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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四日,晴,帝都。

    “凌寂云,我们必须立刻动身,前往霞枫谷找到安魂蛊的解药,不然蛊虫一旦发作,小七三日之内绝对会毒发身亡。”

    “可……霞枫谷距离身处之地足足三千里,即便是飞剑,也足足要飞两日,这一来一回……小七等不了这么久。”

    “我去求师叔,哪怕是用跪着,我也要求他将法舟借给我,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小七也绝对不能有事!我这就去!”

    “杨君池!”

    ……

    “哈~唉……”

    房间内,有一投影仪,正放着电影,古装戏,两男人站在屋内,服装一黑一白,在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子面前发生了争执,等到黑衣男追着白衣男跑了出去,床上的女人眼皮忽然动了动,留下了一滴泪水。

    而在荧幕外,会议桌前坐着几位年轻人,拿笔记录着什么,等写完,又兴致缺缺的抬头,手掌托着脸颊,看着电影,其中有个别发困的,悄悄背过身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因哈欠带出来的泪,皱着眉头继续观看着电影情节。

    这女的是装出来的中蛊,其实屁事儿没有,却惹得她两位追求者心急如焚,黑衣服的想陪着女人一块狗带,白衣服的跪着爬了十万零八千阶台阶,一路上全是膝盖磨出来的血,求师叔拿出看家法宝让他带走救人。

    这种假装深情,实际上却为虐而虐的桥段,他们越看越糟心,这要是换成现实世界,这种作人的娘们是自家老婆,那么他们就要出题了。

    给这种臭女人从楼上扔下去需要几步?

    不,应该在第一次装病的时候就该被他们发现了,然后一个大嘴巴下去!给爷醒!给爷UP!

    可奈何电影就是电影,一帮凡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儿,却愣是把两位修仙界的青年才俊弄的五迷三道,恨不得先翘辫子,把黄泉路扫干净,免得佳人下去的时候踩脏了鞋。

    这完全已经脱离了爱与追求的本质,舔的令人发指,之后的剧情他们都能猜得到,一定会有一件事儿让女主露了馅,但两个男主绝对不会生气,反应一定会是说你没事儿就好。

    果不其然,以他们极为丰富的观影经验,下意识的推断出了后续的剧情,正如他们料的,女主醒了,而且是以一个贼尴尬的情况下被发现的,你都是修仙者了!还着急忙慌的找厕所是什么情况?

    但凡是个正常人,一定会立刻把这部电影关掉,即便是在电影院,也会坚决的离开,没有一丝挽回的余地,哪怕爆米花还没吃完。

    可他们没有拒绝观看脑瘫影片的理由,因为他们是光电总局的员工,负责对递交上来的电影初版进行审核是他们的义务。

    他们是送审烂片的第一波观众,是抵抗烂片摧残的一线铁血战士,他们的工作就是以自己专业的眼光,挑选出不合规的电影片段,通知导演重新整改,直到过审,再提交给上层领导,等待二次批准,颁发电影允许上映的出版编号

    怀着一颗带着使命的心,他们终于把这部《谪仙》看到了结尾,等待投影仪关闭后,众人长呼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一般,不自觉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电动窗帘缓缓拉开,阳光透进来,大家整理了自己记录的报告,总结大概十分钟后,由组长带头,就《谪仙》这部电影展开会议。

    “好了,现在开会,小杨,你先开始吧。”

    经过一代代的更迭,光电总局已经处于年轻化、健康化的状态,这也是很多曾经拿不到出版号的电影如今可以上线的原因,这是一个好的现象,意味着光电开始朝着多元化,开放化的评审标准迈进。

    被点名的小杨今年不过三十,进局已经三年有余了,在这个组内,算是个不老不新的员工,但并不被领导特别重视,往常开会也轮不到他开头炮,如今却被组长点名要求发言,在体制内混迹也有些年头的小杨,对于这么明显的差别,自然很敏感的感受到了什么。

    撇了一眼正眯眼看着自己的组长,不由的,他开始紧张了,额了几句,往日伶俐的口舌如今也哑了火,他忽然感觉到后背有些发痒,这是汗毛起来的感觉,他掐着衣服领口,不自然的扭动了两下脖子,默默的合上了笔记,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额……首先,我提出一点,剧本塑造的主要人物形象不妥,明示了主要人物的多角恋关系,以及两位男主角的互相针对与敌视,这是非常明显的不健康恋爱观念……”

    他再次望向组长,这次,组长的眼睛睁的大了些,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叶,边喝边望着他,见小杨停下,点了点头。

    “继续。”

    “其次,女主角在与其中一方恋爱时,却依旧与另一方有着不恰当的言论以及行为,我认为对于一位已经确定恋爱关系的角色来说是可耻的,这违背了正确的恋爱观念,树立了不正当的道德观,若上映,以三方演员的影响力,会吸引众多支持者观影,这样会向未成年的,心智未成熟的少男少女们输入这种不道德的恋爱观念,若未成年人接受了这种观点,那么这部电影会在社会上引起非常大的负面效果。”

    “仙侠风格不能依靠不正当的恋爱观来吸引眼球,作为华夏特有的风格,它应该弘扬华夏的传统文化与邪不胜正的正能量,展现华夏独有风貌的同时,也要体现其君子之道与风骨,若只靠畸形的恋爱观念以及演员的相貌来创造收益,或从一开始剧组便想借此盈利,那么我就觉得这部电影是需要整改的,因为它从根本上来讲,就没有展现出仙侠风格中最重要的那个仙字,组长我说完了。”

    小杨忐忑的看着组长,见他没有一丝表情,便只能老老实实的翻开笔记,将原本记录的文字划掉。之后其他组员也开始发言,几乎都不同意上映,观点出奇的一致,等到所有组员全部发言完毕,小杨这才看到组长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

    “行了,那我们就举手表决吧,同意过审的举手。”

    没人举手。

    “那好,小许出一份报告,列出需要整改的条例,给乾世佳发过去,先就这样,散会。”

    众人起身,各自离去,没有往日审片后的相互闲聊,只顾着闷头大步往前走,小杨也是这样,想着赶紧离开,脑子里正想着乾世佳到底得罪谁了,要知道过去的那些仙侠片,不都是一个味儿么,翻来覆去拍的都是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可为啥别家公司的电影就能过,乾世佳的就过不了呢?

    不过他也庆幸,幸亏自己反应够快,词儿编的够硬,要不然今天高低就是自己一大坎儿,今晚要是不多喝两杯,保准得做噩梦。

    “小杨,你留一下。”

    “组长……”

    听到呼喊,小杨脸色一变,暗自叫苦,转过头来,却又风平浪静,十分镇定的看向组长,见他伸手搂过自己的肩膀,心猛提到了嗓子眼。

    组长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考虑一番,又把话憋回去了,拍了拍小杨的肩膀,便转身离开,可这下,小杨忽然间意识到了,乾世佳的礼,以后打死也不能收了。

    ……

    “哗啦……”

    在家呆久了,就要适应母亲从一开始的欣喜,转为平淡,最后开始挑毛病的过程,最终,陆泽还是忍受不了母亲的碎碎念,开着自己的电动车回到吕华市里,自己开的那家啤酒屋内。

    大半年没回来了,屋里积攒了一层薄灰,卷帘门一拉开,丁达尔效应出现,灰尘在空中漂浮,淡淡的霉味算不上难闻,反而很受陆泽喜欢。

    将瘸子放在太空舱里没放出来,免得一会还得给它洗澡,陆泽脱掉外套,进到卫生间内接了盆水,将吧台擦拭干净。

    清水变得浑浊,带着些许的颗粒感,刚想把水倒掉,一走一过间,陆泽忽然发现,电视上方的墙皮开裂脱落了,造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楼上漏水了,在很长时间之前。

    找了半天遥控器,摁下开关键却没有反应,将遥控器后盖打开,大拇指搓了搓电池,再摁下开关键,电视机被打开了。

    随便播了个台,屏幕颜色、声音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很久没开机,自然会有些细微的嗡嗡声,等看久了就没有了。

    电视一直开着,也没看,他继续打扫着卫生,直到灰尘被擦拭干净,他已经累的出了汗,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常温的,还没过期的啤酒启开,将瘸子放在桌上轻轻抚摸,这时,娱乐频道正在播出的节目吸引了他的注意。

    “由常淅源、孟晓、楚朝主演,原计划为春节上映的电影《谪仙》公布最新消息,由于档期问题,《谪仙》将从春节档撤档,更改后的具体上映时间还未确定,目前主演三人以及《谪仙》剧组已发文致歉。”

    画面转到采访现场,一个带着贝雷帽,牙齿还豁了一颗,下巴留着胡子,面容有些消瘦的导演正向观众们道着歉,陆泽不认识他,自然不清楚他这黑脸是单纯肤色问题,还是被气的,总之,他态度很诚恳,道着观众根本不在乎的歉,毕竟连电影也没多少观众在乎,这是事实,虽然有些扎心。

    但凡有上映第一天冲当日票房的神农氏说电影烂掉了,即便是追星的各家粉丝也会变得理智,毕竟绝大多数观众都是看口碑的,电影票几十块也是钱,打了水漂该心疼也会心疼,否则《魔都堡垒》的主角好几千万粉丝,就算一半粉丝购票观影,也不至于票房仅有惨淡的一点二亿。

    点了根烟,饶有兴致的看这位导演面沉如水,沉痛哀悼自己已经死亡的作品,在瘸子身上抓了一下,抓出一手猫毛,扔进垃圾桶,手机却在这时来了电话。

    “喂米奇。”

    “在家休息的怎么样?”

    “还不错,《流放》后期做的怎么样了?”

    “目前特效只做了三分之一,预计明年一月份完成,加急要加不少钱,所以……多等等吧。”

    “那你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问问你度假还愉快么,另外法蒂尼的剧本已经改好了,我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记得看一下,如果你接,合同我会发电子档给你。”

    陆泽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将电视关掉,将还只剩少量的啤酒一口喝光,打了个酒嗝。

    “好,一会我看看,最晚明天给你答复。”

    “OK,另外还有一件事,公司要引进新人了,目前还在协商,我相信,如果他们加入了“环球兄弟”,将会是一场大海啸。”

    “有过成绩?”

    “很大成就。”

    “名气很广?”

    “比我差点。”

    “导演还是演员?”

    “两者都有。”

    “是谁?”

    “暂时保密,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兄弟,离梦想更近一步了。”

    “……”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想什么办法!托关系也好,求爷爷告奶奶也罢,总之《谪仙》必须按时上映!春节档留给《谪仙》的排片已经定好了,现在出了这个岔子,已经有人退预售票了,你们知道这是多大的损失吗!需要钱来公关,公司给出,要多少都没问题,我只需要看到《谪仙》的海报上映日期还是预计的那样!”

    会议室内,传出男人的咆哮声,哪怕会议室内的隔音很好,依旧不能阻挡声音的传递,随后更是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路过门外的练习生们不禁缩了缩脖子,连窃窃私语都不敢,闷头大步离开。

    桌沿正缓缓滴落着些许水滴,桌面上的文件已经被水浸湿,并且积水还有流向他人文件的势头,可即便这样,众人也只能战战兢兢的低头望着脚面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根本不敢动手收起即将被水浸泡的纸张。

    “公关部,秦大部长,你可以告诉我,我每年拿出的一千多万是他吗扬大街上了?就算他吗扔河里也能听个响吧?一年!一千多万!知道铺在地上有多大面积吗?知道一千多万多少斤吗!这么多钱就换来你裤腰一年比一年粗?吃的肥头大耳跟头猪一样?”

    “咚咚咚……”

    瓷器碎片连同文件一起被一胳膊甩在地上,地面铺着地毯,所以听不到清脆的声响,可这一声声闷响,更加刺激了众人的情绪,秦部长一言不发,但从脖子开始,一抹红色渐渐上涌,直至到达天灵感,脑袋跟开锅了一样。

    李善均不顾衬衫领口的湿润,手指夹住烟草远离嘴唇,吐出一口浓烟,刚点着没多久的烟卷被摁在桌面上,被水渍熄灭,他有些心烦意乱,随意把烟头砸在地面上,解开了衣服前两个扣子,冷笑着起身,指着被他怒骂,却不敢吭声的众高层,颠了颠手指。

    “如果找不到办法让电影准时上映,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我滚蛋,好自为之。”

    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西服,使劲抖了几下,重新挂在了左小臂上,他推开门,门口有一正巧路过的练习生,见他出来,忐忑的鞠躬问好。

    “李总好。”

    “好你妈什么好。”

    他骂哭了这个小女孩,可小女孩心里也明白,她注定换不来李总的一句道歉,又鞠了一躬,这才走开,李总也离开了,朝着小女孩相反的方向迈步,怒气冲冲。

    他需要发泄,即便是把别人当做垃圾桶,来倾倒自己的负能量,作为上位者,他有能力,也有资格这么做,哪怕他也清楚,《谪仙》是因为什么才会被官方卡住的。

    三点五个亿,公司历史上最大的投资,就这样被捏住了喉咙,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跟着开始困难,它想挣扎,却难逃巨人的手掌。

    如今,乾世嘉也跟随着《谪仙》一起,变得呼吸困难,彻底的元气大伤,如果几位外公司的主演告公司违约,这又是一大笔钱,他开始慌了,因为快年末了,集团的年会上,他该如何交付出今年乾世嘉的财务报表?

    丢人!

    他需要喝点酒来暂时放下压力,来到楼下,打开座驾,甭管什么电吸不电吸的,直接砰的一声给关上,像是一条快憋死的鱼,在座椅上不安的扭动着,思索了一会,最后,在禁止吸烟的标语下方,放下车窗,点燃了一根香烟。

    “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

    手机铃声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瞬间,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开始向外排出水分,很快,在额头凝聚成一滴水珠,滑落到手机屏上。

    抿了抿嘴唇,他并没看到反光镜中,自己煞白的脸色,深吸一口气,滑动接听键,这滴水珠像是有灵性一般,正巧落在了接听键和接听后的关闭通话键上,随后,屏幕失控了,自己误触,挂断了电话。

    “我草他吗!”

    一瞬间,他想把手机摔了,可还没举起来,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左右扭头看了一眼车窗外,四周没人,他喘着粗气,握起拳头猛的砸向方向盘。

    “滴!”

    这声鸣笛足够刺耳,但在李善均心里,再次拨来的电话显然更加令他心惊肉跳,颤抖着抽上一根烟,逐渐平复心情,他在衣服上蹭了蹭屏幕,接通了电话。

    “爸,有事?”

    “公司出问题了?”

    “遇到了点小麻烦,我能搞定。”

    “你搞定不了,做文体产业的人最怕官家开了封条,一纸命令,十年根基轻松便能毁于一旦。”

    “我……”

    “本以为有上次开娱乐公司的教训,你接手乾世嘉我该是放心的,可现在,你还是弄出了这种乱子,周五回集团一趟,开会。”

    “我知道了爸。”

    挂断电话,他终于干了自己刚才不敢干的事情,把手机扔了出去,砸在车库承重墙上,四分五裂,没有一丝复活的可能,而他,猛地一脚油门,压着手机的尸体,冲上了车库极陡的高坡。

    ……

    李善均不知道,他父亲挂断电话后,双手交叉放于桌面,盯着办公桌上那复古的座机很长一段时间,视线是对准了电话,可目光却在不断的游离。

    最终,他伸出了已经出现皱纹却仍然看得出来是娇生惯养的手,拿起听筒放在耳边,右手拨动座机播盘,将印着数字1的圆孔拨到底,松手,拨盘快速回正,十几秒后,他拨通了电话号码,听着暂未接听的忙音,瘪了瘪嘴,将假牙放置在嘴里,轻轻咳一声,等到电话接通后,隔着电话漏出了笑容。

    “老胡啊,在打高尔夫?有时间吗?咱们聊聊。”

    “聊什么……啊,是这样,你对如今的乾世嘉有什么看法?”

    “哈哈哈,你还真是嘴下不留情啊,那我要是说,希望你回来主持大局呢?是啊,集团的资源都放给你如何?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作为集团的定海神针呐,你该说自己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才对嘛。”

    电话的那一边,胡志广摘掉墨镜,挂在胸前的口袋上,将球杆交给球童,将白手套摘掉随手扔在观光车挡风玻璃上,坐于后排,翘着二郎腿,望向在草坪上追逐一条京巴的孙子,面容十分平静。

    “李董,我当初给乾世嘉题字时就解释过,为什么叫乾世嘉?是乾坤朗朗,事迹清佳的意思,事通世,也该通世界,佳通嘉,算是对于自身的期许和嘉奖,我想六十五岁退休,可偏偏五十五岁便离开了,嘉与佳就没了,我自然会因此消沉,不敢担当什么定海神针,如今只是个照顾孙子的老人,可虽然离开,但毕竟是有感情在的,我仍留意着,注视着李总一系列为了盈利而做出的选择,至此,乾字也没了,我再回去依旧无法面对同僚,无法面对那些把希望寄托于我的孩子们,那些同僚和孩子们没了,事与世便没了,那我回去又有什么意义?我的期望,我的期许,我的信念,终归是尘归了尘,土归了土,没有办法再重建,如今也希望李董,能体谅我些,六十而耳顺,我也该听从孩子的意见,把全部精力留给后人了。”

    他说了很多,意思很直白,不委婉,李董懂了,也沉默了,当初的选择一定会伤害到胡志广,并且会伤害的很深,他心知肚明,也怪造化弄人,万万没想到,他还有盼着胡志广回来的一天,一切的损失,只有当初做出错误选择的他来承担。

    李董勉强笑着,传进胡志广的耳朵里,但胡志广没笑,默默等待着笑声停止。

    “老胡啊,你一点没说错,哈哈哈,嘟……”

    笑声停止了,通话也停止了,胡志广收起手机,平静的望着蓝天和白云,草坪和湖面,孩子与京巴构成的绝美画卷。

    “……”



    唱机缓缓将CD退出来,被陆泽轻轻放进盒中,起身按照标记放进书架,又抽出一本新的CD放在唱机光驱上,轻轻一推,CD进入唱机,缓缓播放出音乐。

    这是个天气明媚的午后,气温也刚刚好,舒适宜人,阳光穿透橱窗,闪耀着淡淡的金色,黑猫蜷缩在吧台上,享受着这份温暖,却没入睡,时不时摇动着尾巴。

    他买了张摇椅,放在离吧台最近的桌上,端着剧本,伴随着轻微的摇晃,渐渐手丧失了力气,坠于胸口,闭目不久,便传来轻微的鼾声。

    粉尘伴随着弗朗茨·舒伯特的小夜曲,在空中起舞,时而落于他的鼻翼,被呼出的气吹起,寻找下一个落脚地,又落在猫咪的尾巴上,被它轻轻一甩,再次飞起,最终飘向橱窗,带着些许孤独,望着明媚天气下漫步于街道上的人们。

    当然,这只是一粒细小灰尘的心情,影响不了他人,甚至连其他灰尘都影响不了,在这个安逸的午后,它的心情被庞大的人类掩埋。

    “哒哒哒……”

    拐杖敲击着路面,或许是清风托起她,或许是心情愉悦她,总之,她步伐轻松却坚实,熟练的走在街头,每一个路口,每一个浅坑都深深的印在脑海中。

    偶然间踢到了塑料瓶,她弯下腰,将瓶子捡起,跟随着记忆,走向最近的垃圾桶,准确的投入桶中,在“进球”的那一刻,她为自己欢呼。

    见得越少,越简单,也越纯粹,而她,更简单,也更纯粹。

    她会为了学生送给她的一朵野花而高兴,因为她的学生去年才刚学会说话,她把它佩戴在头顶上,就算那朵花其实很难看,并且味道也过于腻人。

    于是她想去买些小红花,即使小红花到底长什么样,她也不清楚,只是因为她那些已经六年级的学生,很大一部分还会喜欢。

    她是阳光下的尘埃,挣脱牢笼,逃出橱窗,在太阳的照射下无可遁形,却依旧肆意飞舞,即便人类依旧庞大魁梧,依旧能将她掩埋,可自己幸福,就已经足够了。

    出了校门,前走三十米,右转,再走五十米,不用过马路,有一家文具商店,她踩着台阶,抬腿没高的像踏步走,也没低到踢上一脚,很自然的迈了上去,拉开玻璃门,听到熟悉的铃铛声,她依旧有些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小章老师呀,头上的花很漂亮哟,今天买点什么?”

    老板娘有些臃肿,脸上横肉也多,尤其是一眼便能看出是小店纹的眉,经过时间的修饰形成了两条短小的剑眉,看上去更加凶悍,像极了电视剧中常演的泼妇形象,街坊四邻都知道她不好招惹,唯独在她面前,连声音都温柔的不像话。

    声音与相貌的落差,可以参照《缝纫机乐队》的电台女主持,这样温柔的声音,连她老公都没听过,有时老板娘心里也在猜测,或许在小章老师的心里,她可能是个美丽又知性的大姐姐。

    “冯姐,我想买些小红花,还有十个笔记本。”

    她脸色微红,双手抱着拐杖,乖乖的站在门口,纤细的手指将垂落的发丝挽在白皙到可以看到青色细微血丝的耳朵后,从小挎包里拿出手机,呼叫手机智能语音系统,找到老板娘的微信,摁向手机背后的指纹区,转账成功。

    “小章老师,又给多啦,小红花又没有多少钱,上货才一毛多钱而已,送你几张无所谓的,听冯姐的,就拿着吧。”

    两人争执没多久,就以小章老师完败告终,将冯姐找的几枚硬币放进包里,拎着塑料袋,与冯姐告别,她推门出来,耳朵忽然动了动,是钢琴曲的声音。

    她熟知的商家没有听钢琴曲的习惯,不对,有一个老板有,难道……

    她把白色长裙轻提到膝盖以上,慢慢走下台阶,走到隔着两个商家的店铺门口,她又走上台阶,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列店铺的台阶,其实都是平齐的。

    按照记忆,她伸手,本应触碰到的卷帘门,如今却抓了把空气,她没有进去,只是走到旁边的橱窗,侧过脑袋,贴在玻璃上,静静听着屋里播放的音乐。

    “真的有人在……”

    没想过进去打招呼,她只是喜欢这首曲子,再往边上走走,终于她摸到了墙,躲在墙后,手指轻轻在腿上敲打着节拍,哪怕路上常有行车走过,她听的并不清楚。

    “你在干嘛?”

    门突然被推开,又是这个熟悉的男声,快一年后再次用一种平静的语调,问向安静听歌的自己,瞬间,她脸红了,比在文具店红的厉害,支支吾吾的,半天才给了回答。

    “在这儿休息一下,走的有点累了,就……休息一下,陆老板,好久不见。”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出这种理由搪塞,她的微信步数向来不超过两千步,虽然他并不知情,但她也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只不过,陆泽也没必要不信,见她脸色有些发红,额头还有细微的汗珠,在阳光照射下分外明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进来休息一会?我开了空调,下午有课吗?”

    “没……没了,不过还是算了,我先回去了,谢谢老板。”

    “真不进来听听歌?我买了新的拉赫玛尼诺夫唱片。”

    懂钢琴曲的陆泽同龄人很少,尤其是在吕华这种城市更少,陆泽周围听得懂钢琴曲的,翻来覆去的想,似乎也只有小章老师一个。

    而她,则因为一张交响乐CD犹豫了,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抗拒不了正版原生大碟的诱惑,对陆泽点了点头。

    “打扰您了……”

    ……

    “喝点水吧。”

    “不,不用了,谢谢老板,本来就耽误您做生意。”

    她对于陆泽上次给她递过一杯果汁却说是水,依旧记忆犹新,让她至今想起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绝对不能再让老板再破费了。

    “放心吧,真的是水,放心喝吧。”

    “那……谢谢老板了。”

    她选择信任了陆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嗯,确实是果汁,这让她感觉像是被戏耍了,这时才有些懊恼,她应该喝之前闻闻的,人家给了拿过来就喝,怎么都感觉太蠢了,陆泽很明显辜负了她的信任,但她却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陆泽欺骗了自己。

    对此,她只能保持沉默,听陆泽播放起拉赫玛尼诺夫的交响乐,在这点上,陆泽是没骗她的,这也让她忘记了刚才心里的矛盾,全身心投入到了音乐中,期间,二人很少交流,只有精彩处才会互相提醒,她这才认识到,这个小城的啤酒店老板,居然音乐素养很高,比她要高很多,若现在陆泽说自己不会乐器,她都不会信了。

    一首曲子听完,暂时休息,两人才开始交流心得,或许称之为她学习的过程更加的准确,听陆泽这个嘴强白金点评,时不时会张开小嘴,惊讶到O型,要不是课程太久了,音乐鉴赏能力忘的差不多了,他还能说出不少干货。

    闲聊也没意思,总得给手上找点事做,一边闲聊,一边擦着酒杯,不知不觉,两人的话题就从音乐转移到了闲杂琐事上,不过她依旧很小心谨慎,并没有问陆泽消失这么久,到底是去干嘛了,她在这方面展现了很好的礼貌素养,看来家庭教育不会差。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有声电影的志愿者来你们学校讲电影?”

    “有啊,而且来的次数更多了,基本每半个月就要来一次,人数也变多了,从男女两个志愿者读一部电影,到现在七八个志愿者读一部电影,人数越来越多了,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明星呢,像电视台、电台、还有一些我认识的明星,都有来过学校朗读过电影,比起曾经的业余志愿者,有感情好多,角色的声音辨识度也高多了,真的好厉害,网上也有很多电影的录音了,这样即使他们来不了,我们也可以在网上听,说起来,我们还要写感谢信呢。”

    “感谢信?感谢志愿者吗?”

    “志愿者一定要感谢的,谢谢他们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那么多有趣味的故事,但是我们见面感谢就好了,学校要感谢的是推动有声电影志愿者活动的领导,据说是国家电影协会的领导呢,这是什么部门我也不懂,不过一定是很大的官儿,全国都听他的话推广有声电影志愿者组织,那么大的领导居然能够为我们残疾人着想,他一定是个大好人,我们会永远记住他的好……”

    提到有声电影,她的话变多了,也没原来那么紧张了,语气中带着感激,看来有声电影真的改善了他们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

    酒杯先过一遍苏打粉泡热水,去掉污渍,用粗毛巾擦拭一遍,再冲冷水,接着用细软不掉毛的毛巾再擦拭一遍,最后送进消毒柜,才算彻底清理干净。

    陆泽擦拭着第一只冲完凉水的杯子,微笑着听她讲述这段日子有声电影对她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见她高兴成这样,也就不难想象出其他盲人的心情了。

    “是么,那还真是干了件好事。”

    “嗯!老板,我该走了,不好意思,又给您添麻烦了。”

    “好,以后如果有空的话,白天可以过来听听歌。”

    “太麻烦老板您了。”

    “没关系,一个人听和两个人听,花的电费是一样的,我自己的话,听久了也会无聊。”

    她又犹豫了,但他看得出来,胜利的天秤正在往这一边倾斜,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向陆泽轻轻鞠躬道谢。

    “谢谢老板。”

    “没事,东西拿好,别忘带了,注意点脚下,等下,小心……”

    要说陆泽欠儿吧,确实也是真欠儿,这次回来,打扫卫生的同时,又顺便把桌子重新摆放了位置,这对于普通人来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她来说,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情,虽然听到陆泽的提醒了,可迈出去的脚却没那么容易收回,像是把脚踢出去一样。

    陆泽就这么看着,她的脚直接踢在了方形凳子腿上,最主要的是,她还穿着平底凉鞋……露脚趾的那种……很明显,受害的是小脚趾,这种滋味,陆泽看着就疼。

    就这么眼看着,她脸开始红了,墨镜下方,有两道水珠慢慢从脸颊滑落,双手握拳,紧紧的抓住裙子,却一声不吭,只是呼吸都跟着颤抖了。

    “没事吧?”

    “没~事。”

    话说的实在勉强,陆泽只好过去扶她重新坐下,见她仍憋着不哭出声,只好拿出袋装的冰块敷在她的脚上。

    这么一看,陆泽注意到她的脚很漂亮,白嫩白嫩的,不大一点,差不多只有陆泽手掌大小,男人多少有点足控,他还算轻的,没再多看,直到她能起身,这才带着她走出门外,见她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离开。

    她走时,室外刮起了和煦的微风,进入室内,卷起了橱窗上的那粒小小的尘埃,飘在她身上,或许是清风托起她,或许是心情愉悦她,连忧伤的尘埃都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了。

    “陆老板明明那么高大,却意外的温柔呢……”

    她拎着笔记本与冰块,一瘸一拐的回到学校,老师与同学们在担心她,只是看到她那温暖的笑容,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老吃……花花……”

    那孩子似乎明白了一件事,他的每次进步都是值得老师喜悦的,所以他勇敢的迈出了下一步,再次采了一朵花,送给了她,带在了她头发的另一侧。

    不同的是,这朵小黄花很漂亮,戴在头顶,正淡淡的散发着清香……

    ……

    “喂?铮哥。”

    他弹了弹烟灰,重新叼在嘴里,抱着晒足了太阳的瘸子,调到下一个台,而就在此时,同为新晋电协干部的葛云铮给他来了个电话。

    “喂?大泽,你小子可干了件大好事!自打有声电影志愿者组织推广以来,全国各地的残疾人社区和学校写了不少感谢信,光这个月收到的,就足有一百三十多封!现在全协会谁都知道,你离升迁可不远了。”

    或许这件事不能令他升迁过快,因为刚进协会没几年,太早升迁容易引起他人不满,也许师父是陈老爷子也不能令他升迁太快,理由与同上,但这两件事加在一块,可就说不准了……

    对此陆泽表现的却很平淡,似乎不太在乎,又像是预料之中般的快速接受,一时间,葛云铮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听组织安排吧,这事儿咱也定不了不是,对了铮哥,有件事求你。”

    “什么话,直说不就完了?”

    “那些感谢信,找个时间寄给我吧,我看看。”

    “……”

    推一本书!《平平无奇大师兄》,万订书,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强就完了!大家可以在看完《球帝》后去看看哦!不可能失望的!

    (本章完)



    “大泽,新一期的提案不错,包括本次在内的前三次会议已经定下了未来的基层演员发展基调,决定采用你的意见,对群众演员进行试点基础性培训,象征性收取一些费用,在培训结束后也会颁发培训证书,这个提案很好。”

    电话那边,老人的声音平稳,向陆泽逐条分析,看了一眼屏幕,两人已经聊了将近半个小时了,讨论的话题只围绕着2024年陆泽的秋季报告所展开。

    看屏幕倒也不是不耐烦,只是手机振动一下的下意识动作,看提示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五,他回到吧台,把手机充上电,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缓缓记录着老爷子的嘱托。

    “师父您继续说。”

    “因为是试点,所以只排了两个班,总人数维持在六十人左右,由专业院校的老师轮流授课,一年一期,一期十五节课,试点学校定在横店演员工会的办公室,学员也从横店影视基地内选拔,要求是入行不到两年,年龄小于三十五岁,学员的选拔由横店演员工会上交学员资料,经过电协的选拔,审批,最后颁发学员证书,具体流程就是这些,当然,这些倒是跟你无关,你主要的工作是在试点学校开学后,进行第一节课程的讲师。”

    “我去当讲师?”

    “没错,考虑到你是群众演员出身,在基层演员群体中有很高的受欢迎度,很多演员都把你当成是人生目标,所以第一学期的第一课,由你上课,经过慎重考虑,是非常合适的,当然,这也得考虑到你的时间,如果不撞档期的话,我希望你能去一趟。”

    “我明白了师父,第一期什么时候开课?”

    “十二月一日,第一节课,之后每周一节。”

    将日期记录好,他把笔扔在一边,手掌张开,穿过发丝,将垂落的发丝梳回头顶,捋到后脑勺时还不忘了挠两下。

    演员培训班不是什么稀罕事,早在上个世纪就有基层演员培训班成立,并且不局限于香江,内地每年也会创办培训班,甚至有一小撮知名艺人也是从培训班里走出来的。

    这是一座对于草根演员来说,还算是不错的人脉桥梁,不仅可以学到知识,如果跟培训班老师搭上关系,最起码也会提点你两句,给你往道上领,所以各大院校的培训班报名人数还真不算少。

    学员来自各行各业,例如驻唱歌手,舞蹈老师,圈内幕后人员,甚至是跟演艺圈完全不挨边的行业,只要你有一颗想当演员的心,并且有空闲时间和还算良好的经济实力,就可以报名参加。

    可怪异的是,每届都能收满学员的班级里,却很难找到那些上过很多次镜头,勉强可以被称之为演员的群众演员的身影。

    或许这称不上怪异,因为陆泽做群演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去参加什么培训班,不仅仅是因为没钱,没时间,更重要的是群演这个行业的要求极低,完全没有必要系统化的学习,就算忍痛花钱上了课,回来还是接半天百八十块的戏。

    学了东西也没出路,真的没出路,你学过什么不重要,根本没人在乎,剧组只要求你像个人,或者满足他们的需求,弄得自己不像人,这就足够了,扯出一套斯坦尼夫拉夫斯基,只会被人打出去。

    人到横店,根本用不了多久就会麻,像是埋在淤泥里,没两天就发烂发臭了,只要到那个地方去,刚下火车时心中的抱负,什么当个草根艺人啊,赚个大钱啊,成为大明星啊,很快就被会两耳瓜子打醒,或者压根不用打,只要跟着老油子们混,自然而然就醒了。

    回家上班?懒得做早九晚五的工作,也没脸回家,虽然梦醒了,但是回家被人嘲笑的滋味却忍受不了。

    为了寻求一种自我认知的体面,就这样慢慢的把人的骨头侵蚀个干净,让他们觉得,哦,每天愿意起来开工就开工,不愿意做就在家睡觉,一个月对付了四五千块够自己花的日子也很好。

    随后当初怀揣梦想的人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没钱就开工挣点,有钱就打牌输光,一日三餐混剧组盒饭,穷的裤兜子里没俩大子儿,还一天天净事儿嫌打手·枪不舒服,整夜翻着微信群,奢望找一个尽可能省钱,却姿色不错的高性价比***,最终翻累了,在黑乎乎的,满是汗臭味的被子和枕头的安抚下睡眠,浑浑噩噩又一天的烂仔。

    没错,就是烂仔。

    就连当初的陆泽也是如此,即便他不打牌,因为家里着急用钱,但他也是那半夜饥·渴难耐,翻遍手机找廉价的女孩的烂仔,甚至搬到杨丹对面也不过是见色起意,只是没过多久就遇见了个愿意跟他对付着过日子的女人,两人在一个被窝里睡了好几个月觉,等到那女人跑了,他与杨丹也熟了,便不再好意思下手了。

    哪儿有那么多巧合让一帅哥和一美女就恰好是邻居?即便在横店也是如此,真漂亮的人没几个做群演的,干什么不比做群演来钱快?

    陆泽太了解那帮老油子了,没有一个是正经路子,正因如此,他其实对于试点培训班入行两年以内的要求不是很满意,太久了,在横店呆了两年的人,很难再有进取心了。

    他原本的提案是一年以内,但如今电协定下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这也算不上陆泽卸磨杀驴,自己从横店起家,发达了之后开始歧视起群演群体。

    如果真的歧视群演,他也没必要提案一个官方的培训班提供给群演们寻找出路,万一真有个人才从里面脱颖而出了呢?谁不知道神话还是唯一的好?他是怀着初心,怀着一种心急的渴望做出的决定。

    那横向对比欧美基层演员与国内基层演员,暴露出的国内基层演员职业素质极为欠缺的心急,期盼国内基层演员可以快速成长的渴望。

    自从担任电协成员后,他一直盼着能为国内电影事业做出些贡献,不为成绩,不为升官,只是为了给心中那份不甘一个交代。给坐在这个位置上,才明白文化输出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产生的不甘,一个交代。

    国内行业很混乱,不是那种混乱,而是行业规范还很混乱,照比文化输出国的娱乐产业来讲,十分的混乱,所以他得学习,在国外的工作中学习,然后把学到的,适用于国内的行业准则,套进国内市场中来。

    即便他一个人,溅不出多大水花,电协也改变不了整个圈子,尤其是那些靠娱乐产业盈利的资本大佬们,没人会配合一个并不能强硬更改行业规则的协会,来损失自己的利益。

    但他可以影响基层,影响一个被资本抛弃,根本榨不出什么油水,却在电影本质上至关重要的阶层。

    基层,这是他的第一步,步伐没有迈的过大,没有操之过急,只影响了六十人,但未来,他相信,受他影响的人,绝对不止这可怜的六十个。

    但要做出改变,一定会有人受到伤害,而受到伤害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群演,这也是一种无奈吧,毕竟身怀理想,并且身居高位,陆泽终归要舍弃一部分人,这些对行业没有丁点贡献的老油子们。

    他虽然心怀初心,但初心却不能包裹所有人,对于那些拖后腿的人,他只能将这些人抛弃掉,或许他会害的上万人,甚至更多人丢掉不含任何金属含量的饭碗,会被人骂的祖坟都开了锅,但作为一个有能力带着行业一部分跟随者攀登山顶的人来说。

    面对基层,绝不能歧视,但应该俯视……

    而这个培训班,也不是用来培养大明星的,老师的课程不会教你怎么成为一个大明星,只会教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基层。

    如果你有一天通过培训班的课程发达了,那只能算你命好,靠着自己出人头地了,跟这个培训班,不会有太大的关系。

    它只是简单的教你一些该学会的基层演员拍戏知识,并且能在剧组活学活用,增强你的台词功底,改变你僵硬的四肢,不会像大部分群演那样,僵硬的摆出一个姿势,毫无表情的念完自己的台词就撤,就像《快乐星球》中的群演那样。

    它是一个基层造血系统,会在将来输送着质量过关的基层零部件,使影视作品形象更加丰满,不会令观众出戏,也不至于因为没人可用,而让剧组邀请那些老戏骨们饰演一些比较重要的小角色。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好演员也该如此,戏好的老演员,就该带着那些年青一代,天赋不错的小演员们上道,才不会使国内演员出现青黄不接,断档的情况。

    “行了,我就说这些,大泽,第一节课很重要,必须要让基层演员认为自己学到了东西,他们才能愿意上课,你必须得开个好头,另外文件也要出来了,你一定要反复强调,今后持有结业证书的学员,每个剧组都有三个优先试戏的名额,且至少保证角色有五句台词以上,但连续三位导演对其表演不满意,给予了差的评分,则结业证书吊销,三年内不允许重考。”

    这是陆泽在提案中没有考虑到的,电协对提案做了补充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毕竟陆泽一个脑瓜子肯定转不过一帮脑瓜子。

    如此一来,这个培训班对于群演的吸引力可就太强了,毕竟只需要缴纳很低的学费,通过十五周的学习,就能拿到有露脸角色的试镜机会,那收入可照比原来高多了。

    并且证书是可以吊销的,则极大的增强了毕业学员的危机感,他人在进步,而你却原地踏步,那就等于你退步了,这样一来,选你拍戏的导演自然会觉得亏,用一样的价钱雇了一个菜鸡,心里自然不会高兴,到时候你只能跟你的结业证明说再见了,并且一别就至少是三年,这三年内,你只能看着他人大赚特赚,而自己勉强却混个温饱。

    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改变群演的佛系状态,将群演变成挤破脑袋的高竞争职业,你越强,赚的越多,你演的越好,工会安排你的活就越多,甚至将来很可能会出现月入十万的群演,这种良性竞争,不光是电协希望看见的,也是剧组希望看见的,毕竟……你当导演看群演干巴巴的念台词他不闹心吗?

    一个很OK的群演和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群演放在这儿,换做你是导演你选哪个?对剧组而言,添的那点麻烦只不过是在群演拍完戏后,拿出手机在工会网站上给持证群演打个优、良、差,再给群演履历上盖个钢印,仅此而已。

    一个电话,就可以通过演员工会把符合角色形象的,经过培训的职业群演送到你剧组,带着号牌,拎着小箱,喊着老板,等着你挑,这解决了多少导演的燃眉之急?又能为作品增色多少?自然不言而喻。

    这样甚至会导致结业证书变得紧俏,成为香饽饽,受群演们追捧,到时候再把培训班的录取条件卡住,以全年进组次数为评选标准,只录取全行业前几百名群演,那整个行业的积极性都可能被调动起来。

    再往远点说,万一哪个演技不怎么样的主演被一个群特给比下去了……找不找人麻烦另说,你觉得主演脸上挂得住吗?一旦这种表演水平不错的群特变多了,你找麻烦找的过来吗?就算你找的过来,那演员工会也不是吃干饭的。

    若介绍群演进组的工会人员允许定额抽成,经过上报之后,那谁找谁麻烦就说不准了。

    至于这样会产生多少灰色产业链陆泽不需要知晓,一经发现立刻打掉就行了,这种事情禁止不了,只能保证不会让他们太过猖獗就可以了。

    没有必要再往远了说,总而言之,群演看似不起眼,但实际上却是绝大多数作品里的基石,一旦基石的结构发生改变,上层结构也必须跟着改变才能避免建筑的坍塌,所以说,改变一件事物,无需要从最艰难的步骤入手,往往拆掉下方支柱,困难总会迎刃而解。

    “好,师父那我先挂了?”

    “嗯,对了,今年的国家级演员评选开始了,你对这个方面一直没什么积极性,我就做主给你提了上去,目前开会已经过了,证下来会到我手里,什么时候有空,记得过来取一下。”

    证件这东西完全可以邮寄到吕华,当然,最好还是需要自己去取,显得自身重视这份荣誉,不过以陆泽二哥的关系,以及他自身做出的成绩,他亲不亲自去取就无关紧要了。

    陈老爷子也是个抹不开面儿的人,平日里家里就老两口和一保姆,可能是感觉家里冷清了,就想着把证扣下,为了找个理由让陆泽过去一趟。

    都说百姓爱幺儿,陈老爷子自然也不免俗,多多少少会偏爱几分小徒弟,而这小徒弟又合了他的性子,并且天赋绝佳,堪称青壮一代第一人,他算是彻底把这份偏爱毫无掩饰的展现了出来。

    现在圈里人都知道,除了过世的大徒弟外,八个徒弟里陈老爷子最喜欢老九,对老九比对亲儿子都亲,只要关乎老九,什么事儿都上心,对于老爷子的暗示,陆泽也是听出来了,笑呼出一口气,隔着手机跟老爷子点点头。

    “成,师父,等过些日子我就过去看您。”

    “这还差不多,行,挂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陈老爷子挂的干脆,快的连陆泽都没反应过来,将手机放在一边,重新回到吧台外的客座,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思索一番,连接因为电话而断掉的思路,偶尔冥思苦想,偶尔手指飞快,编写着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这不是在写新的季度报告,也不是给法蒂尼的剧本《赎罪》写分镜,他这次写的,完全是他自己的东西,但……依旧不是剧本。

    他因华夏市场如今依旧只能接受文化输入而不甘,所以他希望尽可能的获得他人支持,从而由内部开始改变,直到引起行业质变,可只依靠他师父和几位师兄是不够的,毕竟他们一家子在圈子里只能算是很有分量,跟只手遮天完全不挨着。

    所以,赢得其他学院派和对未来行业有规划的资本方支持是未来制定行业规范的重中之重,但这样一来,仅仅以一个演员和电协成员的身份是不够的,他仍然需要某些成就来提高自己的声望,使他人愿意支持自己对行业规则以及潜规则做出改革。

    之前商定的“有声电影志愿者组织”也是其中一部分,现在手头上忙着的工作也是其中一部分。

    陆泽曾冥思苦想很久,到底怎么样才能做出一些国内外都认同的成绩,这可不是拍几部经典电影就可以完成的,翻来覆去的思考很久,最终他有了眉目。

    一切,还得从系统入手……

    这么多年,在系统里那么多年,他学到的表演技法绝不仅仅只有目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多,可以说,如今他所展露的才华,也不过是他本身的表演能力素养的冰山一角,再牛逼的剧本,都不能将他压榨到活力全开,只要他想,只要剧本需要,他就可以再次莽上一个台阶,再需要,再莽,再需要,再莽,你要什么效果,他都能拿的出来,甚至有点非人类了。

    可以说,天底下任何一个编剧写的任何一个剧本中的任何一个角色,陆泽都是最合适的,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在吹,或者说即便再不合适,稍等几个小时,等他从系统模拟人物传记中出来,他就合适了。

    不过话说回来,剧本虽然无法展现陆泽的全部能力,却还是有一本书可以做到的,这本书的作者不会是别人,只能是陆泽自己,也就是陆泽现在所做的。

    他将会把毕生所学全部写进书里,不管是他人能学会的,还是他人学不会的,甚至是他人看完感觉陆泽不是人类的,都写进书里,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所提出体验派表演方式中,另辟蹊径,把自己独有的表演方式写进书中。

    没错,他想创造除戏剧三大表演体系之外的……

    第四大戏剧表演体系。

    “……”



    魔都。

    “李总,您好。”

    荣创集团总部与乾世嘉娱乐在同一座城市,但并不同区,比起乾世嘉只在繁华地段的地标建筑中占据一层,荣创集团的总比则要显得气派太多,三十四层,并不算很高,但架不住它宽啊,类似于商场般的结构,一层的面积足有其他商业大厦的二倍。

    按照老董事长的原话来讲,盖那么高没什么用,根本用不完,还不如盖的宽点,让员工的私人办公面积大些来的实惠,要是还剩下面积,那就算浪费吧,荣创嘛,搞地产的,就是地多。

    而旗下的建筑公司似乎是把老董事长随口吹的牛当成了金玉良言,之后盖的一系列商业建筑都没有太高的,反而是要多宽有多宽,这样一来,在视觉冲击力上,荣创旗下的商业房产可是要比其他商业大厦气派多了,矮胖矮胖的造型,仍然可以成为地标性建筑,里里外外冒着一股财大气粗的横气。

    当然,租金肯定也是要比其他商业大厦来的贵就没错了,高层不盖,总归是要在入驻商家上找回差价嘛……

    可即便是这样看起来就财大气粗,外墙设计也充满未来感的地标性建筑,却并不是李善均很喜欢来的地方,或者说,他以前喜欢来,因为这是他家的,他在里面晃荡,就像在自己家的宅子里散步一样惬意,并且看着来去匆匆,却不忘跟自己问好的公司员工们,总是会把自己带入到古代的高门大宅的大少爷中去,而这些人就是他们家的家仆。

    当然,他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大少爷,这都什么社会了,讲究人人平等的时代,他终究还是得给员工们回应,不能像古代少爷般像看狗似的看着他们。

    另外,他也没那么纨绔,或者说,他打小就很精明,除了喜欢睡姑娘,尤其是喜欢睡明星外,他确实也没什么缺点。

    这么多年,他在生意场在基本没做过什么亏本的买卖,任何的生意他都能找到盈利的点,为集团套到大量现金。

    除了娱乐产业。

    这个行业太诱惑人了,尤其是那些对财色的兴趣十分充沛的人来说,真的太难把持住自己,只要你站的够高,当带着光环的女人与你谈笑风生时,你很难不见色起意,看着还十分稚嫩娱乐市场,条条框框之下却是漏洞百出的条例,你很难控制自己把手伸进灰色的产业链中去大捞一笔。

    所以荣创集团的第一家娱乐公司倒闭了,他干的,因为睡够了在荧幕上光鲜亮丽,脱了衣服在乌漆嘛黑的房间却里散发着海鲜味的所谓女神,没劲。

    其次,公司在圈里的名声已经臭了,没人会再跟他合作,真赚钱的生意他自己没法做,所以他撤了,公司破产倒闭。

    但他没赔,反而赚了个盆满钵满,捞一笔快钱走人,一直是他的风格,并且他慧眼如炬,给当初急需发展其他产业的荣创指出了一条明路。

    院线。

    在那个电影市场还未成熟的年代,便收购了大量的影院,放到现在,翻了何止几番,所以,他是荣创的功臣,作为一个给集团带来庞大收益的有功之人,他喜欢在总部逛逛。

    但现在,他不喜欢了。

    因为现在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的是他爸,而不是那个一直不喜欢他捞快钱风格的爷,可他却把一个集团希望长期发展的子公司给做的快散了摊子。

    有时说来奇怪,人们总是能在不喜欢他的人面前潇洒的交代错误,却很难在对他寄予厚望的人面前把错误承担的应对自如。

    人手失手,马有失蹄,之前为集团套出海量现金,并引导集团收购了大量院线,本就是他的资本,这次犯错也只能算是决策失误,而且还不是在肚皮上翻的船,压根称不上败家,但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一定不会因为此事发火,只会教导他避免再次犯下相同错误的父亲。

    他对前台小姐嗯了一声,直奔董事电梯,他根本不用预约,前台小姐自然也没拦着,没听说过谁家儿子见爹还得预约的。

    上到顶楼,秘书有自己的办公室,占地面积很大,够放俩台球桌了,不过围挡是玻璃的,让她可以很轻松的注意到来客。

    见是李善均,她从容起身,对这位太子微微鞠躬,开口招呼了一句:“李总。”

    “嗯,李董呢?”

    “刚午睡过,才起,您进吧,董事长跟我提过了,需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湿巾给我。”

    秘书很漂亮,但不是顶尖的漂亮,任何一家大公司也不会聘用一位顶尖漂亮的女人做董事长行政秘书,漂亮是为了让人看了产生外貌上的刻板印象,但过分的漂亮只会被人当做花瓶或者是真正的“老总小秘”。

    所以李善均没看她,别说她只是普通的美女,就算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李善均也不会看她一眼,这跟他如今的年纪还玩不玩的动没关系,而且他从始至终只会和那些能被自己控制的女人春风一度,只玩花瓶,是他在床笫上的信条。

    秘书将抽屉中常备的湿巾拿过来,等待他整理发型和领带,见李善举一招手,便把湿巾举向他,由他抽出几张擦拭眼角、额头、耳蜗、嘴角、双手、指甲缝,以及身上的浮灰。

    这是他在公司见父亲和谈生意之前必须要做的事,长达二十多年来从未改变,已经成了他的职业习惯,把七窍中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全部清理干净,且不喷涂香水,只允许散发出湿巾和服装中带有的淡淡香味,见重要人物时,对方对你的最初印象绝对与普通的见面不同,即便你们穿着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发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差别。

    等一切都做完已经过去三分钟了,他呼出一口气,让秘书拨打董事长专线,待她挂断电话,就立刻推门大步流星的走进董事长办公室。

    “爸。”

    “嗯,坐。”

    如今没有外人,自然不需要叫的那么正式,李董正在配扑克,这是他的个人小爱好,将扑克洗好,数字面朝上,摆在桌面上,同数字的摞一叠,直到配完,将扑克从小到大收起,恢复成刚开封的样子,周而复始,但这个爱好跟赌没有一毛钱关系。

    见李善均进来,抬头瞥了一眼,便将一张黑桃A放在A牌那一叠里,凑够了正好四张,李善均坐下没说话,等到李董将牌全部配好,收起装进抽屉,才等到了李董的第二句话。

    “问题我已经清楚了,你不用重复,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以启齿,我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是陆泽亲口托付让人办的,还是他没说,只是关系够硬,手底下的人直接给他办了。”

    “他应该是没说。”

    “你想怎么解决?”

    “道歉肯定是没用了,现在我也联系不上他,现在只能跟他那边的关系网疏通一下关系,等他的电影上映,院线把他的排片放高点。”

    “没想过跟他硬碰硬一下?”

    “可以,但没必要,各有各的人脉,碰来碰去对集团往后的宣传就不好做了,他抓咱们问题是工作,我们托关系找他麻烦,他也没什么露把柄,搞不了他,而且人家国外的线玩的比国内好,要是文化局三天两头要求整改,咱们也受不了,招商,等广告,售楼、院线都有很大影响,犯不上。”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一个四十多岁的公司老总应该立刻分析出答案的问题,结果只有两个,第一,赔钱,第二,赔更多的钱,所以这不值得李董欣慰,连笑容都没有,只是轻轻点头,这是李董想要的答案,他只是怕李善均脑子一热要跟人家拼家底。

    别以为文化部门对于实体产业的影响不大,做个宣传都难如登天的企业还能赚钱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并且实体产业都有极高的负债,如果连年亏损的话,很容易让股价下跌,造成更大程度的亏损,以至于恶性循环。

    而人家只需要做什么?勾勾手指,点出你宣传上或许有,或许没有的毛病,而且毛病极大可能是有的,毕竟谁家做广告不会夸大或者隐瞒一些?真实实在在的宣传,根本吸引不到消费者。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们自己也有关系,而且门子硬的吓人,他们也帮不了荣创,因为管商的和管文化的压根不是一个鼻孔出气儿,玩文化的这波人都抱成一团,跟管体育的差不多一个性子。

    想想这些年多少企业家投资足球?要是没点关系敢玩足球吗?可最后呢?还不是赔个精光,捏着鼻子撤了?你投钱进来的时候和和气气,真要是想搞你,甭管求爷爷告奶奶找谁说和,你看他们鸟不鸟你。

    文化这圈子也是同理,你要投钱搞文化产业,那肯定大力支持,但你要是得罪哪位活爹了,别说捧自家艺人,以后你想求幅大师的墨宝都费劲,两三年内保证破产走人。

    父子二人都知道搞文化这帮人的难缠,心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抱着试图赔礼道歉的心态,希望能跟陆泽这边的关系多接触接触,但两人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就这?陆泽根本不能算完,所以李善均经过很久的思考,最终还是咬着牙,把这个艰难的决定说了出来。

    “爸……乾世嘉我不干了。”

    “决定好了?”

    “一切问题的源头都在我身上,这部电影不上线,三点五个亿就这么砸进去了,公司的运转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要是再卡几次,乾世嘉迟早得黄。”

    “没想过让它黄了算了?”

    “我觉得,文化赚钱的时候还在后面,未来就不是几亿十几亿的流水了,上百亿也不奇怪,捏着院线和公司,往后可能是集团收益的大头,作为集团的董事,我不希望文化产业的盈利渠道被砍下去一半,也不希望乾世嘉就这么倒了,一切错误全在我,我愿意引咎辞职。”

    “好吧,那就先调贾云平就过去做副总,你们把项目对接一下,你就先休息休息吧,考虑接下来做什么了吗?”

    “还是做玩得来的吧,做金融项目,我想接着做天使投资或者信托。”

    这都是他的老本行了,捞快钱的圣地,是他的战场,所以他这个决定,李董对他是完全信任的。

    “可以,先休息几个月,回来接孟长襄的位置吧,正好他在跟猎头接洽,等他走了,你就上吧。”

    这就是家族企业的委任,并不草率,但也不那么严谨,每个子嗣的能力都被掌控者记在心里,他有这个能力,就让他上,并不需要过多的考虑,比起那些没有背景的高管们轻松了不知多少。

    只要年龄到了,能服众了,再做出些成绩,便可以轻轻松松的成为一家企业的领路人,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满级玩家在练小号。

    当然,前提必须是小号在精英教育下成为了精英,但……这不是应该的么。

    “那……爸我先走了?”

    “可以,回公司先把项目罗列出来,把你手下的那些练习生还有艺人出一个培养计划表,大概下周,贾云平就会过去,那些人先交给他带,财务这些你先继续管着,把款子回到集团,你再交给他,另外今晚回家吃饭,你妈已经两个多月没看见你了,明明就在魔都,却总是不着家。”

    公事办完了,之后的话题就开始围绕着家庭了,四十多岁的年纪,自然不可能还被宠溺成一年零五百多个月的巨婴,只是李善均仍打着光棍,他母亲总会因为这个事儿而感到不满意,每次回家,都催着让他相亲,这也是李善均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他不愿娶个性感美艳的花瓶,怕她在自己赚钱时走进白马会所,也不愿娶个相貌平平,却家世显赫的聪明女人,因为他不想跟自己的妻子还玩什么心计,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也担心自己等到造小孩的时候他可能石更不起来。

    也许事情会反过来,相貌平平的妻子可能会出轨,美丽漂亮的女人在他面前表演拙劣的温柔来掩盖她想捞更多钱的心思,可这样就他吗更恐怖了。

    强忍着拒绝的冲动,他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今晚的家庭聚餐,与父亲告别后,悄悄的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而李董,则提起了话筒,拨通了专线的电话,在等到负责人问好后,开口说道:“小贾,来趟我办公室。”

    抽屉里的扑克被重新拿了出来,因为多次洗牌而发软,他单拿出一张,大拇指与食指夹住扑克,这张黑桃A被很轻松的捏成了U型,最终,连带着这张黑桃A一起,这幅扑克被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从抽屉中拿出一幅新的扑克,嘴里却在念叨着和这幅扑克完全不相干的话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



    秋,日落渐早,傍晚五点,已开始由明转暗,慢慢的,雨滴落下,压制着被提前到来的风吹至天空的柳叶。

    万家灯火下,雨幕渐大,路上逐渐有车鸣笛,环卫橙黄色制服背后的银线被灯光晃的有些刺眼,雨水顺着身躯流淌,经过手臂,到达手指,凝结成更大的水珠低落,附着无数灰尘,团结成了一块沙土。

    他站在窗前,注视着雨中狂奔的人,一场秋雨一场寒,他猜得到这些人一定在打着寒颤。唱机正放着《夜的钢琴曲》,搭配上此时外界的环境倒也应景,他推开门,唤了一声环卫,本想让他进来休息,顺便喝杯热水,只是被环卫已下班了为由给推脱掉了,似乎也没有认出陆泽是谁。

    风一吹,瞬间就起一身鸡皮疙瘩,见环卫拒绝,他也不再相邀,关上门,转身将吧台上的滴漏咖啡机关掉,倒上一杯咖啡给自己取暖。

    “老板,是下雨了吗?”

    “嗯。”

    最角落的桌边,她靠着玻璃,听着音乐,陆泽开门时雨声骤起,她自然能听个清楚,有些担忧没带雨伞的自己怎么回去,询问的缘由不过为了能听到陆泽否定她的猜想,给出一个只是过去一辆洒水车的回答,不过她到底是失望了。

    低着头,暗自叹息一声,表情也变得有些忧愁,如今只能盼望这场雨可以快点停歇,好让自己不至于太晚回去,她没想过求助陆泽,脑子里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选项,白皙纤细的手指交叉,双手之间夹着还带有余温的水杯,她把耳朵贴近玻璃,开始注意起这场雨水的声响。

    她侧对着陆泽,陆泽也没留意她的面部表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带着墨香的文件,逐条分析,最终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一式两份,是《赎罪》的男主演签约合同,等回到英国把文件交给法蒂尼,合同就正式生效,陆泽就算正式加入《赎罪》剧组了。

    经过米奇改编的《赎罪》剧本前几天就发到了陆泽的邮箱里,这几天抽空看了一下,剧本大概还是走的那个思路,一个孤寡的老年杀手,陆泽从来不否认这个剧本的创意,但初版的剧情实在有些俗套。

    但现在,经过米奇改编之后,这部电影的创意开始散发出它本该有的魅力,融合了一些值得思考的东西不说,也把这位杀手改编的更为神经质与冷血了,人物形象十分丰满立体,故事又有具有极强的争议性,总体上,陆泽十分看好二版《赎罪》的潜力。

    但这部作品又与米奇自己拍摄的作品不一样,更具商业性,吸引路人观众的能力更强,内涵与思考没有像米奇的作品那样每一个小段落都值得回味,如果让陆泽来评价的话,只能说《赎罪》是很有料的爆米花电影。

    唯一让陆泽有些质疑的是暗杀的手法,这也是《赎罪》和其他杀手电影区分开来的关键因素,它……太玄幻了,说白了就是扯,超脱了杀手电影的枪与冷兵器这种最常规的暗杀方式,更类似于《死神来了》那种诡异的,看似巧合的杀·人手法。

    这样一来,这部电影很难做到让观众血脉喷张,因为大场面枪战等常见形式而激动到无法自拔,相反,它的悬疑感会更强,会让观众更紧张,甚至连陆泽在看某些段落的时候也会暂时忘记该如何呼吸。

    如果配上一首慢节奏的,略显恐怖的曲子,效果绝对会更加拔群,陆泽可以预见画面与声音结合后会对观众内心造成多大的阴影面积。

    如果《赎罪》拍好了,绝对是一部高口碑的电影,如果没有出现什么大IP竞争对手的话,票房也可以期待一下。

    这对于陆泽这种只赚口碑不赚钱的演员来说,确实吸引力不低,毕竟能在高口碑的情况下多赚点,论谁都不会介意。

    并且合同给予陆泽的待遇也十分优越,二百万欧的片酬,加上百分之八的分成,注意,不是票房分成,而是全渠道收入的分成。

    包括票房、周边、流媒体等一系列围绕着《赎罪》所创收益的百分之八,这个价格,按照陆泽在欧洲的知名度的来看待,确实给的高了。

    即便陆泽如今在欧洲也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并且在欧洲这个文艺片的最大票仓,很大一部分文艺片爱好者都对陆泽报以肯定的态度,但放眼整个市场,他仍以一个小众市场的亚裔演员为标签,处于一个较为尴尬的位置。

    若是真给出一个符合陆泽身价的保价的话,六十万欧元到一百万欧元是合适的,而票房分成作为男主演的话,百分之八倒是挺合理,不算多,也不算少。

    这是法蒂尼钱多没地方花了么?肯定不是,只不过他作为《流放》的副导演,参与了《流放》的拍摄后,对这个即将上映的片子充满信心而做出的选择。他相信《流放》会火,所以主动提前预支了《流放》上映后陆泽的身价而已。

    一部爆火的电影可能会让主演的身价暴涨几倍,甚至在原片酬后面加个零也不是不可能,而《流放》按照预想,虽然加个零的可能性不大,但涨个百八十万却应该不成问题。

    而现在距离《流放》的上映最多最多也不会超过五个月,那么还不如把态度摆正,直接把价格提到二百万,一是表明自己求贤若渴的态度,二是表达对陆泽实力的尊重,免得陆泽觉得自己的片酬等过五个月就能涨二倍,没必要现在签,拖到五个月过去后,再以那时的片酬要价,万一到时候涨二倍不止呢?

    陆泽并不介意法蒂尼这么做,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意大利人对于生意的态度陆泽也十分理解,对待和朋友的生意,最好还是公事公办,才能把私事私交,并且这其实是法蒂尼的一场赌博,一旦《流放》烂了,那他也是存在亏本的可能性的,所以合同放在这儿,以一个报以极大诚意的态度,签了也未尝不可。

    合同签完,被陆泽装进牛皮纸袋中,锁近了保险箱,唱机中播放的CD也即将播放到末尾,陆泽起身,在书架上重新拿下一本CD打开,刚想放进唱机,却被她突然打断。

    “老板,其实我也带了一本CD……就是很少见的那种,所以想请你一块听听,你别介意……”

    她是抱着纯粹分享的精神带着CD来的,所以很怕陆泽觉得是因为她觉得陆泽收藏的音乐不好听,才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实际上这很正常,拿出一些不错的小众作品来欣赏,也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情。

    她把CD递过来,上面满是俄文,陆泽也认不出几个字来,接过来仔细端详一番,CD似乎有些年头了,外包装上满是划痕,翻过来看了一眼条形码下方的生产日期,一九八八年生产的,倒也不像是盗版光盘,估计是打口袋。

    打口带,就是国外卖不出去,统一处理的正版光碟,把外包装割个口子,保证不会二次流入市场,随后运往当年还不发达的华夏进行统一销毁。

    这些光碟虽然没有在国外进行二次贩卖,但却在销毁途中,被华夏一些拾荒者,或者专门做这个的小贩捡走,流进华夏的市场,成为最早一批出现在市面上的低价正版音乐光碟,直到如今,依旧可以在旧货市场上发现它们的身影。

    在国外,这些东西滞销,但在当初娱乐产业还不发达华夏却成为了香饽饽,被追求时髦的小年轻们买回去轮番欣赏,在某定程度上来讲,打口带是华夏早期很多音乐人的启蒙老师,包括很多知名摇滚乐队,都是听着打口带才走上的音乐路。

    而吕华在好几十年前,也曾做过苏连的垃圾处理,以至于在当时的吕华市面上,这种光碟曾经在吕华并不少见,什么披头士,ACDC,皇后乐队,等等CD,现在陆泽回家好好找找,估计还能翻出来几张。

    “打口带么?嗬,安东·鲁宾斯坦,他的CD可不好找了。”

    “老板你知道……?”

    若非这张光碟是荷兰的制片厂压制的,若非CD盒后面贴了张已经泛黄的英文便签,陆泽还真就不能从封面上看出这到底是谁的作品,这东西确实少见,陆泽也没有缘分碰到,没想到在她手里还有一本。

    并且安东·鲁宾斯坦虽然不至于没什么名气,但在如今的钢琴爱好者眼中,确实站不到世界钢琴史的一线钢琴家梯队中去。

    其中有很多原因,比如他的光芒一直被李斯特掩盖,又因作曲理念与当时集体不合,导致被不断的抨击,总之,他的一生并不顺,穷困潦倒时也没人伸手拉他一把,从他死后至今,也很少被人提及,似乎人们已经忘记了他,和他的家族,以及他的学生所带来的贡献。

    他的打口带,很稀有,也很珍贵,至少在陆泽这里是这样的,所以他有些情不自禁,将手掌覆盖在CD盒上,轻轻擦拭一会,却起不到任何效果,它依旧布满划痕,封面依旧是褪色的,好在,将盒子打开,里面的光碟依旧光洁如新。

    “要听听吗?”

    他没有接她的话,甚至连询问也只是应付,在她回答的前一秒,就已经将CD送进了唱机,等待片刻的运转,顶级的音箱将音质完美还原,丝毫不带有时间的味道,即便陆泽也知道,这张CD不可能是安东·鲁宾斯坦录制的,可这才是最珍贵的,它带给人们的,就像是……一场相隔百年的神交。

    《浪漫曲》

    这时候需要一杯威士忌,也该有一杯威士忌,不要太烈,但需要足够长的回甘,所以陆泽选择一杯响21年。

    方形威士忌杯划过吧台桌面,停在他的手心,几枚冰块被夹起,扔进杯中,叮叮当当的脆响。

    酒瓶被打开,酒香还未飘散出来,倒进杯中三分之一高度,他端起,轻轻闻了闻,感受与苏格兰威士忌与众不同的香气,轻抿一口,先是一阵冰凉,随后才感受酒体本身的味道,很好入口,并不那么辛辣。

    “这CD难得,好好收藏吧。”

    他端着酒杯,拉开她对面的凳子坐下,灯光昏黄,照在被钻石切割工艺的酒杯上,十分的漂亮,酒体也被染成了更深的棕金色。

    “好……”

    她开始担心了,陆泽明显是喜欢这张CD  ,她的脑补功力开始运转,已经思考起一会陆泽要是横刀夺爱的话,她是不是该免费送给他。

    她看不见,自然不知道该怎么掩盖脸色,她在想什么,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了,陆泽也没打断她的思路,双手握杯,企图令冰块更快的融化,好感受被稀释后的酒会产生些什么风味,目光望着窗外,雨仍未停下。

    “如果老板你喜欢的话,你就收下吧……一直以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也没什么好答谢你的办法,这张CD……送给你吧。”

    从她的话里,就能感受到她有多不舍,可她却依旧咬着牙,忍着心脏滴血般的抽痛,将CD盒推到了陆泽面前。

    “免了,它不该被人交易,应该当做传家宝留下来,难得的东西,交易了,反而不那么纯粹了,有需要的话,我会向你借的。”

    陆泽将CD盒又推了回去,两人争执几番便停下了,由她乖乖收起,不是她假惺惺的不想送,而是陆泽确实不想收。

    “那……老板你有需要的话,尽管拿去。”

    “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她才再次开口:“没想到老板你也知道安东·鲁宾斯坦啊。”

    “嗯,他不算冷门,也不算小众,只是网上也很难找他的曲子了。”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起他,我还以为很少人知道。”

    她不是那种喜欢把喜爱的歌收藏起来,从不和他人分享,把歌曲当做宝藏的人,但只可惜,她认识的人里,懂音乐的很少,知道安东·鲁宾斯坦的更少。

    “俄国那边应该知道的很多,毕竟是俄国人嘛,莫斯科音乐学院还是他弟弟创办的,在国内就不太会被提起了,当然,也有很多人对他印象不好,毕竟他确实不拘泥于细节,会使很多顽固的人不喜欢他,但总归有人喜欢的,比如说我……”

    渐渐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两人围绕着这位钢琴巨人聊的兴致盎然,只可惜,她对于安东认知并不多,知识量确实无法与陆泽相比,直到最后,只能听他一个人讲,只是时不时的点头,示意自己有很认真的在听。

    “老板,你懂的好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逐渐崇拜起了陆泽,她是一个没有过多知识储备,也没法过多储备知识的女孩,而陆泽,则像是一座庞大的知识宝库,里面不仅包含了音乐知识,还包括了很多的文学、哲学、以及人生感悟,此时,在她眼里,这个素未谋面的老板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其实她这么理解也没错,毕竟他要是真打开了话匣子,八十岁老头都能被他唠迷糊,跟他学学怎么好好安度晚年。

    他老年妇女之友的名号可不仅仅是因为长相讨老年人喜欢而得来的,那得是能跟老头老太太打成一片,让一帮老年人为他马首是瞻,万事都得他拿主意才能达成的。

    换句话说,他要是真不要个老脸了,去攻略哪个老富婆,三日之内,就能耍的全世界任意一个老太太苍心暗许,当场立下遗嘱,把遗产都给他。

    毕竟,除了能读懂人心外,他还是个演员,一个究极变态强的演员……

    话又说回来,老太太都能被他哄住,更何况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根本不需要去演,只需要不经意间露出些博学多才,配上他多年研读剧本练就的低沉烟酒低音炮,就足以令无数女孩心动了。

    她脸有些红润,但在昏黄的灯光下并未被陆泽发现,她很在乎声音,因为她没办法去注重外表,所以一个好听的声音更能引起她的注意,加上她喜欢听得内容,渐渐的,她没喝酒就开始有犯起了迷糊。

    或许也跟两人并未注意到的时间有关系,她头渐渐低了下去,缓缓的,窝在在了双臂之中,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所以……睡着了?醒醒,都九点了啊。”

    “嗯?不好意思老板……我有点困,所以就睡着了……九……九点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学校要锁门了。”

    她有些慌乱的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陆泽没接话,只是扒开百叶窗,望了一眼外面,路灯下,雨点尤为明显。

    “雨还没停呢,我送你。”

    “不用了老板,我已经给你添很多麻烦了,你能借我一把伞吗?我明天就还给你……”

    “这么大雨,你一个女孩回去不安全……”

    “没关系的,我经常下雨的时候……”

    “别拒绝,收拾东西,我送你。”

    他的话很坚决,她听不出一点敷衍的语气,只能低着头,将手机揣回包里,拿好自己的拐棍,走向门口,走到在门口等待她的陆泽身边。

    锁好门,撑开伞,外面的雨不大,只是风凉,吹得二人有点冷,身体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陆泽这才发现她的特异功能,压根不用他去提醒,她就能绕过路面的水坑,虽然不至于精确到丝毫不会踩水,但绝不会把鞋弄湿,就算因为有陆泽在,有些水坑绕不过去,她也能直接跳过去。

    只是地面的距离她可以记住,但地上有没有垃圾她却不知情,又是一个水坑,她越过,正好踩到了垃圾袋,脚下一滑,便要向后仰去,万幸陆泽手疾眼快,直接将她搂了回来,这才避免她直接趴在水坑里酿成丑态。

    只是……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搂过肩膀。

    脸红了,确实挺红的,红到忘记了说声谢谢,只顾着闷头朝前走,没有希望过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反而希望下一步便是学校门口。

    事情也如了她的愿,几百米的距离,她到了,在门卫室,保安伸出脑袋,想要看看男人的面目,只是他把伞压的很低,没让八卦的保安得逞。

    “我走了。”

    “那……老板再见。”

    他没听到保安对她的揶揄与打趣,也不想听到有关于她和自己传出什么绯闻,她是一个特干净的女孩,所以在陆泽看来,两人除了朋友关系,应该与其他感情无关,这不是他第一次送女孩回学校,但之后却不想再送,这与她是否看不看得见也无关。

    他打着黑色的伞,伴随着细雨,在无人的街道漫步,风一吹,没系扣的风衣尾部便被吹起,他单手插着兜,又从兜里掏出了根香烟,叼在嘴里点燃,风再一吹,飘散的烟像是被人扯住了一般,在空中拉成了一条逐渐暗淡的线。

    到店门口,卷帘门不是电动的,路灯也不够亮,找不到钥匙口,停在路边的车灯好意的打开了远光,他掀起铁门,上面积攒的雨水噗噗的砸在雨伞上,他向那个坐在车里已经很久的男人点头致意,但并未询问他为何如今还不回家。

    只是拉开了门,走进去,门未关,站在门口使劲甩了甩已经闭合的雨伞,接着从柜子上取了一瓶啤酒,用塑料袋包好,放在门口,随后重新关上了卷帘门。

    脱下外套,路过桌边,将刚喝完的威士忌杯拿起,一扭头,一张CD孤零零的躺在桌上,孤零零……似乎并不合适。

    “这孩子……”

    他拿过,看了看,笑了一下,将它放进了吧台,瘸子还在吧台上懒洋洋的躺着,他吃力的抱起瘸子,在它身上嗅了嗅,带着一脸的嫌弃,钻进了卫生间。

    “……”

    PS:突然灵光一闪(心血来潮)想制作一个攻略游戏,目标是泡老太太,挑战在儿女的坚决反对下,如何成功让她立下遗嘱,将财产全部留给玩家,我觉得这是个好点子呀~会制作galgame游戏的朋友可以联系我啊,我出剧本!



    “章老师,我看你最近出校门很频繁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啊?”

    “嗯?没有的事……”

    这天上午没课,她和另外一个女教师在办公室内闲聊,她不是那种善于言辞的人,对于女教师在语言上的不断进攻,只能被动防守导致节节败退。

    她本在看书,指尖触碰纸张上的凸起,阅读的速度很慢,对于同事的问题只是有一茬儿没一茬儿的接着,直到话题忽然转向她最近活动比较频繁的事情上,她恍惚了一下,连阅读到哪都忘记了,矢口否认最近她确实有些反常的动向。

    “听食堂阿姨说,你最近经常打饭带出学校,章老师……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人一旦过了中年,通常女人的八卦心会成倍的往上升,作为一名活动范围仅限学校和家庭,每天只靠教书和打啷消磨时间的女教师来说,这种小女孩的情感问题最容易让她们感到激动了。

    见小章老师开始结巴,表情也变的扭扭捏捏后,中年女老师的表情也从好奇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兴奋,她已经有了预感,今儿要有大瓜吃了。

    眼看着小章老师从脖颈子开始,红润的颜色开始逐渐向上攀升,在极短的时间内到达了天灵感,她轻轻的呼了一声,像是脑子过热引起了短路,整个人直接宕机蓝了屏,靠着椅背,连忸怩的表情都不见了踪影。

    她麻了。

    她当然知道恋爱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只是从未想过这两个字有一天会跟她产生关联,正因如此,女老师才能够凭借这几个字就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场猛烈的海啸。

    “我……我……我……才没有。”

    “章老师,你这可不像是在说真话啊,恋爱了是好事呀!你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龄了,没必要藏着躲着的,谈了多久了?”

    年过四十的女教师如今已经完全没了为人师表的庄重形象,整个就一老妈子,听到这事儿眼睛里都冒着贼光,扒着桌沿,脑袋都快伸到章老师的办公桌上了,笑眯眯的看着章老师一双小手不停的搓揉衣角,一脸的惊慌失措。

    她犹豫了很久,脑子里编织出了许多的谎言,试图骗过这个吃瓜女人,但或许是她脑子不太灵光,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谎,她想到的谎,不用女老师来说,自己就能轻易将其戳穿,所以,她双腿并拢的很紧,牛仔裤不断的相互摩擦,最终咬了咬牙,还是透露出了实情。

    “真的没有……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而已……”

    “这……章老师,你是喜欢人家吗?”

    听到这儿,女老师也开始犹豫了,在思考再问下去是否合适,若要说以两人同事有几年的关系,章老师谈恋爱了,自己八卦一嘴,得到个肯定的答复来满足她的八卦之心就足够了,但问题是,看她现在这样,八成是单相思,再问下去,怎么都感觉不太妥当。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懂的好多,好厉害……”

    女人通往爱的路径有很多条,可能是一见钟情,沉醉于男人的容貌与身材,也可能是日久生情,习惯了与对方的朝夕相处,甚至可能是金钱和权力,迷恋被强者保护的安全感,但最最忌讳的爱,源自于崇拜,因为这条路太容易令人失去自尊与矜持。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对于章老师而言,所以女老师开始担忧,毕竟她每天打饭带出学校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不是给男人,难道会是拿去喂狗?若只是对男人有略微好感,还犯不上让一个看不见的女孩经常给他送饭。

    她决定继续问下去,不再为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只是为了确保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不会被人欺骗,一个值得女人崇拜的男人,心计与见识绝对都不会浅。

    当然,若是听到了一个基本可以定性为骗女孩身子的答案,她也不会明摆着去阻拦,因为一个逐渐丢掉自尊和矜持的女孩是绝对听不进去的。

    她会选择报警……

    “他叫什么名字啊?”

    “陆泽。”

    “名还起的挺大,还跟个大明星对上号了……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就在前面的小区门店开啤酒屋……”

    “哦哦,我好像有印象……”

    那男人是个卖啤酒的,这个答案出乎了她的意料,这玩意挣钱吗?她是不知道,在她的印象里,啤酒就是三四块钱一瓶的玩意,小卖部里就有的卖,或许单独卖啤酒的店会更便宜一些,毕竟搞批发嘛~

    不过结合之前认定的,那男人一定有故事的推论,再联想到曾经路过门店时,门口那确实带着点艺术感的牌匾,她倒是觉得那个男人或许真的有点东西。

    看着小章老师那已经缓过劲儿来,却仍然有些扭捏的模样,她知道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就该引起小章老师的反感了。

    此外,她也不能仅靠几句话,或者一天的了解就能断定他的为人,她只能祈祷,小章老师一定要把持的住,别因为崇拜而稀里糊涂的跟男人睡了觉,若万一那男人真的有家世,小章老师伤心是次要的,人生都可能会毁掉。

    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冲出班级的吵闹声忽然间涌进了整个走廊,老师们也该去吃饭了,二人结伴下楼,女教师见她又拎着饭盒,只能默默叹了口气,这事儿她不该管,也不需要她去管,她只能盼望小章老师,能喜欢上个正人君子吧。

    ……

    “今天我刚和准备引进公司的人才进行了第一轮的谈判,对方的意愿也很强烈,我估计这事儿稳了,第二次洽谈,应该就要商量待遇问题了。”

    “好,这件事你去办,不用经过我,挂了。”

    陆泽挂了电话,伸手摸了摸最近疯狂掉毛的瘸子,将猫薄荷递给它,看着它逐渐上劲儿,目光开始涣散,轻轻笑了笑,继续做起了自己的工作。

    最近他的思路很好,书里想要写的表演方式也渐渐有了眉目,这种还未正式诞生的表演方式暂时被陆泽取名为“交互法”,简而言之就是需要演员与角色之间的关系是对立,而并非共同体。

    它需要演员将角色的基本框架率先建立,随后填补进其他细节来完善角色,对演员编写小传的能力要求十分苛刻,随后与角色换置处境,来推导出角色本该做出的举动。

    简单点说,就是创造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并且需要演员和角色交朋友,不断进行沟通,从而做到将心比心,理解角色在场景中的所有情绪,以达到表演要求。

    这与体验派不同,并不追求演员即是角色,角色即是演员,也不能像表现派一般将演员与角色分割,可以随意的将思想从角色中抽离出来,在生活中做到毫无相关,与梅兰芳体系的差别就更大了,它不是程式化的表演形式,且不以演员为中心。

    嗯……其实叫多重人格养成法更为贴切。

    不过这都不重要,陆泽也不在意有多少人会学习陆泽提出的新型表演方式,反而他更希望其他人别像他这么玩,不然离魔怔就不远了,他写这本书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学术界的认可,至于有多演员把这本书当成演员的新圣经,对陆泽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思维被米奇的一通电话打乱,再想进入十分良好的状态去编写书籍开始变得困难,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肚子有些饿了,他起身,为流了一桌子口水的瘸子倒好猫粮,自己也在思考要吃点什么。

    “老板……”

    门被推开,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粉色的保温饭盒,这幅模样陆泽已经见了很多次,起初是因为他说过自己一个人不爱做饭,被细心的她记下,第二日便从学校打了些饭菜带给陆泽,省的他再为吃饭烦恼。

    两人早就可以称之为朋友关系,所以陆泽并没有太客气,也是金希望食堂的伙食也很好,一荤两素味道很不错,这么一来二去,他也就吃习惯了。

    陆泽也曾问过她,这样会不会给她添了麻烦,不过被她干脆利落的反驳,陆泽也就再也没说过拒绝。

    今天吃的是溜肉段、尖椒土豆丝、还有醋溜白菜,将饭菜折进碗里,并没有使用她的饭盒,两人十分自然,一个坐在角落安静的听着音乐,读着一本用盲文编写的书籍,另一个坐在桌前,安静的吃着大锅饭,在这段时间里,二人鲜有交流。

    直到饭菜吃完,陆泽将饭盒连带着碗筷一块清洗干净,将饭盒重新交还给她后,他继续忙着自己写书的事宜,并为此挠了不少次头发。

    虽然演员行业的专业书籍并不需要太过优美的文字,但却需要简洁干练,以最少的文字表达出最正确的含义,在这方面,陆泽确实不是很在行。

    下午一点半,她起身,向陆泽告别,回到学校准备授课,而陆泽,则在她走后的十几分钟后,再次接到了一通电话。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陆泽的心一沉,手指擦拭着来电信息,似乎想要将来电人擦拭成另外一个名字,但这不是魔术,只是在正常不过的生活,最终他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点了根烟,这才接通了电话,沉声问道。

    “喂?”

    “是我,我妈走了。”

    “我马上过去。”

    “……”



    随着年纪一点点变大,他已正式步入了中年,三十四岁的年纪,再过几个月就三十五了,时间流逝带来了很多变化,比如经济实力越来越强,比如社会地位逐渐增高。

    但中年人自然也会有中年人的烦恼,例如逐渐衰弱的体能,逐渐出现在脸上的皱纹,成家立业所带来的压力,以及要接受父母命中注定的离去。

    毕竟没有人可以从这个世界中活着离开嘛。

    三十多岁还好些,像陆泽朋友中,不少人都已年过四十,家里老人也到了多病的年纪,最近的四五年内,陆泽已经忘记了自己参加过多少葬礼,听过多少哭声,虽算不上看透了生死,可倒也称的上淡然的,因为将来的在某一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会以一种体面,或者不体面的方式离开。

    我们能做的,只是不安静的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在机场,刚出大门,今天的帝都风有些大,估计过会就要下雨,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也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围满旅客的吸烟区却没几个人,他找了个背着人的空位,加热点烟器,抬头望天,默默的将这根烟抽完。

    “滴滴滴滴滴……喂?陆儿,在哪儿了?”

    “我在吸烟区呢,天桥下边,13口,我看到你了,看见我招手了吗?”

    陆泽举手,冲着王浦深挥了挥,老王眼神儿也好使,陆泽就这么一晃,立马就瞅见人了,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向陆泽勾了勾两根手指,示意来上一根。

    两人站在路边,闲聊着把这根烟抽完,这才顺手叫了辆出租车,跟满口京腔的热心司机师傅报上地址,听见地址是殡仪馆,师傅也没不愿意拉,只是把想聊的嗑都放回了肚子里,沉默着将两人带到目的地。

    这个点正是塞车的时候,往市内走还好说,一旦上了五环,堵上基本五六分钟才能动个一百米,两人此时的心情也不太好,上车之后基本就没了语言交流,各自闭目养神,足足坐了两个多小时,天都黑了,才总算到了殡仪馆。

    打从老远开始,路边就停放着不少的豪车,司机师傅虽然没说话,可也好奇的直伸脑袋,出租车慢吞吞的开到大门口,门口站着不少人在抽烟,见陆泽和王浦深下车,眼光就一个劲的往出租车这边瞄。

    也是因为天黑,并且陆泽还带了帽子和眼镜,起初这帮人没认出来,直到陆泽主动把这些东西都摘了,这帮人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立刻发生了变化。

    “陆先生你好。”

    “陆老师您来了?”

    一时间,问好声不断,声音算不上谄媚,但也能听出示好的意思,挨个看了看脸,有的认识,有的从没见过,可即便是认识的,也都是混的不算好的家伙,不然也不至于在这儿堵着大门久久不愿离开。

    “大家稍等,我先进去看看老人,等一会咱们再聊,可以吗?”

    “对对对,老人要紧,是我唐突了,陆老师您请。”

    很快,这帮人就让出了过道,没再像牛皮糖一样粘在陆泽身上,陆泽对众人道谢,才跟着王浦深一起进了大院,稍微询问,步入了殡仪馆最中间的告别厅。

    厅外站着不少前辈,但总人数却不多,毕竟是头一天,而且是晚上,要不是关系特别好的,基本都会在第二天过来。

    与长辈们握手问好后,一个应该是老宋家旁系家属的女孩递过来了两朵菊花,二人站在门口,整理了服装,耳中已听到了哀乐,陆泽叹了口气,迈入足有半个膝盖高的门槛。

    水晶棺材里面盖着白布,看不到老太太的面容,地上没放蒲团,解决了不少人到底磕不磕头的烦恼,老宋家人都在,包括宋归远的大哥、小妹他们的配偶和子女。

    陆泽看着宋归远,他没哭,但刚才应该哭过,眼睛有些红,对陆泽点点头,轻声冲着水晶棺轻呼一声:“妈,陆泽和浦深来看你了。”

    这一声悲从中来,也勾起了陆泽的伤感,之前见过老太太几面,有次老宋回辽省过年时陆泽还专程驱车给老太太拜过年。

    印象中,她是个很爱笑的老人,第二次见她时,还碰见过她在楼下捡水瓶子,很节俭、也很爱干净,特别的慈祥,前几年明明还脸色红润,精神头很足,没想到这么短短一些日子,就忽然没了。

    看着遗像上老太太的音容相貌,他后退一步,与王浦深一起向老太太三鞠躬,在家属答谢后,轻轻将菊花放在棺前,这才向宋归远的方向走去,给了宋归远一个结实的拥抱。

    “日子还得往前走,爷们,挺住了。”

    他抱着老宋,把他后背拍的咚咚响,宋归远扯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对陆泽用力的点了点头,这话他曾经对陆泽说过,这次,他将这句话还回来,安慰了自己。

    朋友嘛,就该在朋友需要安慰的时候,以一个护盾的方式闪亮登场。

    “放心,这两天没事就别走了,等我送我妈走,咱们喝点,浦深你也是。”

    “行,喝多少我都陪,嫂子,给我一条孝带。”

    不管什么时候,陆泽都承认宋归远是他大哥,所以他也把老太太当妈看待,刚才在门口看见郑奕他们几个,腰上也绑着白布呢。

    庄雪也没二话,转头给陆泽和王浦深拿了过来,两人将孝带牢牢的系在腰间,见外面又有人过来,应该是老宋妹妹的客人,两人也就没再占着位置,退出了灵堂。

    外面的人都站着,殡仪馆内也不允许搭灵棚,十月的夜晚本就凉飕飕的,外加今天大风,冷风一刮瞬间就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正因为这样,绝大多数人在门口站一会后便离开了,只有少部分跟老宋关系好的人,或者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拉拉关系的人没走,要么在殡仪馆大门口等待,要么回到车里把暖风打开取取暖。

    “浦深!这边!”

    郑奕坐在车里,把车窗放下对王浦深挥了挥手,见王浦深看见了,路旁又有不认识的车辆经过,就再次把车窗给合上了,等王浦深走到近前,趴在窗户上一看,后座里,一帮老哥们正在后排打着扑克。

    副驾没人,他坐了上去,把缠在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摘下,暖风一吹,鼻涕就淌出来了,轻轻吸了一下,随手拽了张面巾纸擦了擦冻的略微发红的鼻子,双手凑到暖风口旁,将变的有些麻木的手指唤醒。

    打量了一眼后面的老哥们,玩牌的性质也不高,纯粹是在这儿糊弄时间呢,声音都不大,交流也不多,只是报个牌号。

    几人打了个招呼,王浦深将前排的照明灯关了,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稍微放下些车窗,分给郑奕一根,自己率先点燃。

    “嚯,真够忙的。”

    两人望向殡仪馆门口,那边人头攒动,把陆泽围在里面,郑奕不由的感叹了一声,他是老帝都人,口音不板着确实不轻,听起来语气有些酸了吧唧的,但哥几个心里都清楚,他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谁不说的呢,乌央乌央的往他面前挤,李炜呢?”

    “在天锦呢,这不是不少人来看老太太了嘛,整个东城像样点的花圈都卖没了,正好他在天锦拍戏呢,就托他顺道把咱们那份给一块带来,对了,你这边订没订呢?”

    “我跟陆儿订完了,顺义那边还有货,咱俩打电话下的单子,估计再有个把小时就到了。”

    大伙儿之前沟通过,都是兄弟哥们,买多少是大伙儿一块定下的,一人就十个花圈,谁也不比谁多,谁也不比谁少,免得伤了和气,而且买太多,在城市确实不好处理,反倒给老宋添麻烦。

    两人在车上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陆泽这边也是百般的推脱,态度尽可能的委婉,实在是因为在这种场合下,不好意思把这些过来拉关系的人脸面撅折了杵回去。

    他其实非常讨厌在这种场合下的圈内交际,明明是一件悲伤且非常严肃的事情,正主也并非是这些参加追悼的亲朋,可如今的风气却把丧事变成了工作阶层的社交用途,仿佛离世的人最后的价值就是给其他人创造人脉关系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是老人最后的价值,所以任谁都不会在这种场合下摆出不满意的脸色,尤其是陆泽这种与正主关系十分密切的好友。

    对方说话中听,陆泽也只能点头受着,名片收了一大堆,被他摞成一摞塞进西装口袋,出了人群,他又开始感觉冷了,站在马路边四处张望,寻找着王浦深的身影,直到郑奕这个欠蹬打了两下双闪,LED大灯明晃晃的照到了陆泽的眼睛。

    一辆丰田埃尔法,在这条街上足足能找出来二十辆还有余富,从前几年开始,国内的商务圈子就流行这台车,据说加价还挺狠的。

    貌似这车还成为了什么阶层的入门券,陆泽早就不在国内玩了,也不清楚这玩意是怎么流行起来的,不过只要明白一个道理,加价越狠买的人越多,不加价这帮人反而就不买了,你就明白买这车的人都是什么调性了。

    不过也别说,这车要是出个婚庆,拉个丧事倒也合适,车队组起来看着也挺中,不过再怎么样也配不上这美丽的价格就是了。

    后门被拉开,陆泽第一次登上了这辆富豪的玩具,空间不小,但两个航空座椅摆放在这儿,外加坐了三个人,空间就显得有些憋屈了。

    赵新祥翻到第三排给陆泽让了个座,推脱一番还是没能拒绝,陆泽只能摇头坐在了这张航空座椅上,见扶手空隙中还有扑克,又被人拾掇着一块玩,他也就没再拒绝邀请,加入了战局,又拆了三副扑克,跟这三人打起了四冲。

    晚上还没吃饭,宴请客人的饭局陆泽几人也没去,生怕有什么事儿哥几个需要帮忙,就在车里吃点面包和牛奶对付了一口,这边陆泽刚吃完面包,嘴上还叼着牛奶包装袋扔下六个K,就听见车顶上叮叮咚咚的溅起了水花响。

    下雨了。

    一辆黑色的A8缓缓驶来,陆泽侧头看过去,透过A8车内的照明灯,看到庄羽和王臻两口子打开车门,撑起雨伞匆匆忙忙的下了车。

    “深哥,你先替我玩两把,这把我稳出,我出去一趟。”

    “行。”

    找了替班的,拿着伞陆泽也从车里窜了出去,大步朝着两人走去,嘴上喊了一声,两人便停下,扭头望向陆泽。

    “陆儿?”

    “哎,臻姐。”

    王臻依旧很爽朗,见到陆泽时表情十分惊喜,垫脚跟陆泽轻轻拥抱了一下,这才把时间留给庄羽,他也跟陆泽拥抱一下,露出了笑脸。

    “什么时候到的?”

    “我到了有一阵了,你俩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刚从魔都回来,接到信儿的时候我们还在天橙开会呢,出了公司就开始开始堵车,飞机又晚点,好悬没赶上,老太太那边怎么样?”

    “办的挺好,挺体面的。”

    目光望向大厅,里面灯火通明的,很亮堂,只是再过个半小时左右,殡仪馆就该闭馆了,如今大城市内早已不让私搭灵棚,守灵自然也是没有的,待会老宋家人也得出来,愿意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就在门口停车场对付一夜。

    “那就好,今晚去我那住吧。”

    “别了,我看看情况,要是用帮忙我也就在车里睡了,要是不用,我就去我师父那住了,老爷子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到帝都了也得看看老两口。”

    “那行吧,替我向陈老爷子带个好,你还进去吗?”

    “我就不进了,订的花圈还没到,我得打电话问问。”

    话都说完,庄羽两口子进了大厅,陆泽也跟送花圈的司机进行了联系,据说要等雨停了之后才能将货送达,以免花圈被雨水打湿损坏,陆泽也只能做好,重新回到车内取取暖。

    一直到晚上八点,殡仪馆正式闭馆,所有家属全部离开,也正好在此刻,雨声开始收歇,宋归远的哥哥和妹妹这才找到陆泽对其表示感谢,一行人站在门口,商讨着今晚该由谁来守灵。

    “听我的哥,你跟小妹先回去,我今晚就在这儿待着,你俩去我那,守着家里,其次小妹你多陪陪咱爸,家里那边香火也不能断,就这么定了,明儿大哥你再来替我,媳妇,你带小亮就上大舅哥那住,孩子也困了,赶紧让他睡觉,把家钥匙给大哥,陆儿,老郑、老王,你们该撤也撤,走吧走吧。”

    老宋虽然家中排老二,但说话却是最硬气的,他定下了安排,其他两个兄弟姐妹也就没说什么,点点头,就沉默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归远,你这……一个人能行吗?”

    到底是媳妇疼男人,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好地儿,在殡仪馆门口的车上睡一宿,还是一个人,哪怕她并不迷信,此刻该担心也得担心,毕竟也曾道听途说过不少一个人上坟,或者路过殡仪馆被吓疯的故事。

    “有什么不行的,哎……?这是谁又来了?”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辆货车驶来,众人眯着眼望过去,眼见前面大车副驾上下来个男人,从车上蹦下来,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灯太刺眼,看不清脸,直到他喊了一嗓子,大伙儿这才发现是谁。

    “过来搭把手,来!”

    “我靠,老李,你咋才回来?”

    “别他妈提了,下大雨,道儿上看不清,差点连人带车杵沟里,师傅,你们卸车吧,往院里卸,后面这车谁的?”

    陆泽手机屏亮了,连忙招手认下,走到小货车司机那边签了字,交了尾款,宋归远这边也跟门卫刚说完,大家一起动手,将花圈抗进院子,并将所有花圈用绳子串联固定,确认大风不会吹跑,最后才盖上了一层透明塑料布,免得老天爷再打了反复。

    活儿干完,一行人再次确定行程,只是这次,陆泽这几个老哥们就不答应了,这地儿确实挺邪门,几个大老爷们在这儿还好说,自己在这儿肯定得害怕,老宋这是死鸭子嘴硬,真要是大伙儿都走了,他肯定得后悔。

    大伙都是认识十多年的老兄弟了,谁也没二话,住哪儿不是住?这几个老梆子年轻时候哪儿没住过?全都应了下来,没一个差事儿溜腿儿的,把在场的几个女人和孩子安排好住处,给几人留下四辆车,大部队就撤了。

    陆泽就忽然感觉,这地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连声蝉鸣蛙叫都没有,也是,都快入冬了,小昆虫早就冻死个求了。

    才八点多,大伙儿肯定也没睡意,只好把两辆车并排停放好,用剩下那点塑料布夹在车门和车玻璃中间,围出了一个只能挡挡风,却没盖子的棚子,该继续打扑克就借着保安室的大灯继续玩,不想玩的就回车里玩手机。

    期间大伙儿也开口问了陆泽的近况,只不过问的都是很基本的问题,简单的聊了聊国外的生活是否适应等等,陆泽不太喜欢玩扑克,主要是对这东西确实没什么天赋,总输谁还玩啊?扔下点零零碎碎的散钞,便跟宋归远在一辆车上躺下,掏出手机玩了没多久,就来了困意,外面声音太吵,进不去系统空间,他也就实打实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潜意识告诉陆泽,他并没有睡很长时间,忽然开车门的声音再次把他惊醒,他扭头看了一眼,是老宋开门下车。

    “干什么去?”

    “上趟厕所。”

    陆泽感觉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有点储备,坐起来揉揉眼睛,招呼了宋归远一声。

    “等会我,我也去。”

    这地方很荒,都快到山里了,公厕在殡仪馆里面,别说门卫大爷已经睡了,他们不好意思打扰,就算大爷没睡,他俩胆儿也没那么肥,敢大半夜的跑殡仪馆里上厕所。

    拉低素质也没办法了,只能就地解决,跟在宋归远的深厚,二人选了个稍远一些的路边大树,老宋递过来一根烟,陆泽顺势接了点燃,这才各自站在一颗大树前,解开了裤腰带。

    “后天起灵的时候你搭把手。”

    “行。”

    说完两人便住了嘴,压根不用说个谢字,各自找了棵还算粗的树,天黑也看不出啥品种,拉开拉链开始解决个人问题,因为是背对着马路,目光自然就会望向田地,黑蒙蒙的根本看不出多远,至于鬼影,那就扯淡了。

    “你说这老人怎么就连言语一声都没有呢,就说我妈,我去打个饭的功夫,没等我回来就走了,连最后一眼都没见到,你也知道我家老太太,节俭了一辈子,到老了,儿子女儿出息了也这不要,那不要,还是抠抠搜搜的过日子,这下行了……我们兄妹仨,下半辈子都甭想过好了,你说再吃点啥,它还能香吗?”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活法,一代人注定会有那个时代留下的烙印,咱们这代人虽然吃穿不愁了,可到时候儿女要是孝顺的话,等咱们死的那天,他们照样得觉得他们亏欠我们,这就是命数,爹妈给了条命,命咋算价嘛。”

    命这东西还不清,他们又不是哪吒,另外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就算两清了嘛,反而会欠的更多,欠就是欠了,这辈子注定是欠了,那还能咋办?这就是陆泽看清的一点,我们注定会带着对父母的歉意而来,同样,我们的子女也会带着对我们的歉意将我们送走,或者换个词汇更加恰当一些,这并非是欠,而是对家族羁绊的不舍。

    抖了两下,将里面那层穿好,陆泽忽然听见了宋归远叹了口气,还略微带着些囊生囊气的鼻响,陆泽愣了一下,看着老宋提上裤子转身离开,却没看见他的脸,弹了弹烟灰,他也拽着裤腰带一同离开。

    “……”



    “我强调一点,各地方协会要积极配合总协部署的改·革方针,切实落到基层项目中去,总部也会建立相应部门进行巡查监督,一旦发现各地方协会不遵守指标,造成瞒报、漏报、甚至更严重的顶替现象,那么一定要严查到底!我不管对方是什么职业,是基层也好,是干部也罢,一经核实,主要参与者直接下岗,知情不报者记大处分。”

    一时间,满是纸笔碰触的丝丝声响,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打开笔记,急忙记录下会议的内容要素,配合自己的部门进行调动和整顿。

    这是陆泽来到帝都的第四天,除宋归远家的丧事外,其他时间都在师父家度过,今天,也是跟随陈老爷子一块,前往电协总部参加例会。

    他因为部门不同,且职能不同,参加电协会议的次数少的可怜,这次总算是时隔近一年到了场,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协会内部的人士调动不大,各部门的主管依旧是那套老班底,陆泽职位也没有变动,毕竟在电协中若求升职,做出的成绩也只是第二要素,第一要素永远是资历,换句说话,脑门儿上没三条褶子,你还真就别想当领导。

    其次,陆泽升职的意愿也不是很强烈,毕竟升职就意味着工作的进一步加重,需要万事了解,各个条例经自己之手,才能随着协会的会长以及各理事继续往下走。

    人精力总共就那么大,他现在既要拍戏,还要做个分镜师给剧本分镜,并且时不时的跟环球兄弟那边沟通《流放》的进度,创作的书籍也提上了日程,每个季度最令他头疼的电协报告还需要赶,可以说他每天都是连轴转,没一刻闲着的时候,哪怕是睡觉,还得进入系统空间中学习。

    他不是时间管理大师,也不是奶牛,更不是那撸多,哪儿来那么多时间跑帝都来开会?都说时间就像牙膏,挤挤总是有的,但他真的是个例外。

    并且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本职是做什么,演员才是主业,电协成员这叫兼职,他不会沉迷国内电影业的内部斗争和贪图权力而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干嘛滴,就说最主要的事情,也就是他的主线任务,系统升级!

    如今入行十一个年头,系统升三的任务依旧没有做完,但仔细算算却已经快了,一千万的片酬任务早已完成不知多久,只剩十个八点零评分的电影作品任务还差三部。

    我们来细数一下陆泽的历史作品。

    《hello,树先生》正正好好8.0分。

    《拳王》8.1分。

    《大佬》8.3分。

    《活着》9.2分。

    《错爱》7.3分。

    《找到你》8.6分。

    《效应》8.8分。

    《往生》9.3分。

    这个评分不是单独一家网站打出的评分,而是各家网站以及系统给出的作品分加陆泽的表演分综合到一块,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最终平均分数给出的答案。

    刨去被剪烂掉的《错爱》,只剩三部了!如果算上即将上映的《流放》,那就是两部了!再算上法蒂尼的《赎罪》加上米奇正在筹备的新片,那就坐等升级了铁汁们!

    越到胜利的关头越是急切,即便是陆泽也是如此,因为他确实需要只有一个人占据他的大脑,而不是因为自己工作上的需求而与他人共享。

    那帮家伙也是这么想的,即便是住在一座如今鸟语花香的城市,可没了时间和生命的概念,也依旧会被他们所厌烦,早点离开,成为了他们共同的目标,而这个目标,在大家一起推论下,最终有充足的理由去相信,必须依靠系统来解决。

    所以拍好电影,早日升级,这就是陆泽人生游戏中的主线任务,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在海啸来临之前做好铺垫,若将来真的有一天把脑子的问题解决掉了,才会是他真正力求改变华夏电影行业的时刻。

    作为电协会长,陈老爷子话语中透露出的严肃与坚定让在座的每一位成员都心里都多了几分横竖,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以往也并非没人提出过改变群演的现状,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章程,国外的演员工会形式,与群演培训在过去的那帮老人看来,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但却不适合直接拿过来用,只能说是仅供参考。

    毕竟国情不同,民众对于演员的认知也存在着一定的偏差,国外的很多群众演员都是中产阶级家庭出身,并且群演身份也是兼职,可能他们在脱掉戏服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律师或者医生。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精力,有足够的经济水平去提高自己的表演水平,当然,肯定是有那种很尬的群演,或者出身不好,没什么时间学习的群演,可这些人通常都会随着演员工会运转下带来的“强大清洁”能力被清理掉。

    并且相比于国内演员来说,欧美演员,甚至于寒国演员都是有一定优势的,比如欧美国家的人说话时总会伴随着肢体动作,尤其是跟人发生口角的时候。

    寒国人说话时面部表情总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老是撅个嘴,这些其实在表演时都是很好助力,毕竟肌肉一动,呆板的感觉就会消散不少。

    跟他们一比,华夏和曰本民众的举止就比较端庄了,带着明显肢体动作,或者说话时总是噘噘个嘴在我们的认知中是没规矩的,没礼貌的,你要成天摆出一副玩rap的造型,用手指着人说话或者梗着脖子,吹胡子瞪眼睛跟人噘嘴聊天,你看你妈扇不扇你就完了。

    所以你在看国内基层演员,以及曰本低成本影视作品的时候,总会感觉很尬,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过于端着。

    此外,国内民众对于演员的看法仍存在着一定的偏见,戏子嘛,这年头也有不少人把这个词当做对所有行业人员的歧视称呼,以至于国内大部分职业群演都是吃不上饭的那波人,要不是混的不好,谁tm当群演啊!这也是陆泽做群演那段日子里总会听到的话。

    这也就是大体上国内群演质量上不来,远比不过欧美国家基层演员的原因,毕竟职业跟爱好带动的情绪是完全不同的。

    “第一节课就由陆泽担任讲师,然后其余课程的讲师名单,就请魔戏的老师来担任吧,小吴,你安排一下,在……我看看,十三号之前吧,把名单交到我手上,好了,基层演员培训学校这件事就先这样,咱们进行下一部分,云铮,你来说吧。”

    葛云铮似乎换了个新的笔记本,把笔扣上笔帽,将本子重新翻回了第一页,似乎在组织语言,大概在十几秒后,额了一声,随后吐字开始清晰且流利起来。

    “是这样,我今天想就年轻艺人的私生活讲一下我的看法。”

    陆泽在偷偷转笔呢,没拿在桌面上转,就在桌下,抵在双腿上转着笔花,听到葛云铮的话顿时感觉有些意外,笔掉在腿上,被他重新拿起,放在笔记本中间,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致的听他娓娓道来。

    葛云铮似乎与陆泽不同,将近五十岁的年纪,可以往上走走了,虽然是与陆泽一块进的协会,但资历要比陆泽深厚的多,看他这样,估计也是有这个心思,才选择了这个比较激进的问题,让陆泽忽然间感起了兴趣。

    “……”



    “我不想叙述某些艺人的私生活有多糜烂,因为这是隐私,在没有触碰法律底线,在不违背双方意志的情况下,确实不该由我们提起,但我相信大家对其都略有耳闻,我也不想说明这些明星在网络上的舆论博弈会为双方带来什么后果,某些人的爆料又有多低俗,因为这是网监的事情。”

    “我只想问一句,在华夏这个没有年龄划分的网络社区中多次谈及“性与性·虐·待”真的好吗?不令人作呕吗?”

    “让一帮最不相信爱情的人来谈及爱情,真的好吗?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这些话算不上震耳发聩,因为在座的各位谁都明白,但却仍可以给所有人一些警醒,因为这帮艺人如今在网络上的博弈实在过于丑陋了。

    没错,这种事儿不该由电协管,毕竟电协的职能只是负责电影、电视等影视作品与演员的监管,至于艺人的私生活那应该是文化部门的事儿,真要分清界限的话,轮不到他们来出头。

    但合计过味儿来,大家又觉得让这种艺人在出现在大众影视作品中确实不合适,这么喜欢在网络社区中谈及“性”,那你去曰本拍A好了,还拍什么电影、电视剧?

    别说影视产业的领导班子太古板保守,觉得国外这种事儿放的很开,你看看如果没有等级划分限制你看还放不放得开?那些都是给成年人看的,毕竟他们有理智,知道该如何解决生理问题。

    而青少年则没有那样的能力,看了点东西弄得热血沸腾,大半夜出去乱逛寻找独行女士犯罪的还少吗?

    结果国家这边打击黄色的网站,那边艺人又名正言顺的借自身情况来散布各种搞黄色的消息?虽然简单的文字与聊天记录截图肯定没有视频来的直接,但这却仍会改变青少年对于性和爱情上的看法。

    举个栗子,如果青少年情侣开始认为感情是不用专一的,劈腿是很常见的现象了怎么办?如果男生看了觉得很刺激,也开始与女友聊天时称呼变得特别难听,开始出现性·方面的精神压迫,在某一时刻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奴隶来寻求快·感,而受压制者又觉得这是流行的,时髦的,理所应当的,该怎么办?

    别说不可能,如今在某一时间段让配偶叫爸爸,或者叫主人来找感觉的还少吗?再过分一些的就没有了吗?如果再过分一些都变成了常态,变成了理所应当,这不可耻吗?

    爱与“性”不应该追求的是互相尊重的吗?非得玩压榨,把原本平等的地位搞垮,变的倾斜?不这么做就身寸不出来了?这不可耻吗?

    瓜虽然好吃,但你也要清楚,这些瓜也在无时无刻改变着你自己对于此类事件的看法,甚至影响三观。

    但也并非说是受害者一方就该隐忍,看着对方继续逍遥,他们确实有权力将自己的遭遇公之于众,并且公众也享有知情权,但万事都需要有个度,并且,在座的各位心里也都清楚,这也是因为有关的职能部门无法对其进行处理导致的。

    或许也有参与。

    这件事不大,但却很恶劣,陈老爷子虽然不玩什么社交软件,但对于网络力量的理解却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事儿断不了,断了反而会对蒸蒸日上的娱乐产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打击。

    但越玩越过火可不是什么好事,也确实应该有人出面管管了,电协管不了,他也退休了只挂了不算闲的闲职,但他还有一票子身居高位的徒弟呢。

    “云铮,把你的想法说说吧。”

    “陈老,我是觉得,在受害方有确凿证据时,应该先送到官方的有关部门对其进行处理,随后在把事件真相公之于众,但不公布那些所谓的证据,只是由官方证实真实性,让民众知道具体原因便可。”

    这样的瓜就不香了,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解渴就行呗,让大众有话题就够了,具体劣迹艺人到底是怎么搞的,玩的什么花活儿,解锁了什么姿势就不对外公布了。

    对于只是想了解一下的普通吃瓜群众来说,这样已经够了,对于那些还想知道点细情的,想知道他们是咋玩的人,你花钱雇他们上你家给你演去呗!咋这么不要脸呢!

    葛云铮提出的建议很好,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可行,毕竟电协,甚至文化部门都没有执法权,并且这是人家的私生活,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电协确实无法对其给予处理或者是处罚,就算处罚了,人家不接正剧,只接商业剧和综艺,该过审还是可以过审的,毕竟资本方面,官方也是要给些面子的。

    而这件事,葛云铮也明白,所以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并有兴致勃勃,也没有骄傲,语气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满是慎重,他清楚这个提案绝对会被驳回,但他要做的就是被驳回,因为再让他详细设立规定,他也做不到,他是演员出身,而不是律师。

    他要做的,只是有关条例能够出现,并且他的资历上,会记下一笔。

    要说艺人闹了这么多年了,能有人没提出来管管吗?可就像葛云铮的提议一样,都被一一驳回了。

    这事儿不好管,在没有暴露出来之前,索性就让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这么藏着了,毕竟商业明星都是利益共同体,虽然内部有竞争,但更多的则是还是灰色的交集,一旦牵扯出来,那就是一大片,对市场的打击会很大。

    陈老爷子闭上了眼睛,思考半天,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睁眼,把茶缸盖打开,盖内凝结的水雾汇聚到了一起,低落在桌子上,又被陈老爷子轻手拂去,抿了一口茶水,他回答。

    “这样吧,回去先提一份书面报告,这件事的严重性大家都清楚,下次的例会,我们着重讨论一下这件事,管,怎么管,罚,怎么罚,都需要一段时间的推敲,这件事先放下,启明,你说一下你这边的事吧……”

    ……

    会议从早上九点半,一直开到下一点半,中场只休息了一个小时,最终,在各成员全部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后,会议总算是散了场。

    散会后,便各自离去,陈老爷子见时间还早,便带着陆泽又去了趟私人的戏园子,听了场京剧,依旧是非常高水准的演出,让陆泽又赏出去了五千块,只是再问时,却得知上次见的那个唱黄梅戏的角儿已经走了,不免让陆泽有些遗憾,又向人问了下,那个叫凤仙的女人真名的什么,得到的答案就叫小凤。

    这番举动,倒也逗笑了陈老爷子,也打趣了一番陆泽,问其是不是对人家闺女有了些意思,却被陆泽摆手否认,只是说希望有一天能认出来再听一出她的戏,让陈老爷子念叨了一句无趣。

    下午四点多了一刻,陆泽扶着师父回了家,今晚陈老爷子的儿子也回来了,虽然陈老爷子对陆泽的态度要比对亲儿子还好,多少让亲儿子陈顺平有些吃味,但这并不妨碍两人把朋友给处到位。

    饭后,陈顺平接了电话,称是有工作要忙借故离开,惹得陈老爷子有些不快,说了两句,饭局就这么散了,陆泽回到客卧,定了张回吕华的车票。

    就这样,明儿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