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玫瑰色雾霭散之中，坐在椭圆桌最前面主讲位上的艾米，变成了威廉。他穿着那晚《歌剧魅影》男主角的维多利亚式衬衫，外罩裁剪合体的黑色燕尾服，半张服帖的银制面具，勾画出他美好的脸部轮廓，另外半张露在外面的脸，有种一望便令人产生邪念的俊美，俊美中带着几分妖异。
当时，威廉第一个打破她定的规矩，强行进行了第二次占卜，占卜的题目是什么来着？对，是近期的爱情运。
他从扇形的塔罗牌中抽出了一张逆位的审判，这是一个极其不详的兆头。为了不破坏当天的欢乐气氛，她却并没有直言相告。事后，她甚至也选择性地将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逆位审判牌对应到爱情，应该是……沉溺与放纵，和感情上的一场镜花水月。
思及此，她竟然从身体深处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原来他们之间的一切，上天早有启示。
再细细一想，如今的威廉正在拘留所中艰难度日，听妈妈找来的律师说，下个月，最迟下下月，他就将要面临第一次开庭审判，是的，真正的审判！
妈妈和律师正在紧锣密鼓地合计着怎样才能让他在监狱里呆得更久一些。
白馨蕊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感到心中似乎被钝器翻搅着，说不出的难受，她感到自己需要一个出口来宣泄，否则，她会就此疯掉。
一阵清脆而天真的笑声将她从糟透了的心情中拽了出来，她看到对面墙上出现了又蠢又胖的乔。
艾米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回荡在人头攒动的房间里：“对，这是咱们学校三大癞蛤蟆之首，是那种最不招人待见的技术死宅，不过，你们可要小心，他的心机程度不容小觑，勾搭妹子有一套自己的独门绝技，千万不要上当受骗。”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辰辰的照片，艾米看着辰辰一脸真诚的样子，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说：“讲完渣男和癞蛤蟆，还要再向大家介绍一个雄性中的新物种，那就是这种有求必应男，有人管这类男生叫暖男，我习惯称他们为‘天生备胎’。总之就是，无论你的要求多 无理取闹，他都会尽量帮你完成心愿。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基本上就是和《阿拉丁神灯》中的巨人灯神伊夫利特一样的存在。”
新生们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频频点头。
艾米又给她们展示了几个同类“天生备胎”的样本，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女生兴奋地站起来，问：“这种男生的名单，我们一会儿能抄一下笔记吗？”
又有十几个小女生起来应和，也要求记录一下这么好的优质资源，大屋子里又热闹起来。
一群混账的书虫学霸！白馨蕊心里暗骂。只有这类女孩才会对备胎男型物种感兴趣。
“大家不用着急！”艾米将音量放到最大，才能勉强盖过新生们的声浪，她努力提高音量说道：“今天参加聚会到最后环节的新生，都将得到这份文件的PPT电子版！这可是我们蓝色锡安隐修会的女神们点灯熬油，吐血总结出来的劳动成果，独家版权，严格保密，禁止转载！”
大屋子里的女生兴奋了，发出一阵欢呼。
阿曼达扯起大嗓门喊道：“好的，我们开始今天的第二个节目！新生们刚才都吃了我们的糖，这个糖可不是白吃的，凡是吃过糖的新生都要坦诚相见地和我们分享她们的第一次性经历。这里没有男生，你们不必害羞。这个游戏有一个惩罚环节，凡事没有性经历可以分享的，就必须承认自己还是宝宝这个事实，需要脱光衣服穿上纸尿裤，才能进行下面的游戏。”
白馨蕊注意到，阿曼达话音刚落，所有女生脸上都涨得绯红的，也有少数女生开始悄悄往门口的方向蹭。
阿曼达似乎也注意到了正在流失的粉丝们，她开口蛊惑道：“大家来A校肯定是以考入哈佛、耶鲁、普林斯顿这样的大学为目标的，对吗？”
屋子里的小女生们拼命点头，拔腿要走的十几个女生也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不动了，眼巴巴看着阿曼达的方向，等着听她的下文。
“进了HYPSM（哈耶普斯麻，即哈佛、耶鲁、普林斯顿、斯坦福、麻省理工学院）之后，你们会不可避免地会对那里的主流社团‘姐妹会’心存向往，正如你们所知，进入‘姐妹会’是要经历一系列考验的。为了你们将来能成功进入‘姐妹会’，我们今天的这个‘公主狂欢夜’派对，将为你们提供一次免费的预演。”
她的话果然奏效，那些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外溜的小女孩，脸上出现举棋不定的表情，最终，留了下来。
别看游戏前大家一脸兴奋，当游戏正式进入第二个环节开始之后，大家都变的推三阻四，扭扭捏捏，只有六七个性格豪放的女孩自告奋勇地给大家讲起了她们那些狗血中带着搞笑的性经历。
在座的这些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听着她们眉飞色舞的露骨描述，有的一脸好奇，有的却早已满脸通红。
过了这一关的新生们被请到里屋酒吧，享受她们今晚的美食和桌游。
白馨蕊听着那些发生在汽车后座，或是派对的某一个单独房间里的故事，觉得千篇一律实在无趣，便去隔壁房间吸了点儿上好的四号“中国白”。
回来后，正听见一个新生表情夸张，绘声绘色地的描述和她男友的第一次。看着她那浮夸的表情，再听听前言不搭后语的逻辑，白馨蕊立刻猜出，那个女孩准是在胡编乱造，十分不屑地勾起唇角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只剩下十七八个一言不发的女生，她们大多戴着眼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显然不是乖乖女，就是死脑筋，
按照今天的游戏规则，她们需要脱衣服来扮演宝宝。
白馨蕊坐在她的女王宝座上，一条裸露的长腿以舞蹈女孩特有的柔韧性，不雅地随意搭放椅子皮质扶手上，人鱼姬亮粉眼影愈发衬出她那双桃花美目的妖冶风致。
此刻，她的目光从面前扭捏而倔强的新生们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又斜睨了阿曼达一眼，这一眼仿佛是一道无声的指令。
只见阿曼达对身旁两个长得比汉子还要高大健壮的麦丽和卡罗说：“动手吧，小姐们都等不及重回生命的原初形态了。”
两个女孩立刻走到桌子对面，麦丽将嗓音尽量掐细，对瑟瑟发抖的小女生们和颜悦色地说：“恭喜你们，荣幸地成为我们A校的年度小宝宝。”
说着，女子篮球队高大的中锋麦丽涂着烟熏妆的眼角挂着笑意，伸出一双团扇大小的手，很优雅文明地撕开了一袋包装漂亮的纸尿裤，从里面抽出雪白的一片，递给其中一个女生，笑眯眯地说：“小宝宝，你要乖，快换装吧，下一个游戏环节，好玩的还多着呢。”
那女孩刚一犹豫，麦丽马上恢复了平日的粗声粗气，吼道：“说你呢！别浪费大家时间！”
那女生被吓得一个激灵，双手哆哆嗦嗦掀起裙子，将纸尿裤围在内裤外面。
麦丽用眼神在女孩身上扫了一眼，示意她脱下上衣和裙子，女孩用牙齿咬着发白的嘴唇，别别扭扭地脱起了衣服。
在伍德赛德楼遇见过的那个叫安的小女孩扭头想走，被曲棍球手卡罗的大巴掌一把拽住，叫道：“愿赌服输才是懂规矩的好女孩，怕什么，这里又没有男生。”
“把纸尿裤穿在里面可以吗？”安战战兢兢地指了指自己本就很短的蓬蓬裙，低声问着。
“你见过刚生下来的小婴儿穿连衣裙吗？”卡罗毫不客气地反问，“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吱声！”
“不，还是我自己来……”安在十几个学姐目光的威压下，不得不脱下了身上本就单薄得如同无物的纱裙子，哭丧着一张笑脸，将纸尿裤围在身上。
那个红头发小女孩早就被吓得嘤嘤直哭了，一行清鼻涕都耷拉到尖尖下巴上了也不自知。
麦丽当然不会放过她，大吼道：“下午吃糖没见你比别人少吃！吃了我们的糖，就必须听我们的话！”
说着，从几乎空了的包装袋里揪起一片纸尿裤，直接砸到小红毛脸上。
不一会儿，十七八个小女孩都穿好了纸尿裤。
在开到最大的空调机的嗡嗡声中，她们光着细细的双腿，未发育完全的上身只戴着幼稚的背心胸罩，有的抱着肩，有的互相依靠着，有的则将脸埋得低低的……样子即窘迫又滑稽，
艾米戴着浅蓝色水晶甲片的手，指着桌上排列整齐的玻璃奶瓶，不慌不忙地对女孩们说：“你们这些小宝宝们可真是幸运，今晚，将得到特殊优待。看，我们都只能用一次性纸杯喝饮料，你们却可以拥有这个专用的……呃，器皿，对，专用器皿。今晚，派对结束后，还可以把它带回宿舍当作纪念。”
这时，白馨蕊拿着一只蓝色的马克笔，从巨大的桌子后面转了过来。她走到穿着尿裤的女生们面前，猝不及防地在安身上圈了两个圈，摇摇头说：“看看你的脂肪，堆积得像个大妈，你以后要加强锻炼了。”
说着，她又噙着笑转向其他女生，在她们身上也画出了大大小小的圆圈。
走到小红毛面前的时候，白馨蕊看着这个身材如同小学三年级学生的小女孩，实在找不到一点可以被圈出来的脂肪，于是，耸了耸肩，将马克笔朝桌上一扔，说：“啧啧啧，你确实一点儿脂肪也没有，不过……好像也没有胸。这样吧，以后，我们就叫你‘微波炉’。”
包括新生在内，屋子里的女生们难得统一地发出哄堂大笑。
笑声未落，阿曼达从里屋走出来，兴高采烈地宣布着：“好了，各位小宝宝们，抱歉，今天，你们的晚餐稍微晚了一点儿，现在请进屋吧！”
穿着纸尿裤的女孩，被学姐们训斥折磨了一番，忽然听到阿曼达的亲切话语，再看看身边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学姐，忽然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带着委屈眼神往屋子里走。
只见挡在门口的阿曼达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不过，饭也不是白吃的，每位新生都要表演一项绝技，如果表演的太差还会被罚哟。”
阿曼达交代完下面的游戏流程，两个高年级女孩才打开了通往吧台的大门，又冷又饿的小女孩们被领进里酒吧。
靠墙的布菲炉里摆着各种美味食品，油焖大虾、寿司卷、红酒鹅肝、烟熏生鱼片、牛排、汉堡……各种水果和冰淇淋一应俱全。
先进来的新生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色泽鲜艳的饮料，盘子里也装满精美的菜肴，正在开心地大吃大嚼。
看到这群穿尿不湿的小女生进来，都像瞻仰动物园里的珍惜动物那样看着她们，也不少人忍不住窃笑着低低私语。
那些带着纸尿裤的小女生匆匆挑选了一些吃的，就低头缩背地坐到了角落里，早有高年级的女生过来，为她们的奶瓶里添加了各色饮料。
大家吃着饭，仍不断有女生上来表演阿曼达口中的所谓“绝技”，舞蹈基本功的占了大多数，还有几个展示了瑜伽的高难度动作。
有一个来自埃及，长了一张阿拉伯人面孔的女孩表演了一段部落风格的肚皮舞，她的胯像上了发条的玩具那样抖动不停，白馨蕊看着，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等那个女孩表演一停，她马上大声宣布：“嘿，跳得不错！以后，你的外号就叫‘电动马达臀’吧！”
酒吧里发出一阵欢笑声。
这时，大女孩们将那些没有表演的新生一个个揪了出来，其中有十几个穿纸尿裤的，也有五六个是正常装束的。
“我会弹钢琴，可是这里没有。”
“我练了十年架子鼓……”
“我画画很好，改天……。”
她们一边悲催地诉说着自己没法展示“绝技”的原因，一边愁眉苦脸地哀求着学姐不要再惩罚她们。
“哈哈，也不叫惩罚，我们只是玩游戏嘛。作为学姐，我们有责任给你们补上这堂课。以后，等你们长大了，还会参加很多派对，没有办法在现场展示绝技，确实是一件很吃亏的事，为了让你们记住这个教训，我们决定……”说着，阿曼达朝白馨蕊这边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有看了看艾米。
“没有表演绝技的新生有两个选择，第一，表演一口吃掉一根香蕉；第二、一口气喝掉一扎果汁。” 艾米宣布完游戏规则，自己也忍不住背过身去，笑得双肩直颤。
那几个没有表演的女孩心虚地看着吧台上早已倒好的成扎饮料，不禁有点儿望而却步，纷纷走向香蕉，东挑西拣着水果篮里最小的香蕉。
穿着纸尿裤的安，在这一轮游戏中又成了为数不多的倒霉蛋之一。
她的嘴本来就不大，当她自信地剥开一根香蕉皮，将其探入口中，垂下眼皮一看，一口还吃了不到一半，旁边的许多女生已经大喊起来：“一口吃下！一口吃下！”
在新生老生们一同发出的起哄声中，安又将香蕉往嗓子眼儿里捅了捅，眼看只有一个小角露在外面了，又使劲往里塞，只听她一声干呕，“哇”第一声，把晚上吃的饭都吐出来。
高年级的学姐立刻捂起了鼻子，麦丽踹了一脚正在拿至今擦嘴的安，安不得不过来清理地上的秽物。
刚才，和白馨蕊争抢座位的格雷斯明白吃香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便在诸位学姐们的逼视下，拿起酒吧台上一杯红色的蔓越莓汁，仰脖就往嘴里灌。
其他几个女孩也不得不乖乖地拿起了巨大的饮料杯啜饮起来。
格雷斯是个火爆脾气，因为饮料灌得太急，浅红色的果酱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又顺着裸露出来的脖子、前胸，流进胸罩，还有一些直接落在洁白的纸尿裤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红色污渍。
白馨蕊看了大笑，道：“我送给你一个绝妙的名字，叫‘侧漏’，怎么样？”
阿曼达和艾米纷纷过来拍马屁，夸白馨蕊想象力丰富，格雷斯喝完了一扎饮料，捂着肚子，瞪着眼，想打嗝却打不出来，样子说不出的狼狈。
正在大家狂笑之际，阿曼达又开始大声宣布：“下面我们要开始玩捉迷藏！新生藏起来，高年级的同学负责寻找你们。记住，最先被找出来的十个人要接受同样的惩罚，所以，大家都要把自己藏好……”
阿曼达话音未落，新生们呼啦一下全都冲出了酒吧，就连那些身穿纸尿裤的那十几个人也一个没剩。
“哈哈哈……侧漏……一想起这个名字就觉得好笑。”维姬将一大块红酒鹅肝塞进嘴里，神经质地狂笑不止。
白馨蕊和阿曼达拿起手里的杯子“叮”地碰了一下，将杯子里的混合了红酒的蔓越莓汁喝了下去。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开始分头寻找那些藏好的小女生，不到十分钟，就有十来个被从床底下、窗帘后面、花架子旁边、浴帘内侧……一个个揪了出来。
白馨蕊一看才发现了十来个人，不觉有些失望，难道是自己玩这个游戏的水平下降了？
这时，那个叫安的女孩站出来告密：“已经有不少女生开溜了，剩下的不多了，她们藏在……”
还没等安开口，白馨蕊一挥手，阻止了她想说的话，道：“行了，你过关了，可以去穿衣服了，不要啰嗦！我知道她们在哪儿。”
说着，她从吧台上方的柜子里拿下来一把大锁，朝迷宫一样的内室走去。
阿曼达、艾米和维姬跟在白馨蕊轻手轻脚地走进一间小套房，她朝身后的女生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只听巨大的橡木柜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白馨蕊微微上翘的眼梢弯起淡淡笑意，像猫一样踮着脚尖快步走过去，“咔嚓”一下用手里的大锁将柜子锁了起来。
柜子里的新生显然不只一个，她们小声嘀咕着：“索菲，那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这里太黑了，好可怕。”
“嘘，小点声，被她们发现了又要被罚。”
“哎呀，我想尿尿，憋不住了。”
“那你只能尿在纸尿裤里了……”
白馨蕊捂着嘴跑出屋子，半天才闷笑出声。
她拉着阿曼达的手下了楼，维姬和艾米和另外几个高年级女生跟在她们身后，刚才，想起“逆位审判”时的阴霾被一扫而光。
她们携手走出大木屋，此时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一群鸥鸟从小湖延展入康涅狄格河的方向飞去，几个人围坐在湖边的草地上，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着夕阳。
几个没有临阵脱逃的新生也跟着她们来到草坪上，有的胆怯地问着PPT的事情，有的则担心一会儿会被惩罚。
白馨蕊、阿曼达和艾米又跟她们天南地北地胡扯了一会儿时装、暑期的旅行和帅哥之类话题。
眼看着太阳完全落下去了，阿曼达见白馨蕊仍然谈兴正浓，着实有些担心所在柜子里那帮小女孩，如果闷得晕过去一个可就不好玩了，于是，说道：“到这会儿了，那几但愿没被吓得半死吧？”
白馨蕊仿佛才想起大木屋里还有人，她从草地上跳起来，晃着手里的钥匙，不慌不忙地朝楼上走去。
打开柜子上的大锁，柜门门缝里蹿出一股腥臊之气直冲鼻翼，白馨蕊不得不用手捂住了鼻子。没想到，这几个小妞一个个还都是直肠子，才灌了几扎果汁就全都走水了。
门扇被开启的刹那，不知道是圈养头晕，还是惊喜过度，六七个穿着纸尿裤的女孩几乎是一股脑从柜子里滚出来的。
她们大部分人脸上都泛着异样的潮红，眼神迷离，那个最小的，被白馨蕊叫做“微波炉”的红毛小不点儿已经嘴唇发青，神志迷糊了。
“幸好来得及时，要不……”艾米单手抚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神惊慌地看着身旁的几个小伙伴。
顶着一张胖脸的维姬神情僵滞地嘿嘿干笑两声，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什么没事儿也没有，这完全就是拉菲起效了……”
阿曼达生怕没头脑的胖子言多语失，一边从地上两个新生拉起来，一边抹着稀泥： “行了行了，你们也太禁不起折腾！快去换衣服吧，这场比赛你们赢了！”
“微波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穿着34A文胸的身体向后栽了栽，还好胖维姬从后面一把托住她拔凉拔凉的背。
她醉意熏然地指了指柜子，话都说不成整句：“那里面……有个……男人……”
早就听说大木屋闹鬼，“微波炉”的话着实将白馨蕊和几个小伙伴吓得不轻，背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了。
她们心怀鬼胎地地对视了一下，还是维姬胆子大，她走到柜子面前，一把拉开门，里面黑洞洞，空空荡荡，哪有什么男人。
“你这个小丫头，喝多了就胡说！”艾米用蓄着长长水晶甲片的手戳了“微波炉”的脑门一下。
“微波炉”吃痛得尖叫一声，仿佛一下子被点醒了，揉揉泛着血丝的眼睛，说：“我……没……没骗你们……你们看啊！”
小伙伴们脊背开始冒冷汗了，这小丫头被大木屋里的鬼魂附体了，还是锁得太久得了神经病？
白馨蕊小心翼翼地走到柜子敞开的大门前，壮起胆子朝里面望了一眼，看到里面居然放置着一副年代久远的油画。
她费力地拖动油画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金色边框，卡罗和麦丽也用尽全身力气帮忙将画往外拽，却只拽出一个边。
白馨蕊将眼睛一竖，怒气冲冲地对屋子里的人说：“你们这几个蠢东西看什么看？还不来帮老娘往外拽？”
几个女孩这才醒悟过来，一起上前手忙脚乱一通乱拽，终于将一副巨大的油画像从里面拖拽了出来。
“威廉——”白馨蕊只看了一眼画像上那个红色头发的英俊少年，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随后，身体一软晕倒在地毯上。
一辆宽大的黑色的奔驰房车如同一只巨大的暗夜精灵，静悄悄地行驶过利奇菲尔德县宽阔的主干道，在街道拐弯处的小广场上停下。
白馨蕊和黄雅倩在律师、助理等人的陪同下走出车门。
身穿黑白分明的香奈儿套装的黄雅倩走在最前面，超大墨镜遮去了她面颊上的所有神情，唯有点降朱唇异常醒目。
她抬头看了一眼街对面古老的利奇菲尔德县政府大楼，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小教堂，或者图书馆，在周围建筑物的映衬下，勉强还能算得上高大。
或许在没见识的旅游者眼中尚能作为一道很不错的风景线，在黄雅倩眼里，却还比不上孩子她爸爸送给小三的房子气派。
她泄气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暗忖，美国的地方政府到底是有多揭不开锅？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空调设施。
要不是白嘉伟一再强调要低调，她怎么会让律师将案子放在这么一个县法院起诉，按照她自己的性子，恨不得把事情闹到波士顿，甚至华盛顿去呢。
中年贵妇眼中的这幢寒酸的县政府大楼，是棕红色四层砖石结构的哥特式建筑，上面又不伦不类地立起一个罗马风格的白色小钟楼，一根生锈发绿的避雷针插在钟楼顶部，像直至苍穹的尖刺，破坏了某种宁静与和谐。
若不是大楼正面不锈钢旗杆上飘扬的美国国旗，它很容易隐没在镇子上大多数年代久远的建筑物当中。
当黄雅倩的目光落到县政府*的门廊上方，雕刻着天平图案的金色徽章时，那隐没在太阳镜背后的狭长美目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一切都无法阻挡她继续昂首挺胸，摇曳生姿地朝前走，带着电影节走红毯的气势。
一袭黑色长裙的白馨蕊跟在母亲身后，她穿了双黑色软羊皮平底鞋，纤细伶仃的足踝不经意间从被风吹起的裙摆下露出来。
除了手腕上那条带吊坠的白金手链，她身上没有其它任何多余的装饰，妆面也淡到几乎看不出来，这样的装束于她而言实属少见。
此刻，她娇俏妖娆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剑拔弩张，空洞的眼神魂不守舍，令她看起来像是去参加一个葬礼。
走过法院前面的小广场，她看到喷泉旁白色大理石朱斯提提亚女神雕像正对着县政府大门，这是希腊神话中司掌法律的正义女神。
她头戴王冠，左手执天平，右手握长剑，纵然经历了上百年的阳光和风雨，她身上的白袍，依旧纤尘不染，只是那象征秩序与公平的天平上落了一对亲昵的鸽子，此刻，它们正旁若无人地咕咕对叫着。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明天，你不能在法庭上给我掉链子！否则一切全完了！”昨天在家里，黄雅倩给她训话的情景，连同那些不入耳的话，又历历如新地萦绕在白馨蕊脑际。
她的脚机械地向前挪动了几步，目光由那对鸽子上升到女神坚毅的下巴和倔强的唇角，女神的双眼蒙着一块白布，她不知道其意义何在，却庆幸此刻不必和她对视。
仰望苍穹，然后，闭上双眼，黄雅倩的剌玻璃般尖锐的声音响在耳边：“……原来你无论交多少个男朋友，我也没管过你，只要不出这样丢脸的事情，随你爱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没想到，你却让这个穷小子占去了大便宜。虽说美国的豪门向来作风奔放，你将来嫁进去，那些人也未必会认真计较你的过去，但是，身价总归是跌了的！新的和旧的那个更值钱，你自己也晓得吧？”
“嘀——”一声汽车鸣笛，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十字路口中央。
步履艰难地走到女神脚下，她愈发感到自己的卑微渺小，胸中郁结了一口气，憋得她无法呼吸，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链上的星星吊坠。
白馨蕊行尸走肉般随着一行人穿过宽阔的街道，走上县政府大楼正面的石头台阶，她仍然感到喷泉旁边的女神，正透过眼睛上的白布从身后注视着她，灼灼目光令她如芒在背。
要去往位于二楼的县高级法院法庭，就必须经过一楼嘈杂而终年不见天日的县政府衙门办公的地方，白馨蕊猜想，那应该是县税务所、工商所、还有遗产审核委员会……之类的机构。
此刻，一楼的每个券形拱门前都或站或坐地围着一些人，低分贝的嗡嗡声吵得人头疼，隔着一堵又一堵厚实的墙壁，白馨蕊似乎能看到，一群面色苍白的小职员正埋头往那些陈年的旧卷宗上咔咔地扣着红章。
爬上两段折返的木质楼梯，一行人气喘吁吁地走进县法院的法庭。整个法庭的基调都是深褐色的，陈旧幽暗，即便是白天也需要开着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旧书味，这里看上去至少有二百年历史，而最近的五十年肯定一次也没有装修过。
白馨蕊跟着妈妈和委托代理人的脚步一路往里走，走进围着雕花木栏的原告席。
她发现这个位置极其优越，除了身后观众席之外，可以将法庭里所有的角落尽收眼底。不过，即便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观众席上空无一人，妈妈为了保护她这个未成年人的隐私，让律师申请了非公开审理流程。
白馨蕊渴望地看了一眼对面被橡木围栏圈起来的被告席，连日子来对威廉的朝思暮想，在即将要见到他之前的这一刻变得格外强烈。
那个曾令她心旌荡漾的红发男孩，丰神俊逸，才华卓越。
一想到他英俊的面庞，灼热的目光，狂野的求索，她身体就不由得发颤。
白馨蕊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他现在的样子，或许，他穿着破旧肮脏的囚服，或许，他的头发杂乱如野草，然而，那只会令他显得更加硬朗，充满男子汉气概，与此同时，自带发光体的男神风采会从残酷无情的现实表象里跳脱出来闪出更耀眼夺目光辉。
法庭前端坚固的木质高台之上仍空无一人，宽大审判台上放着一本十分厚重的书，用深褐色的烫金羊皮封套包裹着，镶嵌着金色腰线的木头法槌安静平和地躺在一个小圆形木垫上。
审判台后面是一张高背的墨绿色牛皮椅子，从上面金色铆钉的闪亮程度，大致可以判断，本县大法官是个尽职尽责的人。
椅子后面，樱桃木嵌板装饰的墙面正中，是一个镌刻着天平的巨大圆形金色徽章，徽章上方是一只展开羽翼的金色老鹰，它们仿 佛在无声地彰显着法律的威严，而椅子两侧的美国国旗和康涅狄格州州旗成为这种威严的官方背书。
陪审团坐在右侧的长窗下，十二位陪审团成员和一名候补成员却早已到齐，他们个个神情严肃，看上去比原告本人还要一筹莫展。
早已在原告席居中位置上坐下的黄雅倩，拽了一下女儿的手，并用目光不满地示意她坐下。
白馨蕊咬了一下嘴唇，心怀忐忑地回到她母亲身旁，未及落座，就看到几名狱警押着身穿橘红色囚衣的威廉走上了被告席。
白馨蕊迅速挣脱开了妈妈的手，再次趴到围栏上，手指死死捏紧了手链上的那枚星星吊坠。
这还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威廉吗？
对面的男人面庞消瘦得近乎凹陷，目光呆滞，脸颊上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老气横秋的青胡茬。从囚服之中裸露出来的肌肤白得像吸血鬼，脆弱得仿佛禁不起任何外界的光和空气，整个人憔悴疲惫，笼罩在一种平庸颓废的下层市民气当中。
任何人都不难看出，为了这次庭审，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使自己保持清洁，然而，他手上、脚上冰冷沉重镣铐，和身上颜色过于鲜艳的囚服，在庄重肃穆的法庭里显得异常醒目，似乎再提醒所有人，他特殊的身份。
变了，全变了！
白馨蕊的心猝不及防地被一根粗而坚硬的刺狠狠扎了一下，眼睛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水。
她的威廉呢？那个高大俊朗高贵儒雅的男孩，她心中最美好少年呢？
泪水在她眼圈里一圈圈打转，只有拼命睁大眼睛，才能控制住不让它们涌出来。她固执地努力，想透过朦胧的泪光再次看清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
忽然，她看到的却是对方额头上那道触目惊心伤疤，即便是他那疏于修剪的红色头发，也无法将这道疤痕藏匿起来。皮肤增生使愈合后的伤口略有些凸起，刚刚拱出来的粉色新肉与腐败的创面、深褐色的淤痕交织在一起，看了令人胆寒。
显然，他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百倍！
此时，即便这位曾经的模范预科生、学生会主席穿着正常人的衣着走在普罗大众云集的街头，也不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如火热情和少年意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挣扎尘网，被幽愤百般折磨，最终看穿一切的凡俗灵魂。
白馨蕊开始在心里诅咒那些善于摇动笔杆描写浪漫故事的小说家，正是他们为她想象中的落魄少年穿上了一件太过华丽，充满末路英雄色彩的悲情主义风衣。
无人驾驶的出租车在闪烁着购物广告的地下隧道里静静地穿梭，用不了多久，杨婕和舍友们便抵达了上都最大的地下城——“金润大世界”的入口！
搭乘电梯从负二层来到负十层，门才开了一条小缝，嘈杂的叫卖声和烧烤的烟火气便迎面而来，随即，一个繁华热闹的集市就映入了眼帘。
尽管是地下很深的人造空间，杨婕她们走入的这个超大型商业广场也依然不会让你感觉到哪怕一点点的压抑！
模拟了阳光的藏灯照得到处都是亮堂堂的，头顶的“天空”足足有三四层高，而且还用特殊的装置，模拟出了蓝天白云，不仔细去看，你都很难想象自己是在负十层的地底下。
甚至比起地表，地下城的环境更好，到处都有绿植，空气质量也很好，不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
杨婕跟着舍友们在逛街的人群中穿行，这一幕幕她倒不会感到惊讶。
第三次世界大战导致了自然环境的污染，战后的人类就将生活的场景搬到了装有过滤系统的室内，甚至是地下。
地下城的建造技术是在战乱时期得到飞快发展的——大家都往地下挖洞躲避战火。值得一提的是，杨婕她们学的土木工程专业，其中最重要的一门课就是“地下建筑学”。
战后这些技术被人们利用起来，一座座可以供更多人栖身和生活的地下城便在被战火摧毁的城市废墟下面“掘地而起”。
像“金润大世界”这样的地下城在上都就有十二座，当然，占地面积超过两千亩、地下深度超十层的“金润大世界”是上都最大、最繁华的！
不过，虽然杨婕也来过“金润大世界”买东西，但戴曼纯她们要去的“泰罗兰网吧”，杨婕以前却从来都没有关注过，更别说进去玩了。
“我在寒冬之夜下穿杀，
漫天雪花是我的面纱，
无边的、无尽的、疯狂的、恐惧的，
只剩下了挣扎！”
跨入隔音效果很好的自动玻璃门，歌手唱得声嘶力竭的重金属音乐就如同恐怖的海啸一般，夹着厚厚的音墙向杨婕压来。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杨婕还是皱着眉头，停住了脚步。
这都是什么环境啊？
黑黑漆漆的，还这么吵闹，感觉跟那种混乱不堪的夜店一样......
这时候，跟坐在前台为客人服务的拟真机器人交流完的戴曼纯和张子真回来了，张子真还递给她一个像摩托车帽一样的头盔，她们也各有一个。
“戴上！”
看她的嘴型，杨婕有样学样地跟她们一块将头盔戴到头上。
很神奇的是，头盔戴上之后，世界就清静了！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被隔绝在了头盔外面，而且杨婕还能清晰地听到张子真调侃的笑声。
“怎么样？小婕，是不是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杨婕确实是觉得不适应，即便戴上了头盔，听觉上没有了强音干扰，她依旧看得到周围的环境，而且是在心情重归平静的状态下，看得更加清楚。
网吧里面并不是漆黑一片，事实上，墙面上布满了隐藏灯带，紫、红、蓝等各色灯影的交错变幻，光影流过的时候，那些充满着夸张和机械气质的涂鸦才又短暂地显现出来。
就连前台的拟真机器人都是紫色的非主流发型，而且线路暴露，钢管和各色线缆相结合，整体透露着一种浓烈的赛博朋克气氛！
这些，可以称之为艺术，但依旧不是杨婕喜欢的风格。
不过，她虽然有点小害怕，但在舍友面前还是不想表现得太脆弱，她戴着头盔摇了摇头。
“我们上去吧，他们订了个大包厢，听说小婕来，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
戴曼纯带着她们乘坐电梯，来到了负五层。
果然，四个男生都已经等在了包厢门口，看见女生们的出现，一个个拿着水瓶、饮料瓶，敲锣打鼓地欢呼起来。
“欢迎小婕。咦，肖雪静没来吗？”
戴曼纯的男朋友孙瑞博站在最前面，他笑着跟杨婕打招呼。
之前他请女朋友和她的舍友们一起吃饭，所以跟杨婕见过一面。
“她没来，下午还有事。”
杨婕抱着头盔，声音轻轻地说道。她们坐电梯的时候就把头盔摘了下来，那是玩游戏用的。
“好吧，给你介绍一下，他们是我的舍友，这个是陈华伦，然后是袁峻峰，还有葛焱。”
孙瑞博介绍道。
杨婕虽然没见过这三个男生，但之前在宿舍里，她都有听戴曼纯跟张子真提起来过。
陈华伦跟张子真关系比较密切，他一直在追张子真，张子真也经常和他一起出去玩。只是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确认下来，张子真说不着急。
葛焱没什么特别的，但袁峻峰据说是看了杨婕的照片之后就一见钟情，也一直缠着孙瑞博跟戴曼纯，想让他们帮忙把杨婕约出来见个面、吃个饭。
可是杨婕怎么会答应？
她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更别说她以前对游戏有看法，不喜欢玩游戏的男生。
不过，袁峻峰应该是没有放弃。
现在见到杨婕，他一直是眉飞色舞的样子，要不是努力地在忍，恐怕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上了。
“等下我们五个人组队去打天梯，阿峰，你就负责陪小婕妹妹吧！她喜欢玩什么游戏，你就带她一起玩。”
孙瑞博假装没商量过一样安排起来，其他人也假装不知情地认真倾听，频频点头。
“好，交给我，你们放心！”
袁峻峰拍起了胸膛。
他们几个就没等杨婕反应过来，就挤眉弄眼地戴上头盔，然后轻车熟路地踩上包厢里头那些大型游戏平台。
杨婕听说过虚拟设备，也有在广告上惊鸿一瞥，但亲眼看别人玩，这还是第一次。
虚拟设备非常大，它的底座是一个约有十平方米的全向跑步垫——难怪他们要跑来网吧玩游戏，这些设备就算学校不禁，在宿舍也摆不下几台。垫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看起来像蹦床，但杨婕看他们踏上去十分结实。
四周是网状护栏，顶部的半球形顶棚降下来带着牵引绳的各式组件之后，四周的护栏支柱就会伸出机械臂，动作轻盈灵巧地协助玩家穿上这些组件。
手部的手套，小臂的袖套、护肘，上臂的肩带，小腿、大腿、腰部、臀部等等......这些组件几乎覆盖了全身，贴合上之后就好像紧身衣一样，但四面八方都连着绳索，看起来即科幻又诡异！
最后是能够覆盖双眼的特殊眼镜，以及被他们握在手里的两个控制手柄。
显然，这三样东西就跟以前电脑游戏的显示器、键盘、鼠标一样，在游戏中起到非常重要的功效！
杨婕只是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就看到他们就像是持枪一样抓着手柄，左瞄瞄右探探，时不时还来个翻滚跳跃，似乎战况十分激烈！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杨婕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再一次涌起了强烈的渴望。
“那个，小婕，你想玩什么游戏？”
袁峻峰忐忑地提问，才让她回过神来，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
“玩什么游戏......”
杨婕迟疑了起来。
她哪里知道玩什么游戏？她甚至都不知道有什么游戏。
“要不，我带你玩《精灵王国》吧？这个游戏比较休闲，而且里面的风景很漂亮，都是青山绿水。”
袁峻峰见状，主动提议道。
不用猜，他就是有私心的！
《精灵王国》这个游戏虽然确实如他说的那样，只是游山玩水，没有什么难度，但里头有划船和骑马的情节。
袁峻峰知道杨婕肯定不会玩，到时候他可以带着她泛舟于漫天星光的静谧湖水中，还可以带着她策马扬鞭在满是鲜花的山谷里。
多浪漫啊！
《精灵王国》可是被玩家们评为年度最佳约会游戏呢！
但就在袁峻峰心脏砰砰乱跳，激动难耐地等着杨婕点头说“好”的时候，杨婕却指了指正在玩游戏的众人。
“他们玩的是什么游戏？”
杨婕问道。
“呃，他们玩的游戏叫《机战序列》，是一个FPS游戏，FPS的意思是第一人称射击，简单地来说就是打枪打仗的游戏，可能比较激烈，也比较高难度，你不一定喜欢......”
袁峻峰老实地介绍一番。
你这么可爱的萌妹子玩这游戏干什么？
我们快去划船骑马吧！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编个花环、抓只兔子！
但袁峻峰没注意到，杨婕听到他说“FPS”的时候，眼睛里就闪过了一道亮光。
“我们也玩这个吧！”
杨婕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
她还真的选择了《机战序列》！
而且，别看杨婕个子小小、声音柔柔的，她的眼神却十分的坚定，让袁峻峰看了之后，就没有了再劝说她的勇气。
“好吧，玩这个也行。《机战序列》是现在世界上最热门的一款FPS游戏，而且它因为是五大核心国联合开发的嘛，奥运会都拿它作为FPS项目的比赛。”
袁峻峰态度改变得很快。
袁峻峰教杨婕怎么进去虚拟设备，但在她踏上去之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出声叫住了她：
“对了，小婕，我得提醒你一下。”
杨婕站在全向跑步垫上，眼睛看向他。
与此同时，顶上的设备发射下来了一排网格状的光线，正在从上往下地扫描着她的全身，不知道是在验证身份还是游戏内建模。
“等下你进去游戏之后，因为你是新人嘛，《机战序列》会有一个新人引导的剧情片，我的建议是你可以长按左手手柄上的按钮，跳过去。后面我再带你慢慢尝试这个游戏。新人引导那个很刺激的，我怕你吓到。”
袁峻峰很真诚地说道。
很刺激？
会吓到？
游戏里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刚才下飞机的时候还是烈日当头，光线刺眼，没过多久就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坍塌破碎的城市废墟里，一支五人的作战小队排成一个纵队，正借着夜色和残旧楼房的掩护，悄悄地摸向任务目标。
“嚓嚓、嚓嚓......”
他们的脚步声很轻微，即便是在用枪左右比划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一路行进过程中，也会非常谨慎地避开碎裂的砖石。
走在队伍第四位的是一位身材娇小的战士，厚重的防弹服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防弹头盔下面飘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才能让人分辨得出来她是一位女战士。
杨婕现在的动作看起来也像模像样的，虽然只是拿着一把手枪，气场有点弱，但好歹也像个执行任务的军人，动作干净利索，线条柔和、粉嫩光滑的脸蛋上也保持着认真专注的表情。
动作方面得益于胡子男的吹风机，这一路上，杨婕可没少挨他训斥。
“枪口瞄哪里？”
“手枪是这样握的吗？”
“军校教你的老师一定是个垃圾！”
“给老子把膝盖曲起来！”
“谁把你这个废物送到我这里？”
“观察前面，不要看我，你要是敌人，我早就一枪崩了你！”
老是挨骂，就算杨婕脾气再好，也有点受不了。幸好后面胡子男换到了前面做侦查员，杨婕的耳朵才得以片刻的清静。
“有情况！”
走着走着，队伍忽然停了下来，最前方的胡子男左手握拳举过头顶，众人纷纷警惕起来。
杨婕也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沙漠之鹰，手心有些湿润。
“找掩体！”
下一秒，胡子男的示警和噼里啪啦的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三名队友很有纪律性，他们一听到动静马上分散地扑向了周围离他们比较近的矮墙掩体。
杨婕反应就没那么快，而且骤然爆发、近在咫尺的枪声让她有些慌张——就好像过年时候老家放的鞭炮一样，就算有所警惕，还是会被吓得连连后退。
胳膊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杨婕再一次被胡子男拉着，踉踉跄跄地躲到了矮墙后面。
不过，这次胡子男顾不上骂她，因为他端起枪开始反击，还不停地通过队内语音频道，指挥着各个位置上的队友：
“三号，你看九点钟方向！”
“二号，往你一点钟方向扔雷！”
“交叉火力，轮流换弹！”
杨婕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甚至她也听不明白胡子男的指令。
什么叫九点钟方向？什么叫一点钟方向？
是应该像胡子男那样端起枪来反击吗？
可是，她躲在这个矮墙后面，不断地有子弹打过来，头顶还有“咻咻咻”的流弹飞过，即便她知道这是游戏，可这近乎真实的声效、画面，依旧在心理上给了她很强烈的压迫感。
杨婕缩着脑袋蹲在胡子男旁边，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沙漠之鹰，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一脸的茫然失措......
“愣在这里干什么？看着点我的屁股！”
旁边伸过来一只脚，踢了踢她，杨婕转头一看，胡子男正冲她瞪着凶恶的眼睛。
看屁股？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还是另有深意？
纯游戏新人的杨婕觉得有点荒谬，又感到有些委屈。
一个程序设定的NPC，冲自己嚷嚷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仗着队长的身份耍流氓？
就在杨婕呆呆地猫在矮墙后面不动，而胡子男打完一梭子弹正低下头来换弹的时候，忽然有两个穿着灰色军服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界里。
他们是什么人？
怎么好像有红色的圈圈若隐若现。
虽然杨婕是注意到了，但脑袋一下子绕不过弯来。甚至她还好奇地打量，试图看清楚他们身上的徽章。
从后方摸过来的两人匍匐了一会儿，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好跟杨婕对上眼。
几乎是一瞬之间，两个灰色军服的人把枪口抬起来。
空气凝固！
剑拔弩张！
电光火石！
杨婕这才意识到了危机的到来。
是敌人！
但现在才察觉，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不晚！
就在杨婕认为自己“完蛋”了的时候，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手指扣动扳机。
“砰！”
沙鹰强大的后坐力让她手不受控制地往上抬。
也没等她看清楚打没打中，她的双腿也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跳，落地之后，双手再次抬起。
“砰！”
这回她看清楚了！
十字的光标刚好指着剩下的一名敌人的脑袋，然后他就好像被石头砸中了一样，脑袋猛然后仰，随后轰然倒地。
他的身旁还躺着另一个敌人......
什么情况？
这是我打的？
杨婕懵了，随后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都没想过开枪这个事，怎么手它自己动了？
“打得好，新人，你击毙了偷袭我们屁股的敌人，保护了我们战友。现在，我宣布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战士！”
这时候，前方的枪声也停了下来，看来队友们也解决了战斗。而胡子男的大巴掌拍到了杨婕柔弱的肩膀上，用严肃的语气说着他的台词。
难得的夸奖，让杨婕有些受宠若惊。
“不是，我还不知道，真的是我打的吗？”
杨婕乖巧地低着头，脚尖在揉着地面。她对这样的“成绩”感到受之有愧，刚才还以为那两个偷袭的灰色军人是援军呢！
对了，原来“屁股”是这意思啊！
刚才队长让自己给他“看屁股”，结果自己误会了......
想到这儿，女孩儿俏脸一红，更不好意思抬起头了。
“不要愣在这里，打扫战场。我们的时间不多，五分钟之后继续出发！”
胡子男拍了拍她的脑袋，尽管又变成了责备的语气，但这回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骂骂咧咧的，说得也没那么难听。
杨婕听得就很舒服，她小步跑着，心甘情愿地跟上胡子男，学他在战场上收拢枪支弹药。
至于自己为什么能够打死那两个偷袭者？杨婕暂时把这个问题搁置下来。
时间紧迫，才五分钟时间，她得好好珍惜啊！
捡枪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因为这都是自己的战利品，杨婕欢快地将刚才那两个偷袭者的步枪捡回来，还乐此不疲地将远处战友们把敌人打掉下来的狙击枪、重机枪捡了回来。
反正是游戏，也不重，杨婕多跑两趟就捡回来了。
可惜，杨婕觉得有点遗憾的是，这些枪看起来都比较丑，一个个硬邦邦的，不是黑不溜秋的，就是被涂成了很土的迷彩色。
没有皮肤的吗？
杨婕记得杨杰他们玩的游戏，那些枪、刀有着各种各样的皮肤，酷炫的、可爱的、贴图的、流光溢彩的，而且据说有些皮肤很罕见，可以卖出很高的价格呢！
要是《机战序列》这款游戏的枪也有皮肤就好了，杨婕要求不高，一个闪亮亮的黄金大枪，甭管什么枪，她都喜欢。
“快点，挑一把枪，带上弹药。”
胡子男打断了她的遐想，不解风情地催促起来。
“只能挑一把吗？”
杨婕白了他一眼，不过，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只能挑一把，你也拿不了两把主武器。”
胡子男“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眼神很欠揍，看得杨婕咬牙切齿。
怎么可能拿不了？
她感觉这些枪虽然有一定的份量，在游戏手柄里体现出来了，但它们不算重啊！凭刚才她捡枪的经验来看，别说带两把，就算是左手右手各一把，后背再背一把，那都完全可以拿得了！
杨婕想试试，她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把枪，然后再去捡另外一把。
这时候，一个很神奇的情况出现了！
她确实可以同时拿着两把枪，但这样的话，她的双脚就变得无法移动，无论她在现实里怎么迈动双腿，游戏里就是纹丝不动，更别提去做别的事情。
什么回事？
这样动弹不得，不就成了敌人的活靶子？
杨婕的视界里出现了一个让她将其中一把枪放下来的提示。
等她老实地做了，她的身体才重新恢复正常。
看来确实是只能带一把长枪......
胡子男在旁边，虽然没有嘲笑她，但杨婕都不好意思再去和他对视，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信邪的小丑。
不能把所有的战利品都带走，这确实是挺遗憾的事。
不过没办法，她得遵守游戏规则。
杨婕先把自己的手枪弹药补充完，从刚才的5/0恢复到满额的7/35。
然后就是挑一把长枪——胡子男说的主武器。
选什么呢？
杨婕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战利品。
其实她比较喜欢那种小小的冲锋枪，看起来就比手枪大一点，小巧可爱，很适合女生拿着。
可是，当她的视线扫过其中一把枪管很长、还装着很大镜筒的狙击枪时候，心里头忽然就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渴望。
拿这把枪吗？
其实，杨婕也认出了这把枪。
别看它改成了在城市废墟中比较契合的灰色喷漆，枪身也略作调整，但就这模样，很明显就是AWP嘛！
杨杰的记忆里，就有无数的关于AWP的镜头，他都不知道拿这把枪完成了多少把对局，拿下了多少冠军。
原本杨婕不是很想拿它，原因跟其他长枪差不多，而且它比它们都长，也更像烧火棍。
但心里这莫名其妙的渴望，也让她想起了杨杰的这些记忆。
因为这些太有情怀了吗？
杨婕觉得自己还受着杨杰记忆的影响，所以才会有这些与她自己有些违和的想法。
“队长，我拿这把枪吧！”
杨婕终于下定决心，把AWP抓在手中，跟胡子男说道。
胡子男没有多说，手掌挥了挥，示意她跟上队伍。
“砰、砰、砰！”
虚拟的训练靶场里，袁峻峰正无聊地对着靶子扣动扳机。
与其说是在练枪，不如说他是在打发时间。因为袁峻峰的心思都不在靶子上面，他时不时地就瞥一眼右上角打开来的好友列表。
但杨婕的状态还是没有变化，依旧是在“新手向导”的任务中。
都十几分钟了！
她怎么还在玩这个啊？
谁玩游戏还玩“新手向导”？不都是直接跳过去的吗？
而且，袁峻峰刚才还嘱咐了她，不要逞强，“新手向导”的物理反馈可是非常真实的，无论是爆炸，还是中枪，几乎是百分之百地展现了真实战场的残酷。
这些对于老游戏玩家来说，倒没有什么影响，他们还甘之若饴。
但小婕妹妹毕竟是一个新手，还是一个看起来娇滴滴、我见犹怜的软妹子，袁峻峰担心她被吓到。
要是因此不敢再玩游戏，袁峻峰以后怎么有机会再见到她？
“哎，还不能给她发消息叫她出来，这个模式不能聊天......”
袁峻峰长吁短叹，望眼欲穿地看着好友列表里的杨婕的头像。
......
杨婕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
虽然一开始她也确实被吓到六神无主，也确实面对着突然爆发的战斗不知所措，但她适应能力很好，渐渐地也习惯了这种战乱的游戏氛围。
甚至，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她也不觉得害怕！
“沙沙、沙沙......”
杨婕端着AWP，跟随着队伍行走在一片死寂的城市废墟里。
没有灯，战争之后的城市似乎也失去了电力供应，夜色就如同一块黑沉沉的巨幕将他们笼罩起来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夜晚行军是可行的，因为战士们都有夜视仪。
杨婕此时的视界画面就像是扣在了一片绿幕上一样，四周残破的建筑废墟清晰可见，更美的还是那片像是徜徉在绿色海洋里的星空，不知道是不是它们照亮了眼前的世界。
“会不会有一只小鹿突然跳出来，跟我来个照面？”
杨婕的心情很愉快，她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执行一项危机重重的任务，反而像是跑到郊外来探索未被战争毁坏的建筑，期待着能与自然里顽强生活的那些精灵们来一场不期而遇！
小鹿肯定不会有，因为这里是被轰炸得支离破碎的城市废墟。
但“不速之客”好像听到了杨婕的“呼声”......
“砰、砰、砰！”
几乎没有预警，就连经验丰富的胡子男都没有注意。
杨婕只看到前面忽然爆发出了强烈的亮光，下一秒耳边就枪声大作！
“敌袭，敌袭！”
这次杨婕有经验了，她和战友们一听到动静，就马上翻滚着、匍匐着，向各自距离较近的废墟掩体四散躲藏，还寻机反击。
不过，敌人在哪？
杨婕端着手中的狙击枪，跟拿着一把烧火棍一样，迷茫地看着没有一点人影的前方。
“不对！”
和她躲到同一个掩体后面的胡子男没有立刻抬枪射击，他眼神凝重地观察着前方，低声地嘀咕。
什么不对？
杨婕在队友频道听到他的声音，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但根本没有给她问询的机会，
因为下一秒，胡子男脸色大变。
“西三十五度方向，快，火力压制！”
他话音未落，战友们也没来得及调转枪头，那个方向的夜空中，一发炮弹拖着长长的尾焰便呼啸着袭来！
“轰！”
一个队友躲藏的掩体被击中，染红半边天空的火光带着剧烈的冲击波直接把离着有十几米远的杨婕、胡子男掀翻在地。
那个队友没了......
杨婕没法查看救援，因为漫天掉落的碎石砸得她都抬不起头，就连夜视仪也被毁坏了。
但视界画面里，她的单兵系统能够提供队友的情况信息——比如他们的血量、携带的枪支道具等等。
一个队友头像顷刻间变成了灰色，不用猜，杨婕也清楚他是在刚才的炮弹袭击中牺牲了！
都来不及悲伤，又一个呼啸声破空而过，紧接着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杨婕抱着脑袋不敢动弹，只是知道又有一个队友的头像黯淡了下来。
怎么办？
难道要一个又一个地被炸死吗？
杨婕心里着急，但她没有任何战场经验，想不出什么应对的策略。
“该死！快起来！换位置！”
这时候，胡子男却冒着爆炸带来的飞石冲击，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杨婕被他拽得立足不稳，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就摔跤，身体完全失去平衡。但胡子男没有放弃，他咬着牙齿，硬拉着她往稍微远一点的掩体躲去。
刚躲好，又是一道火光划过天际，刚才他们躲藏的掩体被炸上了天！
“那是什么？”
杨婕这次看到了，就是这道炮弹发射出来的时候，尾焰的火光在这一瞬间将袭击者照亮！
她的动态视力很好，即便是短短一刹那，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袭击者身材似乎比正常人还要魁梧，而且浑身充满了金属质感，火焰的光芒在上面如同水纹一般流转。
最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是，那个袭击者在炮弹发射之后，就立刻跳下了足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废墟，然后像兔子一般，几个蹦跳之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是什么怪物？
地球的重力好像在它身上没有影响一样！
“外骨骼装甲战士！”
胡子男给她准确的解答。
外骨骼装甲？
这是外骨骼装甲？
杨婕倒也不是孤陋寡闻，外骨骼装甲在现实生活中早就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诸如物流运输、建筑工地，甚至还有月球矿区、医疗卫生等领域都能见到。
但那些外骨骼装甲主打的就是一个“省力”，辅助人类拿起更重的物品，跟“灵活”一词产生不了什么联系。
可是，杨婕刚才看到的那个“外骨骼装甲战士”，穿上外骨骼装甲之后直接变成了被兔子咬过的超人，一跳几米高，一蹦几米远，来无影，去无踪。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是游戏放大了外骨骼装甲的作用，还是军用的外骨骼装甲技术含量更高，就是这么离谱？
这个问题暂时还得不到答案，因为杨婕和胡子男刚刚松一口气，以为没有被发现，可以逃过一劫的时候，远处“嘭”的一声闷响，一发拖着长长尾焰的炮弹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这次，炮弹不是冲着他们的，但在空中爆开的时候，它就像一颗巨大的太阳将天空照得跟白昼一样明亮！
杨婕的脸也被照得煞白，柔弱的樱唇似乎没有一点血色。
这是照明弹？
地面的阴影瞬间被驱除，没有任何人能在这强烈的光线下隐藏自己的身形，杨婕和战友们躲避不及，那个外骨骼装甲战士也一样现出了身形，他魁梧的身材矗立在废墟之上，给人一种恐惧和绝望的压迫感！
“啊！”
残存的一名战友似乎承受不住这份压力，他从庇护的掩体后面怒吼地站了出来，端着步枪对着外骨骼装甲战士的方向疯狂扫射。
步枪的子弹是有限的，但都没等他打完一梭子，外骨骼装甲战士的反击就袭来了！
“哒哒哒哒！”
机枪的射击很有节奏感，像是音乐会上密集的鼓点。
但战场绝无浪漫可言！
机枪发射出来的洪流一般的火光席卷而来的时候，杨婕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团团血雾在那位战友身上爆开，大口径的子弹瞬间将他撕成碎片。
随后掩体爆开的碎石将他覆盖，再也没有了声息。
又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他们都是刚才一路上保护着她的战友啊！
杨婕即便知道这是游戏，也依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此时早已忘却了恐惧，内心里弥漫的，只剩如老酒一般浓烈的难过与悲哀......
“醒醒！新兵，你要振作起来！”
胡子男的摇晃，让杨婕回过了神。
“你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拿着这个......”
胡子男往杨婕的手中塞了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
“你留在这里，用它标记那个狗娘养的家伙，记得标记完要按这个红按钮，不然我的牺牲就白费了！”
胡子男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面孔一如既往的凶恶，但此时他的眼里似乎有光，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坚毅！
“什么牺牲？”
杨婕还想问清楚。
可是她抓不住胡子男的手，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就猛然起身，端着步枪冲了出去。
“X你X的！来啊，劳资在这里，有种打死劳资！”
“打不死我，我干死你丫的......”
“是不是没吃饭？枪软得跟没卵的XX一样！”
就好像前面那位战友一样，胡子男也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对外骨骼装甲战士进行射击。
不过，他没有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当靶子，他骂两句开两枪又冲向下一个掩体，再骂两句开两枪，不停地变换位置。
外骨骼装甲战士的回应很强硬，机枪直接扣动扳机不撒手地对着胡子男的位置进行扫射。
即便胡子男跑得很快，每次都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他的扫射，但疯狂的子弹依旧将他曾经呆过的每一块地方打得碎石飞舞，拦在中间的所有掩体都被轰成碎块，砖石炸作齑粉，扬起浓浓的烟尘！
杨婕没有在子弹洪流的覆盖范围里，胡子男将火力带离了她所在的方向。
但望着拼命躲避挣扎、只为给她争取一线生存机会的胡子男，女孩儿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虽然他老是凶自己，虽然他说的话都超级难听，虽然他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但杨婕只是不喜欢他，并不是想要他死啊！
而且，他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好吗？
甚至现在的奋不顾身，也是为了保护她......
不行，我不能只是知道哭！
得想办法救救队长！
再这样下去，他跑不过子弹，真的会死的！
杨婕不知道怎么救胡子男，但脑袋里浮现出了他临行前的嘱咐，她咬了咬下唇，让自己从悲恸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拿起胡子男给的遥控器，对准外骨骼装甲敌人，按下了红色按钮！
红色按钮按下，但杨婕所期待的外骨骼装甲战士原地爆炸的画面没有出现。
反而是在那个端着巨大机枪的外骨骼装甲战士身后，一个魁梧但矫健的身影再次跳了出来。
是之前那个使用榴弹炮轰炸了杨婕几个战友的外骨骼装甲战士！
等等，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有两个外骨骼装甲战士？
一个动作很敏捷，一个好像因为机枪的沉重而移动缓慢......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杨婕看到那个迅敏如猴子一样的杀神出现的时候，心里不由地一紧。
队长危！
“轰！”
还是老一套，动作敏捷的外骨骼装甲战士跳在空中，一发榴弹弹射而出。
杨婕的视线随着榴弹划过的抛物线移动过去的时候，爆炸的火光已经将胡子男的身形吞没了！
“不！”
爆炸带来的地动山摇让杨婕几乎站不住脚，但她顾不上自己，扒着墙砖，目眦尽裂地望着胡子男最后出现的方向。
没有任何奇迹可以期待，因为在杨婕的视界里，单兵系统提示着他们小队的血量信息。刚才还唯一陪伴着杨婕的那条红线已经彻底消失，连同胡子男的头像都变成了灰色！
“队长......”
杨婕无力地瘫倒在地，光滑的脸蛋上已经是挂满了冰凉的泪水。
这一刻，她多希望胡子男还能再骂自己几回！就算是骂得很难听，就算是他还是那样的凶神恶煞，就算自己很不喜欢他喷口水的坏习惯......
我还只是一个啥也不懂的新兵啊，还需要你的指导！
这不是一个游戏吗？
怎么做得这么煽情？
虽然杨婕还未完全混淆了虚拟与现实，但她觉得此时的悲伤来得太过真切，恐怕要好久才能缓和过来。
不过，现在她在这个“新手引导”剧情里，危机仍未解除！
敏捷型的外骨骼装甲战士开始巡视战场，确认一下是否完全歼灭了敌对势力。为此，他还放慢了速度，仔细地搜索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掩体。
但就算对方还没有查到杨婕藏身之处，她也没机会逃跑。
因为重装型的外骨骼装甲战士依旧端着那把恐怖的重机枪，虎视眈眈地等待着按捺不住的“兔子”的自投罗网。
怎么办？
是不是要跟他们拼了？
可是，大家都打不过这两人，我一个人能打得过吗？
杨婕不由地抓紧了手中的AWP，但眼神有些茫然无措。
“小姐姐，你放松，让我来。”
忽然，杨婕的脑海深处传出来一个好像很熟悉的陌生声音。
谁？
谁来？
杨婕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
但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的双手自己抬了起来！
可她没有想过要举枪啊，队友被打成筛子的画面还未曾在她的脑海里抹去！
现在这个动作，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前面自己胡乱开枪还打中绕后偷袭的敌人，不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吗？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不会害你。”
脑海里的声音还比较温和，说话的腔调倒是让杨婕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这是......
这是杨杰？
杨婕可太熟悉他的声音了！
杨杰没有回应，他似乎很认真，因为抬枪的动作要非常轻微，不能一下子就从掩体后面伸出来，给敌人发现。
但等他将AWP和瞄准镜摆弄好，同时用视线跟踪了一会儿敏捷型外骨骼装甲战士的移动轨迹和跳跃节奏，他的动作忽然变得大胆起来！
“砰！”
只见杨杰忽然控制杨婕的身体从掩体后面站立起身，然后在短短的一秒内，他完成了瞄准、射击的动作。
很响亮的一声狙击枪响！
在瞄准镜里，杨婕清晰地看到那个敏捷型外骨骼装甲战士脑袋后面扬着血雾往后栽倒在地！
死了？
这个杀了他们好几个战士，还杀死了胡子男队长的怪物终于死了？
杨婕虽然还没弄明白脑海里的这个声音是什么情况，但看到AWP精准地命中敌人，胡子男大仇得报，她的脸上也忍不住地露出了喜色。
“还有一个，哎，不好！”
杨杰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还在调转枪头，但根本来不及，眼睛瞅到剩下那个重装型外骨骼装甲战士已经反应过来，将重机枪的枪口调转过来，他赶紧控制着杨婕的身体，拔身就跑。
下一秒，“砰砰砰”的石头炸裂声在身后响起，杨婕刚才倚靠的墙壁已经在这恐怖的火力下化成了齑粉。
重机枪的声音没有停下，子弹追逐着杨婕逃跑的步伐。
跑肯定是跑不过的！
虽然重机枪的移速较慢，但杨婕已经玩了大半个小时，走了这么久，身体早已疲倦，更何况她跑得又没有胡子男快，现在这样的逃亡慌不择路的，也很容易被凌乱的城市废墟拦住去路。
“他的枪甩得没那么快，我来个急停，把他干掉！”
杨杰的声音再次在杨婕的脑袋里响起。
“可是，要是打不中呢？”
杨婕紧张得肾上腺激素都在飙升。
打不中，他们，不，她就要挂了！
“没事，游戏而已，大不了读档重来。”
杨杰觉得可以拼一把。
“咻！”
就在他准备来个急刹车回马枪的时候，忽然一个杨婕已经不觉得陌生的炮弹破空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又来？
不，好像这次的声音不对！
声音由远及近，但并没有飞到杨婕的头上，随后她很快判断出了，炮弹产生的爆炸声来自重装型外骨骼装甲战士所在的方向！
杨婕忍不住扭头一看，刚才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怪物所在的位置已经化作一片火海。
“什么情况？这是来了空中火力支援？”
杨杰兴奋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胡子男队长在临别前交给杨婕的那个遥控器！肯定是那个遥控器帮他们召唤来了援兵！
杨婕有些激动地转头望向天空，还以为会像电影一样出现一个战斗机低空飞过的英姿。
不过，更大的惊喜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伴随着系统强劲而且激烈的BGM，一个人形的飞行器从漆黑的夜空中破云而出！
这是......
“卧槽！机甲？”
杨杰激动的声音，告诉了杨婕答案。
在火光的映照下，杨婕看到了这架机甲的真实样貌，它不算特别大，比战斗机还要小上一些，但要是摆在外骨骼装甲战士跟前，原本让杨婕恐惧的强敌就一下子变成了孱弱娇小的吉娃娃！
机甲抵近之后，杨婕看得更清楚了，它身上喷着金色的油漆，但战争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这并不会影响它的颜值，就好像脸上有了伤疤的军人一样，彪悍铁血的气质更令人折服！
驾驶舱的正面被球形的玻璃罩覆盖，杨婕能看得到里面有一个戴着特制眼镜的驾驶员坐在其中。还有正在变形的武器系统——刚才发射了导弹的炮筒收了回去，而身体两侧又缓缓地伸出来的两支圆筒型粗壮的枪管！
这两支枪管显然不是什么摆设。
很快，两条由高速的大口径子弹汇聚而成的光流从枪管中喷涌而出，它们就好像猪八戒的钉耙一样，在机甲的来回盘旋中，狠狠地在原本敌人所在的区域犁了个通透！
城市废墟的钢筋混凝土纷纷炸得粉碎，就连地下被石板覆盖的泥土也被翻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十分壮观，即便此时的枪炮声、爆炸声已经被游戏的BGM完全覆盖，杨婕也依然感受到了强烈的视觉震撼！
当然，如果杨杰那家伙不一直在她脑袋里哇哇乱叫，这样的震撼估计还会让杨婕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哇！这也太帅了吧？机甲一出，谁与争锋！”
“难怪叫《机战序列》，机甲战斗才是它的最终奥义吗？”
“呜呜，感觉生错了年代。小姐姐，你们这个时代的游戏真的是......”
尽管这声音只是在自己脑袋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但杨婕还是忍不住在脑海里勾画出了一个男生激动得手舞足蹈的画面。
真的是......
“泰裤辣！”
杨婕嘴巴抿了抿，一抹笑意在她刚刚不由自主地上扬的嘴角一闪而过。
机甲还在往无人的城市废墟里倾泻着子弹，不知道是不是游戏的程序没有设定好，可能连设计者都没想到一个纯新手的玩家会把一个敏捷型的外骨骼装甲战士干掉，机甲就继续消灭着早已经被消灭了的敌人。
“喂，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怎么跑到了我脑袋里？”
趁着这个时间，杨婕开口问了起来。
“额，小姐姐，你是说我吗？”
杨杰笑声戛然而止。
“除了你，还有谁呢？还有，你怎么能控制我的身体？”
杨婕问得很严肃。
这个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谁愿意自己的身体被人随意操控？
“这个，这个......小姐姐，你先听我说，我出现在你的身体里，没有什么企图，也没有什么恶意。”
杨杰和她是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的，即便不会完全知晓杨婕的想法，但她的情绪是什么样的，他能够很直接地感受得到。
杨婕也一样，杨杰慌乱紧张、小心翼翼的情绪状态也被她清晰地捕捉到了。
“谁知道你，说不定你是在等什么合适的时机，趁我不注意就鸠占鹊巢！”
杨婕瘪了瘪嘴。
即便她能感受到杨杰的善意，她也不乐意对方在她的身体里，然后时不时地替她接管一下四肢啊......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杨杰，跟你的名字有点像，但我是杰出的杰......”
“我知道你是杨杰，我都看过你的记忆。”
“是，情况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死了之后，我就一直昏迷着，啥也不知道，醒来之后，就已经是在这么多年以后，在你的身上了。”
“你不知道怎么进来的，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也不知道......真不知道，小姐姐，我真没有害人之心。你之前在宿舍也查过，我是救人才死的。我要是有什么坏心眼，那也不会跑去救人，把自己害了，你说是不是？”
杨杰说得是有道理的。
知道他一生经历的杨婕清楚杨杰是一个好人，尽管玩游戏的他枪法狠辣、风格凶悍，但生活中的杨杰平易近人，很有亲和力，队友们，甚至对手们都和他有着不错的关系。
就连在男女关系上，杨杰也一直很干净——他为了追求比赛成绩，为了追逐梦想，就从来都没有和哪位女生谈过恋爱，更别说搞暧昧了。
这样的竞技选手即便是放在欧美职业圈里，甚至放在体育竞技圈里都是相当罕见的，很多媒体都称赞他是自律狂魔，是职业选手的楷模！
再加上他是为了救人而不顾自己安危的，杨婕不认为三十年后他会为了重生而害人。
但杨杰害不害自己是一回事，在自己的身体里一直不明不白地呆着，这也不是事啊！
“你不出去那怎么行？我是女生，你是男生，男女有别。刚才在宿舍，在宿舍......”
杨婕忽然脸蛋上飘起了深深的红晕。
她想到了自己刚才出门前还换过衣服。
糟了！
他不是透过自己的眼睛，把什么都看光光了？
虽然杨婕语焉不详，但杨杰这时候已经从她的情绪状态里读懂了她的心声。
“没有、没有，小姐姐，我跟你保证，真的没有！男女有别，我也知道的。刚才在你们宿舍，我只是一开始看了一下你在电脑查我的资料，后面我把自己关起来了，真的没有偷看你们女生的隐私。”
杨杰连忙解释道。
“关起来？”
杨婕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怎么关起来？
“你可以进来你的意识里看看。”
“怎么进？”
“闭上眼睛就行。”
杨婕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将眼睛闭上。
她闭上眼睛只看到红红的一片，眼皮外面的全息眼镜还在闪着光芒，但很快，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拉住了她。
她居然“看到了”，那只手纤细、修长，好像是专门为弹钢琴或者敲键盘而生的！
这个手型杨婕不陌生，杨杰的就长这样！
杨婕的手小一点，虽然皮肤光滑细腻，但她竟然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的手居然还没有一个男孩子的漂亮......
她胡思乱想中，那只手拉着她，仿佛穿过了浓浓的迷雾，然后她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空旷的空间里。
在那儿，杨婕也看到了这只手的主人，一个瘦高的男生正站在她的身边，满怀歉意地注视着她。
是杨杰！
杨婕很熟悉他的样貌，跟照片一样，有点小帅。只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充满活力的眼睛，明亮又深邃，温情又真诚。
“这是哪里？”
杨婕跟他的视线短暂的接触后就挪开了，假装在扫视着周围。
周围哪有什么能看的东西？灰蒙蒙的，似乎是一片云做的墙，又好像无边无际，神秘又可怕。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但我觉得可以套用那些网络小说的词，把它称之为你的识海，就是意识空间的意思，我也是一直呆在这里。”
杨杰挠了挠头。
“那你怎么把自己关起来？”
杨婕没有忘记这个她很关心的问题。
“就是这些云，你看，我挥一挥手，它就把我围起来，我啥也看不到了。如果要看的话，那就是把它们移开，这样我就可以到你的身体里去，算是和你融为一体。”
杨杰挥挥手，灰蒙蒙的空间将他们包围得更加紧密了，再挥一挥手，刚才杨婕来的方向就化作一片清朗，杨婕立刻就能感觉得到意识和自己身体的联系。
“那我能控制这些云吗？”
杨婕没有回到自己身体里，而是继续问道。
“应该可以，你试试，带上一点想象。”
杨杰也不清楚，他认识的这些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跟玩一个全新的游戏一样。
杨婕挥了挥手，同时脑袋里想着云雾。
几乎是一刹那，意识空间里风云涌动，厚厚的云层带着非常强烈的动静围绕着他们席卷起来！
“这么厉害？不过也是，你自己的身体。用小说的话来说，就是你的领域。”
杨杰讶异地看着这些变化。
“除了变云，还能变什么？”
杨婕意识到这个空间的事物可以由她随心所欲地掌控时候，顿时来了兴致。
“不知道。”
杨杰挠了挠头，他啥也不懂，而且刚才那些云也不是他变出来的，人家本来就存在。
但杨婕很快给他演示了什么叫“我的领域”！
只见杨婕双手抬起，好像在操纵木偶一样，凭空地将一团团云揉捏在一起，等烟消云散，一块块带着漂亮纹理的石砖就出现在了空间里。
开头还需要揉捏云团，后面熟练了，那石砖就好像复制粘贴一样，直接凭空出现！
如果说这只是“创造”，靠想象力即可，那么接下来杨婕的操作就不是杨杰能想象得到的了！
在杨婕飞舞的手指操控下，一块块石砖就好像搭积木一样垒了起来，不需要水泥，它们的叠放直接就凝结成为一体。
地基、梁柱、墙壁、屋顶......
短短的几分钟，一栋有着徽派风格的独栋民居就出现在了杨杰的面前。
马头墙、小青瓦，应有尽有！甚至很多细节也都被杨婕做了出来，古钱纹的格窗、屋顶脊吻的兽相。
漂亮得就像真实景区里的古建筑一样，只是它的砖更新，没有老旧感！
“平地起楼啊！小姐姐，你是玩《我的世界》的吧？”
杨杰看得目瞪口呆，这会儿他看着杨婕，不再是像看着一个女孩子，眼里的杨婕仿佛身上蒙着光芒，仿佛上帝降临一样。
“我是学土木工程的。”
杨婕只是随口一回答，她现在就好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眼里全都是自己的建筑和这个神奇的意识空间，有点沉迷进去难以自拔。
“难怪，原来是学土木工程的！”
杨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实际上他压根不懂土木工程学的是啥，他都没上过大学，高中都还没开始读就跑去欧洲打比赛了。
大学生都这么牛逼的吗？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杨婕忽然转头看向他。
“好啊，参观一下。”
杨杰没多想，迈步就走进了这栋徽派建筑。
“吱......哐啷！”
他刚进去，身后的木门忽然就自己关上了！
“呃，小姐姐，你不带我参观吗？”
杨杰感觉到了不妙，但他转身想要去开门的时候，那门纹丝不动，好像从外面上了锁一样！
不仅如此，它好像化作了实物，杨杰就算是挥手也无法像驱赶云雾一样撼动这两扇大门，更别说这栋建筑的一砖一瓦了！
完了！
杨杰有些懊恼，他发觉自己太过坦诚了，对杨婕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只想得到她的信任，以便能有机会再玩玩那个叫《机战序列》的游戏。
现在好了，被人家姑娘给关了起来。
这可是杨婕的意识空间，她的专属领域！
她知道怎么使用之后，杨杰也无法在她的空间里讨到任何便宜。
杨杰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以前是这样，他打比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能够站在世界最高的舞台上，实现自己的冠军梦想，所以就算其他职业选手都开直播去赚钱，他也不为所动，日复一日、心无旁骛地坐在电脑前练枪。
现在也是这样，他以为人与人之间，只要真诚相待，是可以彼此信任的，更何况他现在就“住在”杨婕的身体里，关于他的记忆都被杨婕知道了，没有什么秘密值得隐藏。
但杨杰没想到，这个很容易脸红的小姐姐，居然给他设了一个大大的圈套，直接把他骗进小黑屋里关起来了！
是不是以后......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就好像过去这三十年一样，继续在一片混沌里沉睡？
杨杰坐在门槛石上，两只胳膊在膝盖上撑着，脑袋有些颓唐地垂下来。
整个识海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而杨婕用砖石筑成的建筑又成为了一个隔开的单独空间，杨杰在里面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也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木门忽然“吱”的一声又打开了！
杨杰惊喜地抬起头，看向身后。
女孩站在门外，她和杨杰的视线刚对上，眼神马上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闪躲开来。
可能是她也觉得把杨杰骗到小黑屋里很不讲道理，自己心里也有点愧意，她的手指在衣摆上绞着，不知道这个开场白该如何来说。
好难啊！
要不，还是关着吧？
“我没事，小姐姐，请你相信我，我真不会伤害你。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玩玩你们世界的游戏，比如这个《机战序列》，其他时候，你把我关这里也没关系，我不会窥探你的隐私。”
杨杰看见她怯生生的模样，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他和女生相处的经验接近于零，只能是笨拙地说着，继续实话实说。
死后，若是还能再玩玩游戏，已经是很幸福了啊......
杨婕抬起头来，看了一下杨杰真诚的眼睛。
“我给你弄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杨婕贝齿轻咬下唇，犹豫了一下之后，才指了指门外面。
杨杰刚才还一直站在门里，现在闻言走出来，才发现这个混沌的世界已经彻底变换了模样！
从门里走出来，杨杰顿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的空间，清澈荡漾的湖水，还有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峰......
杨婕这是凭空又造了景出来？
要不是头顶的更远处的空间还是像游戏地图边缘一般模糊，要不是湖水没办法倒影出周围的环境，存在一些物理bug，杨杰都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了，回到以前的江南水乡。
不得不说，杨婕这个“土木工程”的能力确实是相当的令人惊艳！
刚才关了杨杰的徽派建筑现在向两边延伸，又多了几栋粉墙黛瓦、飞檐翘角的古建筑，马头墙的错落耸立，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雅致风韵！
湖的一边有杨柳依依，另一边则是长堤和拱桥，而低头一看，湖边的小块青砖铺就的小路上还有青苔夹杂，看着细节满满，氛围正好！
就连远处混沌的云层，这时候也像是飘着细雨的空濛山色，越看越美，越看越迷人！
“你在这里住，环境好一点，住得也会舒服一点。”
杨婕指了指自己新造出来的景观，跟杨杰说道。
杨杰听了心里一暖，刚才杨婕把他关小黑屋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甚至他还惭愧地自我反省，觉得不应该把杨婕当成小说里的那种心地很坏的小魔女。
多好的女孩啊！
会盖房子会搞园林不说，还知道关怀孤寡的老鬼魂。
不知道死了的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感受，过清明没后人给烧东西，忽然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烧了大豪斯、大车子，这种惊喜和感动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描述了！
“既然你暂时离开不了我这里，我们只能寻找比较和谐的共处方式。所以，我想跟你约法三章......”
杨婕鼓着勇气在跟这个来自三十年前的男生说话。
“嗯。”
杨杰不停地点头。
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只要杨婕接受他的存在，他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
“第一，在我觉得不方便的时候，让你回去屋子里，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你要做到。”
“没问题！”
“第二，很多场合也是不方便的，比如我回到我宿舍，那里都是女生，或者是女厕所、更衣室这些，我不一定记得要求你，但你要自觉回去屋子里，不看不听。”
“好，以后你要是在你们宿舍，我就不出来！”
“第三，你不能在不征得我同意的情况下，控制我的身体，这是我身体，我会很生气的！”
杨婕做出气鼓鼓的样子，殊不知她这个表情就跟花栗鼠一样，超级可爱。
“你听到了吗？”
“啊？是，是，我保证，除了玩游戏，我都不会去控制你的身体，而且那也是需要得到你允许，我才可以去玩。”
杨杰刚才看女孩儿鼓鼓的腮帮子看得有点晃神，被问了第二次才慌忙作答。
“你想玩游戏？”
杨婕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这个问题，其实都不需要杨杰回答，她都清楚答案是什么样的。
早在对杨杰记忆灌输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对游戏的痴迷，这种近乎疯狂的热爱是她不能理解的，所以她才跟舍友来到了网吧，想要亲自体验一下游戏，探索他的心路历程。
“你替我去玩吧，现在我同意你，可以暂时控制我的身体。”
杨婕说出了杨杰很渴望，但他都不敢奢求的话。
......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没出来？”
袁峻峰在大厅里望眼欲穿，明明看到了“新手向导”任务结束，杨婕却迟迟没有出来，他都想要离开游戏，回到现实中看看这姑娘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但他又不舍得走，生怕一转身，杨婕就出来，没看到他又自己去玩了。
传说中的timing侠不就是这样的吗？
果然，在他快按捺不住要出去看看的时候，杨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大厅里。
“小婕！”
袁峻峰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乱跑，坚守还是有了收获，一边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刚才等待了快一个小时的煎熬似乎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你，你不要叫我小婕，叫我杨婕就好。”
杨婕，不，应该说杨杰听了格外别扭，他本来不打算开口说话，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但还是忍不住让这个殷勤的男生改称呼。
才认识多久？就小婕、小婕叫得那么热乎！
合适吗？
他都只是叫杨婕“小姐姐”，唯恐叫得太亲近，唐突了佳人。
“额，好吧，杨婕，刚才的资料片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觉得这个游戏太暴力太血腥了？要不我们还是去玩《精灵王国》吧？”
袁峻峰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已经换人了，他还是一个劲儿地想要劝说杨婕和他去泛舟能倒映着星光的森林湖泊。
“不，就玩《机战序列》。你说刚才我玩的是资料片？”
杨杰就想玩有枪的游戏。
“对，一般来说，新手可以通过资料片来了解这个游戏的故事背景。”
“还有别的资料片吗？”
“有啊，很多，比如关于外骨骼装甲使用的资料片，比如关于机甲使用的资料片，还有不同地图的资料片，地图资料片里还包含着像前传之类的故事。只不过资料片都是PVE嘛，人跟程序设定的角色打的意思。相对来说，竞技性、趣味性就没有那么浓。
举个例子，你刚才应该遇到了机甲援兵吧？他是不是很厉害？一出场就毁天灭地，谁都打不过他。但实际上那是这个模式把参数改了，机甲在我们平时玩的时候没有那么厉害，虽然强也是比较强，但也没有说能把别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一说。
我的建议是可以去玩玩别的模式，像休闲模式、死斗模式、大逃亡模式之类的，这样你能对这个游戏的核心玩法有更清晰的了解。我们可以组成小队一起玩。”
袁峻峰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他的意图。
现在杨婕的意思很明确了，她就是要玩《机战序列》，但如果她还是去玩资料片，玩剧情模式，那袁峻峰就只能在外面继续干等。
不如他们组队去和其他玩家玩，袁峻峰还能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枪法，让她感受一下在自己的保护下有多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