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是在魔都,我准备去拜访一位老朋友。”
魔都机场外停车场,周边有一自动售货机,陆泽从售货机中拿出小瓶的苏打水抿了一口,双手抱怀,谈话间漫不经心的巡视四周,准备一旦被人认出来就立马上车逃跑。
上午刚在帝都谈完合同,下午就买票直达魔都,得知消息后张鸿昌都感动了,陆泽还是他认识的,第一个这么勤快的艺人,大多数艺人都是懒驴上磨,不催着撵着,绝对不会主动参加他们已经赶到麻木的通告。
其余的一小部分也都是什么时候节目组说开始,才自觉参与行动,唯独陆泽,啵儿都不打一个,机票都不用剧组给订,打个飞机就走了,不由的让张鸿昌和刘导敬佩,当即决定,赠送给陆泽两个摄像师……毕竟各个城市往返找关系,也是节目的一大乐趣不是?
没有台本,没有PD跟着,就这么随意的边走边拍,陆泽的一系列举动却让两位摄像啧啧称奇,在陆泽不在时总会谈论陆泽的综艺效果很好。
两位摄像也是老人了,大大小小的明星基本天天见,能向陆泽这样随意放松,在镜头前表现的异常自由的,还真没有几个。
综艺有台本这件事其实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很多爆款综艺里的艺人看似非常日常,实际上背地里都得把台本背一遍,拍摄期间艺人会在台本标注的转折点上,主动把话题往综艺的流程上搭,然后加一些秀颜值,或秀智商的动作或表情,再结合团队为艺人量身打造的性格,基本的生活片段就有素材了。
看着像那么回事,但仔细想想,谁没事会在镜头或者镜子前挤眉弄眼的耍帅?干完一件事还得摆个POSS?说白了,这是一个立人设的过程,还没用脱离演的成分,并不是艺人生活中的常态,这只是观众认知中艺人每天的生活,如果没有看穿这一点,那综艺的洗脑程度是相当强的。
就算很多节目标榜自己无台本或者打破台本,不按规矩来,可实际上所有艺人的举动也不排除是节目组精心设计的可能,你所看到的打破常规,只是剧组设计桥段时制作的备用B、C、D计划而已,看个乐呵就行了,看明白了也别做杠精,纯当解压,别信就好。
而两人跟拍的陆泽在干嘛?开车,去花鸟市场买了两袋子尿素回家,途中还卖家的锦鲤好看,眼巴巴看半天,直砸巴嘴夸好,然后一条没买,去机场的途中听了一路黄梅戏,给俩摄像都听困了,到机场还是陆泽给他俩叫醒的。
上飞机,三人闲聊,不是刻意套话,都把俩人家住哪儿,媳妇在哪儿工作,孩子在哪儿上学给抖搂出来了,还是俩人主动说的,说完还觉得跟陆泽唠的挺好。
等下了飞机取行李时俩人才合计过味儿来,一阵后怕,只能庆幸陆泽走了条正路,不然俩人明天就得辞职,拎着擀面杖跟陆泽打天下去了。
现在更是大眼瞪小眼,看看设备上贴的三套标,又看看站在垃圾桶前面喝口水,吧嗒吧嗒抽烟的陆泽,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在三套的摄像机前面抽烟,还让他俩觉得无比正常,生不出一点恶感,拎着陆泽给买的饮料,扛着十几二十斤的摄像机,眼巴巴的耐心等他抽完。
服了,就陆泽这个亲和力,这个情商,两人算是服了,第一回遇到这样,听你聊都能给你聊迷糊的人。
“才三点多,饭口有点早,先去我朋友那吧,他住的不远,就在附近,等拍完咱们再去吃饭。”
“好嘞。”
通常领导说让下飞机就干活,连口饭都不准备先吃,俩人心里肯定得暗骂两句,反而陆泽直接拍板,俩人心里竟然一点怨念都没,小跑着,麻利的拎着设备扔进后备箱,还不忘顺手给陆泽关上车门,只是这回,在车上,坐在副驾的摄像大哥立马把音乐关了,打死也不能让陆泽再听曲儿了。
车是投资方的车,已经架好了麦和镜头,只是二十几万的车后排空间却有点小,陆泽的大长腿怎么放都不太舒服,像是坐小板凳累人,导致的结果是陆泽光注意大腿了,也没怎么说话,这么多设备算是白玩一趟。
算是安静的到达了机场附近的一座别墅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毕竟是独栋,国家早就不让盖的东西。
倒也算不上是年久失修,没什么破败感,墙角的苔藓、砖缝中倔强生长的野花、墙体的爬山虎和喇叭花,加上欧式别墅那奶油色却被雨水冲刷的略微泛白的外墙涂料和红色三角瓦片房顶,反而在时间的沉淀过后,给人提供一种慵懒的情调。
人类被困在钢铁森林太久,基因中那潜在的,对于青草萋萋、零零瀼瀼的野外生活的向往情绪便会抑制不住的骚动,这是再繁华的城市,再热闹的街头都无法给予的,只有一人份的快乐。
所以两个摄像大哥会不自觉的往窗外瞟上几眼,眼中流露的向往很难以言喻,却又过分的坦·胸·露·怀。
陆泽倒还好,毕竟他家那边大山沟子里景色比这好多了,这连条活水都没有,对于一个山中的孩子而言没啥稀奇的,跟在英国住的环境差不多。
做了登记,业主也跟安保打过电话,自然很轻松的放行,穿梭在高度绿化的园区,到达第三十六栋别墅,停车,陆泽敲门后不久,房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吧。”
“用换鞋吗?”
“哎呀!进来吧,我脑袋疼着呢。”
略显臃肿的男人双手搓着太阳穴,开门后连招呼都没打,转过头一屁股砸在柔软的沙发上,直接挺尸,像是被电击屠宰的猪,一动不动,“面容安详”。
郭明德比原来胖了不少,目测该有二百了,时间帮他漂白了不少头发和胡须,又做了一场堪称失败的整容手术,反而让他多生出不少皱纹,闻着他身上还未消散的酒味,陆泽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从茶几上抓过两个橘子抛给摄影师后,示意两人把摄像机关了,说道。
“我这可有摄像在呢,郭哥,咱能有点形象吗?”
听这话,郭明德不乐意了,痛苦的哼了一声,翻了个侧身,两个白绿相间刺绣的靠垫被他搭在脑袋上,伸出手,高高举起,食指立起,反向指了指自己。
“拍吧,我又不是演员,我要什么形象,我不要脸了,拍吧……”
“你这跟谁喝的酒,喝这么大?”
“跟谁?我说你们哥几个能不折磨我了么?宋归远那混蛋昨天晚上来我家,拉着我就往外跑,跟刘铭,赵小羔、馍馍他们几个就开始喝,你知道我几点才到家吗?早上七点!七点!喝了将近十二个小时!我能喝过他们吗?我能吗?”
“宋归远?”
陆泽听完脸马上就绿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在沙发上死瘫的郭明德,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帝都,我问你有新作品立项没,你可是说的有,我说那我过来,你说的什么?行!来吧,我还特意问的宋归远来没来,你不是告诉我没来吗!”
“你看到桌子上那个菠萝没?”
指着自己的手指变换了方向,对茶几上摆放的还没剥皮的菠萝点了点,又无力的落下,在柔软的垫子上弹了好几下。
“当时他就坐在我旁边,拿着那个菠萝,拿刺儿扎我!跟我阴森森的笑啊……我去他大爷!你当我不来气?王八羔子!敢拿菠萝打我!还威胁我!”
“那你就不能发个短信告诉我?”
陆泽都能想到当时在电话后,那个孙子是怎么拎着菠萝,贱兮兮的笑着,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我发短信?他才走十分钟!你俩脚前脚后!他把我手机都没收了!我能咋办?再说你俩怎么什么事儿都往我头上赖?你俩属癞蛤蟆的吗?”
“才走十分钟?”
“大概也就十分钟。”
“追!”
屁股还没坐热乎,陆泽立马起身要追,这要是不熟的朋友,陆泽也就认了,毕竟人家也不能干这么缺德的事儿,但对于宋归远,抢他就完了!这一嗓子吓的两个摄像大哥连橘子都吓掉了,慌乱的扛着摄像机准备跟陆泽冲刺,不过抗上摄像机后,两人却变的从容了许多,毕竟老本行嘛。
俩人曾经拍《跑男》的。
一头冲到大门口,陆泽忽然停住,停顿了几秒后,又连忙回头跑到茶几前,拎起菠萝往郭明德圆滚滚的肚皮上轻轻一抛,然后再次发力开门就往外边冲。
“嗷!!!!”
“陆泽!我去你大爷!你他妈下回别想进我家门一步!滚!!!”
“……”
(本章完)
“在哪呢?”
“我在家呢呗,你为啥总是问我这些废话。”
听着那端隐约传来的鸣笛声,以及宋归远坦然自若的倒打一耙,陆泽在车里都气笑了,不停的左右探头,希望在路边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这又不是交通闭塞的村庄,而是繁华的大都会,要想找到一个十几分钟前就已经离开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老宋,你行啊,你这招可太损了。”
做损的人没忍住乐,吭哧吭哧的强憋着笑声,笑意把舌头都带麻了,囫囵的回答着什么,陆泽也没听清,不知是他在嘲讽,还是继续装作若无其事,总之还没等老宋说完话,陆泽抢了话头,骂了几句,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中握着手机,胳膊倚在车门框上,食指在嘴唇下方轻轻搓动,是平日里很难被注意到的胡子生长区,要比下巴上的胡子柔软些,也略长,摸久了会有些上瘾。
身旁的两个摄影师眼巴巴的看着,等陆泽消气了,低眉顺眼的轻声问了一句:“陆老师,咱们是……回去吗?”
“不,先去天橙,今晚就在魔都住下了。”
“好的。”
开启车载导航,赞助方提供的车汇入车流,此时车里的气氛比来时更低沉,陆泽没了什么谈话的心情,除了脑海中不停畅想等节目开拍后,见到宋归远时该用什么终结技之外,脑海中也在不停的思考,郭明德的剧本是指望不上了,该找谁讨要计划失败后的剧本空缺。
可直到达到天橙娱乐时,陆泽也没想到新的人选,毕竟陆泽跟宋归远的人脉关系实际上是有很大重合的,很有可能想要找的人昨晚也参加了宋归远组织的饭局,至今仍未醒酒。
……
天橙娱乐,对于陆泽而言是经常出现在话语中的词汇,但距离上一次站在这家公司门口,粗略回忆一下,大概已经过了六七年之久。
作为国内头号商业娱乐公司,这几年也做了重新的装潢,即便这座大厦的使用年限不比陆泽小上几岁,但从外部看依旧是光鲜亮丽。
此时已近黄昏,霓虹渐亮,楼体的灯光与整座城市契合,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了,楼里还有人应着陆泽的约至今没有离开,想到这儿,陆泽的步伐迈的也快了不少。
“您好,是陆老师吗?我是商务部的小姜。”
“抱歉,让你久等了。”
大堂里站着一位穿着灰色OL制服的女人,年龄应该不到三十岁,虽相貌不算出众,但气质特别的自信,初步给人的印象就是相当的干练且可靠。
踩着方跟的高跟鞋,修身喇叭裤角在迈动步伐时不停的摇曳,一位女流,却走出了雄赳赳的姿态,握着陆泽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第一时间,小姜就把他和平日里那些柔弱似无骨的娇柔男人手做出了区分,笑容也更加爽利了,粉色美甲的小拇指轻撩了下鬓角的发丝拢在耳背回答。
“哪里的话,我也是刚下来,听说陆老师要来,我们部门的女孩都快打破脑袋了,好在她们打不过我,可让我占了这么个好差。”
“那可劳烦你了,接我之前还得打一架。”
“别说打一架,打十架能见您一面我也高兴,来,这边请。”
楼层略高,四十二层,又是专属的电梯,低层不停,在电梯快速上升时气压的瞬间升高总会导致陆泽这种耳朵不是很好的人耳膜产生不适,也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右手食指按着耳洞不停的揉搓。
身旁的小姜侧头,时不时的撇上几眼,心里也不禁感慨,陆泽这种男人真是越老越帅,当年陆泽在国内刚火时,还在上高中的她确实不怎么感冒,审美停留在年轻、白皙、俊美、且时尚的美男身上。
但对那时候的陆泽不来电也算正常,要是拿过去陆泽的照片和现在对比,十个人里有八个都会觉得现在的陆泽更帅,或者说更有味道。
胶原蛋白的逐步消失导致男人的脸上不光会出现皱纹,也会暴露年轻时隐藏起的皮肤缺陷,这点在陆泽身上也出现了,但面部的丰润的消失也让陆泽高挺的山根更加明显,加上减肥导致脸颊有些下陷,下颚骨更加突出,整张脸更加的立体,梳理整齐的头发背在后面,隐约见还能见到几根白色的发丝,搭配上木质熏香的气温,柔和又有男人味。
当见到真人时,这股子专属于成熟男性的气质对于小姜的冲击远比看照片要强烈的多,即便是被多数同事背地里称为女汉子的她,也不禁让小腹前叠放的双手胡乱的勾起了手指。
“爱了爱了。”
心里想着,脸上也就憋不住乐,只是稍微略出一抹痴汉般的笑容就被她强制控制,思维与荷尔蒙的冲动在脸上打响了战争,一刻不停的相互拉扯,估计要不是电梯打开了,时间再长点都容易歪嘴。
“陆老师咳……,这边请。”
像是嗓子眼里堵了东西,嗓音都变了,清咳一声后,小姜走在前面,表情十分复杂且仍然不断在变化,估计是在暗怪自己丢人。
……
一条长廊被电梯口一分为二,动感的音乐从左侧传来,几首歌混合在一起,在走廊听倒是有种夜市既视感,入耳根本没有愉悦的感觉,只觉得吵闹。
墙壁上做了绿色的海绵类隔音材料,上面挂了不少挂钩,倒也算是会利用空间,钩子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包,极大的占用了走廊的空间,仅够两人并排直行。
陆泽打量时,正好有两个女孩在掏包,穿着热辣的包臀短裤和露脐装,侧着身看不清正脸,看见小姜后立刻转身要逃,连打开的包都没来得及拉。
“正上课的时候你们两个出来干嘛?”
“姜姐,我们……取点东西。”
“明天早上我查打卡,你们今晚要是十点之前走的,明天就在办公室等我,听见了吗?”
“知道了。”
小姜没有大声训斥,语气和风细雨,但也吓人,俩女孩表情没多委屈,背着手,带着歉意的点点头,匆匆忙忙的拉开玻璃门进了教室,陆泽则注意到了两人脸上还带着汗,不禁感慨年轻真好,空调打的这么足,浑身是汗还敢露腿露肚脐,换成他,不说膝盖,肚子都得疼一宿。
“导演办公室那边的电梯前几天坏了,正检修呢,就只能走练习生这边的门了,让您见笑了陆老师。”
“没事。”
这段插曲,她抿嘴笑了笑,没再闲聊,走向走廊右侧,拉开了被隔音材料软包很好的消防门,走进去,摄像跟在后面,带上门,那嘈杂的音乐瞬间消失,装潢也高档了很多,此时已近黄昏,走廊里只剩保洁做着最后一遍打扫,把理石地面擦的反光,见四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叹口气,也没多说什么。
“刘导,陆老师来了。”
“进。”
小姜退到身后,陆泽看了她一眼,见她抿嘴只是笑笑没说话,便轻道了声谢,推开门,下一秒呼吸的是扑鼻的艾草香,让陆泽意外的是,屋里有两人。
“叔。”
“大泽呀,好久没见到你啊。”
“这是……做艾灸呢?别叔,您别起了,做您的。”
对比郭明德,刘赢老的更快些,头发花白过半,倒是瘦了些,本有些凶恶的像是恶霸犬的脸,在布满皱纹后反而有些温和了,只有那地包天的牙口能让陆泽从久远的记忆中抽取他当打之年的模样,距离上次见面,还是刘赢那卧床多年的母亲辞世,大概也有个三五载了。
他正给手腕做着艾灸,见陆泽进来,放下艾棒,陆泽本想劝他坐下,刘赢没听劝,执意起身拥抱陆泽,拍了拍陆泽的后背,双手扶着陆泽肩膀,左看看,右看看,眯着眼睛笑了。
“瘦了。”
“是瘦了,手不舒服?”
“老毛病了,没事灸一灸,保养保养,哈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建军编剧也是位作家,他笔名毛小涛,这么说有印象了吧,建军,陆泽,我还用介绍吗?”
目光移向眼前这男人,此刻正忙着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呢,等起身后,陆泽才看清其相貌。
建军这名字很霸气,模样却与霸气压根挨不着边,体态瘦小,还驼着背,将将到陆泽胸口,应该不过一米七,本就有些尖嘴猴腮还留了三绺不短的胡子,八成常打理,光照在胡子上显的胡子油亮油亮的,应该是常年带眼镜的原因,眼睛略鼓于眼眶,搭配着圆框眼镜还算稍微自然,对陆泽一笑,牙齿倒是白皙光洁,只是这一呲牙,活脱脱像是只成了精的耗子。
“陆先生,久仰大名了。”
“王老师,毛小涛这名字我才是久仰大名才对。”
王建军?不认识,但毛小涛这名字可着实吓了陆泽一跳,圈子里有名的编剧,陆泽不认识的少,毛小涛算是一个,甚至连毛小涛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毕竟这人从来不接受媒体的采访,网络百科上也没有一张他的照片。
可对于他的作品,陆泽可是太熟悉了,《看看我是谁》、《花香,土臭》、《金钱奴隶》、《第一声枪响》、《拔刀》等,这些作品都被陆泽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
毛小涛成名早,二十出头就出了书,没过几年,作品就被他自己改编成了剧本,成功搬上了大荧幕,从此进了电影圈子,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陆泽才多大?十岁出头?村里放露天电影时,就看过《磨坊》,那时只觉得有趣,却看不懂背后的含义,只顾着和同样看不懂隐喻的大人一起大笑,后来才发现,不仅仅是《磨坊》,他所有的作品里都有对现实满满的讥讽。
说起陆泽最喜欢的作家,毛小涛肯定排的上号,不仅仅在于他敢于露骨的讽刺社会的黑暗面,更是佩服他情节设计的巧妙有趣,甚至在看到通体生寒时,也能被情节逗的笑出来,黑色幽默大师这名号真是实至名归。
“陆先生,我就不跟你过多寒暄了,咱们坐下聊。”
被邀请坐下,由于和毛小涛还陌生,陆泽也不知道说点啥,毛小涛同样如此,刘赢看两人不语,左右打量几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看你俩这生分劲儿我就想笑,大泽,你不是想要几个立了项的好剧本么,我一次性都给你解决了!”
“……”
(本章完)
一叠纸张放在桌上,陆泽看了一眼,足有七八个剧本,看着坐在对面艾灸手腕的刘赢,陆泽不禁有些唏嘘。
“叔,这是……”
“知道你要拍这什么节目,需要不少剧本,你找我,毕竟张了一回嘴,万一瞧不好我要拍的东西,总不能空手而归不是。”
刘赢轻笑,脸上的褶子跟着起了波动,模样没了年轻时的狰狞,反而有些憨态可掬,也不再看桌上摆放的本子,只顾着低头全心放在了艾棒上,生怕烫到了自己,又念道。
“叔也不是没有私心,你这节目,叔也挺看好的,这些本子也都算是我精挑细选,都是朋友的东西,如果这节目真成了,那叔也占你一回便宜。”
刘赢说话直白,陆泽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主要配角的名额,不好要,尤其是名导的作品,没有极强的人脉关系别说塞进剧组,就连试镜的机会都很难获得,除此之外,演员和角色的高度契合,或者演员本身带有极高的人气和流量,也是衡量演员能否进组的重要指标。
而这次不同以往,毕竟是文化局带头举办的综艺节目,各家公司也都看好这档综艺的前景,如果真捧火了几个新人,就算是分不到这些新人的商业合同,也起码能拉他们进组吸引流量分一杯羹。
这就相当于是四套作保,给十六位从全国海选中脱颖而出的新人安排了路子,这是人脉关系,同时综艺节目的播出会给新人带来一定量的人气和关注度,最重要的一点,四位老师是先挑剧本再挑人,这就可以保证演员和角色的契合程度,这样一来,以上三点就全部可以达成。
有关系,有能力,有人气的演员,没人不愿意要,大家都是圈里人,风声自然是能听到些,再加上公司领导的暗示,被找上门的导演们自然会主动配合,否则真当宋归远有这么大的能量,一顿酒就把四个剧本全都凑齐了?无外乎是大家都有利可图罢了。
陆泽也是一样的情况,刘赢准备了这么多剧本,多半是其他和刘赢关系好的导演和编剧们听到信儿后的主动送过来的,这帮人的商业嗅觉可不低,就跟那见了血腥的鲨鱼一样,刚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乌央乌央的赶过来。
看着刘赢始终在做艾灸,陆泽笑了,他多半是不好意思抬头,只能找其他的事情来做掩饰,毕竟也是,表面上看来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实际上他却承了两面的情,虽说是赶鸭子上架,但也确实会有些尴尬。
陆泽倒是没在意,甭管刘赢得了谁的人情,跟自己都没有太大关系,反而这些本子都凑到了一块,免去了他东奔西跑,奔波劳累,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再者说,刘赢都把话说明白了,要占陆泽一回便宜,这就说明刘赢根本没想隐瞒这件事,让陆泽欠下他一个人情,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泽当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就算他编些好话,陆泽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心里即便跟明镜似的,不也得认下么?毕竟这些剧本都明晃晃的放在桌上呢。
“那毛老师?”
看了一眼坐在身边安静喝茶的毛小涛,陆泽反而有些希翼,他对毛小涛有很大的好感,来自于他的作品,如果毛小涛的作品又有一部要改编,正好让陆泽撞上的话,那倒是一件好事。更新最快奇奇m.qq*717^m.q^^om/
“你不知道?我下一部戏的编剧就是建军,剧本就在那堆儿里呢。”
刘赢插了话,指了指桌上放的一叠剧本,话语轻描淡写,却让陆泽高兴了,望向毛小涛,见他还是那副老鼠脸,却温和的笑着,对陆泽点点头。
“看来我的第一个剧本不用看,就有着落了,行了,叔,毛老师,到饭口了,要不咱下楼一块吃点饭?”
“不咯,待会儿还有事,定的晚上八点多的车票,去广洲取景,一会我跟建军就要出发了,这顿饭先欠着,等下次你带的学员来试镜,咱们再喝点,把剧本带上,我俩也走了。”
对于工作,刘赢还是这么的雷厉风行,陆泽虽然只在他手下拍了一部戏,但他的秉性,陆泽却已经琢磨透了,于是没再多留,把剧本装进包里,与他们一块下了电梯,与毛小涛互换了联系方式后,目送他们驱车离开。
“陆老师,咱们去哪儿?”
手里拎着的剧本沉甸甸的,陆泽不由抓的紧些,电影人总是会对好的剧本趋之若鹜,想着这么多剧本等着自己去看呢,便有些迫不及待,上了车,给司机指明了方向。
“回酒店吧。”
……
几日下来,总共七本剧本陆泽全部翻阅完毕,留下四本,退回三本,特意去跟留下剧本的导演签订保密协议后,陆泽便回了帝都。
四本剧本,除刘赢导演,毛小涛编剧的电影《仁为财死》外,还有赵成武导演的校园电影《春光日暖》、张岭导演的情感电视剧《一切都是小问题》,彭久文导演的剧情片《穷乡》。
其中最被陆泽看重的就是《仁为财死》,讲述了一位蜗居在城中村的穷坐地户黄仁突然捡到了被杀手藏匿的数百万现金后挥金如土,而被杀手追杀的故事,将黄仁这个市井小民曾经的那份淳朴和获得横财后的贪得无厌表现的入木三分,故事也非常诙谐有趣,满满的黑色幽默,而陆泽拿到的角色,则是剧中文化水平不高的杀手。
而排在第二位的,则是一部以导演亲身经历改编的故事《穷乡》,刚拿到剧本的时候陆泽都惊了,没想到别人随便扔给他的几个剧本中,居然还能出现一部能与毛小涛新作站在同一水平高度的剧本。
这是极为难得的,让陆泽不禁感叹自己的运气,或者说是未来学员的运气是真好,这两部剧本,只要别拍烂的,导演水平过关,入围奖项绝对不成问题。
《穷乡》,来自于导演彭久文的亲身经历,只做了少部分改编,讲述了上世纪西北地区黄土高坡中的贫困村落因为黄河决堤而粮食歉收,进而发生了一系列的荒唐事儿,文字里满是只为吃饱饭,其他事儿想都不敢想的思想,其中最让陆泽记忆深刻的,就是他所讨要来的角色,一个饿到拿黄土做饽饽,最后做的太像了,没忍住把黄土吃了把自己噎死的年轻人。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w~w~
至于剩下两部,校园电影和家庭情感剧的剧本,也都在水准之上,只要拍好了,叫座不成为题。
拿着这四部剧本回到帝都的陆泽,在机场补拍了一段素材后,坐上赞助商提供的车辆,带着对宋归远的满腔怒火,朝着华戏学院进发,四百六十六名从全国各地被选召来的孩子正等在那里,忐忑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
难得来一次华戏,往常多数是匆匆而过,从未仔细的打量这华夏表演学子的理想圣地,这次陆泽透过车窗,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只是扫了两眼,兴致便全无,校内停了太多车,挡住了不少风景。
估计其中不少都是参加海选的学员家长,拿着学校开的通行证为他们省去了寻找车位的大麻烦,也提供了让家长们交流的渠道。
此刻,一帮中年人三五一堆儿,多半背手拎着矿泉水,穿着打扮都很正式,站在路边侃侃而谈,看上去颇有气场,如果不是儿女参加比赛,八成是不会在大日头下罚站的。
虽说正闲聊,但精神头却够用,见贴着节目组LOGO的车辆驶来,就停下谈话,眼巴巴的朝没有贴膜的车内看,与陆泽对视后,都客气的笑着,对逐渐远去的陆泽点点头。
“刚才那个是姓陆的那个老师吧,叫什么来着?”
“陆泽嘛,你家女儿都进复赛了,还不好好了解一下赛程?”
“可不想了解,四百多个学生里选十六个,我是不抱什么希望,这次来就是为了安慰孩子来的,这难度太高,再说……对吧。”
“你说的也是,想给点个炮儿人家见都不见的,难保不是陪太子读书。”
……
绝大多数家长是不报以希望的,家里孩子走艺术这条路,那从小到大的比赛、演出就绝对不会少参加,别说是上电视的节目了,就连为了混个证书参加的野鸡比赛,你不意外丢个万八千块钱,人家都能把你从金奖上拽下来。
多年“丢钱”的经验总会养成某种惯性思维,让这些不爽丢钱的家长们背地里骂一声“草,真他吗黑暗”,然后又屁颠屁颠的为一本五块钱成本的证书拼死拼活。
这次阵仗这么大,可不是万八千块钱能解决的了,不丢个存折就不错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对自己钱包不太自信的父母们自然打起了退堂鼓,都说学艺术的家里不差钱,可实际上为了让孩子学艺术卖房子卖地、砸锅卖铁的爹妈更多。
毕竟是从全国三万多名表演系学子中脱颖而出的四百多位佼佼者,却由于某些原因就差这临门一脚,不能给自家儿女蹬到星光璀璨的舞台上,于是乎,这些怀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执念的父母,带着对子女愧疚的复杂心情,从祖国的各处大好河山奔赴首都,只为了等待自己那“注定”落败的儿女,在孩子忧郁的目光中摸摸他们的脑瓜皮,说声:“没事,咱下次努力”。
多数人迎接熟悉又陌生的事物时,总会凭借多年来的“经验”去评估风险,殊不知他们所谓的经验实际上有个真实的姓名叫做偏见,而被蒙在鼓里仍不自知的人们这一生都在与偏见为敌。
……
“这次咱们的比赛,是没有内定名额的,我敢跟你们这么说,全凭孩子自己的能力,喝茶时间有的是,等您家孩子跟我学戏的时候再请我不迟。”
倒是有不少钱包鼓鼓的家长们仍不死心,四五十岁的年纪还跟特务一样把自己隐藏起来,等到老师出现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蹦出来吓死个人,然后凭借的着多年练就的不烂舌和铁脸皮与陆泽套着近乎,送上一张张话都说满了,压根无法拒绝的名片。
陆泽挠头,无奈叹气接下这一张张硬度正合适刮腻子高档名片,谢绝了某些准备不良交易的家长,这才往室内体育场二楼走。
一楼是嘈杂的,叽叽喳喳的像是一块带水的肥肉进了油锅,到二楼关上大门才算安静,摄制组在身后跟拍,陆泽解开了西装纽扣,伸了伸腰,推门进去,随后一个健步奔向坐在沙发上喝茶水的宋归远,飞龙骑脸!
“你还敢来?”
没有避讳摄制组,直接动用成名已久的终结技,从背后锁住老宋的脖子,自知理亏的宋同志配合着吐着舌头,不停的拍沙发求饶。
“服了服了!”
“这是怎么了这是……”
关勇老爷子笑呵呵的看着,唐娟却觉得不合适,这摄像机正拍着,怎么着也不能在这儿打啊,连忙起身拽陆泽的手腕,陆泽也怕伤到唐娟,只能顺势松手。
“姨,你问他吧。”
“咳咳……你快勒死我了,这摄像机拍的可都是证据,我非让派出所给你抓起来!”
“你吓唬小孩呢?”
俩人就跟孩子一样斗嘴,关勇给唐娟使了个眼色,她领会,便不阻拦了,安然的坐回沙发,看两人制造节目热点。
陆泽真就被老宋坑的来气了,主要是老宋直到现在还恬不知耻,理直气壮的当起了阴阳人让陆泽特别窝火,俩人话赶话,挨着坐下,说说不对劲了,就朝对方胳膊上打一拳,虽不是有意为之,为节目创造笑点,但这更真实的好友吵架却更有趣些,旁边工作人员憋着笑,看了看时间,即便还想继续看两人动手,也只能作罢,进入正式拍摄。
这时,陆泽才跟两位跟自己颇有渊源的老前辈打招呼,听两人感慨时间流逝之快,自己也跟着应和,直到工作人员讲述规则,四人安静下来。
“在四位老师正前方有四个各自标记姓氏的投票箱以及计数卡,每人有一百二十标来初步决定给那些适合剧本的学员一对一试镜机会,若未曾标记学员,将视为自动放弃,后续阶段便不能再接触该学员。”
“而未被四位老师中的任何一位标记,也就是空置学员则进入待定区,等待被标记的学员率先面试,若被标记学员面试完毕后,四位老师手中的剧本仍有角色空缺,再由待定学员进行四对一的补录,现在请各位老师坐到自己的投票箱前,投票开始。”
“这……有些残酷了。”
听完赛制,四人不禁感叹,这个赛制有些残酷了,但这就是演员们的生存方式,也是四个人都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只是他们四个过了这个坎儿,再回首,却不大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有多难,或者说,过去了,也就没觉得有多难。
但是……透过单面透光的玻璃望向一楼中满心欢喜的学员们,望着这帮还没用出校门的年轻人,感受着他们身上带有的朝气,如果把这事儿带入到这帮孩子身上,他们反倒是替这些孩子感到难了。
各行各业对于吸收新人入行都有着一定的限制,但演员这个行业的限制是最赤果果的,毫不加以掩饰的。
高矮胖瘦、长相美丑、甚至是脸上多了一颗能让你看起来凶恶些的痦子,都可能会让你获得一个角色糊口,相反,你的脸没法给人带来深刻印象,即便你是帅哥、是美女,你在这个行业也永无出头之日。
如果你没有特点,全天下长的好看的那么多,凭什么就让你发财?
这种硬性的,不可更改的指标,甚至比起演技来的更重要,毕竟演技的不足可以用导演的教导和剪辑来改善,而一个长相没有特点的你,没有资格让剧组给你画一个能让你相貌或气质一变的妆。
先天的优势,对于这些苦学多年的学子而言并不公平,但这就是演员的生存法则,在正式进入这个行业,开始试镜面试后,一个没有特点的人就得接受自己没有镜头缘的现实,不是所有你喜欢的角色,就一定会适合你,适合你,也不一定会给你。
于是乎,那些与十六个角色无一贴合的学员,他们竞争过了数万对手,好不容易进了正赛,还没比,就被挤到了淘汰的边缘,就算幸运的被补录,也不过是吃他人留下来的剩菜残羹。
后天技能的不足导致失败不叫残酷,技不如人,加把劲追赶就是了,真正的残酷,真正的打击,是明确的告诉你,你天生就不如别人。
一想到这种残酷的打击是出自自己之手,虽然这是演员行当内注定发生的,也多多少少有些于心不忍。
以往试镜还好说,虽然与标记没有区别,但那是在众多演员中挑选适合的角色再发面试邀请,被剔除在外的人毫不知情,而这次,却是在一堆稚气未脱的演员中,当着大家的面,把他们筛进待定区。
这个比赛的流程四人都不太知情,当时也没详细的过问,毕竟节目组设计桥段没有必要特地去告知你,只要避免触及底线就可以了,开拍之前再宣布细节这很正常。
而这显得有些残酷的赛制,却远远没有触及四位老师的底线,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也依旧被外形所限制。
沉默片刻,四人起身,坐到各自的座位上,每个座位中间有隔板,看起来像十几二十年前的公用电话亭,每个小桌子面前还有一个显示器,可以自己选择一楼各个角度摆放的摄像头,来方便观察学员,以及记录他们胸口贴的号码牌。
一楼被分为十个区,每个区平均有四十六个学员,即便多台摄像机对着他们拍摄,也没有人表现的异样或拘束,毕竟是演员预备役,也不是第一次站在镜头前了。
性格开朗的或陶醉在自己营造的剧情中自言自语念着台词,或与其他学员闲聊大笑,内向些的玩着手机却也看不出紧张,但无一例外,他们还没发现,楼上四个“罪魁祸首”,已经对他们未来的事业进行了分类划分。
“……”
(本章完)
不久,投票结束,适合四位老师剧本的角色被敲定,投票箱被工作人员捧走,拿到一旁分账,累计被四位老师选择最多的学院和落选的学员。
至此,四人的交流不多,都有些沉默,坐在单面透光的玻璃墙前,注视着一楼这些稚气未脱,还有些青涩的孩子。
不久,节目组导演刘翔走进场内,站在最高点的台阶上,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轻轻拍了拍手,吸引所有学员的注意力,语气温和,面带笑容,轻轻对这些学员点头示意。
“感谢各位同学们的到来,我谨代表《演员》节目组全体工作人员,向各位同学表示热烈的欢迎。”
一阵鼓掌后,刘翔继续述说接下来的流程,他语速很快,跟院校里的老师演讲不同,没那么抻长,这也关乎到学员的前程,自然所有学员都在认真倾听,少有溜号的,直到讲清楚下述规则,所有学员的脸都紧绷了起来,再也没有一点笑容。
“下面我将从一号开始念起,被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前领取自己的面试门票,并准备自己的面试表演,至于没有拿到offer的同学,很抱歉,你们将进入待定区,一号,张晓媛……”
由于是第一个被宣布的学员,刘导故意将结果的宣布抻长,老综艺效果了,被叫到名字的女孩个子不高,长相甜美,正双手背后,绷直了身体,认真倾听着导演的“审判”。
“恭喜,唐娟老师选择了你,去吧,领取门票。”
在众人的羡慕声中,女孩双脚有些发飘,对刘导深鞠一躬后,迅速跑向取票窗口,领取到了一张印有飞行家APP,华夏旅行订制网的LOGO方形卡片,上面有一张二维码,等面试时将通过扫码进入。
镜头还给了个特写,估计正式播出时还要加上一条,感谢飞行家APP对本节目的大力支持,全国旅行高端定制化,飞行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等等广告语的旁白,这生硬的广告早就无力让人无力吐槽,毕竟是金主爸爸,只要钱给的多,广告里插播一个综艺节目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拿到票的女孩却不会在意那么多,反而对着摄像机炫耀,只要被选上,没有被淘汰,就是好事,哪怕身上印百八十个LOGO她也愿意。
刘导继续念着,陆泽等人也没闲着,拿起笔,做起了手动的记牌器,记录对家选了谁,到时候真要是几位导师看中了同一个人,有记录,才好先下手为强。
接下来,有被多位老师选中的学员,自然也有落选的,几位被刘导公布落选的学员正站在待定区域,双眼无神,面对着摄像机,像是有人用刀子在他们本来就血流不止的伤口上又狠狠的剜了一刀,想要保持笑容,嘴角却在颤抖,根本保持不了笑容,多数只能背过身去,悄悄擦拭着刚刚留下来的眼泪。
每个演员都会有落选后难过的经历,但很少有这么不留情面的公之于众,难过是自己的难过,别人若是看着他们难过,那将成为他们的难堪。
四人于心不忍,刚想提醒,却发现刘导已经站在他们身边跟他们道歉了,这是节目组的失职,本意是想表现演员这行的困境,表达一种不是你是演员,剧本就一定会选择你的态度,但这些导演组的工作人员没当过演员,在设计桥段时就很难设身处地的为这些从全国各地奔赴帝都的莘莘学子的考虑心境,还好,刘导的及时制止,才防止了这一段播出后,可能会引来的观众反感。
也让四位老师脸上刚挂起的寒霜悄悄的解冻,一场节目组内可能会发生的风波将消散于无形。
落选的学员将会被安排去往另外一个影厅,在那里,与其他不得意的同学们一起,消化这出师不利的苦果,而那些被选中的同学,则开始准备自己的表演,面对即将展开的导师面对面环节。
“请各位老师移步到各自的考场吧,这边请。”
工作人员邀请,四人也听安排,从体育场出来后各自上了车,前往教学楼,与相熟的帝都戏剧学院老师招呼过后,入驻考场。
面试房间并不大,远没有艺考考场那般的规模,就是一个会议室全部清空,只留下了一张单人办公座椅,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摄像机架好,里面一个摄影师不留,陆泽抬表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开考。
抽机会上了趟卫生间,学校公厕,皮鞋的声响吓的在厕所里偷偷抽烟的学生还以为要被抓了,小心翼翼的打开厕所门,见到陆泽,脸都绿了,还不如被老师或者学生会抓了痛快呢,一个劲的道歉后,裤裆口都没拉好,拽着裤子就往外跑。
陆泽当然不可能会去告状,只是洗过手后,笑眯眯的回到考场,打开摆放在办公桌上的几瓶茶罐,挨个瞧了瞧,选了熟普,养养这因为节食而犯了毛病的胃,烧水的功夫,通知第一名考生可以进来了。
……
“您好,这是陆泽老师的考场是吗?”
身材高挑的美女走到门口,轻声问向旁边的工作人员,得到回应后,想了想,还是把身上背的奢侈品包放在了走廊的窗台上,对着玻璃整理整理发型,清清嗓子后,敲门走了进去。
当她关上门的后,认出她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轻声的交流道:“这不是周诗雨吗?她应该能过吧。”
“她……谁知道呢。”
多嘴多舌的总会询问他人的猜测,但多数有自控能力的人还是会管好嘴巴,毕竟刚进去的那位……可不是素人,是正儿八经的明星呢。
……
“周诗雨是吧,童星出身?”
“是的老师。”
陈年的熟普,得多洗洗,这是第二遍了,将壶中的茶汤倒尽后,陆泽拿起早已预备好的学员简历,跟站在自己面前的大美人儿进行了对照。
眼前的女孩今年二十岁,出道时间却是不短,都快赶上陆泽了,十几个年头,陆泽也没细算,打量打量真人,并不像普通人一样多数会背着手,或僵硬的把手掌贴在裤线上,手掌十分自然贴合在小腹处,站姿也很讲究,显然是受过专业的形体培训,两条大腿笔直,小腿肚子没有多少弧度,应该也受过舞蹈培训。
“表演什么?”
“话剧《暗恋桃花源》最后一幕。”
刚喝了一口茶,手掌和茶杯挡住了陆泽皱起的眉毛,当茶杯放下时,眉头也就舒展开了,像是没表情从没有过变化。
这是个聪明的决定,有着很强的针对性,毕竟是经过海选之后的再次选拔,表演的项目自然不会太简单,不会只让学员表演个动物,唱首歌、跳个舞什么的,最低标准也是高分电影的重要桥段,或者是话语、歌剧等等不限。
而周诗雨……陆泽有印象,演过几个爆款的剧,演技肯定是有的,但根据她演出作品的表现,却也算不上天才,也就是及格线以上,毕竟跟了这么多年剧组,有这个水平是应该的。
她能从海选中脱颖而出,多半是沾了自身名气的光,另外,跟她是帝戏的学生也有一定的原因,过程怎么样陆泽不在意,选都选进来了,也不能退货不是。
为什么说她聪明,是因为就目前她的业务水平来看,电影的桥段她拿不下来,台词过不了,歌剧更完,那是个体力活,她八成也没学过,乱七八糟的排除在外,只有她上过课的话剧是能拿的出手的。
话剧与电影桥段不同,两者之间差距很大,话剧需要咬文嚼字清晰,动作幅度明显,让观众看的清楚,情感直接传递,而电影则更要求自然,在她没有能力去表演电影的自然时,表演话剧,来遮挡她本身能力的不足更好一些。
“有伴演吗?”
“没有。”
“那直接来。”
周诗雨拎了个椅子放好,重新从开门进来,开始了她的表演,表情已经酝酿好,挎着她那原本放在外面的包,口齿清晰的说道:“我,是看到报纸来的。”
话剧的表演形式很好的遮掩了她台词的略微薄弱,动作估计也加强了突击,很娴熟的与空气进行着对话,但此刻,陆泽的心却并非放在她的表演上,而是紧盯着她的脸,慢慢的……没了什么兴趣。
他选错了人,当时选人时有一定距离,时间也短,没有看清。
陆泽的放弃就写在了脸上,让时不时望向陆泽的周诗雨越来越没底气,甚至在陆泽不再看她而是倒茶后,彻底停下了原本可以演五分钟的表演。
“演完了?那就等我消息吧,这几天电话保持畅通,等我联系你就好。”
“老师,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她反问了一句,不断的回忆着自己是否哪里做错了而得罪了陆泽,可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这貌似是她和陆泽的第一次见面,话都没说几句。
她有这个底气反问,也是该问的,没什么不能问的。
毕竟出道已久,胆子自然不会太小,不至于像刚出来的孩子,什么都不敢说,垂头丧脑的往外走,她想死个明白,毕竟陆泽这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真的有打击到她的自尊心。
“你等一下,小王把录音关一下,好的……你垫了山根吧,还充了苹果肌,会影响你笑容的自然程度,有些表情,你也做不到那个弧度。”
陆泽的眼力怎么可能弱,其实她脸上还有些别的微整,只是陆泽没说,有这两样,就已经封死了她的戏路。
“老师,我是有做过一些微调,但是鼻子和苹果肌确实是没动过的……”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陆泽能直言,但她却打死都不能承认,防人之心不可无,吃演员这碗饭,这是第一准则,毕竟如果实锤了,会影响她现有的粉丝群体。
“好,那就是没做过,那你现在方便皱个眉,笑一下吗?”
“老师,现在演员微调一下自己的五官不是行业常态么,我觉得……这不应该是硬性标准吧?”
“不好意思,这就是我的硬性标准,微调,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呢,还是那句话,手机保持畅通,等我联系,OK?”
她渐渐的,脸上的笑容保持不住了,有些不解的望向陆泽,不懂他为什么非要这么死板,为什么别的剧组都行,到他这儿就不行,找个没整过的?还有吗?见陆泽不再说话,只好憋着火,轻鞠一躬,转身离开。
陆泽目送她离开,端起茶杯摇头嗤笑一声,这不是笑她,而是笑她嘴里的所谓行业潜标准,简历翻过一篇,不禁有些发愁,天知道刚才自己看走眼了多少人,到时候要是挨个解释,可够自己心烦的了,不想这么多,拿起对讲机,通知工作人员恢复拍摄,并通知下一个学员入场。
“……”
几天忙下来,着实给陆泽累的够呛,倒不是身体累,主要是心累,看似就是在摄像机前喝喝茶水看人演戏,轻松的不能再轻松,可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身体,还要注意节目效果,端正言谈举止。
这种束缚感要比拍电影要明显许多,起码对于陆泽而言是这样,毕竟作为一个体验派的宗师级人物,入了戏只会如鱼得水,自由的厉害,但综艺不同,做一个与平时有些出入的自己,是一件很累的事。
比如一个还没结婚,没孩子的浪荡小子在家中孩子面前装严肃长辈一样,装一会还行,时间长了,多半会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样一想,往日里的那些综艺大咖也有些惨的地方,不能说很惨,起码人家把大把的钱揣进了自己口袋,但做一个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自己,甚至要在综艺外,在他人前还要强迫自己保持这种形象,多多少少有些折磨,思来想去,综艺咖貌似和直播界那些玩抽象的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看似站着,实际跪着,另外一个看着就是跪着。
不过这几天也不算过的无趣,总算是把所有学生都过了一遍,不得不说,好苗子还真不少,称得上天才的比比皆是。
甚至陆泽都承认,跟一部分学员比起来,在同一年龄段的自己也是略有不及,要知道,他可是人造的怪物,整个一旱地拔葱,二十四岁系统正式解锁后演技就嗷嗷的往上冲,即便入行时间很晚,也做到了在二十到三十岁这个年龄段里称王称霸,能让陆泽自愧不如,就可见他们的表演天赋有多惊人了。
往后这帮学员能发展成什么样,陆泽不敢保证,超越陆泽?那估计是痴人说梦,但只要不走歪了,有好的作品傍身,以后成为华夏表演行业的门面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直到做了这档节目,四位老师才认识到,其实华夏大地是不缺人才的,各行各业都不缺,只是他们身处的这个行业,在现在这个阶段,单纯依靠才华很难再出头了。
而现如今那些正火的明星为什么让观众不满意?不排除自古以来人们都喜欢老资历的演员,而瞧不上现在年轻的艺人。
但更大的原因,一定来自于速成班出身的明星本身功底就不过硬,且多线发展,被现有的收入迷昏了头脑,这点各大公司需要站出来背锅,如果不是为了实现快速盈利,使劣币驱逐良币,让观众们对整个华夏娱乐市场失望,且让圈内人都被蒙在鼓里,以为现在表演行业确实青黄不接。
真不是年轻的演员都不行,而是那些行的,都被不行的打跑了,这让老辈演员不满意,例如关勇和唐娟二人。
他们出名的那个时代,是演员最好的时代,谁行谁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如今年纪也大了,没那么多功利心,难免会动爱才之心,正当饭口,也就聊上这些事儿了。
……
“那个叫杜晋的学员,《唐吉坷德》演的太好了,你们留不留?你们不留我可留了。”
中午,四人吃斋,毕竟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一个正节食的陆泽,即便宋归远很想吃大鱼大肉,也得少数服从多数,没滋没味的品着素粥,听关勇这么说,陆泽摇了摇头,把嘴里的东西咀嚼完咽进肚子才开了口。
“您老喜欢就留下,我都行。”
开机了,四人抢学员自然要营造出火药味,但背地里,其实谁选哪几个学员,大家都不避讳,没什么好藏的,其余两人也甘愿放手,让关老爷子高兴了,一个劲儿给三人夹菜,看得出来,那个叫杜晋的孩子是得了关勇的心意。
“得了,我不吃了,忌口呢。”
手掌挡在饭碗前,道了声谢,陆泽放下碗筷,背过身去翻看着这几天的笔记,倒不是不讲规矩,纯是只吃了小孩拳头那么大块米饭压根就吃不饱,不敢再看这桌上还没吃完的饭菜。
节食这么长时间,一顿都没吃饱过,现在陆泽看什么吃的眼睛都冒贼光,估计厨师炒两条树皮陆泽都能给吃下去。
至于选学员嘛,确定的有三个,都是自己标记的那些学员里选出来的,剩下的那个名额却让陆泽犯了难,备选有三个,都很好,选了谁,剩下两位学员他都有点舍不得放弃。
“嗡……”
手机振动,打断了陆泽的思路,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法蒂尼发来的消息,一共有三条,还有一条未接来电,只打了三秒就挂了。
这电话再早点来些陆泽也不会奇怪,反倒是越晚接到消息才越发觉得法蒂尼有些充足的耐心,想来也是,他的资金流要比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大的多,不需要向米奇一样着急上映电影去盈利。
说句扎心的,他谈成个生意,盈利都要比把心血来潮搞出来的电影上映收益高,他的急不可耐,不大可能出于收益问题,多半是想把自己的作品拉出来溜溜,满足一下多年愿望在刹那间圆满的快乐。
翻看信息,都是询问是否能通话,手指擦了擦屏幕,抹去存留在屏幕上的指纹,对桌上三人抱个歉,起身到卫生间拨打了电话。
“嘿,祖宗。”
说的是中文,虽然口音极度的奇怪,但字少,还算听得明白。
“米奇教你的?”
“对,怎么了?”
“不是什么好话,什么事?这么急三火四的。”
“没,你有事儿你就先忙你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片子剪完了,补音、拟音都搞定了,二版的预告片也准备上线了,到时候你推特记得看,至于宣发,你就不用管了。”
这是很大的让步,大到法蒂尼愿意自己放弃签约时文件上清楚标注的,陆泽需要配合后期宣发的义务,但这不是单纯的出于友谊,或者是怯懦,而是出于商业目的上的考量,这点陆泽清楚,即便无奈,也要承他的情。
“好的,谢谢。”
“小问题,你也别放在心上,将来我去华夏观光的时候记得给我当导游就好,对了……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被你绕过去了,你说米奇教我的话有问题?我还以为这就是哥们的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你还是自己去问米奇吧,事情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稍等,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嗯?”
“米奇融资的事有了点眉目,本来对方是想找我做说客,我不是特别好拒绝,毕竟……我跟他们也有业务往来嘛,再加上咱们的关系……你懂吧。”
陆泽皱眉,谈投资就是谈投资,环球兄弟不会因为有法蒂尼做中间人就会轻易让人入股,反而会提高警惕,毕竟这是他们的公司,从原本只有两个人做到现在这么大,分出股份这种事真的会让人不痛快,法蒂尼这般透底,不仅陆泽自身就有抵触情绪,米奇这个占有欲极强的控制狂更是会反感,八成会小嘴抹蜜。
在投资之前,他们一定会了解“环球兄弟”的成分,那怎么可能不清楚米奇是个怎样的人?理由陆泽想不出来,但目的只有两种可能,省钱,或者多拿点股。
法蒂尼跟他说这番话,显然是不敢自己跟米奇说,怕米奇直接开喷,他的剧本还是米奇给改的,他欠米奇一个人情,到时候被骂个狗血淋头也不方便还嘴,更会导致两人撕破脸皮,这是法蒂尼不愿看到的,所以只能先跟陆泽聊聊,让陆泽转达,毕竟陆泽和米奇才是铁哥们。
“呵。”
正在通话的两人都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只能隔着电话尴尬的对着笑两声,当然,法蒂尼的笑声会更尴尬一点,毕竟他也知道陆泽是不管公司运营的,现在他这么做,明摆着是故意把陆泽也拉下水,替他分担炮火。
但有一点,法蒂尼跟他打这个电话,说明他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可又不好拒绝,这就说明对方绝对不是一家小体量的公司或投行,一定是大有来头的,想到这,陆泽突然刚断掉的猜想重新连接起来,逐渐有了思路。
既然对方一定会了解米奇是什么人,那他让法蒂尼做中间人,就说明他并不是想把融资的消息由法蒂尼转达给米奇,这个消息……本身就是要转达给陆泽的。
够损的,陆泽心底骂了一句,但对法蒂尼产生的心火也渐渐灭了,这次,法蒂尼也被当枪使了。
“法蒂尼,咱俩扯平了。”
“哈哈哈哈,我从来没说过你欠我什么……”
“米奇教你的那句话是对的,我是你祖宗。”
“?”
“说吧,是谁。”
“额,是……迪士尼。”
“……”
“迪士尼么……”
这响当当的名号从法蒂尼口中传出并不能让陆泽惊讶,毕竟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在陆泽的预想中,迪士尼就在他所预料的那几个名字之内,不过确定时,还是会心中一凛。
迪士尼看上了“环球兄弟”,这不一定是好事,外界人可能对迪士尼的印象和感官不错,毕竟有那么多的优秀作品作为铺垫,甜蜜了好几代人童年时期的美梦,时至今日还有无数女孩把去迪士尼乐园游玩一次当做成长路上必须要去完成的规划,但对于影视行业内的各家小电影公司老板而言,被巨头盯上,会不自觉的产生要被吃掉了的危机感。
只有切身了解过行业状况的人才会有深刻的认知,那些甜蜜的经典作品背后,是一双双肮脏的大手,而这些大手在捏造美梦的同时,也掐死了不少希望为世界增添好作品的人。
资本,看过《资本论》的都能明白它们的性质,一群懦弱又从众,本性就是趋利避害的腌臜东西,它们最喜欢干的是什么?
当然是垄断。
再把目光单独看向迪士尼就会发现,如今的迪士尼已经不是那个只靠米老鼠、白雪公主等经典漫画人物盈利的动画电影公司了。
“漫威”、“二十世纪福克斯”、“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卢卡斯影业”、“米拉麦克斯影业”等诸多大名鼎鼎的影业都被它收入囊中,这还是极度知名的公司,还有很大一部分小公司呢?还有并未归于旗下,只是拥有一定股份的公司呢?上百家公司都不止,就连华夏内地,都有它的身影。
这还没算其他行业的公司,它是很喜欢投爆米花电影,因为这可以快速且大量的归拢收益,然后再继续扩大它们的商业版图,但这不意味着它们就会对那些盈利还算可观,并且口碑极佳的文艺片公司没有兴趣。
蚊子肉也是肉不是么。
这就是它们盯上“环球兄弟”的原因,即便“环球兄弟”的体量非常小,实力也不算强劲,但却拥有米奇这个号称欧洲鬼才的编剧导演和横扫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影帝陆泽,还有一个放眼全世界都算顶尖的超级摄影师卢卡斯,这套班底虽然不大,但含金量可不轻。
毕竟电影工作的四个步骤,创、演、拍、剪中的核心人物已经凑齐了,并且用几部高口碑的作品在欧洲电影市场积累了不小的粉丝量,这样的公司被盯上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陆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不管怎么说,“环球兄弟影业”还只是个只推出了几部作品的小公司。
“这件事我会跟米奇说的,但你也知道,选择权在他。”
“我明白,同时,我也向你道歉,很抱歉陆泽。”
没多说,陆泽挂断了电话,他能理解法蒂尼的无奈,毕竟他也是犹太裔,跟北美垃圾场那些实际掌权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有血亲,在这种条件下,让“环球兄弟”不满,还是让那些恶臭资本家不快,怎么选?一目了然。
但这不代表陆泽就能毫不在意,这不是矫情,也不是自恃清高,要知道迪士尼或者是其他知名资本的大树可不是那么好靠的。
一棵苗有了园丁的照顾,就不可能长成树苗自己喜欢的模样。
预想着米奇得知消息后的火山爆发,陆泽把通话声音调小了些,隔壁厕所内有冲水的声音,等到隔壁男人离开,陆泽拨打了米奇的电话。
“喂?陆泽,在华夏呆的好么。”
电话接通,没等陆泽开口,另一边的米奇就开了口,只是他那边的通话环境很好,非常安静,相比于陆泽已经习惯的吵杂有些不同。
“还不错,你出什么事了吗?”
“还是你了解我,就在一个小时前,伊丽莎白把芬妮接走了,我跟她大吵了一架,我又没控制住情绪,把电视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砸了,我不想这样,更不想芬妮看到,但那臭女人又摆着那张尖酸的脸说,你还是那么没出息~你一生气就想砸东西~我真庆幸当初离开了你,我就控制不住,恨不得揍她一顿,你知道吗,她要带着芬妮去荷兰!定居!真他吗的离谱,说着前夫出轨恶心,结果没出三个月,自己找了个荷兰男人,还想跟他离开英国,她想找谁都随便,但是芬妮在利物浦活的好好的,干嘛要拉着她去荷兰?”
“这么快?”
“是吧,鬼知道那男人飞不飞叶子,她喜欢跟瘾君子过日子随她,但别带上我女儿!我可不想我女儿以后也跟一群嗨男嗨女一块飞叶子,荷兰那种烂人太多了!”
这事儿闹的……陆泽也不禁头大,本来融资这件事就已经够烦心了,结果家里的矛盾又来了,本来以为伊丽莎白跟前夫离婚,米奇也能方便看看孩子,没想到她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想来一段跨国婚姻,也不怪米奇发飙,往后看孩子还得出国是一方面,就荷兰那个黄赌毒都合法的地方,孩子还能有好?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刚跟我爸说完,我准备要回抚养权,我工作的时候让我爸抚养,正好他也特别喜欢芬妮,我都跟那个臭女人说了,法庭见,再者芬妮也不想离开利物浦,我觉得八成有戏,不说这糟心事了,你打电话来干嘛?”
“迪士尼想入股。”
简单明了的告知了米奇,让陆泽意外的是,电话那边没有传来暴跳如雷的怒骂,有的只是一阵沉默,伴随着鞋子摩擦地板,估计是米奇在踢地上的碎片,哗啦哗啦的直响,半晌,米奇才开口。
“法蒂尼告诉你的吧,我知道了,待会我会跟迪士尼联系的。”
“我还以为你会发飙。”
“发什么飙?怕你反水?我要是担心你不跟我一条心,当初拍完《效应》我就让你滚蛋了,还会给你股份?还是你以为……找上门的就迪士尼一个?呵呵,索尼、华纳都联系过我了,只不过他们的条件我都不满意而已,我说过,商业上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能解决好,只是我的胃口很大,这次我要的,可不仅仅是钞票那么简单了,创建环球兄弟时立下的誓能不能完成,就看这一回了。”
“……”
(本章完)
“喂你好,是陈东昇吗?”
“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陆泽。”
电话那端忽然没了声音,过了没多久,陆泽便听到一个中年男人在不断催促着电话的主人赶快给予答复和一个女人压抑不住的激动笑声。
“陆老师,我是陈东昇,我……我……”
伴随着喜极而泣的哽咽,摄像机前,陆泽安静等待这位情绪已经崩溃的学员把话说完,只是陆泽能等,电话那边的女人却等不急了。
“陆老师,您打电话过来的意思是……?”
“是东昇的母亲是吧,我觉得东昇有很好的表演功底,也和我现在有的一个剧本角色很符合,所以希望跟东昇签一个试镜的约,另外我还需要对他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请问东昇你有没有兴趣接受这份合同?”
陆泽按照节目组的要求,以正式的剧组录用话术对陈东昇进行询问,虽然有些多裤子放屁的嫌疑,但也能提升些正式感,要知道,这可是大多数被选中的学员,第一次收到试镜邀请,人生第一次,确实需要些仪式感。
“陆老师……我有。”
“你当初留的地址是大柳树附近的酒店是吧,我大概三十分钟后就到,你们稍等我一会,等到了之后我会再给你们打电话的。”
电话那边的女人连番拒绝,希望是他们一家三口启程与陆泽见面,态度非常好,却也多少有些执拗,使陆泽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解释这是赞助商的要求,才让陈东昇的母亲作罢,安心的等待陆泽的到来。
挂断电话,将脖枕重新调整好位置,闭目长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国内国外的事情太多,本来因为瘦身而精神不振的他忙里忙外,导致状态更加萎靡,每天起床时都会有种睡不饱的倦怠感,就连坐车得时间都要趁机睡上一觉恢复体力。
本想着小憩一会,只是闭目养神,压根不打算睡过去,可闭上眼睛仅仅几分钟,呼吸便均匀了下来,发出轻微的鼾声,一直睡到了目的地。
……
“是这辆车吗?”
酒店门口,一家三口翘首以盼,自打陆泽挂断电话后便一直站在这里,半个小时是肯定有了,正当三人站的有些疲惫时,带有《演员日记》字样贴纸的一辆中型SUV停在路边,瞬间,三人原本放松的身体就绷直了,由陈东昇母亲带头,朝着车辆快步走去。
现如今的录制设备早就不像以前那般长枪短炮的好几十斤,仅仅一个架有稳定器并安装外录麦克的微单就能搞定大部分工作需求,可这在外行看来不太专业的设备拍向一家三口时,两口子额头还是见了虚汗,只能咧着嘴,嘴中哈出气,笑容尴尬到了一定地步,对摄影师点点头,只有陈东昇面对镜头表现的还算镇定,但也有限。
陆泽刚睡醒,面容还是有些疲倦,从车内出来时带着些散漫,可对于这一家三口来说,陆泽的气场就特别强了,即便他只穿了一身休闲服,并没有特别的正式与严肃。
第一眼看到这一家三口,母亲与父亲站在身前,孩子站的靠后,而且母亲的肢体动作与表情要比父亲活跃一些,让陆泽瞬间就有了判断,这是一个母强父弱的家庭。
“陆老师……这是我家东昇,东昇还不快跟陆老师打招呼。”
男孩有些身高不高,身体有些瘦弱,也就百十来斤的样子,理了个寸头,不过眼睛很大,山根也不低,倒也精神,颧骨颇高,抻的脸型有点国字,站在母亲侧后方,背着手,抿抿嘴,给陆泽鞠躬问好。
“陆老师。”
“哎,你好东昇,天气太热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简单的一个提议,确实是阳光一照,就感觉皮肤烫得慌,没别的意思,陆泽没多想,陈母却“懂了”,心领神会,准备找个“档次不错”的饭店坐下详谈,陆泽本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要往一特大的门店里走,急忙拉住人,好说歹说,才换了个看着挺干净的小馆子,找了个包间坐下。
小包间,四方的桌,陆泽让陈东昇坐在自己身边,他父母坐在对面,等服务员出去以后,陆泽从包里拿出了签约的合同,轻轻放在没有油腻感的桌面上,本意是想传给陈东昇看看,可还没等给他,陈母就伸出了双手,满面红光的看着陆泽。
见状,陆泽也无奈,但表面功夫还要做好,轻轻把合同轻轻递给陈母,看了一眼陈父,他没动作,也没言语,只是脸上还扯着不太协调的微笑,只是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自己的孩子。
家中两个男人都不太善言语,陆泽想跟陈东昇聊聊专业的问题都很难,只能套出父母的工作,得知他们是个体户,在天府做早点的买卖,生意倒是不错,只是供一个学艺术的孩子,也攒不下什么存款,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难看出,这家人生活的相对节俭,当聊到这个话题时,陈母总会抬起头附和两句。
有关于孩子的问题聊不出什么,万幸陆泽懂的多,聊起做早点也能侃的下去,在陈母看合同的这段时间,硬是和陈父聊了十几分钟怎么做包子馅儿。
“陆老师,这上面写的,摄制组提供食宿,意思是不需要我们管孩子的吃住问题了吗?”
半晌,陈母抬头,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陆泽头痛,但也只能回答:“对,这个是节目组管的,不需要你们来支出这笔钱。”
“那挺好的,节目组的伙食我们能放心的下,东昇他从小肠胃就不是很好,我蛮害怕他在外面吃坏肚子,东昇你签个字吧,记得别给陆老师添麻烦……”
“等会,这个我觉得合同还是应该让孩子看看比较好,李大姐,你说呢。”
陈母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同样在看她的儿子,这张遗传她少说百分之三十相貌的脸,并不避讳与她的对视,但略红的肤色却展示着羞耻和些许愤怒。
这貌似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儿子这副表情,他在羞耻,跟以往一样,但他没有出言反驳自己,也跟往常一样。
她习以为常了,依旧企图暴露生活的困苦来换来比她强的强者同情,示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明哲保身,但却没意识到被生活摧残几十年,已经人老珠黄的她可以翻过身子露出柔软的肚皮,可她的孩子还没到示弱的年纪。
最重要的是,在她不加以思考的话语中,更多的是把自己的不幸归结于自己的孩子走上了艺术道路上,即便她对于自己的孩子有艺术天赋而自豪,但两者之间……其实并不冲突。
他父亲倒是个明白人,陆泽看在眼里,但明白,不一定意味着敢说,而这样的人其实是更加备受折磨的。
陈母还不懂,看不明白缘由,不过她遇到了一个八成是她这辈子所能遇到的生活中的最强者,所以习惯性示弱,遵从吩咐,把合同交到了陈东昇的手中。
而陈东昇却看都没看,直接翻到了合同的最后一页,迅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重新交还到自己的母亲手中,然后沉着头,筷子快速的扒着米饭,以沉默与母亲对峙。
其实没人想把场面闹的这么难看,尤其是当着陆泽的面,在摄影机的面前,气氛冷了下来,陈母想要缓和下气氛,夹了块肉给孩子,他默默接受,只是仍然一言不发。
见此情景,陆泽也不好多留,工作也完成了,给陈家父母留了工作号码,劝阻陈东昇父母起身相送后,起身离开,只是临走时,拍了拍这个孩子的肩膀。
只是毫不意外的,当他走出包间没多久,就听到了包间里传出来的,来自女人的咆哮,却没有听到男人的反驳。
“……”
(本章完)
陈东昇,男,十九岁,川省戏剧学院二零二四级艺术表演系大二学生,目前主攻舞台剧,导师李文伟,二零二五年夏季期末考试专业课成绩第一名,海选表演节目:《李尔王》,复选表演节目:《仲夏夜之梦》。
彭括,男,二十三岁,帝都戏剧学院二零二一级艺术表演系研一学生,本校升研,主攻影视表演,导师江仲杰,二零二五年夏季期末考试专业课成绩第一名,海选表演节目:《建军大业》,复选表演节目:《让子弹飞》。
鞠玉霖,女,二十岁,帝都戏剧学院二零二四级艺术表演系大二学生,目前主攻影视表演,导师齐起鸿,二零二五年夏季期末考试专业课成绩第四名,海选表演节目:《白蛇传》,复选表演节目:《活着》(庄羽版)。
吴纯,女,十八岁,魔都艺术学院二零二五级艺术表演系大一学生,目前主攻影视表演,导师兰佩环,二零二五年夏季期末考试专业课成绩第二名,海选表演节目:《本杰明·巴顿奇事》,复选表演节目:《你的名字》。
四份简历被放进包里,背上包,叼着代餐能量棒,陆泽站在镜子前把头发归拢归拢,POLO衫的领子重新整理一下,拿出代言商提供的Piaget Polo系列的玫瑰金腕表佩戴好,整体气质一变,没有穿西装那般威严,反而比较温和,让人敢于亲近。
听师娘埋怨的唠叨着说是减肥也要吃饭,不能总吃代餐,不健康等等的话,陆泽赔笑,嘴上自我检讨,实际脚底抹油,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跑,师娘一个不注意,车都开没了影了。
今天是跟他的四个学员正式见面的第一天,这正中午的时候,陆泽自己做主定了集合的目的地,就在老爷子家附近的一家馆子。
摄制组今儿没跟来,也是不敢进老爷子的家门瞎拍,就先去了馆子架起设备,去拍这四个第一次单独见面的学员相遇的场景,听PD的反馈说是目前四个孩子都到齐了,相处还不错,正聊天的起劲。
十分钟车程,到达目的地,这家店还是二哥一年前带他来的,味道很好的宫廷菜馆子,价位不能说便宜,毕竟地界在这儿摆着呢,但与附近其他的有名饭店相比,属于老百姓忍忍痛也能吃上一回的档次。
味道好,菜正宗,价格还不是贵的没边儿,大中午到了饭口自然坐了不少人,陆泽站在门口打量一圈,堂食拢共不到三十张桌,基本都坐满了,PD就在前台等着呢,带着陆泽直接上了二楼,楼上人也不少,大中午就开始喝上了,吵吵闹闹的气氛倒也自在。
“陆老师,您进。”
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里面有女孩的笑声传出来,看来是真聊的不错,想来也是,有俩帝都孩子,嘴都挺贫的,俩人还是一个学校一个系的,保准认识,由他俩一带,气氛保准得热闹起来。
敲敲门,得到回应后,陆泽推门进去,包房里瞬间安静了,原本嬉皮笑脸的孩子瞬间跟瘟了的小鸡儿似的,急忙站起来跟陆泽问好。
中包的包间,地方不大,十几平大小,放着一张餐桌外也放不下什么东西,四个孩子坐的位置还挺有意思的,正东位空着,是留给陆泽坐的,陆泽左手边是彭括和鞠玉霖,右手边是吴纯,正对面是陈东昇,靠门,坐菜口。
“都坐吧,上菜吧咱们,都饿坏了吧?”
书包放在一边的空椅上,陆泽大马金刀坐于主位,这个阶段其实是很尴尬的,人数还少,想交头接耳的聊聊都没人敢,更别说是玩手机了,只能眼观鼻的做个空气低头族,也不知道瞅地砖能不能把地砖看化了。
这种尴尬的气氛时由陆泽带来的,自然也得靠陆泽才能解除,问题是聊什么?这个时候聊些比如,“你们都几点到的?”,“是不是都饿坏了?”,这种没营养的废话纯属是放没味儿的屁,陆泽开始也没问话,反而开口说了句。
“小彭,你问问服务员有没有茶水,什么茶都行,给我倒一杯。”
说句难听的,人都挺贱皮子的,往往在对方举手投足的气势上彻底将你压倒的时候,你会压抑的不行,甚至胆儿小点的连呼吸都困难,但他使唤你一次,你就好了,啥毛病都没了,反而精神还会焕发,干啥都提的起劲儿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其他人还没啥反应,被使唤的彭括立刻就来劲了,哎了一声,蹭的一下窜了出去,不久就拿了壶茶叶给陆泽倒上一杯,这功夫服务员也上菜了,早都定好的桌,菜都预备着呢,一盘一盘的往上端,其他三人帮忙摆菜,气氛逐渐缓和。
跟一帮年龄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的孩子能聊啥?饭桌上肯定先得聊聊酒量,倒上一杯酒,甭管白的啤的,甭管喝没喝呢,说话都会比倒杯饮料聊轻松。
也不算带坏孩子,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像陆泽哪个时候的年轻人那么腼腆了,短视频平台上个个都是酒神,少酌两杯不打紧。
唯独看着监控器的PD脸色有点发黑,但他又没在屋里,更不敢反对陆泽,只能硬着头皮标了下时间段,准备把倒酒的镜头剪了。
陆泽没喝,他还不至于靠点酒精饮品来让自己活跃起来,接着就是跟没工作的年轻人聊天必聊三件套,聊故乡、聊饮食、聊娱乐,相对的就是工作党搭话必聊三件套,聊行业、聊政策、聊花销,围绕着这些话题,只要说话不难听,基本是不会垮的。
其次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跟不熟悉的人聊天,最好不要只围绕着谈话的双方进行,要尽量拉进来一个你认识,他也认识的主语中的第三称谓,也就他或他们,不围绕自己的话题,谁都愿意多聊几句,这里,陆泽谈起的就是彭括学校中的导师,江仲杰。
“老江这人特逗,你是告诉他你被选了是吧?前天晚上,七点多钟了,给我打电话,跟我说,小彭这孩子是好苗子,说我眼神还算好的,比宋归远强多了。”
陆泽还特意模仿了下江仲杰说话的语气,一个影帝,学的能不像么,给这本来挺贫的帅小伙弄的面色通红,其他仨孩子听着都揶揄的笑了。
“是,江老师知道我要跟您学习以后,特意嘱咐我说多让我跟您好好学,您本事大,我学个一招半式的,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那你们可得好好学,我这一招能吃饱,半招可吃不饱。”
谈话间,陆泽撇了一眼陈东昇,他也在笑,不至于格格不入,但却很难在其他三个人中插进去话,这跟其他三个孩子自信有关,也跟他自身有些内向有很大关系,做他们这行,当然是外向有优势,但重点不是这个,是陆泽注意到了,他现在要比跟他母亲在一块时快乐。
陆泽实际上不太想教一个阴郁的学生,因为以陆泽的教学方式,一个阴郁的人很容易停留在陆泽帮助他创造的,属于他自己的小世界里出不来,这样的人很危险,陆泽也不想成为让他沉迷的帮凶,所以看到陈东昇附和着,即便话不多,也让陆泽松了口气。
话题继续,不过喝了几杯后,话题从家长里短和圈内趣闻变成了比较专业的东西,问题也逐渐从笼统变成了单一,就地取材,谈起了如何演一个服务员,让陆泽欣慰的是,这个问题还是陈东昇提出的。
相较于影视表演,之前专攻舞台表演的陈东昇算得上是这四人中表演能力最强的,各种高难度的舞台剧他能应付的过来。
但对于影视表演的方式,不能否认他还缺少一些经验,让他表演的能力比较单一,例如他可以演一些伟光正的角色,但对于一些普普通通的角色,却反而有些难以应付,所以他问这个问题陆泽很欣慰,因为他能很快找到自己的缺点。
“做过服务员吗?”
陆泽基本没动筷,靠在椅背上,也不管镜头拍没拍到,点了根烟,问向四人,除了陈东昇,其余三人摇头。
“来,从陈东昇开始,端着那个最大盘子的菜,出门再进来,上菜。”
没二话,小陈也爽利,端着盘子就出去了,过了几秒,敲门,进来,先开口:“您好,您点的菜。”
见陆泽点头,盘子放在桌上,摆好后,他转身出门,过了一会重新进来坐在位置上,踌躇着问了陆泽一句:“陆老师,行吗?”
“你让他们说。”
陆泽转头问三人。
“我觉得还好。”
“我也觉得挺好的,挺正常的。”
“没啥问题。”
“那你们挨个去试试。”
三人闻言,挨个把这盘菜端过来,端过去走了几趟,这是很简单的一个模拟,上个菜嘛,谁都会,自然没什么难的,四人也觉得自己表演的不错,互相给与不错的评价,陆泽这根烟正好抽完,低头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熄灭。
“如果要我打分,你们……勉强及格吧。”
“为什么?”
陆泽面对四个求知宝宝,笑了笑:“你们专业课是过关的,但现在上菜是表演吗?”
“是……还是不是啊……”
这话给四人问懵了,要说是表演,确实是,毕竟上菜就是一个表演的流程,但上菜的过程是真实的,这么算来是表演一个上菜的过程,还是一个上菜的过程中夹杂着表演?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因为你们根本没有听懂我的问题,我是让你们真正来给我上菜,而不是给我表演上菜,懂吗?简单的来说,你们没内味儿。”
“那……老师我们差在哪儿?”
吴纯年纪最小,也比较直接,在别人思考的时候,她率先开了口。
“差在哪儿?去把服务员叫来。”
还是由小陈同学跑腿,不大会,穿着藏蓝色工装的服务员走了进来,看四人还在眼巴巴的上下打量服务员跟自己对比,陆泽微笑着对服务员开口。
“您好,你们这儿最沉的汤有多少斤?”
“鱼汤的话,有二斤的鱼,加上汤,三斤左右。”
“展盘和菜盘,最沉的多少斤?”
“大概展盘加菜盘,真挺沉的,最沉得十多斤吧。”
“加上鱼汤差不多二十斤?”
“差不多,您要一例吗?”
“现在有多少桌在吃饭的?”
“现在得三十出头呢。”
“这样,来两份你家分量最足的菜,越沉越好,加上最沉的盘子,一桌给我送两份,现在就让他们过去,在我点的菜都上齐之前,所有菜都让他们上,要是洒了菜,摔了盘都算我的,男的最少一趟两例,女孩最少一次一例,没活干就去刷盘子,捡沉的刷。”
“啊?”
服务员都听傻了,感觉自己脑瓜瓤儿都不够用了,真就是全场消费由赵公子买单?干这么长时间服务员,见过带女孩吃饭培养感情的,见过名义上的小弟陪酒的,还真就没听说过拉几个长相都很标致的男男女女来饭店干免费服务员的。
“去吧,你们几个跟这位大哥一块走,必须最快时间上完,最后送我这间包房,一人一例端过来。”
“哎……哎!好嘞,那您几位跟我来吧。”
别说服务员傻眼,就连四人都傻眼了,一是这陆泽给他们四个交的学费可不低,以菜谱的价格看来,两个菜得小五百了,还得乘以三十,这可够一家三口吃半年了。
其次就是不太愿意去,要知道除了陈东昇以外,其他三人的家庭条件都不错,压根没干过这种活儿,一想到待会得扛着几十斤的东西对人笑脸相迎,或者去碰那些客人的剩菜残羹,清洗那么油腻的盘子,想想都够了,这要是他们爹妈让他们去,保不齐得撒泼打滚的拒绝,可换成陆泽……唉,干吧。
于是乎,除了陈东昇以外,其余三个没吃过苦的金娃娃苦着脸起身,倒也没说什么,撸胳膊挽袖子跟服务员走出去。
只是这四个孩子刚出去没一会,陆泽就接到了PD的电话,希望能够让陆泽放弃这样的教学方式,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说。
“陆老师,我知道在表演方面您是专业的,但是……毕竟这些孩子大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干过什么体力活,这要是脚底下抹油摔了一跤,孩子万一受伤咱担不起责任,另外还容易弄伤其他顾客,这不仅仅是耽误拍摄的问题了,一个不小心就会给您惹出点麻烦,陆老师您看……要不,咱们就算了?”
“都是成年人,他们会知道注意安全的,另外我也叮嘱过了,不会发生什么事儿的。”
对于PD的担忧,陆泽倒是显得不以为意,服务员这份工作不一定轻松,但程序至少是简单的,以陆泽看来,都成年了,不至于连这份工作都做不了。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思维的片面性,随着时间的流失,人们总说新生代的孩子不能用以前的方式培养了,新老接替的这个过程中,时代已经开始了转变,但对于新生代的生活方式,或者说是与他们沟通的方式,陆泽却并不怎么熟悉。
其次陆泽当年还没他们年纪大,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去吕华市内的酒店做宴会服务员帮家里还债了,他陆泽能做,这些孩子为啥做不了?
这种过度的呵护对年轻人而言是不利的,起码陆泽是这么觉得的,虽然没上大学对陆泽而言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但那段日子也让陆泽的抗打击能力显著提高。
面对陆泽的不以为意,PD也是无可奈何,再劝估计也没什么效果,其实他本身也觉得是件小事儿,而且还可以为节目提供良好的素材,多余的担心只是怕影响了节目而已。
苦说无果,只能挂断电话,转播给导演刘翔,但刘翔能咋办?他在陆泽面前也不好使啊!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跟陆泽开口,驳了陆泽的意,只能敷衍的回应,告诉PD让摄影师好好跟拍。
陆泽并不清楚楼下的情况,独自在包间里饮着茶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有不少讲究人询问了包厢号,特意过来跟陆泽道声谢,当然也免不了被认出来,只好满足对方的合影条件,送心满意足的人离开。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彭括才带头回来,四人明显累的够呛,脸色红润,呼吸也粗重了,汗水都打湿了头发,刘海和鬓角打了绺,贴在脸上很显狼狈。
四人本以为不就是跑个十几二十趟么,就算汤沉了点,这饭店又不比操场,这么近的距离也不会太累,可没成想,仅仅三四个来回,两个女孩和身材单薄的陈东昇就支撑不住了,几十斤的东西,全靠胳膊的力量端着,三头肌从酸胀迅速转变成了酸痛,彭括也在接下来的几次内败下阵来。
看着其他服务员手掌托着托盘,胳膊呈三角形给了托盘一个杠杆儿的力,四人本想模仿,却险些打翻了菜,就再也不敢瞎使这些招数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其他服务员轻松写意,来去如风。
接下来的每一次传菜对于四人而言都是一种折磨,是一种手指一使劲就会抽筋的痛苦,可即便如此,厨房依旧不会等待他们,偌大的厨房所有师傅都在加速,让他们刚送完一桌,下一桌,甚至下两桌的菜品都已经备齐了。
“不行了……胳膊疼死了……”
四人瘫在椅子上,嘴里不停的说着丧气话,但陆泽并不打算给他们休息的机会,只等完全控制住嘴角的笑容后,拍了拍手。
“现在,从彭括开始,再过一遍。”
“老师,我求您了,五分钟,就歇五分钟行吗?您真是给咱们操练狠了……”
“不行,就现在,你们几个也都好好看着,看看他和第一回上菜有什么变化。”
四人算是看出来了,今儿无论怎么央求,就算跪地上给陆泽磕俩头,陆泽都不会放过他们,只能哭丧着脸,端着自己刚端上来的菜肴,出门,重新进。
“您好,金水渡舟。”
彭括咬着牙,端着将近二十斤的鱼汤伸到桌前,手抖的连盘子都在叮叮当当的响,把其他菜放到一旁,把鱼汤放在桌子中心后转身离开。
等重新进到包间后,陆泽这回总算是露出了点笑容,询问四人。
“有变化吗?”
“好像有点……”
“看不出来就下一位,小陈,打个样吧~”
这样,四个人又轮着上了一遍,相当于每个人都看了三遍,对于这些表演天赋很高的学员来说,三遍,就已经能看出端倪了。
“陆老师,我们是仪态上有改变?”
这话是陈东昇说的,只是语气有些犹豫,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把话说出了口,陆泽抬了下眼皮,又垂头,夹了一丝雪白的鱼肉放在嘴里,不用咀嚼,抿一口就化了,等完全咽下了肚,才张口反问。
“仪态有什么变化?”
“好像……有点松懈,我们端菜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抬起后脚,只留支撑脚站在地上,态度也发生点变化,没有第一次那么的认真,最主要的是不等客人安排放在哪儿,自己推开其他盘子,随便放个地方就走了。”
“那服务员的心理呢?给我个服务员这么做的原因。”
“累,中午吃饭的人多,心里烦?”
“差不多,来,干一杯。”
遥举茶杯,陆泽抿了一口,这其实并不是会让人恍然大悟的事儿,服务员的态度和心理很容易被猜出来,就俩字,累、烦,就这么简单。
他们也不是傻乎乎的连这么简单的心态都搞不懂,只是平日里应该很少关注服务员,平日里学校汇演也很少接触这么具体化到心态的服务生角色,外加见了陆泽,姿态不自觉的端了起来,只有家里开早餐店的陈东昇能理解,但……他是学舞台剧的,陆泽第一遍强调的是让他演,所以他演出来的,还是那股舞台剧的味儿。
“在对人物的心理描写之前,需要知道时间、地点、人物,老师也肯定教过对吧,时间,中午饭口,地点,市中心内一家生意非常好的中等饭馆,人物,传菜的服务员,没错吧?生意好,吃饭的人多,服务员自然就忙,忙了就会累、烦,且饭馆位置在核心地段,这就让服务员更加有恃无恐,第一,他们不是老板,生意咋样跟他们无关,第二这个位置只要价格合适,味道不错就不缺吃饭的人,这样就不会担心被辞退,这种条件下,即便是经过培训,态度也很难好到哪儿去,面上过得去就行,不至于很恶劣就好,其次就是这个盘子,沉不沉你们心里有数,但宫廷菜,需要样式,没办法,说明外部力量导致他们更加烦与累,这就是心理描写。”
陆泽指了指那镶着金边的厚重大盘,四人深有体会,不由的齐齐点头,他们才干了一个多小时都累到憋不住想骂人,更何况是这些天天上十几个小时班,什么样的客人都能遇到的服务员呢。
“所以,当你们着重关注服务员的一举一动时,尽管身体的动作模仿个真切,只要没有倦怠和烦闷的感觉,在我眼中都是不合格的,我要的就是这种情绪,味儿才会对,这只是一家餐厅里的服务生,苍蝇馆子的服务员呢?星级餐厅的服务员呢?其实每个餐厅的员工都会因为时间、地点、人物的改变,造成心态的改变,也就是说,如果你只演一个服务员,你都有几十种,上百种演法,跟随着三要素的变化而产生变化,这就需要长时间的经验积累,以及心态的揣摩。”
“老师,这就是你书里写的,角色的心态会随着三要素的形成而形成,会随着三要素的缺失而不完整,揣摩角色就是揣摩以三要素推导出来的在固定一时间、地点、所必然诞生的人物是吧?”
“你看过我写的书?”
陆泽略感差异,看着鞠玉霖流利的背出陆泽所书写的文字。
“看过!您的书刚上架我就看了!”
“看过还不知道我要求你们的是什么?”
一句话,怼的小鞠同学不好意思的抿了口啤酒。
“我的教学方式可能跟你们在学校里学的不太一样,我走的是体验派的表演方式,我也只能教给你们我自己总结的体验派表演方式,观察,观察,还是观察,观察人间百态,观察各行各业,只有你在现实中成为他们,你在荧幕上才会是他们,我推荐你们有时间看看心理学,这点也挺重要的,各种情绪的转变都是有道理的,只要这个人有逻辑,或者说是有自己独特的逻辑,那这个人,你就能在荧幕上复刻出来,掌握思想,要比掌握台词、肢体语言重要的多,也可以说,语言和肢体动作是思想的必然产物。”
“这样一来,即便你将来要演一个古人,或者是未来人,你也可以通过大量的与各式各样的人接触后凝结的思想进行总结、切割、拼接,来模拟,来推导一个大家谁都不知道,谁都不认识的人,甚至是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人,又由于每个人的思想都有局限,你所创造出来的角色,就只属于你了,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演员,他都演不出你的味道,这,就是我表演的方法。”
这一番长篇大论给四人绕懵了,都在暗自思索着陆泽话语中的含义,甚至在规划今后的学习计划,陆泽却没功夫闲等着他们悟出些什么道理,啪的一拍桌子,吓了四人一跳,扭头看向陆泽,见他笑容和煦,靠着椅子,怀抱双手,露出了大金表,张嘴说道。
“这就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就这样,下课!”
“……”
“不行,重来,今天如果达不到我的标准,所有人都留下,谁也别走,大伙一块陪着你,你要是好意思,大不了陪你练到明天,重新念。”
“老师……”
“念!”
节目组安排的会议室,陆泽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压迫性的看着年纪最小的吴纯,刚满十八才三个月的小丫头被吓到了,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瘪了瘪嘴,声音颤抖的拿起课本,却啜泣着半天都念不出来一个字。
其他三个学生捞着了凳子,在窗边借着天然风纳凉,屋里没空调,地方也不大,外加他们紧张,三两分钟就容易见汗,虽然手里拿着课本,但时不时的就会瞥向罚站的吴纯,想到刚才自己勉勉强强,磕磕绊绊的过了陆泽的及格线,现在腿肚子都在攥筋。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们才发现陆泽真实的性格并不像第一天表现出的那般和蔼与风趣,或者说,他对于工作有着超乎常人的认真和严禁,天生有骨气,争强好胜,不愿在工作能力上输给别人。
生活中的他是随性的,包容和大度,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却与生活中的得过且过截然不同,不满意的地方就必须得做到满意,字典里就没有将就这个词。
这也是陆泽始终与合作伙伴的关系始终处不好的原因所在,工作上受到陆泽的“刁难”,下了班便很难转变心态对他笑脸相迎,若非陆泽工作能力极强,生活中也算善于言谈,并且结识了不少与他性格相仿的朋友,这种性格估计是没有交际圈可言的。
就是在教学工作上,即便这只是一档综艺节目,并非真正的去让陆泽授课,他都以极其严肃的姿态去教导自己的学员。
当然也没人会找陆泽授课,毕竟他一没上过大学,二没有教师资格证,被举报了就是无证上岗……
这几日,陆泽带着四个学员做的是台词的基础训练课,也是想摸摸这些学生的底子,毕竟选拔赛表演的节目肯定都是经过紧急加强的,他们真实的实力不一定就是选拔赛所表现出的那样,不过还行,四人基础都很牢固,除了刚上大一的吴纯普通话不过关以外,没什么致命的短板。
但吴纯这个QX不分的毛病着实让陆泽上了不少火,强调了一次后,第一遍没有问题,稍有不注意,再念一篇散文就又犯病,气的陆泽时不时血压上升。
看吴纯这泪眼婆娑的样,其他学员也没有看笑话的念头,这几天他们四个都挨了陆泽不少骂,女孩还好顶多抄写个几十遍,可这俩男孩犯点错误,陆泽可不管摄像头拍没拍到,跳绳就是一百起。
期间有编导过来劝过陆泽说是体罚学生不合适,但没等陆泽说,就被学员们自己劝回去了,好不容易能跟陆泽学两天习,陆泽罚他们证明陆泽是认真教他们了,一天跳个千八百次跳绳他们也认,能让自己长点记性,还能锻炼锻炼身体没什么不好,真要应和着编导抗议体罚才是真傻子。
又是连续的几次批评,可能也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哭着哭着,吴纯偷摸看一眼她的这个哥哥姐姐,各个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慢的,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被陆泽批评后跟滚刀肉一般无动于衷,反而仅限今日的改掉了口音上的问题。
“还行,没让我等你到下午。”
一篇四百余字的散文声情并茂的念完,听陆泽态度平淡的回应,吴纯才松了口气,向哥哥姐姐们比了个剪刀手,对方也用大拇指做出了回应。
看了看时间,今天上午的课程要比预想中晚了一些,不过来还得及,背上包,拎着车钥匙,看四位学员兴冲冲讨论着中午要吃点什么恢复体能时,陆泽冷眼坐在桌角,注视四人一声轻哼,吓的他们一哆嗦。
“不好意思,今天吴纯耽误你们时间了,打断了我的时间计划,今天大家中午都没有饭吃。”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下楼上车,跟我走。”
“老师咱们是参加的竞技类综艺……么。”
现在算是下课时间,彭括这嘴贫的小子也敢口嗨一下了,只是刚说出口,就被陆泽一个眼神杀封住了嘴,几人不敢哀嚎,垂头丧气的跟着上了陆泽的车。
车在行驶中,眼尖的两个帝都本地人发现这是朝着CBD去的,这个时间段客流量可不低,略堵,在等车期间,陆泽看向坐在后座上的小鞠,有些神秘的笑笑说道:“小鞠啊。”
“哎,老师。”
“你兜里还有多少钱啊?”
这还是陆泽第一次谈到钱,合同里写着是包吃住的,期间下顿馆子也是陆泽请客,突然聊起钱的话题让四人有点好奇,不知道陆泽肚子里憋了什么坏水。
“我还有三百多吧,手机里还有七八千块钱,老师您是……?”
“啊,现金装进袋子里给我吧,手机里的钱发给你爸妈,把你身上所有钱都清空啊,待会我一张卡一张卡的检查,对了,小彭和小陈也都把钱清一下。”
虽然不知道陆泽想干什么,但对着车里的摄像头,大伙貌似明白了点什么,虽然有了些小心思想藏点,可终究是没敢,把钱全部清光后,果不其然,陆泽一张卡一张卡的发短信查金额,直到确认了这三人身上确实身无分文后,正好到了国贸商圈。
行驶进SOHO的地下停车场,找好车位停下,陆泽从副驾驶储物箱中拿出了一张牛皮纸文件袋封交给了鞠玉霖。
小鞠双手接过,捏了捏信封,最底部有个厚点的东西,但也不超过五厘米,疑惑的看向陆泽,得到陆泽的肯定后,轻轻打开,往里看了一眼,最底部的那个东西最明显,是个粉色的钱包,光面革的,十几块钱的那种。
“接下来,咱们可能要暂时的分别一段时间了,小鞠,你一会你还要上班吧?别晚了,啊。”
鞠玉霖明白过来了,毕竟早就得到了剧本,她要演的角色是什么她当然知道,可这么突然,还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老师,我去工作我也什么都不会啊……”
“没事,你公司赵总是我哥们,你下午上班的时候记得找策划部孟总监,他会带你入职的,记得要领工作服,你的工牌,还有工时卡都在文件里,对了,你那个位于门头沟XX小区23号楼,1单元,402的十平米豪华大平层的钥匙也在里面,衣服、洗漱用品都有,找不到记得导航,你钱包里还有九百五十二块零八毛,这个月十四号你会开工资,不过你迟到了两天,估计要扣一些,十七号记得交房租,一千五百块一个月,一季度一交啊,水电费、宽带费、煤火费也要欠费了,别傻乎乎自己交,记得跟室友平摊一下,好好工作,没事多让孟总监带带你,哎,你母亲来了,下车吧。”
这一套组合拳不光是给小鞠打傻了,连其他人都慌了,背地里偷偷暗骂自己为什么不留点,小鞠这个演家庭情感电视剧的都混成这样,这自己还能有好?尤其是陈东昇,他可是要演《穷乡》啊,搞不好就是大西北见!
这时,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走到车边,轻轻敲了敲后排的车窗,陆泽把车窗放下,女人就扶着车窗,用故意弄脏的手,轻轻拍了拍鞠玉霖的肩膀。
“小霖呀,快下来,妈跟你说点事。”
“啊?妈?”
“她不是你妈么?”
“不是……”
鞠玉霖都急的要哭了,眼见这凄惨的生活即将开始,她本能的想要拒绝,可陆泽毕竟不是什么魔鬼,他只是转过身,单手靠在车座靠枕上,笑眯眯的对鞠玉霖摇了摇头。
“不,她就是你妈。”
……
鞠玉霖走了,脚跟不着地的那种,在“风雨中飘摇”,被她的“母亲”牵着,缓缓远离了车里众人的视线,身后,控制不住笑容的摄影师对陆泽比了比大拇指抓紧跟上,要不是设备带防抖,估计这期的素材都得拍毁了。
“姜芳,老演员了,比你们强多了。”
车上人都傻了,嘴巴张开,闭上,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陆泽带上墨镜,重新出发,下一站是……帝都火车站。
一路上,众人没说话,小彭胆儿大,想偷偷拿回放在扶手箱里的自己的小金库,却被陆泽一巴掌抽了回去,直到到达目的地,陆泽带三人下车,停车场内,摄制组的拍摄车早以就位,陆泽从后备箱中拿出了两个灰蒙蒙的蛇皮袋,分别给了小彭和小陈一人一个。
“你俩上车,把衣服换了,这身儿衣服打包回家。”
“老师,你就给我们透个底,咱俩到底去哪儿吧。”
“别废话,赶紧的,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开了,真要是开走了,你俩走着过去吧。”
踹了小彭一脚,直接把他蹬进拍摄车中,小陈跟上,两人时不时在车厢里抱怨的大喊大叫两声,也被陆泽骂了回去,过了足足五分钟,一双穿着Abibasi白运动鞋的脚才踩在地上。
身穿耐刺儿T恤,灰色裤子五道杠,脚踩阿迪王的小彭脸上居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满,反而带着一脸的满足感,这不奇怪,因为身后跟着的是穿着洗掉色的红色跨栏背心,满是黄泥点的迷彩工装裤和黄胶鞋的小陈。
“笑呢?”
“哈哈,跟东昇比我不幸福多了?”
不顾陈东昇在背后幽怨的表情,彭括脸上的满足感都快溢出来了,陆泽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你脚上这双鞋臭脚,我专挑臭脚的买的,不用脱鞋,臭脚丫子味都能飘出来的那种,但不好意思,你就这一双鞋,记得勤洗洗脚啊,小心得脚气。”
小彭笑容无了,看陈东昇退了几步,跟他保持了距离后,整个人都麻了,反倒是看笑话的吴纯笑的前仰后合,不过很快,想到前途未知的自己,又很快笑不出来了。
“来吧,分一下车票,小彭这是你的,这是小陈的,时间不早了,走吧,跟摄像大哥好好相处。”
两张普快的硬卧,一张到深振,一张到敦煌,两人了然,大概清楚了自己的目的地,默默把机票揣进兜里,准备拎着蛇皮袋子走人。
“等会,小彭。”
“怎么了老师,您改主意不让我去了吗?”
“呵呵,怎么可能,只是想送你点东西。”
陆泽回车,拿了一袋药品交给小彭,他打开,里面是一些维生素片,没别的。
“我看你朋友圈,你不是喜欢网抑云吗?这回去三和,好好体验一下真正的丧文化,挂·逼面没什么营养,多吃点维生素保持身体健康,加油,还有,别卖身份证!”
“得嘞,谢谢您嘞。”
血压直接拉满,彭括勉强挤出笑容,抱着一袋子营养品,耷拉着脑袋跟造型非常朋克的陈东昇俩人勾肩搭背的通过安检。
“老师那我……”
目送两人进站,孤单的吴纯小心翼翼的仰头询问陆泽她未来的形成,陆泽先没说话,只是上了车,吴纯跟上,车辆继续行驶,过了半晌,陆泽才开口。
“你还是跟着我。”
“真哒?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去残校做义工或者上学呢。”
小姑娘高兴了,拍手鼓掌,庆幸自己不用离开熟悉的人,去一个陌生的环境生活一段时间,这对于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来说,是足够恐慌的事情。
“去是还要去的,不过我也得去,这个,拿着,今天你先回酒店休息,把这个念熟,明天就用。”
厚厚一叠纸张扔给吴纯,都是剧本,上映过的,吴纯看了一眼,全是经典的喜剧。
“老师,咱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去残校,做声音电影。”
“哦,好的。”
小女孩的注意力不太可能会保持在这叠厚厚的,而且还是她全都看过的剧本上,只翻了几分钟,就悄悄拿起手机摆弄起来,见陆泽没说什么,就更明目张胆了些。
右转时,陆泽看右侧后视镜,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手机屏幕,是在跟人聊天,聊的火热。
“谈恋爱了?”
“哪儿有……”
或许是家教比较严,这个话题一下子让吴纯精神了,脸色有些红润的急忙否认,只是否认过后,又悄悄的补充了一句。
“我倒是想呢……”
“是么,喜欢什么样的,上大学了,谈谈也行,有好的,让小鞠给你介绍介绍。”
吴纯打量着陆泽,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专心的开着车,样子却不像是开玩笑,思前想后,又摇了摇头。
“肯定是帅的啊,最好还是成熟点能宠着我,照顾我的,不过鞠姐介绍就算了,我不大喜欢异地恋,对自己没自信。”
“就帅的就行?”
“肯定不是啊,不过帅的当然好。”
“就想当小公主,让人宠着你?”
“对啊,他对我好,我才能对他好嘛,他要是不宠着我,我凭什么惯着他?谁还不是个宝宝了?我又不求他有多少钱,就希望找个对我好的不过分吧?”
“不过分。”
车窗放下了些,陆泽单手从扶手箱上拿出一支烟点燃,青色的烟雾被车内柔和的风带向车外,墨镜下的眼睛看到的是青色的天空,也让短暂停留在车内的烟雾消弭于带上滤镜的眼睛。
“别谈节目的录制过程。”
“我知道的老师,我跟谁都不说的。”
“嗯,那就好。”
“那老师您干嘛问这个啊?”
“我只是觉得,你要是以此为条件再去谈朋友,无论找谁,最后都很容易败兴而归。”
“怎么这么说?”
“试着先去照顾人吧,俩种感觉,前提是别急,找个人不错的。”
“不太懂。”
她看着手机,又看了看陆泽,聊天记录还在不断增加,却没有什么心思聊下去了,简单回复一句后,见陆泽没回话,便转头,发丝垫着头,枕在车玻璃上,眺望远处。
……
回到师父家已经是晚上六点,早就过了师父吃饭的点儿,于是去厨房捡了点剩的,也不敢吃多,今早上称是六十二公斤整,比昨天稍微多了小半斤,师父这儿伙食太好,即便自制能力很强,陆泽也容易管不住嘴多几夹筷子。
师母还打算给陆泽热热,不过这蚊子肉大点的吃食再热一遍着实没什么必要,吃完抹抹嘴,吃了些营养品后,坐在院子里,给师父倒了杯茶,陪老爷子闲聊。
此时秋天,白天不冷,但昼夜温差大,院里的这颗老槐树又一次开始衰败,从树叶根部开始泛黄,像极了孩子,到了变黄的阶段,就要和养育自己的大树告别,被耳边风一吹,就兴致匆匆的离开,奔向坚实的大地怀抱,即便是大树最喜欢的孩子,无论多厚实,坚固,到了时候,该走也得走,留不得,害……想哪儿去了。
以树喻人,想着不着调的东西可要不得,见老爷子神神在在,身体随着躺椅的摇晃而摆动,也不说话,闲着实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就起身,拿竹条编的大扫帚清扫起了地面的枯叶,扫地也算是白噪音,有略微催眠的效果,还没等陆泽把枯叶归拢到一块,就听到了老爷子的轻鼾,只能作罢,捧着茶杯,坐回原座,也跟随着轻风,眺望金红渐层的夕阳,时不时抿上一口。
快睡着时,却被手机提示音吵醒,陆泽赶紧静音,见老爷子没醒,才松口气,回到房里,示意保姆多给老爷子盖层毯子,匆忙上楼,给已经挂掉的电话拨打了回去。
“是我。”
“预告片发了。”
是法蒂尼的电话,陆泽应了一声,表示收到,他早就通知了自己预告片近期要上线,陆泽一直等着呢,挂了电话,上梯子,打开推特,果不其然,收到了一条已关注人的@,先转发,再看下方评论,陆泽还真没想到,距离预告片发布刚过七分钟,他就已经成了主要演员里转发最晚的。
翻了翻下面的评论,人数不是太多,就目前而言,多数都是些与法蒂尼有商务往来的公司或个人官方账号转发,并没有引起太多路人的关注,毕竟是新人导演的作品,前期宣传虽然不低,可关注度却并不是仅仅依靠公关宣传就造就的,绝大多数在上映前就热度空前的电影,基本都有着观众们耳熟能详的阵容,或者是依靠蹭某些热点来博取眼球,甚至是两者合二为一,而《赎罪》并不能满足以上要求。
这也是很多大腕的影视作品并不被人熟知,和作品上映后才大爆的关键原因。
翻了翻路人的评论,要么是说什么预告片不错,但想不通为什么要用亚洲人当主角,要么就直言了当,启用一个亚洲演员注定票房不高之类的。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看过陆泽电影的路人和专业的影评人会夸赞几句,发个票必买之类的评论,因为当他们以专业的眼光审视陆泽的作品后,他们心里就门儿清,这个亚洲演员的表演能力放眼全球,都处于演员行业的金字塔尖上,甚至可能位居前三甲。
以至于那些追捧陆泽的影迷,现在还在信誓旦旦的承诺,即便是个烂片,只要陆泽是里面的一员,烂片也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他就是新时代的口碑保险。
亚洲导演和演员也能在欧美市场占有一席之地,例如黑泽明,例如龙叔,例如……对吧,这只需要你做的比欧美人更好。
再刷新些,看到的也都是一些口水仗,以陆泽为主演到底合不合适而展开,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没什么意义,预告片他也早就看过了,于是关了手机,随便找了本书在床上翻看,等待着困意的上涌,缓解今日的疲惫。
……
“嗯?发了?”
七点半,帝都某小区内。
卢波刚到家,洗个手出来准备吃饭,最近工作其实很忙,国庆档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了,各类大作都摩拳擦掌等待在院线大捞一笔呢,前期的宣传自然也会产生激烈的竞争,无论如何也要压竞争对手一头,为自己赚取大量的关注度好赚个高票房。
于是乎,像卢波这种以自媒体为主,粉丝量很可观的影评人自然成为了各大影业争抢的对象,广告植入费用爆发式增长。
如果说各大档期是影业巨头们的饕餮盛宴,那么影评人则会在档期前夕享受一场丰厚美餐,往日广告三千块的,这个时间段至少五万起,粉丝量更大的影评人或UP主还会翻上几番,就这样,影业巨头们还是会为了争夺影评人的资源打的头破血流,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繁忙的丰收季节。
而今晚的早归,不过是交稿通过后的忙里偷闲,能让他在家逗逗儿子,陪老婆做做饭,也算欢愉。
只是刚连上梯子,准备边吃饭边关注些国外电影圈的事儿,手机提示音就响了,一看是陆泽账号转发的《赎罪》预告片,就顾不上吃饭,急忙点开了消息。
全屏后,手机抵着碗,横向放在桌面上,双手合十向怒目圆睁的老婆讨饶后,视频加载出来,屏幕经过短暂的漆黑后,缓缓出现一汪水潭,鱼儿在其中游动,镜头向上抬高,水面折射出水下的光景,使鱼儿看上去更加繁多,最终鱼儿停止游动,缓缓组成了金色的词汇。
“甘比亚诺影业。”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