞎混这段日子,他们过的不是很好,如果他们不是俄国人,作为戛纳的最佳短片奖得主,他们最差最差也能拍个低成本电影来试水,但现在,他们只能等待陆泽和米奇二人的决定。

    把剧本放在一边,把烟头插进烟灰缸,拿起水杯稍微倒了点水把烟头熄灭,陆泽双手交叉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两根大拇指相互盘绕,以顺时针不停的旋转。

    “那第二部就投给克沙和卢卡斯?”

    “不。”

    见兄弟俩失落的表情,米奇表情十分严肃,手掌立起对向兄弟俩,让两人稍安勿躁,然后……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第三部,我都说了《流放》的分镜以及台词还有些问题,还需要改善,在这段时间里,我会投第二部电影,我当导演,你当男主演,卢卡斯做第一摄影师,我的色彩辨识感不算好,以至于色彩运用我总是不满意,所以克沙你这个前油画画家需要做我的艺术导演,你们俩同意吗?”

    “没问题老板!”

    这个安排两人根本没有异议,只要有希望,两人就足以欣喜。

    “那第二部电影……应该就是那个本子了吧?”

    陆泽指了指米奇放在身后的剧本,米奇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激动,把披萨盒推到一边,拿纸使劲擦着桌面,直到桌面干净,不带一点油渍,才小心拿起剧本放在地台上,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才向三人介绍他的新剧本。

    “这是我在监狱里写下的,诞生于《效应》之后的剧本,也是我目前最满意的剧本!妈的!想到我要把它拍出来我就高·潮了……先生们,现在为你们介绍我的最新力作……《future  life》。”

    《往生》!

    “……”



    一本稍微比《流放》厚些的剧本被米奇扔在桌上,比起《流放》这只是A4纸用订书器装订的剧本,《往生》表面却是用牛皮纸封订,相当于给剧本包了个书皮,可以看出米奇对这个本子的重视程度,封面上的文字隐隐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其实也没那么玄乎,只是出于对米奇的了解,能让他爱不释手的剧本,绝对讲的不是什么有爱的故事。

    与其说是剧本散发着不详,倒不如说是米奇这个人在气质上就带着浓郁的阴郁情绪,没人了解这个长发及腰的混血男人内心到底有多阴暗,包括陆泽在内。

    表面嬉笑怒骂,内心世界却是灰色,比陆泽脑中那座城还要寒冷,这就是陆泽给予米奇的总结,你可以和他成为朋友,但你一定要了解,他真的是个疯子。

    他不是迷一样的男人,所有人都能猜透他的想法,因为他已经通过作品来表达了自己的个人情绪,成为了阴暗悲观风格电影中的大师级人物,所以爱他的人爱到骨子里,就喜欢这个调调,讨厌他的人见他便作呕,认为他是个思想极端阴郁的魔鬼。

    他笑眯眯的看着陆泽三人,把最后一大块披萨一口吞下,把整个嘴巴塞到鼓起,大口的咀嚼,眼中带着偏执的兴奋感,或许是吃嗨了,不停的跟着舞曲轻轻点头。

    除了他,陆泽三人是有些压抑的,毕竟他们都清楚米奇的风格,相互看了看,由陆泽第一个拿起剧本,翻开剧本。

    “吃饱了,待会我们去找点乐子?我知道哪儿的女人很正点,我请客,一块去放松一下?放心,都是高档的外围,穿金戴银就像他吗的富家名媛一样。”

    “我倒是无所谓,卢卡斯你呢?”

    混这个圈子,像陆泽这种黄赌毒一概不沾的正人君子十分少见,大多数人赌毒是不沾的,他们不是傻子,知道沾了这两样,他们就完了,但黄嘛……一夜两千镑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大数目。

    所以克沙是同意的,只是不知道卢卡斯的态度是怎么样,毕竟卢卡斯已经成家了,家里有一个很漂亮,并且彪悍和颜值成正比的妻子。

    “我……”

    卢卡斯显的很犹豫,看得出来他有些心动,但可能是内心有愧疚感,又或者是有底线,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最终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她叫什么名字?”

    米奇拿起卢卡斯的手机,看起卢卡斯作为壁纸的女人,点上一根香烟,把手机轻轻放回桌面上。

    “弗拉波娃。”

    “很漂亮,你就别去了,如果她出轨了,我可以带你玩遍英国的姑娘,可如果她正盼着你回家,而你却在外面潇洒,未免就太混蛋了些,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单身可以大胆的去玩,但你不行,明明是出轨的一方,在愧疚的同时,也总会害怕自己的另一半出轨,从而伤害自己,这种自私真他吗的让人作呕,我不希望你也这样,这会毁了你,好好休息,我的大摄影师。”

    对于人性阴暗面的认知,米奇绝对是四人中的佼佼者,他想到了后果,所以主动帮卢卡斯做了选择,有时候在你犹豫时,总会顺从别人帮你做出的选择,但别人的帮你做的选择有好有坏,还需要自己的分辨,而米奇无疑是为卢卡斯好,这也让卢卡斯彻底断了念想。

    “谢谢。”

    “客气,陆泽!看完没有?你现在也是单身汉了,要不要出去嗨皮一下?”

    米奇知道陆泽看剧本的速度快的惊人,所以没过五分钟便开口打扰,正巧,在他说话的同时,陆泽也看完了剧本的最后一个字符。

    合上剧本扣在桌上,陆泽表情十分复杂,盯着米奇的脸看了很久,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靠在沙发椅背上使劲搓了搓脸。

    “怎么了?看完了就给点评价嘛。”

    “我该给什么评价?”

    “就实话实说咯。”

    陆泽突然感觉到很累,两只食指不停的搓着鼻梁,不断消化着剧本的文字,并在脑中构建起剧本中的一幕幕分镜。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太荒诞了。”

    “荒诞吗?”

    “不荒诞吗?米奇,你不要总把人性想的那么阴暗,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你不能以偏概全,拿个例当全部。”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电影就是挖掘小部分人的思想和人生,再加放大不是吗?如果我只拍一个人吃喝拉撒,上学、工作、结婚、生孩子、最后死了,那我还拍个屁的电影?”

    “我说的是电影吗?我现在说的是电影还是你的思想,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谁跟你讨论电影了?米奇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

    “我不觉得我的想法哪里出了问题,不就是这部电影表达的东西和你的三观产生了极大的冲突吗?所以你就觉得我是错的?思想必须进行碰撞,才能产生真正的思想,你一概的否定就证明你是对的了?这就是生活中所发生的的事!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问题!我只是把问题放大了,变的具象化了,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说这是每个人生活中都会发生的事?那我为什么从来没遇见过?我只是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考虑这部电影是否值得拍,我不想因为这部电影让你在生活中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因为电影精神出问题的还少吗?”

    “你再说这件事没发生在你身上?那你为什么会跟那个富婆在一起,然后又分手了?你没遇见,只是因为你生在华夏!你他妈没生在资本主·义国家!还有,你是在关心我吗?谢谢你,但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我是在关心你!这种关心无非是出自一种掌控欲!你想控制别人的人生,那去控制别人!别想着要控制我!”

    几句话说的不对劲就吵起来,这种情况在双方意识清醒的时候很难发生,但两人都喝了酒,在酒精的催化下,围绕着剧本产生的矛盾突然间开始爆发,毛子两兄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为啥这好哥俩怎么就突然吵起来了,直到两人起身对峙,两兄弟才赶紧拉架,用魁梧的身体挡在两人中间。

    “好了好了,陆泽,米奇,大家别吵了,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因为这点事情伤感情不值,消消气,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谈。”

    “我是在关心你,但出发点绝对不是想控制你,你难道不明白吗?别喝点马尿就跟我装糊涂!”

    “我装糊涂?你不就是不想我拍这部电影吗?但这只是电影!我只需要表达我的观点,接不接受是他们的事情,老子有钱拍,我拍又怎么了!”

    “你也知道这是电影?电影会影响多少人你心里有数吗?你确实有天赋,确实拍戏厉害,但你对观众了解过吗?你只想着拍,会酿成什么后果你想没想过?如果这部电影造成了什么恶劣影响,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你!”

    两人还没有到动手的地步,毕竟没有彻底醉糊涂,只是不断的争吵,克沙和卢卡斯实在无奈,只能搂住两人的腰部,像是抱狗一样把两人抱起,免得冲突再次升级。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拍咯?”

    “是!没错!这部戏我不拍了!”

    “行!那我也不用你!《往生》从今天开始就是我自己的项目!跟你没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