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都市 > 全球影帝 > 全文阅读
全球影帝txt下载

    网络上的抨击要比想象中来的快,或许国外的成年人真的很重视青少年的成长问题,也有可能是看不惯陆泽的人很多,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一部分居心不良的人从中搅局,反正刚从动保风波中脱离没多久的陆泽,再次陷入了舆论的指责声之中。

    在脸书等社交媒体上,对陆泽展开攻击的人从发售几个小时后的几百号,迅速增加至晚间的数千人。

    大量侮辱性的词汇遍布在官方认证的各大软件中,把原本因为动保协会问题留下的,还未全部清除的骂语进行了覆盖,这里一层外一层的辱骂,让不少不认识陆泽的好事者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陆泽自打出名开始,就没听到一句好话。

    相比之下,国内的网络就安静了许多,没人争执,没人辱骂,不是没有脾气暴的,也不是陆泽在国内没有黑粉,而是一系列diss陆泽的发言,都被限流了,带上脏字儿的,不出一分钟就会被删帖。

    对于陆泽的不满,被很有效的限制在了一个小的圈子里,这才没有大面积传播,不然别看陆泽在国外混的风生水起,国内讨厌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不是陆泽的有意为之,可上面有人帮他陆泽也没办法,他并不在乎被不被骂,但有人却看好他将来在文化圈子的仕途,想卖陆泽这个面子,主动为他挡下了网民的炮火,这点无论陆泽想不想接受,都要认下这个人情。

    国内的炮火有人在帮他压制,那么问题就简单了许多,只要把国外的声音消除,国内对于陆泽暂时的不满就会彻底解除。

    翻看一眼评论区,陆泽像是地铁上看手机的老人一般皱眉,活脱脱成了表情包,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对于有关于种族的抨击还是显得不太入目。

    在隐藏了身份之后,人们释放了本能,对于人种的歧视毫不避讳,或许他在生活中是一位老师,对待白人、黑人、黄种人的孩子都一样的温文尔雅,而在手机背后,却恨不得把有色人种的皮都扒了。

    即便这样的留言只占了评论区的五分之一左右,也有不少人对此打抱不平,但腻歪终究还是腻歪的,懒的再看评论区,迅速把编辑好的视频上传到了油管,脸书和推特全部分享后,他便关上了电脑,在头等舱座椅上闭目养神,等待飞机降落在意大利都灵的机场。

    而网络上,那些“正义”的施暴者们,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陆泽发布的视频。

    ……

    “有关于我的书做出的一些回答。”

    很简短的话语,让不少网民诧异,就这?没了?没有道歉?也没有承诺撤回在售书籍?甚至连篇长文都没有?

    原本冰冷的文字在他们的眼中仿佛自带了嘲讽的语气,像是在说老子懒得理你们,自己看视频吧,这种“态度”令一部分人暴怒,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边跳脚一边骂娘,让他们没有第一时间点开视频,而是选择了同样“嘲讽”的文字回复。

    “老子宁愿花钱买斯嘉丽的洗脚水送给KD,都不会花流量点开你的视频。”

    “先踩后看,已成习惯,你这无耻的华夏犹太人。”

    “嘿嘿嘿,碧池,犹太人招你惹你了?”

    “既然有错误你就要道歉!不要扯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来干扰大家的视线,我们只要你的道歉,其他的我们都不需要,趁你还没有毁掉某些孩子之前,如果你的态度可以诚恳一些,我们还会原谅你,但现在,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

    仅仅几分钟,这条视频就被评论了上百条,而视频的时长则在十二分钟,足以证明某些人根本没看就肆意发泄心中莫名的怒火,但还是有人,能够沉默着将这条视频点开,看看陆泽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例如那位不赞成女学生看陆泽书籍的那位教授。

    ……

    他今晚多喝了几杯,倒也不全是因为陆泽的书,对于这本书,他本身并不欣赏,也不憎恨,因为发售的时间还短,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累积情感,再选择他到底应该以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这本作品,而此时,他脑海中浮现更多的,则是疑惑。

    没人愿意承认这本书中的内容是真实存在的,但短时间内,也没有人能够在客观印象中否定它是否具有存在的价值。

    他很欣赏陆泽,即便电影与舞台剧是一道鸿沟,他欣赏陆泽那充满情感的表演,仅仅依靠着一双眼,就能够让任何一种情感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喜欢把舞台上的情感看做是一种能量,一种感染人的力量,而演员能力的强弱,也要依据他能量的强弱来衡量。

    而陆泽的能量呢?强大的快要具象化了,仅仅是第一眼,就能在众多角色中将他锁定,一眼认定他是主角,如果不是,那就要替主角感到悲哀了。

    就这样的演员,会自毁名誉么?为了赚些钱真的划得来吗?在教授的心中是持否定态度的,可他看着这本书……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去认同。

    这或许就是庸人的烦恼吧。

    被局限的思想却总是带着对强者的质疑。

    叮咚。

    消息栏向下滚动,他带上老花镜,把手机端进了些仔细端详,嘴巴呼吸时正轻微的颤抖,薄唇下是口水泛起的略微油光。

    这是女学生琳达转发给他的视频,视频的发布者……是陆泽,没有犹豫,他点开,缓冲的圆圈打了会转儿,没过几秒,便有了人像。

    ……

    “摄像组都他妈快点!我们只有三个小时来搞定四幕,我不想把事情拖到明天,因为明天的过后还有明天!明天过后还有明天!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他妈不准说话,不然老子就他吗的让你没有明天!陆泽,准备好了吗?”

    每段话中都夹杂着F开头的词汇,看来某人的素质并不是很高,这部摄像机应该是手持DV,而非手机,色彩要比手机更加艳丽一些,镜头一转,便拍到了站在导演椅上怒吼的米奇,米奇也看到镜头了,忽然露出微笑,对镜头比了个耶,随后再次表演了京剧变脸,阴沉着脸,像是一会就能挂了霜,指着镜头开骂。

    “你妈的别拍我!我让你拍片花!没说让你他妈拍我!”

    DV手抖了一下,估计是被吓到了,镜头一花,对准了开拍前最后一次整理服装的陆泽,场记迅速奔跑入画,打了板。

    “《效应》第七场第二幕!开始!”

    米奇发飙时,还能保持笑脸的只有陆泽一个人了,可这个刚才还微笑的男人在打板后的瞬间,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表情呆滞的坐在床边,横向打光让鼻梁以上的面孔变的阴暗。

    教授按下了暂停键……

    仅仅三十余秒,他就已经陷入了沉思,尽管角色没有台词,仅仅只坐在床边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够看出一丝问题了。

    他为什么没有在开拍之前找感觉?

    教授本以为这个视频是给他做出一个解答,可仅仅三十秒后,奇怪的疑问就又增加了。

    没有任何一个演员可以在开拍之前不找感觉就直接入戏,不管是顶尖演员还是三流演员,都需要找感觉、找情绪,而顶尖演员和三流演员的差别除了演的如何外,找感觉的快慢也是一项重要的指标。

    可无论是多顶尖的演员,就算你情绪来的再快,也都是需要时间的,少则十几秒,多则几分钟,这是开拍前必不可少的一个准备步骤。

    但你看陆泽呢?这是个什么玩意?压根不用准备,整理完服饰,啪!板儿一打,立马就萎靡了,这是拍戏?这不特么鬼上身么?

    “这是……怎么做到的?”

    教授双手捧着手机,呢喃了一句,目光逐渐游离,似乎在怀疑,这世界是不是已经骗了他五十多年,恍惚中他注意到,桌子上摆放的全家福……

    阳光下,玻璃反射着白光,他看不清照片中那三张笑容灿烂的脸,甚至有些记不清这照片中的自己有没有露出过笑脸。

    他忽然想到书中曾描写的表演方式,下意识的瞥向镜子,镜中的自己,怎么感觉……有些陌生?

    手机被扔在一边,他迅速起身将挂在墙上的镜子反扣在墙上,可心中的慌乱却依然没有减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双手扶着额头,剧烈的喘息着,冷汗也从毛孔钻了出来,凝结在一起,从眉骨向下滑落。

    他本不应该有如此强烈的恐惧感,但却很难把思绪从陆泽所带来的恐惧中抽离出来,现有的知识储备与新的理论发生了碰撞,这样的痛苦只有沉迷表演数十载的人才能切实的体会,这次,他不再怀疑陆泽所提出的理论是否真实,因为真实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即便它是真的,也不会成为演员们的礼物,而是这个即将登上演员王位的男人,不……是魔鬼,给所有演员所立下的魔咒。

    “……”



    只看了三十几秒,视频还远没有结束,却已经受到了表演生涯几十年都没有遇到过的冲击,此时的教授,确实需要冷静一下了。

    他起身,把手机放进口袋,从二楼下来,妻子正在做饭,煎制肉类的声响会引起饥饿感,以及对即将入口的菜肴产生期待感,满屋的香味钻进鼻腔,这确实可以让他好过一些,但并不足以让他过了精神上的坎儿。

    “你怎么了罗伯特?”

    妻子拿着木铲,灵巧的将肉翻面,二十几年的婚姻生活并没有让她身材走形,依旧苗条纤细,只是皱纹依旧会如期蔓延到她的脸上,让她少了几分美感,却也多了一些慈祥。

    “没什么。”

    “我很少见你会下班之前喝些酒回来,当然,你不愿意说也无所谓,帮我把盘子端过来好吗?”

    “没问题。”

    他有帮忙,这让妻子放心了一些,将酒塞拔下,拇指压住瓶口朝锅中喷洒,除了滋滋作响,也会冒出一些多半是蓝色的火焰,她手艺不错,一看就是练过的。

    很难想象一个演员会娶一个厨师做老婆,二十几年前的她也想不通,差点婉拒了这段姻缘,或许当初自己带着厨师帽很性感?

    还是算了吧。

    也曾问过丈夫为什么娶她,他的回答多半夹杂着玩笑,因为她是学校附近餐馆里唯一一个女厨师,如果泡到个女厨师就可以免费吃饱饭了,这个理由当然也不会成立,因为那时候的罗伯特,已经是位小有名气的舞台剧演员了。

    她从未倾听过罗伯特真实的情感,却也这么稀里糊涂的爱来爱去了个半辈子。

    饭菜上桌,太太虽然是位烹饪肉食的好手,却意外的是素食主义者,祷告后,倒了杯红酒,两人动了叉子,肢体动作时带动身体,奢华的吊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今天读了本书。”

    他需要一位倾听者,作为妻子,她毋庸置疑是最好的选择,再次为自己续上酒精,他终于开了口,向妻子说明了今天反常的原因。

    “你每天都读书。”

    “这本书不一样,它有些颠覆我对表演的认知,所以我感觉很不舒服。”

    “就是超出了你的认知,让你这个老顽固不想去承认嘛。”

    这话说的没毛病,总结起来就是这样,他,以及其他对于陆泽书籍不信任的读者,都不愿新的理论和方法去打破早已在内心根深蒂固的现有表演规则,当然,预料到后果也是不信任的一部分原因。

    被戳穿的教授并未尴尬,他太太总是这么直爽,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只是摊了摊手,希望她这次可以给自己一些面子,就像上次把自己委婉话语给戳穿时那样报以期望。

    “我理解你的想法,就像看到传统菜有新做法时,我也会这样抵触,无关口感和嗅觉,单从主观意愿去判断,我每次都会相信新的做法绝对没有传统做法好吃,但这些年,我输过不少回,于是我只能接受,要去承认,这世界上是有天才的。”

    “可他远远超出了天才这个词汇的范围。”

    “天才去改变世界时,庸才们都这么说,好了,给我介绍介绍他吧。”

    “他是华夏人,已经得到了三大电影节中的两个最佳男演员,我觉得……很快他就要成为大满贯演员了,十有八九……”

    关于陆泽的生平,他了解的也不多,只能从专业角度上为太太解释陆泽到底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她耐心的听着,不时的点头,或温和的反问一些细节,让陆泽的形象在她的脑海中更圆满,视频的事,也被他坦诚的公布了出来。

    同时,妻子对于天才的认知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之前他们从未聊过有关于天才的话题,没想到对于这个只属于极少数人的词汇,自己的太太却又很明确的认知,她刚说了句话,让罗伯特愣了有段时间。

    “在事业层面上没有任何缺陷的人才能叫做天才。”

    其中包括了专业能力、性格、身体健康程度等等,这也让罗伯特联想到了自己,曾几何时,他也被称之为天才,十七岁时就被百老汇大道多家剧院看中,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为世界顶尖的舞台剧表演者,但过于追求安稳性格,造就了如今的表演系教授,而非舞台剧大拿,这么说的话,他貌似也配不上天才这个称号,充其量,不过是个有天赋的人而已。

    “每次你说起实话来,都这么伤人心。”

    他皱着脸,表现的有些无奈,当然,这是演的,自己是不是天才,时间已经把这个问题证明的十分明白。

    “省省吧,虽然你的演员,但骗不了我的,你放视频吧,我也看看。”

    她也被勾起了兴趣,交谈中,说出了这个提议,手机被酒瓶架起,放在了两人都适合的角度,他终于在有爱人陪伴时,鼓起勇气再次将视频点开。

    作为专业的导演,即便是剪辑一些片花,在场景的转换手法上也用了比较高级的方式,让观众有很愉悦的观看体验。

    场景的转换多数是在打板之前,突出了陆泽迅速的情绪转换,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仍然把教授惊掉了下巴,并且不只是他一个这么震惊,作为表演行业的从业者,所有观看视频的演员们全都是这般模样。

    但仅靠瞬间入戏的能力就想证明陆泽书中写到的练习方式是真实存在的显然有些站不住脚,真要是冒这么大的风险仅仅是为了瞬间入戏的能力,那只能说明这种训练方式压根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也就是说,瞬间入戏仅仅是这种练习模式的开胃菜而已。

    如果询问那些与陆泽合作过的演员,让他们说明跟陆泽拍戏时压力最大的一点,那毫无疑问,是陆泽如同机器人一般的稳定表演,这点,才是陆泽书籍中提到的练习方式,与传统练习方式最直观的不同。

    为了展现这种训练模式所带来的沉浸感,《往生》中那十八场连镜不NG,被米奇搬进了视频中,只是拍戏的过程被加速的一笔带过。

    导演的呼喊、打板的脆响、演员们紧张的过戏,原本枯燥的剧组生活却像是某个综艺节目一般让人紧张,只有陆泽,冰冷的像一台机器,如果气压可见,那围绕在陆泽身边的,绝对是动漫中那深紫色的恶魔气息。

    他表演,导演喊过,于是坐下,喝水,接着起身,拍戏,在观众看来,仿佛是流水线,没有疲惫、没有失误、更没有情感丢失,一切就这样十分不合理的流畅完成。

    视频是剪辑出来的,当然有作假的可能,但有剪辑成分的片段通过慢放一帧一帧的排查,是可以很轻松的发现帧数丢失的,对于一个证明视频而言,一旦被找到了问题,那就是洗不清的污点,谁会傻到认为没有专业的剪辑师关注此事?但凡陆泽长点脑子都不会这么做。

    所以这十八场连镜,即便难以置信,也被大多数人搁置在了一边置之不理,更多还是看陆泽表演时的发挥如何,剩下的少部分怀疑者,正逐帧的进行排查,暂时没有脑残直接跳出反怼陆泽。

    观众甚至极少看到陆泽与其他演员对剧本,就算参与进去,也是帮助年轻演员寻找感觉,更多时候,观众们看见的,都是一帮演员缩成一团,像是中邪了一样反复念叨着台词,等待导演呼喊,随后一副奔赴刑场的模样,站在陆泽的对立面。

    这一系列的画面让教授错愕,连叉子上的肉块都许久没放进嘴里,妻子看不懂这些,只是觉得陆泽带给合作伙伴的压力太大,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对于丈夫,也没有去打扰,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理解,去接受。

    大量的拍摄镜头,三部电影,足足十二分钟,直到视频的末尾,带着口罩与墨镜的男人出现在了镜头中,似乎是在赶路,边走边说着。

    “关于网上的一些不实传闻我并不想匆忙的解释,我更多是希望大家能够看完再做评价,但没想到发书的第一天就遭到了大家的抵制,很抱歉给大家带来了负面的观感,没办法,我只能事先说明,这本书的末尾我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只是大家没有耐心把书看完,我所提出的训练方法,在我看来并不重要,它更多是一种理论基础,基于我自身作为例子,希望能成为专业人士认可的新的表演练习途径,我可以很明确的说,我并不是呼吁年轻的演员们选择我这种表演方式,因为这的确很危险。”

    “我相信这是条能走通的路,但不是现在,而是将来,在我与其他表演大师的完善后,保证安全情况下,再有表演者用来练习,到时候如果有人是通过我所提出的练习方式取得成功,那么我有幸荣焉,现在我希望大家冷静的看待我所提出的理论,不要去练习,这个视频就是这个意思,谢谢大家了,我现在要赶飞机去都灵,我的下个作品咱们再见。”

    “……”



    “罗伯特,你还好吗罗伯特。”

    妻子起身,坐到教授身边,轻轻将手搭在他的小臂处,可即便是感受到这股冰凉,他仍然着一种迷茫的目光望向妻子,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在与教授长达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涯中,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失态,这也是她担心的原因,或许刚才让他把这个视频看完,并不是一个好的提议。

    将心比心的想想,这无异于是对灵魂的轰炸,是对教授从事了二十余年表演教育专业,与表演理论基础的全盘否定,这感觉……就像是无神论者见到了神?

    “嗯?我还好……”

    良久后,他终于从呆滞中惊醒,却泄了气,安慰一声妻子后,就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满脑子都在回忆视频中陆泽所展现的能力,不觉间……显现了一丝老态。

    这不是表演理论系统的一次进步,甚至还没有成为被业界承认的表演方式,但,此刻教授的心中的失落感却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天才吗?

    这个词不止一次被用在陆泽身上,自打陆泽横空出世开始,这二字就被冠在了他的头上,并且被越来越多的认可,但之前所有的夸奖,都没有这次来的直观。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她从厨房出来,将水杯放在教授面前,水壶中,水花跳脱,从壶嘴涌出,灯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泽,可能倒热水的声音真的可以抚慰人们的心灵,听着哗啦哗啦的声响,他逐渐把心态调整到了正常。

    五年前的一次华夏旅行,家中就有了喝热水的习惯,感受着水杯的温度,他将嘴凑近了些,习惯性的吹了吹气,玻璃杯上便凝结出了白雾,抿了一口,水流顺咽喉入腹,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如今水流已经走到肠胃的哪个地方,最终流入胃中,也让他舒展眉头,露出了往日里的温和笑容。

    “谢谢你,亲爱的。”

    “他真的那么厉害?”

    碗筷放进了洗碗机,她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杂志,向教授询问起陆泽的事情,只是目光依旧牢牢的注视着文字,而没有去看丈夫的眼睛。

    她不想看丈夫被打败的样子,但又不得不聊起这个话题,免得让他自己一个人把事情憋在心里。

    “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的多,如果他真如视频中那样有极度稳定的表演状态,那么他注定会受各大影业的青睐和追捧,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局面。”

    这跟嫉妒无关,一个演员的状态极度稳定的情况下,自然可以缩短拍摄的工期,那么剧组的开支就会缩短,上映时间也会提前,甚至是资金回笼速度都会加快,这对于演员、剧组、片方,三家都有好处,但前提是这个极度稳定的演员是个体。

    可如果这并非是个体演员的超能力,而是可以系统练习的培训方式,那么超稳定的演员就有了市场,既然有了市场,那就一定会有为了迎合市场铤而走险的人,到时候苦的,还是那些希望迎合市场,却又天赋不够的演员。

    作为教师,他很害怕看到自己的学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抱着这本书向他问好,更怕有一天自己要去医院探望自己的学生。

    可同样是作为一位表演理论的学者,他又期望理论体系的再次扩张,两种思想在脑海中不停的碰撞,才是导致他心态崩溃的根本原因。

    妻子看着杂志,却很久没有再翻一页,她不懂表演,自然无法为丈夫决定些什么,只能轻声的询问。

    “你会抨击他吗?”

    “不会,在学术方面,我敬重他,他已经走在表演宗师这条路上了,但在教育方面,我绝不允许我的学生看他的书,就这样。”

    将温水一饮而尽,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向自己的学生解释,妻子也没再打扰,只是轻轻将杂志翻了一页,两人沉默着,像是那些同样看了视频的人们。

    ……

    短短半个小时,视频播放量已经过了两万,评论区虽然不像没发布视频之前那样恶评一边倒,但仍然褒贬不一。

    很多人不相信视频的真实性,自认为在打板之前一定有某一部分被剪辑掉了,才会让陆泽表现出一副鬼上身似的场景。

    部分表演系的油管UP主已经开始制作视频,希望自己能够证实或者揭穿这视频内容的真实性,两个小时后,已经有几部视频上传到了网站上,虽然制作的比较粗糙,但几个UP主的都一致的认为,视频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因为自身名气的原因还不足令广大网友们信服,仍有部分人认为这是收了陆泽钱,为其洗地的水军。

    真正令事件产生大部分网民思想转变的原因是由英国伦敦艺术大学表演系教授罗伯特·克斯勒教授为陆泽站台的一条推特。

    作为舞台剧出身的表演艺术家,罗伯特在欧洲舞台剧行业都久负盛名,其地位类似于华夏春晚常年登场献唱的歌唱家。

    从2023~2024年度欧洲城市的各大消费支出表来看,二十五岁至六十岁,白领阶层以上人士每年的固定支出中,观看艺术表演的花销平均占全年总收入百分之五至百分之八。

    而艺术性消费第一的城市伦敦,白领阶层对于观看艺术表演的花销要占到全年收入的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三,休闲时间买张舞台剧门票去看看演出,已经是不少收入稳定人群的第一选择。

    在这种行业经济富饶的情况下,诞生的舞台剧大师自然就具备能令质疑者信服的公信力,远不是油管上的UP主可以比拟的。

    至少能够让绝大多数人闭嘴,至于那些打死都不会承认陆泽优秀的网络暴民,就听之任之吧,毕竟是少数的跳梁小丑,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发这条推特的原因是什么?罗伯特自己也想了很久,似乎是心底的正义感在作祟,又怀有对于天才的崇拜,即便他的年龄要比陆泽大上十多岁,但此时,也只能让他认定,是痴长罢了。

    即便他暂时不能造福于演员,可陆泽在表演专业的理论基础上能够迈出许久没有人迈出的关键一步,就足以令他尊敬了。

    ……

    “拜读了陆泽先生的作品《表演,我的人生后》,起初持有与大家相同的怀疑,甚至对于自身的表演水平以及训练方式产生了怀疑,毫无疑问,陆泽先生提出的训练方式在大部分表演者看来都是不可行的,并且极其的危险,如果非要尝试,即便你完善了一个角色,并成功的带入进去,可人生仅仅依靠一部电影而活吗?”

    “我们很难消除掉一个深入人心,尤其是深入自己内心的角色所带来的阴影,普通的体验派表演方式都是如此,何况是这更加危险的表演方法,或许仅仅拍完一部电影,就需要一辈子的心理治疗,这种代价,我想没有人能承受得起,更何况,你所拍下的那部电影也很大概率上不会被人们称之为经典,更不会在影史上留下烙印,如果为了一部普通的影片而奉献终身,这在我看来不是英勇,而是愚蠢。”

    “视频我也看了,对于精神的影响十分明显,我演了几十年的舞台剧,但从未完善过那些曾一度让我落泪的角色形象,我对这些角色的印象,大多来源于原著书籍,而如今再穿上戏服时,我一定会觉得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这就是这本书对我的影响,表演生涯越是长久,这本书对其的影响便越深。”

    “我对于陆泽先生在视频末尾的发言我是十分认可的,这并不是一个适合所有演员去练习的方式,它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证明这条路可行,至少有人走的通,并且丰富了理论基础,这点无论如何,也值得我们去尊敬。”

    “通过书籍,我了解了陆泽先生的野心,他想创造出超脱于三大表演形式的第四种表演形式,这是一个伟大的理想,但如今他所提出的理论构架还不够完善,并且难度要比三大表演派系高的多,在此我也希望网友们不要抓着瞬间进入角色的能力不放,而是去考量为什么陆泽先生可以连续十八场不NG,这一梦幻的能力,才是整个训练系统中的重中之重。”

    “就目前来看,陆泽先生的表演方式目前还不足超脱三大表演派系,但不排除未来他能够将这种表演方式完善,形成真正的表演派系,这也是很有可能的,而目前,我更愿意把这种表演方式列入在体验派的分支中,毕竟它脱胎于体验派。”

    “或许,我们将见证新世纪后,第一位表演宗师的诞生,即便他的理论并不能被大众所接受,可至少他仍走在成为宗师的路上,朝着演员的顶峰攀登,我,以及所有表演行业从事者,都要向其致敬,因为这条注定孤独的道路……没有人能够陪伴他。”

    “注定会埋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戏剧表演者,罗伯特·克斯勒向伟大的攀登者陆泽先生致敬。”

    “遥祝,实现理想。”

    “……”



    意大利都灵机场。

    一阵颠簸,飞机终于降落到地面,听着机组成员的欢送告别,即便声音不同,相貌不同,语言也不同,但听多了这些欢送词后,多多少少会有些麻木感,对抵达的崭新城市没有丝毫新奇与窥探欲·望。

    比起利物浦,都灵这边明显要更暖一些,和煦的风迎面吹来,黑发被迎风吹起,如今他的头发不再硬的像是刺猬,相反变的有些柔软,不知是心态逐渐放平影响了发丝,还是因为利物浦水太硬,导致他即将秃顶。

    “哎,陆哥,白头发。”

    “有么?”

    肉乎乎的小手举起,大概三十五六码的小脚踮着,还是无法触及他的头顶,他轻轻弯腰,随轻微的刺痛,一根白色的头发随风飘动着。

    白发影响不了心情,他接过头发,看了两眼,拇指与食指分开,它就被风带走了,眨眼间消失匿迹。

    “走吧。”

    ……

    穿梭在航站楼内,登上电梯,隔绝了各大餐厅里飘出的香味勾引,这让早就饥饿难耐的他好受了一些。

    而楼上,珠宝的璀璨早已等待着他,一出电梯,就让他愣了两秒,他的照片之前大多存在于塑料瓶包装上和公交车站点,而现在,LED屏幕在滚动航班时刻表的间隙内,出现了他的代言照,不少亚洲游客甚至会停下脚步合影留念。

    排面。

    “很帅。”

    小王同学拿出手机,刚准备拍照,屏幕又切回到时刻表,等待了二十几秒后,才摁下了抓拍,即便照片颗粒感很强,导致画面有些模糊,但陆泽的颜值还是可以配得上这句夸奖的。

    “是吧?”

    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倒也没谦虚,出了大门,按照路标指示走到停车场,一打眼,就看到了正主,同时,法蒂尼和卢卡斯也注意到了陆泽。

    “哈哈陆泽,欢迎再次来到都灵。”

    比起只是挥手的卢卡斯,法蒂尼则显得激动的多,双手张开向陆泽这儿快步走来,手上那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尤为的显眼,好在法蒂尼的身材远不及门捷列夫兄弟俩,即便是熊抱,也在陆泽能承受的范围内。

    这幅姿态在机场并不罕见,只是以三辆车牌都是连号的豪车作为背景板的情况下就吸睛了许多,不少旅客会不自觉的将目光挪到这边。

    “我们还是上车再说吧,随便去个餐馆,我饿坏了。”

    察觉到了旅客的目光,两人没再停留,跟卢卡斯上了第一辆加长U型座的迈巴赫,王梓萱则被安排在后一辆奔驰上。

    ……

    “米奇最近在忙什么?”

    砰的一声,冰桶内早已冰镇多时的酒瓶被启开,香槟杯中流淌着金黄的酒体,杯壁附着的密集气泡不断炸开,甚至可以清晰的传进人的耳朵里。

    没有第一时间动杯子,而是接过卢卡斯递来的烟卷夹在耳朵上,他略显慵懒的靠着柔软的车座椅靠背,拿起遥控器把车窗遮阳帘升起,他这边朝阳,有点晒脖子。

    “还是忙活剧本呗,还叫了我一朋友过来帮忙,估计还要准备个一年半载的。”

    “戛纳那边没人去?”

    “克沙去,我和米奇不去,到时候电视上看看就好了。”

    一年一度的戛纳电影节距离开幕也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获奖名单也早以被公布,《流放》这部赶上末班车评选的电影不出意外的被提了名。

    只是由于戛纳主赛单元并没有设置最佳男主角,而二等奖的最佳男演员奖又跟主赛入围的《流放》没什么关系,导致今年的戛纳电影节,陆泽依旧只会在电视上看转播。

    由于赛制的改革,主赛入围的作品已经不能参与二赛的评选中去了,这对于陆泽而言自然是莫大的遗憾,它意味着陆泽或将永远与戛纳的个人奖项绝缘,无法在戛纳电影节中捧得只属于自己的奖杯。

    想当年作品进主赛,演员进二赛,各种神仙打架,黑马齐出的盛况已经成为了昨日黄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这对于参赛作品并不友好,以后很难再重现一部电影荣获多项大奖的班霸场面了,但对于主办方而言却是好事,杜绝了他们并不想看到的,一家独大的情况发生,作为参赛者,哪怕期待值再高,也只能无奈接受。

    酒杯相撞,声音有些空灵,稍抿了一口后,陆泽接过火机将烟卷点燃,把压根没人看的电视关掉,撇头望向法蒂尼。

    “接下来要去哪儿?”

    “先去你的新家,把行李安顿好,接着去吃顿大餐给你接风,如果你觉得三个男人吃饭太无趣的话,我可以叫几个超模来陪陪你。”

    陆泽什么性格法蒂尼自然清楚,无非是一句男人之间的玩笑话,看到陆泽白眼后,法蒂尼和卢卡斯倒是拍着大腿笑的欢畅,闲聊中时间流逝的总是极快,感觉才过了不久,车便停下,车门被司机打开。

    “来看看你的新家吧,知道你喜欢清静,就没把你安排进市区,免得听到某些富家子弟们在夜店门口炸街。”

    由于车辆减震和平衡性做的很好,司机的技术也不错,下车时陆泽才发现,此刻他们已经站在了一座小山丘上,向下望去,可以俯懒整片城区,旁边的路牌上写着“威尼斯街”,这个让陆泽有些耳熟的街道里,房价可一点都不便宜。

    “这里租金多少钱?”

    “差不多日租金三到四万欧吧,你往东边走点就是C罗家,有空可以一块喝喝茶,再往东南方向走就是尤文图斯的主席住所,你跟他搞好关系,可以搞到不少位置很好的球票,不过我有包厢,在球迷座位看球的话,感受感受气氛就好,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这么贵?我可付不起房租。”

    毫无疑问,这是意大利最顶级的住宅,日租金三四万,还是欧元,听到这个数字即便是陆泽都不禁咂舌,算下来……一年房租就得一千多万,都够在帝都买套豪宅了,住仨月就比自己片酬都多了。

    当然,长租肯定是有折扣的,但以陆泽来看,法蒂尼压根没必要把自己安顿在这儿,演员拍戏时自费住酒店不也是应该的么?就算两人是朋友关系,也没必要花这么大开销让自己来这儿纸醉金迷享受生活。

    “想什么呢?这是我家,只是我不怎么住这儿。”

    法蒂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陆泽愣了有一会,直到保镖把别墅大门拉开后,才默默的跟上脚步,瞧瞧这寸土寸金的大宅到底是个什么样。

    踏上三到四厘米的细长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一进大门就是三辆豪车停在门口,兰博基尼大牛,奔驰G63和魅影,颜色还都挺骚气。

    “我听说你挺喜欢游泳的,等天再暖暖我们比赛看看谁快,到时候再找几个维密陪一块。”

    踩着柔软的草坪,一脚下去足以陷进去鞋底那么深,哪怕穿着皮鞋,也能感受到极致的舒适感,眼见的就是五十米长的泳池,水面清澈,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在池中漂浮。

    园丁在搭理绿植,见到法蒂尼来后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向他问好,陆泽也把目光转向了眼前的别墅。

    现代化装修的房子,方方正正的长条形状,地上只有两层,地下应该会有一到两层,米黄色的外墙看着比较高端,多面巨大的一体式玻璃保证了充足的采光。

    屋内也是走的简约现代风,七室十卫,带有三个餐厅,四个衣帽间、一个台球厅,一间专业spa房、一间健身房、一间弓箭馆、更恐怖的是有一间三百多平米,举架八米高的私人图书馆,配套的酒窖、雪茄柜等应有尽有,哪怕足不出户,也能满足你所有的生活需求。

    而地下一层则是二十余辆豪车的栖息之地,从布加迪到帕加尼,法拉利488放在这儿都不起眼,另外还有杜卡迪v4、大魔鬼,哈雷至尊大滑翔和肥仔等等顶级机车,钥匙都在墙上挂着,陆泽随便开。

    一趟带陆泽转完,法蒂尼瘫在客厅沙发上喝着果汁,这幅作态让陆泽不禁感慨,这特么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啊。

    上次来意大利的时候法蒂尼可没带陆泽参观过这儿,很明显,这不过就是他用来停放车辆和开派对的地方,合着自己住人家车库里还觉得特高端……

    这要是去他自己住的地儿,还不得起飞咯啊?

    喝着鲜榨果汁,伴随着香甜的饮品咽下这一肚子的复杂心情,说没点嫉妒是假的,但陆泽自身的优势在于贵在自知,很快就接受了法蒂尼这一上流的设定,换做是米奇的话,肯定得在这大别野里撒欢两个疗程。

    王梓萱率先整理完自己的个人物品后下来,见人齐了,法蒂尼起身,拍了拍手,招呼着一块出去吃饭,卢卡斯这时候才想起来要上趟厕所,就由法蒂尼和米奇率先出了门,进入到车内。

    他看出了陆泽的惊讶,这也让他有了一点点的纠结,他总是不想让朋友因为物质上的因素与他产生距离感,但由因为把朋友二字看的太重所以想最体面的招待,所以他一直也没几个朋友。

    在物质基础上不缺失,但又能获得友谊的快乐,这是他一直向往的,所以在利物浦的那端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值得回味的时光之一,而这时光的给予者陆泽,他自然看的很重。

    “呃……就当自己家。”

    思来想去,也就是这么段话,甚至这段话说不说都让他犹豫,好在,陆泽没有那么不堪,只是轻轻拍了拍法蒂尼的肩膀,表示自己的理解,用一句玩笑话,将这段法蒂尼以为会产生的距离感重新拉近。

    “行,那我这段时间就吃你这个狗大户了。”

    “……”



    新人导演和老导演之间的区别除了经验上的差距外,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很多人会说是“拍摄手法”、“故事逻辑编排”、“剪辑故事节奏”这些同样需要时间去磨砺的高端导演基本素养,毕竟绝大部分的年轻导演在拍摄前几部自己的作品时,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多半是公式化,并且有些稚嫩的东西。

    相反,老导演则不同,通过学院派传授的导演知识进行总结,再一次次对作品的拍摄和剪辑后归纳自己的心得,从而展现在观众面前的就是带有个人浓厚气质的艺术作品,这也可以包括在经验之内,但又与现场导戏的时凝结的经验不同,说是天赋的展露程度更为贴切。

    这就是标准答案,但对于陆泽而言,却不是全部,在他看来,新老导演之间除了经验和天赋展现程度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拍摄期间的自身举措。

    简单的例子,新导演在导第一部戏的时候总会举办很多复杂且无用的会议,像什么演员见面会啊、台词复核会啊、拍摄前的演练会等等等等。

    这些东西有用吗?或许对某些演员来说是有用的吧,但这种社交性质大于工作性质的所谓会议,对于陆泽这种不喜欢在工作时交朋友的演员而言,就像是学校联欢晚会前的领导祝词一样枯燥乏味,交朋友陆泽欢迎,工作结束后喝点小酒畅谈一番,陆泽并不反对,但性质复杂且浪费时间的,以会议为由头的联谊,陆泽是敬谢不敏的。

    这也是很多演员不是很喜欢陆泽的原因,觉得他太过古板,甚至觉得他自命清高装腔作势,一点也不合群,万幸的是陆泽的实力能够对他们进行全方位的碾压,才不会导致一组看陆泽不爽的演员发起群嘲。

    万幸之前与陆泽合作的多数都是老导演,对于演员个人性格的认知考虑的十分周全,因地制宜,只要演员能演好就行,把各种会议看的很开,七砍八砍的将复杂的流程简化,进行放羊式管理。

    只是这次,陆泽就不那么幸运了,因为法蒂尼这个雏儿,真的把拍摄前的动员会看的很重,作为手下演员兼合作伙伴,这次他想拒绝……都有些困难。

    倒也不是没有老导演愿意给法蒂尼些建议,但多数有这心却没这个胆儿,只好对法蒂尼满怀期待而做出的决定听之任之,作为少东家,别说他想开动员大会了,就算拍摄前让所有演员去庙里吃斋念佛一个月,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作为演员,你可以跟甘比亚诺影业翻脸,但你若身处欧美地区,你就必须给甘比亚诺家族面子,毕竟,人家可是根儿正苗红的犹太人家族。

    今天的法蒂尼有些兴奋,话也比平常密上不少,陆泽坐在副驾驶,听他念叨的头都大了,总结起来就是希望陆泽能传授他一些训演员的经验,倒不是怕有哪个演员不服,只是担心自己表现的太像个菜鸟。

    揉搓着太阳穴,陆泽紧了紧衣服,双手抱怀靠在车门上,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不久后,就感觉法蒂尼的声音于广播频道的男主持人融为一体,再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待会你帮我说几句话吧,我不想把会议搞的太过愉快,我觉得大家都需要紧张起来,对于剧本的研磨要认真,不然真变成亲友会的话,反倒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每个新人导演搞这个会那个会的初心都是好的,但往往事情的接过会与初心背道而驰,这点法蒂尼暂时还没有领悟到,还要兴致勃勃的希望陆泽可以给予他帮助。

    “嗯……”

    “那就好,唉……商务谈判上我倒是没问题,但是现在却紧张起来了,感觉还真挺奇妙的,对了陆泽……陆泽?靠。”

    说着说着,就听到旁边男人轻轻打起了鼾,见陆泽如此的放松,再对比自己的激动的心情这让法蒂尼本来很不错的心情变的稍微有些低落,但也没太放在心上,眼吧前儿这人可是能在全球转播的电影节上与米奇一块打呼噜打出二重奏的人,走哪儿睡哪儿是在太过正常,只是调小了收音机的音量,又把冷气关掉,给陆泽创造了足够舒适的睡眠空间。

    等陆泽悠悠转醒,两人已经到达了法蒂尼自己家开的商务会所,跟这狗大户出来,总会让陆泽产生一种天下到处是我家的感觉,再次答应法蒂尼由自己担任白脸后,两人推开了包厢,里面人员攒动,应该是全员到齐了。

    “早上好先生,蒂亚戈向您问好。”

    “早上好先生,诚挚的问候您,这位是……”

    一开门,不管男女老少都立刻起身问好,这副画面在陆泽看来像极了《教父1》中开场的婚礼宴会,也稍微揭开了点具有黑色背景的意大利家族成员的日常生活。

    与英国的礼节不同,这里的人们虽然也低头表示尊敬,但没有那么的严肃庄重,都是面带微笑,仿佛是一场人员关系并不十分亲密的聚会。

    而后,众人才认出来站在法蒂尼身后的亚洲男人是谁,但这次,是法蒂尼发现了人们对待陆泽的态度与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些一丝的不同。

    “早安,大师。”

    “早上好,尊敬的陆泽先生。”

    “很高兴见到您,初次见面,拜读过您的替代法则,法加布莱赫向您学习。”

    相较于对法蒂尼的尊敬,面对着陆泽,这群演员除了敬意,还掺杂着一丝丝的崇拜,即便这股子崇拜多数来自于年纪较轻的男女。

    这里没有人没看过陆泽的书籍,也没人不关注前些日子的网上争议,但最终的结果是陆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量和自身的独特性,渐渐的,陆泽受到的追捧逐渐从优秀的顶尖演员,演变成了朝殿堂级迈进的,超越了演员这一基本品质的大师级人物。

    三十五岁,做到这点,足以令同行们顶礼膜拜了,当然,也有一部分年纪大的演员对陆泽的称呼感到难以启齿,仅仅表达了自己的尊敬便退到了一边默不作声。

    相比之下,年轻人就放开了很多,各种称呼和各种包含崇拜含义的词汇一个劲的往陆泽身上堆,甚至有消息灵通的知道陆泽是“环球兄弟”的持股人,是“甘比亚诺影业”入股的合作伙伴后,更是脸都不要了,直接叫出了大师的名号。

    对此,陆泽是不敢当的,连忙否认,这与谦不谦虚无关,就算换个欧美演员,但凡心态水平端好都不能承认自己就是大师。

    虽然书籍在表演行业确实引起了大范围的地震,在佐证的帮助下,越来越多的演员默认将陆泽的表演方式从体验派中抽出了分支,并称之为“体验交互替代表演法则”,简称“替代法”,但真正的大师,不也该永远怀揣着一颗学徒的心不是么?

    看似与法蒂尼相同的礼遇,同样用了敬语,表达了尊敬,但其中蕴含的情绪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尊敬两字可以涵盖的,可以感觉出来,他们尊敬法蒂尼是因为自己的生涯被掌握在了他的手上,更多是出于畏惧,与员工怕老板没什么区别,而对陆泽的态度,畏惧的情感则相对薄弱,而是对自身行业造诣顶尖的先行者的膜拜与敬佩。

    在各行各业人们都会对业内顶尖人士报以崇拜之心,但法蒂尼扪心自问,自己貌似除了谈生意谈的不错之外,真没什么可夸赞的,且由于自己是家族出身,人们更多会把自己的成功定义成来自家族的帮助,这样一来,哪怕是从创业角度上来讲,人们对他的期待也只有认同,因为他是家族子弟,所以他注定成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人总是缺什么就羡[ ]慕什么,即便是腰缠万贯的法蒂尼也不例外,他羡慕的,就是人们对登峰造极者的那一股崇拜,这点,要换法蒂尼来嫉妒陆泽了。

    陆泽一一应好,并环视众人的模样,在场一共二十七人,除需要上学的童星之外,大大小小的角色全员到齐,新人的面孔大多面熟,而老一代的演员则看着相对陌生。

    想来也是,就算是法蒂尼当导演,但为了公司的运营,他也不可能抽调出全明星阵容陪他玩,那些熟悉的老面孔真要凑在一块,片酬能够吓死人,并且还需要照顾陆泽的情绪,陆泽才二百万片酬,那些老家伙拿多少?

    就在场的人而言,没有一个人的片酬会高于陆泽,这帮人也不好意思拿的比陆泽还多,自己比不过人家却比人家多拿?有脸么?拿完还能不能混了?都是人家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陆泽也需要佩服“甘比亚诺影业”的底蕴,这帮小姑娘小伙子单拎出来都个顶个的能打,老家伙们还能比年轻人差?二十七个优秀演员可以随意抽调,这不是底蕴是什么。

    等到坐在位置上,已经是三分钟之后的事情了,陆泽坐在法蒂尼的左手边,看他轻咳一声后全场就安静下来,没有又臭又长的发言,十分干净利落的拿出剧本放在桌面上,表情严肃的沉声说了一句。

    “那我们就开始吧”

    “……”



    “没关系亲爱的,我只是有点累了,今晚做了什么,有股牛肉的香味,达芙妮还在睡吗?我去叫她起床。”

    “等等约瑟夫,他来干什么?”

    “他?他最近身体状况很不好……”

    “嗯哼~”

    “还有一笔保险金和税款没有交,再拖一段时间可能就会被判几天监禁,所以……想来找我借些钱。”

    “你借给他了?”

    “……”

    “要回来!你不能给他钱!那是你自己赚来的钱!他没有尽过作为父亲的义务,凭什么要来找你善后他乱七八糟的债务?”

    ……

    “叮叮叮~”

    这不是选秀现场,也不是高档餐厅,自然不可能有铃铛,陆泽拍着法压壶的下压柱,打断了女演员的卖力表演。

    喝了口茶,正宗的华夏茶,这家私人会所有华夏的客户并不奇怪,甚至还有一张正经的红木老茶桌,只不过人家在排戏,自己却忙活茶具忙的不亦乐乎确实不太尊重人,于是拒绝了法蒂尼张罗着要把茶桌拿过来的想法,只用法压壶放点茶叶进行冲泡。

    “稍等一下,艾丽莎,有些问题需要改一下,问题比较严重所以我只能打断了,我觉得你的手势有些……过多了,如果成片之后,在这个桥段下,过多的手势会影响观众的注意力,会过多关注你的肢体语言,这个……我觉得不太好。”

    《赎罪》法蒂尼决定用英语进行拍摄,作为欧洲的演员,在场的演员英语水平都很过关,没有出现演员英语口音很重,让人很难听懂的情况,这也解决了陆泽很大的难题,毕竟他的意大利语实在稀烂。

    在演员进行表演的时候进行打断并不礼貌,毕竟这不是实拍,只是一场研究台本的会议,但随着陆泽的到来,这场会议的性质似乎就变了,更像是一场陆泽对青年演员的授课,在陆泽尽量温和措辞的情况下,被打断表演的女演员也觉得并无不可,甚至认真的在本子上把陆泽的建议记录下来。

    或许是因为她刚拍完一部情景喜剧,需要夸张的肢体动作衬托,导致她留下了喜剧表演的后遗症,好在这后遗症并不严重,在点名了问题后,艾丽莎就能迅速改正,这让坐在一旁沉默着的老演员们也开始交头接耳频繁点头。

    大家拿到剧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由于是少东家的戏,这帮人也没少在背地里下苦工,很快,台词就对了两三场,这些老演员们的兴致也被调动了起来,摩拳擦掌准备与他人拼戏,甚至有人把瞄准了陆泽,希望与这位最近风头正经的顶尖演员切磋切磋。

    暂时来看,这场会议中,大伙的态度端的还不错,把全身心都投入其中,等到又一段台词对完,法蒂尼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把他脑海中所认定的场景向演员描绘,其中专业用词很多,看来是真的下了不少苦工,陆泽也跟着他的思绪想了下场景,大概能法蒂尼所描绘的布景打上八点五分。

    “陆泽,到你了,你跟丹尼斯对一下你去借钱的那场。”

    陆泽下场了,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瑞思拜是瑞思拜,但不代表他们没有想要和陆泽比拼的勇气,相反,所有人都跃跃欲试起来,想要看看陆泽的厉害。

    “嗯,那就开始吧。”

    抿一口红茶,把嗓子调整到最佳状态,轻轻咳了一嗓子,看上去是面无表情,可若是将陆泽的衣服掀开,就是会发现此刻他的腹部是坚硬的,腹肌在缩紧,将胸腔空气进行压缩下沉,横膈膜收紧,同时声带却慢慢的扩张,以达到开口时可以排出大量空气的目的,制造出足够低沉的声音。

    这是一种类美声男低音唱法的技术,也跟重型金属乐的嘶吼有些关联,搭配上陆泽本身就足够低沉的气泡音嗓子,是模仿年迈声音的最好工具。

    这点很难,不光是对技术的要求很高,对本身嗓子的门槛也不低,毕竟声带也是有年龄的,很多人都说唱歌是很伤嗓子的活动,可实际上只要你说话,嗓子就会受到损伤,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能用耳朵听出对方大致年龄的原因,就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嗓子也在进行着一个不断老化的过程。

    大部分饰演老人的演员都会选择配音来弥补自己在声音模仿上的不足,唯有少数演员,就那么一小撮,能够通过系统的技术训练,“加速”嗓子的老化,达到表演的标准,不过陆泽是例外,他可没经过系统的训练。

    只是确确实实老了很多次而已。

    系统解锁后的第一门课程,直到十余年后,才真正在工作上派上用场,但好饭不怕晚,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就好。

    “约瑟夫,我最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我可能要死了。”

    瞬间,这件会议室内没了声音,法蒂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扭头直勾勾的看着陆泽,对于一个非科班出身的人而言,这种震撼实在来的太过猛烈,仿佛时间以陆泽为中心,在直径不到半米的空间里进行了加速,他们所有人都还年轻,唯独陆泽垂垂老矣。

    但对于在场的演员而言,他们出神的原因不在于陆泽的声音发生了变化,而是更加直接的印证了陆泽那段快速入戏视频的真实性。

    “太快了……这也……太快了。”

    目光汇聚在陆泽身上,他的表现没有像之前对词的那些演员一样,用肢体语言来增强语言的力量感,他只是端着茶杯,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带着慵懒感低头看着剧本,西装、腕表、华夏茶,老上流了。

    人能感受到的最直观的怪异感就来自于面貌、年龄和声音产生的不匹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开口就是迪克牛仔,你懵不懵?

    很显然,你会懵,他们也会懵,与陆泽对词的丹尼斯更懵。

    “呃……这……这……对不起。”

    “继续,继续往下走。”

    “好……所以呢?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别想让我赡养你,这不可能。”

    “我不想赖着你,只是医疗费很高,而且用钱很急,我想……你能不能借我一些?”

    “我妈死的时候你有拿过一分钱吗?凭什么你要死的时候就……就来管我要钱?”

    又一次失误,冷汗顺着丹尼斯的鬓角开始流淌,他紧握着剧本两角,指尖都握的泛白,压力像是潮水一样高涨,并且一浪大过一浪,他不敢抬头,只能埋在剧本中伪装成鸵鸟,他怕的,就是陆泽这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此刻的陆泽正直视丹尼斯,靠着椅背点燃一根烟卷,在回答台词时还不忘抽空吸上一口,而后,双手交叉叠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松弛而优雅。

    没人在意丹尼斯的状态了,因为都理解,这场面很难再被描绘成是简单的对台词,对丹尼斯而言这更像是上刑,来个通俗易懂的比喻,就像是社恐患者被老师抽中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课文,还是一开始就有失误的那种。

    越紧张失误就越多,越失误就越来越紧张,当一个演员连对方轻描淡写的台词都接不住时,那么打击就是毁灭性的,是继续,还是逃避?大多数都会选择后者,丹尼斯也一样。

    “对不起,我想休息一下……”

    “好,都休息一下吧,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大家该去厕所去厕所。”

    没等法蒂尼说休息,陆泽就自作主张的决定了,脸上挂着微笑,一如早上刚进门一样温和,但如今在大伙的眼里,陆泽着实有些恐怖了,像是动漫里那些眯眯眼的怪物。

    ……

    厕所内,男人先尿完,抖了抖,提上裤子准备离开,旁边的丹尼斯也系着裤腰带准备往出走,却让男人疑惑,因为他站在丹尼斯的身边,却根本没听到流水声。

    “怎么了?”

    “我……尿不出来,你摸我的腿。”

    伸手放在丹尼斯的大腿上,便能感觉到腿在一个劲儿的打颤,他腿都软了,嘴唇也有些发紫,这副怂包样确实有些好笑,男人叼着烟卷,笑着摇头,下嘴唇前撅,像是地包天一样,把烟雾吹向棚顶,朝卫生间的花盆里弹了弹烟灰。

    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只是男人比丹尼斯大了近十岁,对丹尼斯而言,男人在他心目中的角色更像是大哥,而非哥们,所以在生活中遇到某些事情,他更愿意跟眼前的男人诉苦。

    “老实说,陆泽给我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这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去片场开工一样,你能理解我说的话么?”

    “肯定是的,我跟陆泽对戏我心里也会打颤,跟这种人拼戏……反而抱着必输的心态会好一些,你想发挥出色,想表现亮眼……真的不太可能。”

    “那你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候么?”

    “当然,我二十出头的时候喜欢泡吧,挥霍光阴,浪费生命,打架也是稀松平常,每次打完架之后,我站着根本尿不出来,腿永远在抖,给你个建议吧丹尼斯。”

    “什么?”

    “你最好尿出来,尿出来就不抖了。”

    “……”



    度日如年的感受大概就是……憋不住了想去厕所,结果一看还有十五分钟下课,在公交车上看表还有三分钟公司打卡,又或者是与陆泽对剧本,却发现自己还有三十几句台词。

    一周时间来对剧本,对于有表演经验,并且有实力底蕴的演员来说已经足够,剩下的,只需要在片场内慢慢磨合。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少则个把月,多则小半年,这跟个人实力有关,但大多取决于相互合作的演员相处的是否融洽,如果是相互讨厌的人,又怎么可能把对手戏演好呢?但《赎罪》的剧组多少有些不同。

    没有哪个剧组里,演员是没有矛盾的,甚至在管理比较宽松的导演剧组中,还会组成各自的小团伙,导致拍摄难度增大,即便是在米奇的剧组中,也会出现这种情况,甚至因为米奇的性格问题,很多演员都会对这个总是人身攻击,嘴很阴毒的导演有抵抗情绪。

    庆幸的是陆泽会在其中调和,对于陆泽,演员们是服的,他的劝导能让人听的进去,如果没有陆泽这个柔和的说客,可能米奇的剧组就会成为总有火星飞溅的炸药库,把所有人一起炸上天。

    唯独法蒂尼的剧组,是真的没有这种情况,短短几天时间内,这帮演员好的就跟一家人似的,就差磕头拜把子了,其中肯定有法蒂尼的震慑因素导致演员层面的内部矛盾没有暴露出来,但他能发挥的也只有压制作用,真正让这帮演员相亲相爱的真正因素在于,他们内部……存在一个大魔王。

    败者总会和其他败者产生细微的情感,那种感同身受的无力感让败者们自然而然的组合在了一起,这就是《赎罪》剧组演员相处融洽的本质,因为他们自身都会感觉……原来我特么就是一乐色。

    有一种说法,越温暖的地方人们越热情洋溢,越寒冷的地方人们越凶猛且难以表达自身的情感,气候能不能影响所在区域所有人的性格,这个貌似没有什么科学方式能够证明,但想想还是感觉有些道理的,比如俄国,比如北欧国家,不相识的人们都比较冷漠,而巴西、意大利这些国家,他们给他国人民留下的印象是什么?

    正因如此,这些身在意大利的演员们在接受完陆泽的虐待后,总会相约一帮子人去酒馆喝上两杯,当然,他们不约而同的把陆泽和法蒂尼刨除在外,不然还怎么抱怨陆泽今天又如何如何?

    很纠结的情绪,既想跟陆泽共事,方便学点东西,履历上也能漂亮一些,可自尊心又受不了这种打击,只能喝点酒,借着酒劲哭诉,是真的哭,其他人也心有戚戚,低着头听某个崩溃的人哭着述说自己的委屈,这一周,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远没有东亚人的抗压能力,但好在他们喜欢流露感情,流泪并不是一件难堪的时候,这才能让他们按时起床,微笑着接受新一轮的拷打,就这样一直来到了拍摄当天。

    ……

    “我说,你不去现场看看真的好么?”

    陆泽在法蒂尼身边的躺椅上坐下,目光没有对视法蒂尼,而是看着草坪的自动灌溉系统运作,水流从喷口喷出时,像是一道透明的幕布,对准仍在上升的太阳,创造出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今天的法蒂尼穿的有些骚气,白色的POLO衫,白色的西装裤,白色的开车鞋,也叫豆豆鞋,标准的意大利人休闲风格。

    搅动着杯里果汁中的冰块,他把吸管放在嘴角,歪嘴吸了一口,这个嘴型也像是对陆泽的话表达着不满,冰凉的果汁口感极佳,他满足的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才无语的向陆泽摊开双手。

    “朋友,这里是意大利呢,我们意大利上午是不工作的先生~今天七点起床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先生~”

    “扯淡,哪个意大利人不九点上班?六点下班?别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况且今天还是第一次开机,你不去看着,就让副导演干活,人家怎么不下午上班?”

    这在欧洲剧组是很常见的现象,只要不拍凌晨戏,剧组开拍大多都在十点以后,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起不来,就这性格在华夏开早餐店保准得黄,不过也是,你让一瓶啤酒能在酒吧坐到后半夜的人早上九点上班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可陆泽依旧有些接受不能,华夏导演都很勤奋,这话是真的,不管是为了艺术创作还是为了早点赶工拿钱,无论是什么理由,都在鞭策着他们勤奋,反倒是欧洲导演,看起来个个懒洋洋的,做事时虽然也认真负责,但你让他们每天起大早,加班加点的赶工,抱歉,你可以选择换导演,这活干不了。

    这不是坏事,享受人生,享受工作是最好的状态,陆泽也承认,但他毕竟也勤奋惯了,这种生活节奏,让他很不适应,庆幸的是米奇并不这样,他更像是华夏导演,玩命的拍,利用一切可以被压榨出的时间,早点拍完,然后该度假度假,或者去赌场败光一部电影中他所获得的所有收益,然后再开拍赚钱,这么循环。

    “别说了伙计~我们是人,不是机器,我们不是为了工作而活的!生活!生活朋友!懒得理你……王,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他这个状态十几年的。”

    他捂着耳朵起身,向王梓萱抱怨着陆泽要带着他一块勤奋,他的人生给了他答案,他从没有因为起床比较晚而耽误生意,他也没听说有谁因为不加班就活不下去,他是资本家没错,但想压榨员工的时间创造收益?你看意大利这帮懒惰的员工惯不惯着你。

    王梓萱在一旁抱着小鱼缸,正换着水,金鱼是前几天买的,买了五条,死了三条,只剩两条小鱼在缸中像是静止了一样,只有零星摆摆尾巴还证明时间仍然在流动着。

    听着法蒂尼的抱怨,她只能笑笑,没有点头也没摇头,甚至连话都没有,抱着鱼缸缓步走进屋内,上了二楼,失去了踪影。

    “好嘛,我认输好吧,我就不该大清早过来找你们聊天,一个工作狂,一个自闭症,还一个到现在还没吃完饭的饭桶,没劲,走了。”

    法蒂尼是个很外向的人,一如家乡带给外界的印象,他喜欢跟朋友聊天,尤其喜欢和美女谈笑,甚至这种喜欢大过了普通男人和美女谈笑后所期望达到的目的,只是纯粹的喜欢交友来满足精神上的丰盈,或者说是那种目的对他而言并不新鲜,但这次,他认真交下的朋友,确实足够无聊。

    摇着头,坐了还没十分钟,他就大喊着失望离开,门外跑车轰鸣刚响,后脚卢卡斯从房间里出来,叼着牙签,一脸纳闷的看着陆泽。

    “他刚才说什么饭桶?”

    “没事,就是突然间发起了疯,不用管他,要不要来点水果?”

    “好啊……”

    看卢卡斯的表情,陆泽能猜出来,他应该是想明白了法蒂尼刚才在骂谁,起码后来想明白了,再仔细想想,这么刨根问底最后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骂法蒂尼?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于是只能仍装作不懂的样子充楞,陆泽也不想把他尬在这,就将话题引到了一边,给了他这个台阶下。

    躺在椅子上翻看新一期的时尚杂志,据说最近时尚圈又掀起了一阵百褶风潮,男士也很适合,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有些过时,他只能补补作业,对于潮流这东西,你可以不紧跟,但起码不要被落下,被埋怨土,这是作为灯光前艺人的基本素养。

    “我不记得你有看过时尚杂志。”

    “偶尔看,太火的东西,也需要了解了解,你把轨道的铺设图纸发给副导演了吗?不提前去片场看看,我总是有点不放心。”

    现在的摄影师不仅要掌握拍摄技术这一种专业技能,甚至还要有绘制轨道铺设图纸的能力,提前安排镜头的预留位置,与导演协商,这需要摄影师提前很久做现场勘探并量尺,在电脑上制作CAD的俯视图与主视图。

    导演想要用什么样的拍摄手法,摄影师就要把导演所追求的镜头角度参考进去进行设计,与导演再三协商后,就可以出图给铺设轨道,安装拍摄仪器的幕后人员了。

    这么做虽然辛苦了点,但可以很有效的减少拍摄时发生突发状况,缩短拍摄前的设备安装时间,最重要的是避免摄影师背锅。

    要知道有不少导演或者大牌演员总是喜欢往摄影师的身上推卸责任,各种打光不好啊,镜头切换不到位啊,没掐准时间到定点啊,理由总是很多,现在这么做就极大的减少了背锅的可能性,你觉得拍的不行?你不是让我这么拍的么?

    当然,也有一部摄影师比较懒,不愿意学会一项新的技能,会使用照片和航拍图做参考添加镜头预设,效果也是一样的,不过没制图那么美观而已。

    “要不……咱们就现场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卢卡斯提出了建议,让陆泽很心动,倒不是说卢卡斯也是个工作狂,他还挺正常的,不懒,也不过分的勤快,只是好不容易才熬出了头,导致他的精神一直有些紧绷,生怕组员做错了工作影响他自己的工作,每件事都想着亲力亲为,要把事情做到万无一失而已。

    “走呗,梓萱,我们去片场了,你现在不用过去,等下午你吃完饭再过去就行,我们先走了。”

    陆泽表现的比卢卡斯还要急切,毕竟小半年没有拍戏了,对于剧组,他早已开始想念,说是爱工作其实也没错,但更具体的说,他应该是喜欢忘记自我,饰演他人的那个过程,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他比所有人都要活的更加长久且人生丰富多彩。

    “……”



    第一幕的拍摄地点在城区的一所清吧里,等陆泽二人下车时,周边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即便没有看到明星,只有一辆辆货车将拍摄需要的道具卸下,就已经吸引到了不少的好事者录制小视频。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是被路边那台法蒂尼开过来的帕加尼风之子所吸引。

    即便意大利是各大顶级跑车的故乡,且在欧洲汽车照比国内便宜很多,这种顶级品牌的跑车也不是普通老百姓所消费的起的,甚至与华夏百姓一样,看到一辆都会觉得新鲜。

    与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后,两人顺着台阶走到地下一层的酒吧内部,法蒂尼坐在椅子上平静的注视着,也没说话,这些扛着设备的工作人员就情不自禁的脚步快了几分。

    头顶风扇在吹着,循环风也在工作,可即便这样,拍摄器材所产生的热能也让整个空间内的温度不低,基本与室外持平。

    “伙计,把这边的线捆一下,太乱了。”

    脚下各种线材铺设在一块,走路都有些绊脚,法蒂尼背坐在前面,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等听到陆泽的招呼后,才转头对两人招了招手,顺便进到吧台里掏出杯子给二人倒了一杯咖啡。

    “你不是说你准时到么?怎么提前来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再不过来不就显得我太懒了?不光是我,他们也都过来了,比我来的还早,据说八点就来这儿背台词了。”

    面对陆泽的揶揄,法蒂尼没有还嘴,伸手指了指酒吧角落里的方向,在几个航空箱的后面,果然有几个人低头念叨着什么。

    “我觉得你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会不会产生什么负面效果?”

    看到那几个演员像魔怔了一样念念有词,卢卡斯吧嗒吧嗒嘴,对陆泽提出了疑问,虽然剧本研讨会他一个摄影师并没有参加,但他可没少从法蒂尼的嘴里听说陆泽是怎么摧残这些可怜的孩子的。

    “不会,如果这点压力都扛不住,那他们还是不要拍戏好了,所有人都会遇到对手戏的演员比自身强的情况,包括我在内,也被人压过戏,但这不是退缩的理由。”

    点燃一根香烟,陆泽背靠着吧台,表情十分严肃的回答了卢卡斯的问题,当年他刚出道的时候也被很多大腕压过戏,或许那些大腕带给他的压力并没有他给予这些演员的压力大,但对于陆泽而言却没有什么两样,哪怕被比下去的结果虽然注定,但逃避还是直面迎战是两码事,他欣赏哪种人,不言而喻。

    “你还真是严格,搞不懂你们演员的这套,算了,我去检查设备去了。”

    卢卡斯没坐太久,一口气把咖啡干了,便起身计算起了设备安放的角度问题,毕竟设计图纸不管再怎么完美,也只是在纸面上,当真正实行开拍的时候,一定会出现一些BUG需要他去解决。

    而另外一边,演员们似乎也看到了陆泽的到来,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未起身第一时间过来打招呼,而是更加魔性的手舞足蹈,配合动作念叨着台词。

    这种略显幼稚的行为倒也有趣,陆泽只是露出一抹微笑,也没有伸手打招呼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们。

    “要么你先化妆?”

    法蒂尼在一旁提醒了一句,陆泽抬起手表看了一眼,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预计是下午一点拍摄,那么时间确实开始变得紧张了,对于大面积的老化妆容,至少也要化两个小时以上,没犹豫,他起身,询问忙的满头大汗的法蒂尼秘书,也就是如今辛苦东跑西跑的副导演化妆间在哪儿后,径直走向酒吧后台。

    ……

    相比于灯光全开的前台,后面则显得有些幽暗,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音乐人的海报,墙壁上也有不少用涂改液写下的签名,这么看来,这家略显老旧的酒吧应该有着一定的历史,并且毫不遮拦的展现着自己的情怀。

    通过走廊,越走,越黑暗,只是到目光望向最深处,还亮着灯,可以听到里面有女孩的笑声传来,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有意思的话题。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了,笑声迅速收敛,大概二十几岁的金发女孩露出半个头,横向的探到走廊外看了一眼,正好与陆泽对视。

    “ciao。”

    “ciao。”

    两人用意大利语问候一声,她似乎也发现了这样看人并不礼貌,随后,整个人从房间里出来,站在走廊的尽头,对陆泽微笑点头。

    “您好陆先生,我是你的影迷。”

    “谢谢,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请。”

    进了房间,屋内还有四个女孩,见到陆泽后纷纷起身率先问好,作为表演行业的化妆师,几个女孩的容貌虽然谈不上多漂亮,但也都是顺眼的,主动拉过椅子,打开镜前灯,由于这椅子她们刚才坐过,或许是担心陆泽有洁癖,还仔细查找了椅子上是否落有自己的毛发,最后盖上一张全新的座椅靠背毯,邀请陆泽坐下。

    “请问谁是负责管我的?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是我们两个,大概需要三个半小时,快速的方法需要使用保鲜膜,时间一长会导致出汗脱妆,其次就是太闷,担心您会不适应,所以选择了比较透气的方法,缺点是需要等待干燥,大概会浪费一个小时左右。”

    刚才那金发的姑娘拉过另一个女孩,向陆泽做了自我介绍后,陆泽便安静的等待着两个女孩扎上头发,带上头套,仔细清洗双手,带上一次性黑色贴合塑胶手套,喷了些口气清新剂,这一套个人卫生的准备就值得肯定,哪怕此刻因为条件原因,化妆间的设施并不太好,仅凭两人的工作态度也配得上一句专业。

    随后是陆泽的清洗工作,因为需要重新设计发型,洗头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将头发清洗完毕后,开始清洗脸部,而后又在陆泽的脸上涂抹了一些护肤品,即便有手套的隔阂,陆泽依旧可以感受到有些冰凉的手掌在脸上轻轻揉搓,还真挺舒服的。

    发型的设计……真的有些一言难尽,可以确定的是背头,但需要把发际线剃高,接着把头发打薄,再打薄,薄到可以看见头皮为止,随后喷上植物提取素的一次性染发喷雾把头发染白,一个很经典的西方脱发老人发型就算搞定。

    而后是化妆环节,虽然是第一次做老人妆,但过程并没有陆泽想象中的那么难熬,只需要薄薄的涂上一层类似于面团一样的东西,然后手绘出老人斑与皱纹即可,镜中的老人看着并不真实,尤其是面部的光点特别令人脱戏,但无所谓,因为这部电影的老年化会由特效公司制作,而并非完全依靠化妆来完成。

    化妆的弊端就放在这,化妆难度大且时间长,面容很难做到真实,脱妆概率高,补妆难度更大,而特效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一问题,如今正处于特效性能过剩的年代,做一张比《本杰明·巴顿奇事》更真实的年迈的面容根本不是问题。

    “很棒。”

    虽然做的并不真实,但这个妆却做的非常适合由特效公司来接手,陆泽懂特效,所以这句夸赞是真心实意的,但女孩们似乎没那么高兴,或许是因为这个妆容并没有发挥出她们完整的实力吧,在回应陆泽的夸奖时,则显得有些强颜欢笑的落寞。

    告别了女孩们,换好拍摄服装,回到前台,此刻酒吧已经不再凌乱,线材整理的非常利落,酒吧装饰物也更换完毕,陆泽走到法蒂尼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沃德发!你想吓死人?不过……还不错,提前步入了脱发时期,感觉怎么样?”

    “呵呵。”

    陆泽现在真的不是很想搭理他,因为他已经看透了,这个人是自己反应越大他就越来劲的类型,虽然把头发剪成这样真的令他很不爽,但为了避免看到法蒂尼露出嘲笑的笑容,他还是强忍着打人的欲望,仅仅用呵呵两字代替了千言万语。

    “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那准备一下,马上开拍吧。”

    “……”



    摄制组设备检查完毕。”

    “灯光设备检查完毕,收音良好。”

    “服化组最后补妆完毕,道具部门最后一次检查通过。”

    剧组中,人员运转流畅,没有任何问题发生,这对于法蒂尼来说是个好兆头,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纰漏让他手忙脚乱对于一个非科班出身的新人导演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有过做为歌舞剧导演的经验,这一优势在此刻凸显出来,照比普通的非专业新人导演简直强出太多,尽管部门和人员的数量要比舞台剧增加不少,但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陆泽看在眼里,没说话,心也算彻底落了地,果然,要论专业水平的话,作为导演的法蒂尼如今不一定称职,但作为一个管理多家公司,上千名员工的公司领导,让一个小小剧组正运转对他而言则没有一点难度。

    一旁,卢卡斯从摄像机后抬起身子,把燃烧到海绵的烟卷从唇上取下,拇指与食指捏住还在燃烧的赤红烟头,轻轻一搓,点点的火星坠落在半空就彻底失去了踪影,吐出一口长烟,把烟头随意塞到了军绿色牛仔马甲的其中一个口袋,表情也正经了不少,灯光打在泛着油光的光头上,让脑袋两侧的山羊角刺青都显得立体了许多。

    不知不觉,气氛就变的压抑了,即便还没开拍,也没人敢随意的发出声音,法蒂尼的秘书兼副导演凑过去问了一嘴,得到了法蒂尼的允许后,拿起对讲机对酒吧外的工作人员吩咐了一句。

    “让群众演员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卷帘门被掀开的声音响起,男人女人的声音都有,伴随着稀稀落落,离陆泽越来越近,先进来的一男一女愣了一下,似乎也被这压抑的气氛感染,脸上的笑容收敛,对众人点点头,站在一旁,等待着导演的安排。

    “自己找位置坐,那个壮的,坐前面,体格大的稍微靠前一点,给他们杯酒,放音乐,费勒,入画,去吧台侧面,左手边,不要正视前面,好,那位穿着露脐装的女士,你知道你要干什么对吧?很好,卢卡斯,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那个最壮的,和你身边的伙计对调,没什么问题了。”

    “OK,陆泽,该你上场了,各部门各就各位,看你表现了陆泽。”

    法蒂尼总算露出了笑容,对陆泽竖起了大拇指,陆泽心领神会,把含在嘴里的吸管吐出来,径直走向酒吧门口,这段戏,要从这里开始。

    当他朝着门口走去时,在场的演员们开始紧张起来,对于剧组内的其他人员来说,这只是普通的步伐,而对于演员们而言,每一步都像是踩到了鼓点,让自己从发自内心的打怵,真要和陆泽对戏了,这不是演习,而是真真正正的要上战场,与陆泽较量一番了。

    音乐响起,酒吧里响起了funk音乐,群演们开始品尝放在面前的高度酒,在酒精的侵蚀下,渐渐的,感觉上来了。

    霓虹小灯泡通了电,在铁栅栏上盘绕闪烁,满是灰尘且残破的风扇开始摇晃着旋转,烟卷和打烟器开始工作,酒吧内变的烟雾缭绕,老旧酒吧的风格与情怀开始展现,这是一种以时代为韵律的一种美。

    “打板!”

    法蒂尼一声令下,场记迅速跑向镜头位,将板子横向举起,声音洪亮的将场次宣布,随后弯腰快速撤离,消失在了三个机位的镜头中。

    “《赎罪》第一幕第一场,开始!”

    像是吹响了总攻的号角,又像是凝固空间的复苏,酒吧内人声鼎沸,有种时间在经历了静止后的再次流通,这一声呼喊,也让陆泽全身心的集中,瞬间产生了变化。

    背部微驼,但角度不算太大,嘴唇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并泛着涎水的光亮,一号机打近景,一只苍老的满是皱纹与老人斑的手臂入画,而大部分身躯还被九十度角的转角遮挡,随之后拉,下半身进入镜头,由一条还带着泥点,颜色有些发浑,脚踝处已经破损成一缕缕布条的牛仔裤和一双满是褶皱,脚尖有大范围破皮,且还没换过鞋底的老式红翼马丁靴组成。

    镜头没有上抬,也没有切换其他机位,轨道开始运行,平行的跟着这条牛仔裤的行走轨迹运动,一直到吧台前,脚步停下,机位迅速切换至吧台内部的二号机,直打超近景,非自然光的打灯从斜下方直射脸颊,诡异的光线是内心恐怖的最直接来源之一,把这张占据镜头全部空间的苍老且不太真实的脸映的更加让人心慌。

    ……

    “一杯清水。”

    声音沙哑,厚重且浑浊,他有些吃力的坐上高脚凳,双手杵在吧台上,眼睛好久才眨一次,像是连眨眼的时间都过分珍惜,只是那发黄的眼珠搭配棕色的瞳孔让人可以感受到一种临近死亡的气息,让吧台内的酒保感觉有些难捱。

    “瓦妮莎,你先去忙。”

    酒保吩咐一句刚才与他调笑的服务生小妹,见酒保表情严肃,她似乎也被老人吓到了,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服务生离开后,酒保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带上了一丝畏惧,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拿起白抹布不停的擦拭这张已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吧台。

    “只要水?”

    “只要水。”

    他转身,拿起一口大号方杯,去水池边清洗,此刻,他的手在颤抖着,甚至连杯都握不住,打了滑,掉在不锈钢的水盆里,杯没碎,在音乐的遮盖下也没有发出太大声响,慌乱的擦干净,接了杯清水,放在吧台边缘,轻轻推到老人面前。

    “我不想要冰块。”

    “拜托,别搞我了……我真的怕了,我不做那种生意了,你另请高明吧。”

    简单的被挑剔,就让酒保近乎崩溃,轻声的祈求,希望老者能够放他一马,但很显然,这没有多大的可能。

    “不可能,你们家都是做这种生意的,你爷爷,你爸爸……”

    “所以他们死了,我不想死,我怕的要死……所以我不做了!”

    “帮我换一杯温水吧。”

    老人用手指甲尖轻推着杯沿的最上方,甚至不想让手指触碰已经冻结挂上雾霜的杯壁,言语中的情绪也依旧没有起伏,只是把杯子重新推到了酒保的面前,重新提出了要求,然后伸出手掌,让酒保看到了……他指肚上的一抹光亮。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玩心计。”

    酒保颤抖的幅度更加夸张,双腿像是面条一样柔软,嘴唇张开闭合,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老人却笑了笑,缓缓离开座位,稍微退开一步。

    “我现在相信你不做了,但我需要一份工作,去帮我找到一份能让我满意的,别想跑,三天之内我会再来找你,是去酒吧找你,还是去你家找你,就看你的选择了,别让我失望,小伙子。”

    “为什么非得是我,我现在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你为什么要逼我……”

    “家族式的生意是不会那么容易切断的,你说不做,你就更保护不了自己了,别以为你活的自在,看看这群人吧,我是在保你,过些日子再见。”

    他走的缓慢,被人注视时仍带着笑容,背着手,没人怀疑他是否已经接近了死亡,酒保看着他的背影,气息变的不再均匀,真话?假话?他又是否该相信?仅仅几句话语,老人就在他的脑海中刮起了一阵思维风暴,最终累了,又或者是被服务生小妹唤醒,他用力眨眨眼,悄悄将手中紧握的削冰刀放好,轻轻揉捏着已经缺血麻木的手。

    ……

    “过,费勒,你表现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一声过后,掌声响起,法蒂尼鼓着掌,带动了一帮人跟着附和,陆泽靠着门框,唇上的烟卷以曼妙的曲线缓缓漂浮到上空,他也微笑着,向费勒鼓掌祝贺,然后……脸上忽然裂开一条缝。

    “化妆师,补妆补妆……”

    ……

    超水平发挥么?费勒感觉不像,拍摄完成后……并没有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感觉,冥思苦想许久,他才意识到,他被陆泽带戏了,与其说是自己超长发挥,不如说是被陆泽带入了他自身的紧张情绪,身临其境的替代了角色,把他的情感融入了角色里。

    这并非是单纯依靠陆泽的个人能力就可以完成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剧本研讨阶段被陆泽狠狠的拷打过,他本身的情绪也不会这么浓郁。

    “最终还是因为害怕陆泽才会让自己演的这么好么……呵。”

    意识到这一点,仅剩的那点喜悦也荡然无存,向祝贺的人们道谢后,找到一把空闲的椅子,费勒无奈的晃了晃脑袋,想把这股子悲哀的想法甩出去,但依旧无计可施。

    ……

    “发挥还是那么稳定啊陆泽。”

    法蒂尼毫不吝啬对陆泽的夸奖,毕竟真说起来,他也算是陆泽的影迷了,只不过他没得到陆泽的回应,因为此刻的陆泽正瘫在椅子上等待化妆师将他脸上的裂缝“缝合”。

    卷帘门再次被拉起,脚步声顺着楼梯下来,小王同学到场了,抱着两盒切好的水果,就站在陆泽身边,环视了一圈片场,疑惑的看向法蒂尼。

    “甘比亚诺先生,陆哥呢?”

    “他脸裂了,手术呢。”

    “啊??”

    “……”

    (本章完)



    晚七点,都灵西侧郊区的街道。

    路灯不是很亮,让街道看上去有些昏暗,机车的轰鸣声响起,随后数十道灯光照亮路面,也将零星的小动物吓到四处逃窜,最终车队停在一家华人超市门口,满是纹身的壮汉带着他们性感火辣的“挡泥板”下了车,吵吵嚷嚷的从超市冰箱中拿出一瓶瓶饮料,还未付钱,就打开一口气干了。

    老板靠在门边,热情的与这帮人打着招呼,聊天气,聊生意,总之对于这帮看似鲁莽的家伙们十分熟稔,并不在乎他们有些粗鲁的行径。

    “陆老师,您喝点什么?”

    “我都行。”

    车队的最末尾,陆泽没摘掉头盔,实在是因为现在的发型确实见不了人,只是下了车,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给裤裆降降温,小伙子应了一声,顺势递给陆泽一瓶低糖饮料,随后重新加入聊天的队伍。

    这是一只华夏内蒙人组成的哈雷车队,经常组织一些兜风的活动,下午三四点钟出发,晚上七八点钟回来,这是陆泽第二次跟他们一块出去遛弯。

    也算是机缘巧合吧,车队的队长是一名兼职群众演员,无意中进入了《赎罪》剧组,毕竟是老乡,拍戏之余与陆泽谈到了这个话题,在都灵,陆泽的熟人并不多,剧组内的演员通常也不会邀请他出去玩耍,这就导致了他近段时间工作之余确实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在队长的邀请下,没多考虑,就选择加入了车队。

    驾照只用了一周就拿到了,因为陆泽高中时有过一段骑猛蹬125上学的生涯,凭借着保持良好的驾驶技术与开汽车时已经掌握的知识,顺便托法蒂尼帮忙走走流程,很快,他就骑上了大排穿梭在都灵的大街小巷。

    期间也摔过几次,但好在没有骑那些轻轻松松三四秒破百的仿赛,而是选择了骑帅不骑快的哈雷,摔倒之前可以很轻松从车上跳下去,没有导致受伤,否则法蒂尼是真的打死都不能让他骑车出来玩了。

    和这帮车友,其实很难聊的进去,随着他知名度的不断增加,普通人与他之间的隔阂不是一块玩个三天两天就能解开的,即便是车队里这些爽朗的内蒙汉子,也会觉得陆泽应该是一个高冷的,从而下意识的避免与陆泽产生过多的交流,只能把友善的情感通过一次次手势,一次次打灯预警,传递到陆泽心里,暖是暖的,但话……真的没那么多。

    冰凉的汽水被一口气喝光,你不骑哈雷,永远不知道这玩意能多烫裤裆,加上天气的不断回暖,别看大伙都故作镇定,其实头盔都捂酸了。

    休息不到十分钟,大伙继续上路,让陆泽感到暖心的一点在于,自打他进了车队,在返回的途中,他们都会率先把陆泽送回家,以保证他的安全,这次也不例外,跟随着车队不停前进,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车停在了家门口。

    “陆老师,我们走了啊。”

    “回去注意安全,下次我请你们吃饭,管饱。”

    “那可说定了,咱们可都不带留肚子的,必须放横出去才行。”

    说说笑笑,这帮机车党缓缓离开,这也是陆泽喜欢跟他们玩的一点,不超速,不炸街,安全帽必须带,这样有素质且开朗的骑士真的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

    将车停在地库,总算是把捂了半天的脑壳释放出来透透气,随手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要不是它们还牢牢的长在自己头顶,陆泽还真担心自己脱发成了秃头。

    到达客厅时已经能闻到饭菜的香味,王梓萱在沙发上玩手机,见陆泽回来便急三火四的奔向保温箱把早已装盘的中餐外卖端过来,顺便起开一瓶啤酒给陆泽满上。

    “你吃没呢?”

    “还没。”

    “那就一块吧。”

    她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做菜能手,毕竟站板凳上炒菜确实累人,在陆泽没时间做菜的情况下,也只能靠外卖勉强度日,有时也想过雇一厨师,但想着一日三餐,很大概率连一餐都吃不上的情况下,雇厨师并不是一个很有性价比的选择。

    碗筷拨动下,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俩人都安静的吃着,咀嚼声都细不可闻,忽然传来的电话铃响,这是陆泽在吃饭时最讨厌的声音,直到把嘴里的食物全都咽下,陆泽这才缓缓掏出手机,接听了来自米奇的电话。

    “喂?陆泽,开视频!开视频!”

    “干嘛?”

    “你开了再说!”

    跟米奇说话没什么可忌讳的,只是拿着手机有些不方便,王梓萱递过笔记本,他接过,调整好角度,拨打了视频通话,几乎是秒接,视频画面就出现在了陆泽面前,面前的不是米奇,而是一只巨大的……龙虾?

    “吃什么呢?我们今天吃海鲜大餐哦~波士顿龙!想吃么?还有帝王蟹和生蚝呢,嗯~鱼子酱,来来来庄羽,干杯,哇~这个鱼子酱配上香槟也太好吃了吧~!”

    “傻逼。”

    他们吃这波士顿龙虾个头真挺大,一入眼时确实把陆泽看愣住了,但随后看米奇把手塞进已经吃过的龙虾鳌里,用鳌钳夹住酒杯和庄羽碰杯时,陆泽真的受不了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弱智了,飞速的挂了视频,一旁王梓萱配合默契,在挂断电话的同时将笔记本砰的一声合上。

    倒不是馋,龙虾对于陆泽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如果不是米奇过分冒傻气的情况下,双方视频聊天,桌面上摆着更高级的食材都没有问题,但米奇一开口,陆泽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有种立刻订票回利物浦打人的欲望。

    电话马上打了回来,陆泽放下碗筷,极其不耐烦的接通了电话,没等米奇说话,就率先开了火,似乎要用嘴,把刚才那副痴呆的画面从脑子里喷出去。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炫耀你今晚吃龙虾?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不然我现在就定一桌,等半夜十二点准时打电话吃给你……”

    “《无可倾听》写完了。”

    “嗯?”

    “也不算写完,初稿定了,还需要修缮的桥段很多,不过初稿人物设定定下来就方便多了,后续的进程也就能顺利的进行了,现在困扰我们的问题在于,故事的架构还不确定。”

    总算是说了正事儿了,陆泽也把刚才升腾起的那股子火给憋了回去,几次呼吸,调整好状态后,以认真的态度向米奇提问。

    “目前定了几个方案?”

    米奇打电话过来,不可能是一头雾水来寻求陆泽的帮助,对米奇性格了解颇深的陆泽可以肯定这一点,他打电话过来,绝对是心里有了谱,可能他已经有了很多好的想法想要与陆泽探讨,最后定下一个最合适的方案来推进剧本的创作,果不其然,陆泽得到了答案。

    “目前很难选择的就是剧本的结构框架了,其实怎么样都OK,毕竟剧本的质量是过关的,选哪个都不会太差就对了,首先……第一个,就是三段式的结构,开端、高·潮、结尾,这个是我最不喜欢的结构,你懂得吧,就像生产线里产出来的作品一样,没什么劲儿,我不太能提起兴趣,但好处在于稳,观众都能看得懂,并且重中之重,爆点也可以相对简单的表达,投资方想让我这么拍,通知我如果选择三段式的结构,可以追加一部分的投资,院线方这次也站在他们那边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不选择这个拍摄方式,可能经费会紧张一些。”

    “嗯……稍等一下,梓萱,帮我拿根笔。”

    她迅速撤掉了桌上的饭菜,简单的擦拭过后,铺上了一小叠A4纸,将笔放下后,挑了些菜放进碗里,转身走进了厨房。

    陆泽做着简单的线段式记录,首先将三段式叙事结构的优劣之处做好清晰的划分,但说实在的,陆泽思考了好久,都没有想出三段式结构作品的太多劣势,作为主流的拍摄手法,这种最大众化的拍摄方式已经得到了市场的认可,这个结构太稳了,只要故事好,基本稳赚不赔,不像其他难度较大的拍摄手法,即便故事顶级,也可能存在观众看不懂的情况,导致作品收益很难提高,所以在陆泽的思想中,三段式结构的最大劣势,只不过是太大众化而已。

    “你继续说。”

    “我考虑了插叙的手法,捣乱时间线,就和《往生》一样,其实这种拍摄手法我没玩够,对我而言足够新鲜,并且我有信心以这种方式把故事拍好,奈何投资方不太信任我,不想让我再继续这么玩下去了,我苦恼就苦恼在这里,庄羽和我的想法一样,都觉得插叙式不错,可以玩一玩,我也在考虑,实在不行,投资少一些我也认,喜欢就拍,不管那些。”

    插叙式的结构优点是什么?拍摄手法显得会高级一些,其次增加了观众的思考程度,让观众的思维可以跟着剧情一块走,并且带有自己的思考,不像是三段式结构那般木讷,只要老老实实看就行,到结尾就给你个明明白白的结局。

    缺点呢?对于那些就想看个故事,就像明明白白看完的观众而言,这种结构有些太过烧脑了,很多观众看电影都不想动脑的,这点无需去否认,除非逻辑有太大的漏洞,否则普通观众都不会去挑问题玩大家来找茬。

    普通观众的要求其实很低,只要看爽就好了,能被故事感染就行了,能让他们笑,能让他们哭,对于普通观众而言就是好作品了,艺术性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在观影之前是很大概率上不感兴趣的,除非这部作品对他而言真的是一部好电影,他才会去更深层次的探讨这部电影所要表达的精神内核。

    所以插叙式结构的最大缺点就在于,很难带动普通观众的思维,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上座难,票房很难超越普通的三段式结构,这也是投资方不想这么拍的原因。

    “第三个呢?”

    “第三个,其实是克沙给我的灵感,他等戛纳结束之后就准备去非洲,然后到南美热带雨林去拍片子嘛,我就想起来了,其实做一部伪纪录片其实也可以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