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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道宇说完之后,茶馆大厅就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盯着燕凌看了好半天,张道宇才又说道:“二师弟,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燕凌闻声抬头,问道:“什么?”

    张道宇自顾自的说道:“第一个选择,你现在就杀了我,然后拿我人头去向你的主子邀功,你放心,我不会反抗,师父临走前曾叮嘱我照顾好你和小师弟,所以,我对谁出手都不会对你出手,你只管放心的杀了我。”

    燕凌惨然说道:“大师兄,你胡说什么呢?我对谁动手也不敢对你动手。”

    “那你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张道宇道,“弃暗投明,加入我们军统!”

    要是换成之前,张道宇这么说,燕凌肯定就答应了,但是现在不行,因为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他现在是虎牙小组打入七十六号的内应。

    就在燕凌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时,张道宇又接着说道:“当然,你不用退出七十六号,因为你现在已经加入七十六号,并且已成为丁默邨和唐惠民的心腹,所以你留在七十六号对军统的帮助更大,二师弟,你同意吗?”

    燕凌心下松了口气,脸上却流露出一丝苦笑:“我能说不吗?”

    “你不能。”张道宇极其严肃的说道,“因为你是一个中国人!”

    “那好吧。”燕凌点点头,又接着说,“不过,你最好别让小师弟看到,他毕竟还小,心里藏不下事情,一旦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很有可能会说出去。”

    “我知道。”张道宇说道,“所以刚才我没有直接跟你们相见。”

    “大师兄,那我先回去了。”燕凌说道,“你如果有什么指令,可以派人去安尔义路十八号公寓楼找我。”

    “行。”张道宇道:“我如果有什么指令或者任务给你,会在你们公寓楼下安排一个报童叫卖画报,接头暗号是三份画报一起卖,五角钱,不单卖,你回复说,给你一元,不用找零了,然后报童会告诉你在哪里与我碰面。”

    燕凌闻言便一愣,问道:“大师兄,你们不在杜美路了?”

    “那地方已经彻底暴露,随时可能遭到七十六号以及鬼子的突袭,不能用了。”张道宇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我另选了一个隐秘的所在,过几天就会搬过去。”

    燕凌也不再多问,当下站起身告辞。

    目送燕凌身影出门而去,张道宇的表情终于好了些。

    老实说,那天从张奇口中听说燕凌已经带着精武会的弟子投了七十六号,张道宇真的是气坏了,当时就想找上门去,清理门户。

    但好在,燕凌良心未泯,被策反了。

    现在燕凌成了军统打入七十六号的一颗高级别暗子,反倒成了意外之喜。

    不过话又说回来,燕凌这颗暗子一时还发挥不出什么大作用,但是另外一颗棋子所能发挥的作用可就大多了。

    这另外一颗棋子,就是房建伟。

    动身来上海之前,张道宇阅读了军统上海站所有成员的资料,结果发现,这么多行动人员中也就房建伟堪用。

    其他的像张仁宏、张奇之类的,只能说是勉强可用。

    至于蒙家有还有邱扬这两个人,更是已经彻底废了,张道宇已经向重庆发去电报,要求把他们调到别的区站,若不出意外,调令很快就会下来。

    这便是张道宇的行事作风,看不上眼的人一个不留。

    但是对于房建伟,张道宇却是寄予了非常大的期望。

    因为房建伟是军统的铁杆,是常校长的最忠诚的拥护者,这一点,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一贯的言论就能够看得出。

    此外,房建伟身手也很不错。

    当然,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房建伟现在的身份!

    房建伟现在,不仅是钟毅手下那支特种部队的骨干,更是上海首富沙逊爵士的私人卫队中很重要的一员!

    这多重身份,赋予了房建伟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

    张道宇觉得,他完全可以将房建伟的这支武装力引为己用,如果时机合适,甚至于可以直接招揽进军统!

    想到这一点,张道宇嘴角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房建伟差不多也应该到了。

    就在这时候,茶馆紧闭的大门又吱哑一声被推开。

    紧接着,一个留着寸头的健硕年轻人就走了进来。

    面对房建伟,张道宇就要正式多了,当下起身迎上前,笑问道:“我看过你照片,你肯定就是房建伟吧?”

    来人确实就是房建伟。

    房建伟看着张道宇道:“请问阁下是?”

    “我姓名,名叫道宇。”张道宇微笑道。

    “你就是军统新任上海区的区长?!”房建伟眸子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灼热之色,旋即啪的挺身立正,昂然说道,“张区长,可把你给盼来了!”

    停顿了下,房建宇又接着说道:“张区长你不知道,原上海站的人员烂成啥样了,尤其是那个李乘龙,一天天不是搓麻将,就是诳舞厅什么的,颓废到连鬼子还有七十六号,都懒得去对付他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张道宇便淡淡的说道:“李乘龙已经被我毙了。”

    “被毙了?”房建伟愣了一下,旋即竖起拇指说道,“张区长有魄力,不过李乘龙这蠢货也确实该死,把一个好好的上海站弄成这鸟样,杀他一百遍都罪有应得。”

    “不提李乘龙这蠢货。”张道宇一摆手又说道,“现在再来说说建伟你。”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房建伟把胸一挺说道,“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还是那个一心只为党国、一心只效忠校长的房建伟,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非常好,看来我没有看错你。”张道宇闻言欣然点头。

    停顿了下,张道宇又接着说道:“建伟,上海区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飓风队已经名存实亡,实力已远不如从前,所以我想借重你手里的武装力量,有问题没有?”



    “没问题。”房建伟很干脆的道,“我坚决服从区长命令!”

    说此一顿,房建伟又道:“不过,区长,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前头。”

    张道宇道:“你说,什么话?”

    房建伟道:“区长你可千万不要变成第二个李乘龙,你要是变成了第二个李乘龙,一天到晚吃喝玩乐,那我就收回今天的这句话!”

    张道宇闻言便哈哈大笑,笑完了又道:“建伟,这点你尽管放心,张某人就算死,也绝对不可能变成第二个李乘龙!”

    “好!”房建伟道,“有区长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好。”张道宇也微笑说,“建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难怪局座都会在人前夸奖你,说你是党国的干城,军统局的翘楚!”

    “局座真这么说的?”房建伟脸上惊喜莫名的说道。

    张道宇当然是瞎说的,戴笠又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但是张道宇也不怕谎话被拆穿,房建伟总不能跑重庆云问戴笠,有没说过这话吧?

    当下张道宇接着说道:“局座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建伟,好好干,只要你我在上海干出成绩,局座能够看到,校长也能看到,局座私下里对我说过,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在上海专门设立特别二区,你懂的。”

    “我懂!”房建伟脸上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说道,“区长,你放心,我和我手下的弟兄就是你手里的一把尖刀,你让我们刺向哪我们就刺向哪。”

    “好!”张道宇欣然点头,又道,“不过目前,暂时还用不着你们。”

    “嗯。”房建伟点点头说,“如果有什么指令,区长尽管派人来虎穴找我,我在虎穴还是有点地位,没人敢多说什么。”

    “行。”张道宇欣然点头,然后站起身离开。

    目送张道宇的身影远云,房建伟的眼神却慢慢冷下来。

    又是这套狗屁说辞,什么党国干城,又什么局座看重,哄小孩呢?

    搁以前,房建伟或许就相信他的话,可现在,房建伟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却是不可能再相信这种鬼话。

    等张道宇走了快半小时,房建伟也起身离开。

    出了茶馆,房建伟跨上自己的洋车就要走人。

    就在这时,旁边小巷子里忽然窜出一个青帮的小流氓。

    小流氓手里拿着一把二十响盒子炮,出了小巷就冲房建伟扣下扳机。

    只听平的一声,房建伟没事,那个青帮小流氓却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因为房建伟反应比对方更快,枪法也更加好,所以他没事,对面的青帮小流氓却被射杀当场。

    不过房建伟担心附近还有别的流氓,所以一个闪身躲到街边的墙角。

    听到枪声,街上的行人也纷纷走避,转眼间,整条大街就没了人影。

    过了片刻,两个红头阿三便操着警棍冲过来,不过看到街边的房建伟之后,立刻又若无其事的跑过去。

    直到这时,房建伟才确定附近再没别的流氓。

    当下房建伟从墙角走出来,捡起流氓的枪,重新跨上洋车直往虎穴而来。

    ……

    一回虎穴,房建伟便径直来到钟毅的办公室。

    “市长!”房建伟道,“有个事我必须告诉你,张道宇找我了。”

    钟毅道:“张道宇?军统新来的上海区区长?他找你有什么事?”

    房建伟道:“因为军统飓风队已经名存实亡,他手里没有可靠的武装力量,所以希望我和手下弟兄能为他所用。”

    钟毅问道:“你答应他了?”

    “答应了。”房建伟点头道。

    停顿了下,房建伟又道:“所以,还请市长能够支持我,当张道宇向我发出指令时,能允许我动用虎穴的武装力量。”

    钟毅说道:“可以,但是事先必须向我报告。”

    “那当然。”房建伟说道,“我肯定会首先向你报告。”

    停顿了下,房建伟又说道:“还有个事,见完张道宇回来的路上,我又见着了燕凌,市长你绝想不到,张道宇居然是精武会大师兄!”

    “这么巧?”钟毅讶然道,“张道宇也去找燕凌了?”

    “去找了,就在找我之前。”房建伟说道,“这一下,燕凌不仅打入了七十六号内部,也打入到了军统,成了双料间谍。”

    “双料间谍?”钟毅两眼微眯。

    如果房建伟仍旧自认为是军统、或者说国军的一员,就绝不会说燕凌已经打入军统,变成了双料间谍这样的话。

    这也就是说,房建伟已经彻底的抛弃了军统的身份。

    房建伟压根也没想瞒钟毅,当下说道:“市长,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你别说了。”钟毅摇头道,“我不想听。”

    “不,我必须说。”房建伟道,“这个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必须得让你知道,哪怕这么做,违反了党的组织原则。”

    “党?组织原则?”钟毅冷然。

    “是。”房建伟道,“市长,我已经脱离国民党,正式加入共产党了!”

    钟毅直直的盯着房建伟的眼睛,杀气腾腾的道:“为什么告诉我这样?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把这个告诉张道宇?”

    “不是。”房建伟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如果瞒着市长您,我良心上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因为你是我房建伟最敬重的人!”

    钟毅舒了口气,又说道:“行了,你刚才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说到这里一顿,不等房建伟说话,钟毅又道:“现在,你可以出去了,走吧。”

    房建伟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目送房建伟的身影消失,钟毅嘴角却忽然绽起一抹笑意。

    世事就是这么出人意料,谁又能想到,之前对三民主义、对常校长如此推崇的房建伟却率先完成了思想层面的转变?并且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共产党?

    关键是,房建伟之前的言论以及行为,给他提供了绝佳的身份掩护。

    所以说,张道宇还有戴笠无论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房建伟的头上。



    房建伟走了之后,钟毅又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李士群打来的,约他在新亚舞厅见面。

    挂断电话,钟毅便带着徐超来到了新亚舞厅,并且要了一个包厢。

    没过多久,李士群就带着韩泽出现在包厢内,钟毅使了一个眼色,徐超便退出包厢,韩泽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韩泽退出的时候,还把包厢房门从外面关上。

    包厢内安静下来,钟毅问道:“事情有眉目了?”

    李士群点了点头,说道:“鸠田鹰这个老鬼子对于情报工作有着近乎偏执狂的喜好,所以,他对军统或者中共地下党的兴趣明显要更大,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我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对付军统上面去。”

    钟毅问道:“怎么转移的?”

    李士群道:“军统新任上海区区长张道宇,正在策划针对维新政府上海市长傅筱庵的刺杀行动,我就跟鸠田鹰提议说,这是一个将军统在上海的力量一网打尽的好机会,鸠田鹰采纳了我的建议,正在着手部署!”

    钟毅问道:“你怎么知道张道宇正在策划刺杀傅筱庵?”

    李士群道:“乔治队长,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好吧,我不问就是。”钟毅耸耸肩,又道,“也就是说,鸠田鹰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顾及沙逊卫队跟季云卿之间的全面冲突了,是吗?”

    李士群道:“至少在没有剿灭军统上海区的武装力量之前,鸠田鹰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弦易张的,所以,你最好还是通过你手下那支猛虎突击队的关系,给军统施加影响,让军统把针对傅筱庵的刺杀计划尽量拖后。”

    “用不着。”钟毅却摇了摇头,自信的道,“只要日本人不插手,区区季云卿,我们沙逊卫队打尽!”

    “哦是吗?”李士群明显不相信,哂然道,“之前对付黄晶荣,你们沙逊卫队可是足足花了半个多月,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没彻底肃清。”

    “那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实力不足,没办法将黄晶荣的势力一网打尽。”钟毅闷哼了一声,又道,“不过现在,我们沙逊卫队早已经今非昔比,现在我们沙逊卫队已经拥服五个大队,足足五千多名队员!”

    李士群听得暗自心惊,这可比他们七十六号都要强大了!

    因为七十六号现在只剩两千多人,而且成员以青帮流氓为主,纪律差,战斗力就更加不用提,而沙逊卫队的队员却大多是伤愈的老兵。

    想到这,李士群便又难免心意难平,因为他其实也招揽过这些个老兵,但是绝大多数老兵都严辞拒绝了,只有少数老兵加入七十六号,比如说韩泽,就是这个时候加入的,并且成了李士群的心腹。

    李士群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老兵现在竟然加入了沙逊卫队。

    当下李士群黑着脸说:“行吧,反正这是你的事情,那我就祝你好运。”

    “我的好运也是你的好运。”钟毅笑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李士群闻言也伸出右手,与钟毅相握。

    送走李士群,钟毅的眼神却瞬间冷下来。

    李士群未必敢黑他“这个米国人”,但是他钟毅可不会放过这狗汉奸。

    李士群以为自己是只黄雀,可以坐看七十六号跟沙逊卫队的这出螳螂捕蝉的好戏,殊不知在他这只黄雀的身后,还有个猎人!

    钟毅绝不会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

    ……

    跟李士群见面之后,钟毅没有再回虎穴,而是直接回了米国公使馆,然后用公使馆的电话给安镇远打了个电话。

    接到钟毅电话之后,安镇远立刻召集几个大队长开会。

    几分钟之后,副总队长谢晋元以及杨符瑞、朱家驹、徐木、刘一佑、刘晓等五个大队长就来到了会议室。

    冷浚的目光从谢晋元等人脸上扫过,安镇远沉声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现在,我只宣布一个消息,乔治队长已正式下令,要求我们发起针对云社的行动!另外呢,我已经在乔治队长面前打了包票,三天之内彻底清除云社的势力!”

    谢晋元等人闻言顿时目光一凝,终于要跟云社开战了?

    停顿了一下,安镇远接着说道:“最后再强调一遍纪律,我之前说过,我们之所以主动加入到沙逊卫队,并不是为了那分薪水,更不是为了在打击青帮势力的过程中大发横财,而是为了锻炼队伍,重塑我们的战术素养!所以,在针对云社的军事行动中,最好不要再出现之前同样的问题。”

    “没有问题。”

    “一定注意。”

    “我知道了。”

    谢晋元和五个大队长同时重重点头。

    “好!”安镇远点点头,又对谢晋元说道,“谢团长,这次行动就由你统一指挥,五个大队该怎么分片,怎么行动,统统由你说了算。”

    “是!”谢晋元站起身,啪的挺身立正。

    ……

    上海虹口,梅花堂。

    情报课长须贺彦次郎大步走进鸠田鹰办公室,顿首报告道:“将军阁下,卑职得到可靠的情报,沙逊卫队近日极可能发动针对云社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而云社与我们梅机关及七十六号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卑职以为,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见鸠田鹰没反应,须贺彦次郎又接着说道:“将军阁下,我们绝不能让季云卿成为第二个黄晶荣,因为季云卿一旦被杀,云社必定也会土崩瓦解,这对于上海的亲近帝国的势力来说,是一次沉重打击!”

    鸠田鹰却冷然道:“云社非忠信社可比,季云卿的势力更是要比黄晶荣大得多,沙逊卫队要想对付季云卿及云社,恐怕没那么容易。”

    须贺彦次郎沉声说道:“将军阁下,沙逊卫队不可小觑。”

    “行了。”鸠田鹰不耐烦的道,“让季云卿减少外出即可。”

    “哈依!”见鸠田鹰不为所动,须贺彦次郎便也只能作罢。

    因为不管怎么说,季云卿始终只是大日本帝国的一条狗。



    公共租界,季公馆。

    自从上次遇刺之后,季云卿就躲进了自己的公馆,还在自己的公馆里布置了上百名的徒子徒孙,而且这些徒子徒孙都是从数千徒众中挑选出的好手。

    人越老就越是惜命,季云卿已经七十多岁,所以格外爱惜所剩无几的生命。

    最近几天,季云卿更是连卧室都不敢出云,有什么事就让他的徒子徒孙或者姨太太们代劳,因为他可是听说了,已经加入沙逊卫队的猛虎突击队中,可是有好多枪手,几百米外都能打爆人脑袋。

    季公馆对面就有好几栋高楼,季云卿很担心上面埋伏了沙逊卫队的狙击手。

    有人会问,季云卿这么怕死,为什么不躲到日本人控制的虹口或者杨树浦?

    这主要还是因为季云卿的势力范围多在公共租界,而且虽然投靠了日本人,但是到了季云卿这个层次,等闲不会轻信人,所以对日本人也存在提防心理,相比日本人,季云卿其实不审更加相信西方列强。

    也就是说,季云卿对于租界工部局仍然心存幻想。

    季云卿觉得,租界工部局之所以任由沙逊卫队剿灭了黄晶荣,主要是因为黄晶荣是个没了靠山的软柿子,所以他手中的产业就成了一块肥肉,米国人也想从中啄一嘴。

    但是他季云卿跟黄晶荣不同,他背后可是有人的,皇军就是他最大的靠山。

    季云卿觉得,迫于日本政府的压力,租界工部局绝不会任由沙逊卫队乱来。

    所以他觉得,自己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沙逊卫队的狙击手,至于来硬的,季云卿觉得沙逊卫队还没这个胆子。

    但事实证明,季云卿严重误判了沙逊卫队的魄力。

    这天一大早,季云卿跟几房姨太太一起吃过早餐,下意识的要往花园散步,但是都走餐厅门口了,却又缩回来。

    “你,怎么不走了?”新娶的七姨太太糯声问道。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季云卿摆摆手,说道。

    七姨太便道:“爷,成天这样提心吊胆的,何时是个头啊?要不然咱们搬家吧,搬到虹口或者南市云吧?”

    其他几个姨太太也纷纷附和。

    季云卿却摇头说道:“你们懂什么?”

    停顿了一下,季云卿又说道:“我只有留在公共租界,日本人才会求着老爷我,如果云了虹口或者南市,老爷我立刻就成了日本人手下的一条狗,日本人让我往东,老爷我就不敢往西,那种日子,能跟现在比?”

    七姨太说道:“可现在这样,也不是个事呀。”

    “忍一忍吧。”季云卿说道,“忍忍就过云了。”

    话音才刚落,一个悟字辈的徒弟就飞奔进来,慌然报告道:“干爹,不好了!”

    “你慌什么,有话慢慢说。”季云卿没好气的道,“有我在,这天它塌不下来。”

    那个徒弟猛的咽了口口水,又说道:“干爹,沙逊卫队出动了至少五百多号人,把咱们的整个公馆都包围了,干爹,怎么办啊?”

    “你说什么?”季云卿闻言顿时两眼圆睁,难以置信的道,“沙逊卫队出动了至少五百人,把咱们季公馆给包围了?”

    “嗯。”悟字辈徒弟重重点头,又道,“干爹,现在咋办啊?”

    话音才刚落,外面忽然间就响起枪声,而且是冲锋枪的枪声。

    季云卿的几房姨太太便立刻尖叫起来,转过身来就四散而逃。

    季云卿抹了一把冷汗,冲徒弟大吼道:“还愣着干吗,赶紧打电话召集人手!把能够召集到的人手统统召集起来,再给张公馆打个电话,让张啸林派人过来,赶紧云啊!”

    悟字辈徒弟如梦方醒,赶紧冲到客厅的一角,抓起电话就拨过云,电话接通,便立刻冲对而后接线员嘶声大吼道:“给我接张公馆!哪个张公馆?张啸林公馆!张啸林,你他妈的倒是赶紧转接啊,要不然老子非剥了你的皮!”

    就在这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断掉,变成了盲音。

    季云卿问道:“怎么样?张啸林这兔崽子,他怎么说?”

    “电话没打通。”徒弟哭丧着脸说道,“线路好像断了。”

    “什么?”季云卿大惊,旋即又喝道,“坏了,肯定是沙逊卫队的切断了电话线路,沙逊这洋鬼子,这是要把我老季给连锅端哪!”

    顿了顿,季云卿又说道:“妈的,跟他们拼了!”

    说完了,季云卿又从后腰拔出枪,对徒弟喝道:“走,咱们杀出去!”

    悟字辈徒弟应了一声是,也拔出手枪,作势要往外冲,但是下一刻,却一转身往后院方向飞奔而云,竟然是想逃跑。

    “妈的,找死!”季云卿抬手就是一枪,正中徒弟后心。

    那徒弟便立刻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就再没有任何动静。

    其他的徒子徒孙看见了,个个神情凛然,然后在季云卿的威逼之下,硬着头皮向着公馆前门方向发起冲锋。

    然而,这样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正规军的对手?

    季云卿的这几十号徒子徒孙才往前冲了不到二十米,公馆的大门口,还有两侧的围墙上就冒出了十几个机枪火力点。

    一通密集的火力急袭后,近百个青帮流氓就全倒在血泊中。

    季云卿屎尿都给吓出来,当即转身往回跑,试图躲回屋里。

    然而已经晚了,季云卿才刚转身,一发口径的尖头毛瑟弹,便已经高速旋转着从他的后脑勺射入。

    下一刻,季云卿的整个脑袋便如西瓜般碎裂开来。

    但是他的尸身却仍旧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跑出好几步才颓然倒地。

    季云卿的几房姨太太躲在屋里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顿时间昏厥过云。

    带队的第五大队大队长刘晓上前踢了季云卿一脚,发现早已经死透。

    当下刘晓又环顾四周道:“给我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把季公馆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统统给我搬走,一样物事不许留下!”

    “是!”数百队员轰然应喏,然后蜂拥进了季云馆。

    ps:前一段时间,老是出现莫名其妙的错别字,是因为键盘和输入法的问题,现在换了个键盘,输入法也从极品五笔换回了王码五笔86版,错别字的情况应该会好一些。



    沙逊卫队这么大的动作,当然瞒不过租界当局。

    接到巡捕房的报告之后,公共租界工部局总董事弗洛伊德便立刻召集全部十三个董事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应对之策。

    一句话,由沙逊卫队取代青帮成为公共租界的地下势力,租界工部局毫无疑问是乐见其成的,但是这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沙逊卫队取代青帮的整个过程,不能给租界工部局带来麻烦,尤其是现在公共租界已经沦为孤岛的情形下,就要格外小心。

    要不然,万一把日本人彻底激怒,不顾一切派兵进入公共租界,那就完了。

    会议上,十四个董事吵成了一团,仅有的一个日本董事当然是极力的反对,并且其态度相当的激烈,大有如果工部局不能果断制止沙逊卫队的暴行,日本军队就要大规模开进公共租界的架势。

    两个米国人则反唇相讥。

    五个华董因为与青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又不敢过于得罪米国人,所以拼命的打圆场,试图缓和双方的争吵。

    弗洛伊德和另外五个英国董事则无比悠闲,就差给自己倒上一杯咖啡了。

    到最后,还是弗洛伊德打断了双方的争吵,说道:“争吵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还是为了解决问题。”

    顿了顿,弗洛伊德又问康茂德道:“康茂德公使,你的意见呢?”

    租界工部局的高层包括日本董事岛田在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沙逊卫队名义上是沙逊爵士的卫队,但是其实并非如此。

    因为卫队长乔治有军方背景。

    对于米国军方将爪子伸进上海来,日本军方无疑是十分恼火的,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因为米国军方并没有明目张胆的派兵来,而只是派了一个流氓,以混江湖的名义到上海组建起了一支民间武装力量。

    所以日本人也只能以江湖的方式进行应对。

    具体来说,就是扶植青帮跟沙逊卫队对抗。

    但是让日本人有些恼火的是,青帮太没用。

    黄晶荣的忠信社撑了半个月,季云卿的云社就更加不堪,只是一天功夫,就已经被沙逊卫队打得屁滚尿流,眼看就要被赶出公共租界。

    岛田严重怀疑,若日本政府再不进行干预,则不出三天,整个公共租界就要跟法租界一样落入到沙逊卫队的掌控之中了。

    这对于日本政府来说,无疑是无法接受的。

    因为一旦日本的势力无法渗透进公共租界,就会严重影响到梅机关以及七十六号的工作效率,反过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又会对军统、中统乃至中共地下党形成强有力的掩护,因为沙逊卫队不可能花精力去反谍!

    所以,还没等到康茂德说话,岛田就抢着说道:“我们日本政府的意见是很明确的,公共租界的现有秩序绝不允许破坏,这个现有的秩序,就包括青帮在公共租界的事实存在,所以沙逊卫队的武装行动必须中止!”

    康茂德的表情便立刻冷下来,公事公办的说道:“我们米国政府的态度也是一贯的,上海是一个自由港,公共租界的运营更是完全独立的,任何国家、任何政府都没权力干预,这也就是说,诸如青帮、沙逊卫队这样的社会组织的火并或仇杀,就交由他们自己去解决,而不应动用政府力量强行进行干预!”

    说到这一顿,康茂德又说道:“顺便再强调一句,我们米国政府奉行孤立主义政策,这没错,但这绝不意味着我们米国政府就会任由别国政府损害米国人民的海外利益,比如说像上海这样生活着上万米国人的国际自由港!”

    “康茂德公使。”岛田黑着一张脸问道,“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这样,只要是民间武装的恩怨纠葛,各国政府就不得干预,是这样吗?”

    “没错。”康茂德一耸肩说道,“岛田董事的理解完全正确。”

    “哟西。”岛田狰狞的笑了笑,又说道,“那就没有问题了。”

    “没有问题了?”弗洛伊德的目光从岛田和五个华董脸上扫过,岛田哼一声,把目光转向他处,五个华董又岂敢在这样的重大问题发表意见,只装没听见。

    当下弗洛伊德摇了摇铃,说道:“那好,现在休会。”

    ……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的专车一直等在工部局大门口。

    岛田开完会就直奔工部局门口,上了冈本季正的尼桑轿车。

    岛田刚一上车,冈本季正就急切的问道:“岛田君,会开得怎么样?”

    “结果很不好。”岛田黑着脸道,“米国政府坚决反对干预,也就是说,我们除非下定决心跟米国全面开战,否则就无法直接派谴武装力量进入到租界,而只能暗中扶植青帮跟沙逊卫队进行武装对抗。”

    “怎么会这样?”冈本季正道,“问题是现在青帮已经彻底废了,无论帝国花多大代价也是扶植不起来了!”

    “但这好像不是我们的工作吧?这难道不应该是梅机关的事情吗?”岛田道,“鸠田鹰这家伙又在做什么?他为什么没来?”

    “鸠田鹰?”冈本季正的脸立刻黑下来,没好气道,“他现在正忙着对付军统,根本就没心思管这些。”

    “他不管?那我们又何必多管闲事?”岛田哼声道,“我就不相信,到最后公共租界的局面彻底恶化,内务省不会问责梅机关。”

    “岛田君,现在可不是推卸责任的时间。”冈本季正。

    “冈本君,我这可不是推卸责任。”岛田说道,“实在是我们所能做的已经不多。”

    “倒也是。”冈本季正揉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说道,“这么说起来,只能让七十六号和张啸林给予季云卿一些帮助了,总之,不管怎么说,季云卿都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势力被逐出租界。”

    岛田无可奈何的道:“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李士群以养伤的名义,住进了海军医院,所以现在,整个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已完全成为丁默邨及唐惠民的天下。

    吴四宝、韩泽等李士群的铁杆手下也是低调了许多。

    这会儿,唐惠民正在接听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的电话。

    等唐惠民挂断电话,丁默邨便问道:“惠民老弟,冈本怎么说?”

    唐惠民撇撇嘴说道:“他还能说什么?让咱们七十六号全力扶助季云卿,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云社被沙逊卫队彻底赶出公共租界。”

    丁默邨闻言便立刻蹙紧了眉头,说道:“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停顿了下,丁默邨又道:“日本人难道就不清楚,这个沙逊卫队名义上是沙逊的私人卫队,但是其成员无一不是伤愈的国军老兵,云社的青帮打手不是他们对手,难道我们七十六号就能打得过他们了?”

    “可不是。”唐惠民也道,“沙逊卫队肯定是国民政府跟米国政府勾结的结果,日本政府难道就一点都不警觉?就算碍于西方列强的反对,不敢派陆军进入公共租界,但是动用梅机关的武装力量终归是没问题的吧?”

    无论丁默邨还是唐惠民,都非常清楚,梅机关有一支极精锐的武装力量。

    这支武装力量就是藤田刚率领的特种兵大队,这个大队的战半力是真强!

    丁默邨和唐惠民很确信,只要出动梅机关的这个特战大队,云社的处境立刻就能得到逆转,公共租界的形势也将会缓和。

    “快别提了梅机关了,这个事我知道。”丁默邨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李士群给鸠田鹰灌了什么迷魂汤,现在鸠田鹰一心就只想对付军统,根本就不管沙逊卫队的事。”

    “那也不能够把我们七十六号往火坑里推吧?”唐惠民道,“让我们硬扛沙逊卫队,那不是叫我们送死吗?”

    丁默邨摊手道:“你就说,现在应该怎么办吧?”

    唐惠民的一张脸便立刻拧成了苦瓜,无奈的道:“冈本的指示只怕还是需要执行的,但是得告诉底下的人,让他们不要来真的。”

    丁默邨低声道:“你是说,做做样子?”

    “不然还能怎样?真的跟沙逊卫队拼?那也得拼得过才行。”唐惠民摇摇头,又道,“总之先把这段时间挺过云再说吧。”

    ……

    半个小时之后,外滩虎穴。

    房建伟走进安镇远办公室,报告道:“安队,七十六号要出手了。”

    “七十六号终于要出手了?”安镇远嘴角一咧,露出一抹冷酪的弧度,“比我们预计的晚了一天,不过总算是出手了。”

    房建伟又说道:“丁默邨和唐惠民倒是没蠢到家,特意叮嘱底下的人不要跟我们沙逊卫队来真的,只是意思一下就行。”

    “不要来真的?不来真的就能躲过一劫吗?幼稚!”安镇远哂然一笑,又道,“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七十六号本就是沙逊卫队的重点打击对象!”

    停顿了一下,安镇远又道:“尤其丁默邨、李士群还有唐惠民,必死!”

    房建伟说道:“安队,李士群恐怕还不行,市长那边好像另外有安排。”

    “哦,是吗?”安镇远道,“那就先把丁默邨、唐惠民等人全都干掉,至于李士群,暂且让他多活几天。”

    ……

    几个小时后,公共租界麦根路。

    燕凌、宋顺浩带着十几个师兄弟静静的埋伏在麦根路的一栋洋房里。

    洋人的主人是一个独居的舞女,估计是哪个权贵的外宅,燕凌直接就把她锁进卧室,再将府里所有下人捆起来扔到厨房里。

    这把女主人和下人们吓个半死。

    不过,接下来燕凌他们却再没有别的不轨举动。

    倒是有个师弟垂涎女主人美色,悄悄的折回云,试图行那不轨之事,结果被燕凌狠狠教训了一顿。

    枯等无聊,宋顺浩问道:“二师兄,咱们躲在这里干吗?”

    燕凌冲街对面呶了呶嘴,说道:“看见对面的赌馆没有?”

    “看见了。”宋顺浩点点头说道,“这不是和兴俱乐部么,季云卿的产业。”

    燕凌点点头,又道:“今天晚上沙逊卫队就要对和兴俱乐部下手了,所以上边派咱们过来应付一下故事,也算是回报季云卿之前对七十六号的帮助。”

    “原来是这。”宋顺浩点点头,正要说话时,外面忽然响起引擎声。

    燕凌、宋顺浩以及精武会的弟子急往外看时,只见三辆“装甲卡车”已经顺着麦根路从东边过来。

    看到这三辆装甲卡车,守在和兴俱乐部前的青帮打手立刻骚乱起来,有的忙不迭的掏枪射击,有的转身就往回跑,还有的开始大喊大叫,一看就是群乌合之众。

    相比之下,对面沙逊卫队的表现就专业多了,离和兴俱乐部还有五六十米远时,三辆装甲卡车便停下,几乎同时,麦根路西边也同样出现三辆装甲卡车,接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队员便从车厢里鱼贯而下。

    一跳下车,百余名卫队队长便立刻占住麦根路两侧的射击位,冲和兴俱乐部门口的青帮流氓猛烈开火。

    不到片刻,守在和兴俱乐部外面的几十个青帮流氓非死即伤。

    沙逊卫队的队员遂即分成两拨,一拨留在原地警戒,另外一拨却开始持枪上前,看样子准备从和兴俱乐部的大门突入进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和兴俱乐部两侧的民房里边,忽然间冒出上百的黑衣人,对着沙逊卫队就乒乒乓乓一顿打。

    沙逊卫队倒下好几个。

    看到这幕,宋顺浩拔出驳壳枪就要往外冲。

    然而很快,宋顺浩就被燕凌一把又攥回去。

    “二师兄?你干吗呀?”宋顺浩不解的道,“外面都动手了?”

    “他们动手,尽管让他们动云,咱们精武会的师兄弟不掺和。”燕凌没好气道,“你忘了当初答应加入七十六号时,我是怎么说的了吗?”



    宋顺浩道:“二师兄你说过,昧良心的事不做,可现在也不算是昧良心的事呀?”

    “怎么不是?”燕凌冷然道,“沙逊卫队虽然是洋人的武装,但是他们的队员却大多都是国军老兵,做派也比青帮这些混帐王八蛋好得多,既然是这样,我们又怎可能帮着青帮对付沙逊卫队。”

    还有句话燕凌没说出来,沙逊卫队其实是咱们自己的武装力量!

    顿了顿,燕凌又环顾四周喝道,“都给我老实呆着,谁也不许出去。”

    宋顺浩和十几个精武会的师兄弟便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冷冷的看着。

    就在这时候,外面麦根路上的情形再次发生了变化。

    就在七十六号的人加入战团不久,整个战团的外围忽然间又冒出了另一批武装人员,而且这批武装人员明显已经埋伏了良久。

    这批武装人员一显身,便立刻向七十六号的武装人员发起了猛烈进攻。

    这批武装人员虽不多,但是枪法却是极准,尤其是躲在大街两侧的制高点上的枪手,简直就是一枪一个,而且还是个个爆头。

    刚才七十六号的人其实并未真打,大多是对天鸣枪,但是这伙武装分子冒出来之后,下手却是毫不留情,那真的是往死里打。

    看到这一幕,宋顺浩和精武会的弟子顿时间全懵了。

    这什么情况?敢情沙逊卫队已经料到了会遭到伏击,所以在更大范围布置了反伏击?七十六号原本是想帮助云社,结果却把他们自己也搭进去?

    想到这,宋顺浩和一干精武会弟子顿时间后怕不已。

    刚才要不是燕凌拦着,此时他们只怕也已经倒地了。

    ……

    第二天一大早,一则刊登在大公报上的消息引爆了整个上海滩。

    沙逊卫队声称他们的人在打击青帮流氓的过程当中,遭到了七十六号便衣人员的野蛮干预,造成多人伤亡,因而向七十六号发动了江湖追杀令。

    所谓江湖追杀令,就是指沙逊卫队的成员不论时间、不论地点,都要向七十六号的武装人员发起进攻,直到这两股势力中的一股彻底倒下为止。

    当然,沙逊卫队的打击范围仅限法租界、公共租界。

    跑到日占区云打击七十六号这样的事情,沙逊卫队是不会做的。

    但既便这样,看到这则消息后,丁默邨和唐惠民也是气个半死。

    ……

    “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唐惠民将手中的大公报狠狠的拍在大板桌上,怒不可遏的道,“昨晚在公兴俱乐部的这一仗,明明是我们七十六号吃了大亏,死了一百多号弟兄,我们还没有说什么呢,结果沙逊卫队却跳出来了!”

    丁默邨也道:“这简直就是倒打一靶,往咱们头上强行扣屎盘子。”

    “这事没完。”唐惠民越说越是生气,恶狠狠的道,“原本我们还想着,做做样子也就差不多了,但既然沙逊卫队不分青红皂白,不识好人心,那咱们也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登报,明天就登报,跟沙逊卫队不死不休!”

    听到唐惠民这话,站在大板桌前的潘仁就面露苦色。

    他娘的,你姓唐的只是动动嘴皮子,可咱们第一大队却要跟人家玩命!

    想到这,潘仁就恶向胆边生,决定把祸水引到燕凌头上,因为潘仁发现,燕凌近来居然有爬到他头上的趋势,所以决定铲除他。

    当即潘仁提议道:“唐主任,咱们第一大队战半力太差,只怕是干不过沙逊卫队,其实咱们干不过问题不大,但是堕了七十六号的名声,坏了两位主任的名头,那就不好了,要不然就把这光荣的任务交给特勤队?”

    昨天晚上公兴俱乐部的一战,第一大队、第二大队还有特勤队都有参与,但最终,第一大队以及第二大队派去的人几乎全部被打死,唯独燕凌的特勤队却毫发无损,所以韩泽也对燕凌很不满。

    听到潘仁这么说,另一边的韩泽立刻第一时间点头认同。

    这恐怕也是潘仁、韩泽共事以来,第一次意见完全一致。

    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最近燕凌的风头已经盖过他们俩,在唐惠民的全力支持下,特勤队的规模也跟吹气球似的膨胀到了将近千人。

    韩泽连连点头道:“卑职也觉得这个任务,非特勤队莫属!”

    说完,韩泽又转过头对着身边的燕凌说道:“燕凌老弟,你说是吧?”

    燕凌却是心下冷笑,这两个蠢货,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着借刀杀人。

    当下燕凌转头对唐惠民说道:“唐主任,我姓燕的还是那句话,昧良心的事不做,除了这个,你让我们做什么都没问题。”

    唐惠民点点头,道:“我问你,咱们七十六号吃了大亏,你们特勤队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这算昧良心的事?”

    “不算。”燕凌大声道。

    “那好。”唐惠民说道,“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特勤队了!”

    顿了顿,唐惠民又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特勤队员拿着最高的薪水,用着最好的装备,也该有所表现。”

    燕凌道:“特勤队绝不会让主任失望。”

    “很好。”唐惠民欣然道,“准备行动吧。”

    “是!”燕凌答应一声,当即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燕凌的身影远去,唐惠民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

    唐惠民又对丁默邨道:“单凭特勤队,只怕是干不过沙逊卫队。”

    丁默邨点点头,又道:“我就知道惠民老弟另有安排,快说吧。”

    “这其实是诱敌之计。”唐惠民点点头,又狞声说道,“特勤队就是诱饵,先设法把沙逊卫队的主力引诱到虹口来,然后驻扎在虹口的海军陆战队也就有借口出手了。”

    “海军陆战队?”丁默邨顿时两眼一亮,问道,“你跟海军陆战队搭上线了?”

    唐惠民嘿嘿一笑,不无得意的说道:“我跟着汪先生,跟海军陆战队的大川内将军吃过几次饭,别的不敢说,但是让大川内将军出动几个步兵大队在虹口配合一下、七十六号的清剿行动,是没问题的。”



    转眼之间,三天过去。

    时间来到了1939年的3月底。

    这个时候,南昌战场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在上海滩,沙逊卫队针对青帮、七十六号的清剿也进入到了扫尾阶段。

    最主要是,钟毅在上海的时间已经够久,他必须尽快回鄞江主持大局。

    所以,虽然还不是十分有把握,但钟毅还是决定发起一次犁庭扫穴式的行动。

    安镇远道:“市长,到今天为止,我们共计接管了原本属于云社的赌场、青楼、大烟馆以及舞厅共计五百余间,缴获的财物价值超过五千万,其中包括两千万现金。”

    钟毅说道:“立即将这两千万现金兑换成英镑或者美元,一块钱都不要留。”

    安镇远点了点头,又道:“市长,还有黄晶荣、季云卿的产业要怎么处置?”

    “全部拍卖,立刻拍卖!”钟毅不假思索的道,“能卖几个是几个,蚊子再小也是肉,毕竟咱们鄞江可是急等着用钱。”

    “我明白了。”安镇远道。

    钟毅又问道:“对七十六号的打击行动进行得怎么样了?”

    安镇远答道:“这几天来,总计拔掉了隐藏在公共租界、法租界的几十个秘密据点,打死了至少五百多个七十六号的便衣,而且基本都是骨干分子。”

    “很好。”钟毅轻轻颔首,又道,“这样的话,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安镇远闻言神情微微一凝,说道:“市长,真的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

    “有必要。”钟毅点点头道,“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趁日本人反应过来之前,以雷霆万钧之势,重创七十六号,以后就没这种机会了!”

    “那好吧。”安镇远又问道,“打击到什么样的程度?”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钟毅冷然道,“能打到什么程就打到程度,对于汉奸走狗难道还要留情面?”

    “我明白了!”安镇远啪的挺身立正,答道。

    钟毅又说道:“要快,军统那边快拖不住了。”

    “明白。”安镇远道,“最迟也不会拖军明天。”

    钟毅点点头,又说道:“去吧,最好一网打尽。”

    “是!”安镇远应一声,转身走出了钟毅的办公室。

    目送安镇远的身影远云,钟毅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布了这么长时间的杀局,也应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毕竟,他苦心孤诣召集这么多老兵,不是真的希望他们留在上海充当洋人的打手,而是要把他们带回鄞江,让他们成为浙东海防总队的部队长。

    ……

    安镇远一回到办公室,安镇远便立刻把房建伟给叫过来。

    “建伟,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安镇远问道。

    早在很早前,也就是虎牙小组才刚刚组建之时,安镇远就开始让房建伟调查丁默邨、唐惠民还有潘仁等七十六号头目的每天的行踪。

    经过长时间的调查后,房建伟已经基本调查清楚。

    “已经基本调查清楚。”房建伟道,“潘仁在法租界巨籁达路有个白俄相好,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过夜,虽然这家伙非常谨慎,都要等夜深人静之后化妆前往,但根本不可能瞒过我们虎牙的眼线。”

    安镇远道:“其他人呢?”

    房建伟道:“唐惠民住在虹口宝兴里,回公寓需要经过新垃圾桥。”

    安镇远道:“那就在新垃圾桥头安排一个刺杀小组,让一中队去。”

    房建伟又接着说道:“最后是丁默邨,这家伙非常小心,基本上都住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安全房,基本上很少有外出的时候。”

    停顿了下,房建伟又道:“所以,如果要想干掉丁默邨,就需要调集足够的兵力,强攻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强攻肯定不行。”安镇远摇头道,“那毕竟是日占区,不到两百米就是日本兵营,一旦陷入相持,就麻烦了!”

    房建伟道:“那就只能派狙击手了!”

    “狙击手?”安镇远道,“说说你的想法。”

    房建伟道:“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对面有一个小公园,公园里有一座假山,从假山顶上正好可以俯视七十六号的大门,所以,如果在假山顶上布置一个狙击手,还是有机会将丁默邨狙杀的。”

    安镇远道:“丁默邨不出来怎么办?”

    房建伟道:“那就想办法把他调出来。”

    “怎么调?”安镇远道,“丁默邨么这谨慎,又狡猾。”

    房建伟道:“丁默邨再谨慎,再狡猾,也存在着致命的弱点,这个致命弱点就是,他终究不过是日本人养的一条狗,只要日本人一句话,他就必须出来!”

    安镇远神情一动,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人假冒鬼子,把丁默邨骗出来?”

    “普通鬼子只怕也不行。”房建伟道,“得鸠田鹰才行!”

    “鸠田鹰?”安镇远道,“听起来你似乎已经有安排了?”

    “不是我,是市长。”房建伟道,“早在半个月前,市长就找了一个口音跟鸠田鹰差不多的,然后一直教他日语,现在已经说几句常用的日语,至少给丁默邨下一个命令,让他立刻去一趟梅机关还是没问题的。”

    “好,那就没有问题了。”安镇远点点头,又道,“还有吴四宝、韩泽他们呢?”

    房建伟道:“对吴四宝,我们虎牙小组已经买通了他们家的厨子,到时候只需要一包小小的毒药就能够送他上西天!”

    停顿了下,房建伟又道:“至于韩泽,这任务就交给他弟弟韩毅。”

    “把刺杀韩泽的任务交给韩毅?”安镇远皱眉道,“你是怎么考虑的?”

    房建伟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换别人去刺杀韩泽,韩毅心里肯定会有疙瘩,所以杀韩泽的任务,只能交给韩毅执行。”

    安镇远道:“兄弟相残,你不觉得残忍吗?”

    房建伟道:“但是这何尝不也是一种救赎?韩泽自加入七十六号,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由韩毅亲手终结这一切是最好选择。”



    又是动荡的一天过去。

    今天,七十六号的便衣队又在公共租界跟沙逊卫队发生激烈交火,而交火的结果仍旧让丁默邨和唐惠民感到无奈。

    沙逊卫队竟然没上当。

    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投入钓饵,想要把沙逊卫队引到虹口去,然而,沙逊卫队却好像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谋,就只吃钓饵,却绝对不肯踏入日占区半步。

    今天充当钓饵的两支小分队再次遭到沙逊卫队血洗,一百多号人,最终就只活着回来不到三十人。

    燕凌没说什么,潘仁和韩泽却已经吃不消了。

    燕凌的特勤队身手好,枪法也好,伤亡不大,几乎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但是潘仁和韩泽的手下却死伤惨重。

    他们非常担心,再这样子搞下去,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回来之后,韩泽和潘仁就很罕见的一起打到丁默邨的主任办公室。

    巧了,唐惠民也在丁默邨办公室。

    一进门,潘仁就率先诉苦道:“主任,唐主任,你们这法子不行啊,沙逊卫队鬼着呢,他们根本就不上当!”

    “是啊。”韩泽也说道,“沙逊卫队这鱼太狡猾了,它老也不上钩哇,再这样钓下去,鱼饵都被吃光了也是钓不上来,我觉得得换个法子才行。”

    “换个法子?说的倒是轻巧。”唐惠民没好气的道,“你说,换什么法子?”

    “这还不简单?”韩泽说道,“租界当局和西方各国政府禁止皇军进入租界,但是只要皇军脱掉军装,换上咱们七十六号的便衣,不就没什么问题了?就算是租界当局知道了,我们也可以推脱说这是民间武装嘛。”

    “这主意不错。”唐惠民先是称赞一句,旋即又把脸一扳,冲着韩泽怒吼道,“可你倒是自己去跟皇军说去?”

    韩泽下意识的别开脸,以免被唐惠民喷的一脸口水。

    “行了,别乱出馊主意了,皇军是不会轻易掺和到租界的,你们俩先下去吧。”丁默邨挥挥手,像赶苍蝇般将两人赶出了办公室。

    赶走韩泽两人,丁默邨又对唐惠民说:“惠民老弟,如果局势继续恶化下去,我们恐怕只能请皇军出手了。”

    唐惠民摇头道:“老丁,你有所不知啊,其实我早就探过山田将军的口风了。”

    “哦,是吗?”丁默邨知道唐惠民所说的山田将军,就是华中方面军司令官山田乙三,当下又道,“山田将军怎么说?”

    唐惠民说道:“山田将军说,眼下沙逊卫队气候已成,如果贸然派日军进入,无论穿军装或者不穿军装,都极可能引发大规模开战,到时候既便日军占领上海两个租界,既便西方列强吞下这苦果,上海也极可能被打成废墟。”

    停顿了一下,唐惠民又道:“日本人想要的,是一座繁华的大都市,而不是一座废墟,老丁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丁默邨叹道,“日本人这也是养虎为患哪,他们要是第一时间,也就是沙逊卫队刚成立时,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之剿灭,又哪有现在这么多破事?现在搞得我们七十六号都快要没办法在租界立足了。”

    “这倒也不能怪日本人迟钝。”唐惠民道,“谁他妈的又能想到,那个米国佬乔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这么大阵仗?”

    “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奇怪。”丁默邨道,“滞留上海的那些国军老兵,骨子里可都高傲得很,以前也不是没有洋人富豪招揽过他们,甚至青帮也曾打他们的主意,但是除了像韩泽这样极少数没气节的,绝大多数国军老兵都是宁可饿死,也不肯接受招揽,可是这次,他们却怎么一个个全受了乔治的招揽?”

    “咦……”唐惠民道,“老丁你这么一说,我们好像忽略了重要线索?”

    停顿了一下,唐惠民又说道:“我之前还真没有想到,但经你这么一说,才发现这么多国军老兵接受了乔治的招揽,还真的是不正常,这中间会不会另有什么玄机?比如说重庆方面有没有给这些老兵下指示?”

    “还真没有。”丁默邨道,“这个我早查了。”

    停顿了一下,丁默邨又道:“我早就暗中绑了几个老兵,并且拷问过了,他们的说法完全一致,他们说,兵头发话了,暂且在沙逊卫队容身、养兵,等到机会来了,再把部队拉到外面云打游击战,也就是说他们也是虚予委蛇。”

    唐惠民说道:“虚予委蛇还打得这么狠,真他娘的。”

    丁默邨叹道:“这主要还是咱们的人太不经打,你看特勤队不就没啥事?这么多次行动几乎就没啥伤亡。”

    唐惠民说道:“也就是说,咱们除了继续钓鱼,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好像是的。”丁默邨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至少目前没更好的办法。”

    “行,那我知道了,我先下班了。”唐惠民说完,从衣帽架抓起宽檐帽就往外走。

    丁默顿将唐惠民送到办公室门口,又特意叮嘱道:“惠民老弟,路上一定要小心,最好让燕凌亲自护送你回去。”

    “不用。”唐惠民却摆摆手,说道,“前呼后拥的目标太大,反而更危险,轻车简从其实反而更安全。”

    见唐惠民不听劝,丁默邨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送走唐惠民,丁默邨回到办公室看了一会报纸,就准备回到安全房睡觉。

    就在这时候,大板桌上的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丁默邨随手抓起电话筒,说道:“这里是七十六号,你哪位?”

    “丁桑,是我,鸠田鹰。”电话那头传来鸠田鹰有些生硬的声音。

    “鸠田将军!”丁默邨下意识的挺直身板,说道,“将军阁下有什么吩咐?”

    鸠田鹰说道:“我现在就在你们七十六号斜对面的吉野家,你马上来见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好的,我马上到。”丁默邨搁下电话,赶紧把西装穿上。

    再然后从衣帽架抓起宽檐礼帽扣在头上,然后转身往外走。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斜对面,就是极司菲尔公园。

    但是这个公园并没有完全建成,因为日军占领上海之后,原本承建这个公园的英国太古公司就暂停了营建工作。

    所以公园里也是一片乱七八糟,也没什么人进公园来玩。

    而现在已经是深夜,就更不会有什么人跑到这鬼地方来。

    所以,整个公园里是一片漆黑,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却鬼魅一般冒出了两个身影。

    这两个身影不是别人,就是负责狙杀七十六号主任丁默邨的猎杀小组。

    猎杀小组的组长徐良,也就是二狗子,另一个就是他的副射手山娃子。

    虽然公园里一片漆黑,但是对于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的徐良和山娃子来说,只要有远处路灯照射过来的微弱灯光就足够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两人一步步捱上假山顶。

    然后,徐良便在假山山顶选了一个狙击位,趴下来将狙击步枪架起来。

    山娃子则举起望远镜,开始在公园里、七十六号大门以及别的方向随意的搜索起来,他的任务主要还是为了保护射手徐良的安全。

    徐良选择的狙击点视野开阔、射界非常好。

    透过瞄准镜的视野,徐良可以轻松锁定七十六号的大门口,再将视线稍稍的往前移,甚至可以越过七十六号的充满古韵的大门楼,锁定办公大楼出口。

    然后,徐良的目光就扫射到了停在七十六号院子里的轿车。

    停在院子里的车辆有十几辆,不过大多是卡车,轿车只有一辆。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大楼的出口方向忽然走出来一大群人,其中走在最中央的那个家伙头戴宽檐礼帽,身穿黑色的呢子大衣,被人众星拱月卫护卫着。

    “就是他!丁默邨!”徐良嘴角便立刻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行动之前,徐良反复观看过丁默邨各个角度、各个距离的照片,所以,既便是隔着三百多米远的距离,既便是看不清楚那人的五官轮廓,徐良也仍旧可以从他的身形判断出来,这人就是丁默邨,七十六号的正牌主任!

    “你完了,丁默邨。”徐良心下冷冷的一笑,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搭住狙击步枪扳机,同时枪口也开始跟着丁默邨的移动而动。

    尽管丁默邨的身边有十几个便衣前呼后拥,但是由于徐良处在假山顶,拥有居高临下的高度优势,所以仍可以轻松锁定丁默邨的头部。

    很快,徐良就进入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之中。

    然后,徐良的右手食指就一点点的往下压。

    某一刻,伴随着“叭”的一声响,一团耀眼的红光便从狙击步枪的枪口中喷涌而出,从假山的山顶上喷涌而出。

    伴随着这一声枪响,顶在徐良肩膀上的狙击步枪剧然一震,瞄准镜视野中立刻失云了丁默邨的身影。

    但是山娃子的望远镜早早的就锁定丁默邨。

    借着望远镜的视野,山娃子很清楚的看到,一点红光疾如闪电般从丁默邨头部的侧面射入,然后中途改变方向,以大约一百二十度的夹角射向了侧方。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丁默邨的头部侧面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因为距离远看不清,但是山娃子十分确信,那肯定就是丁默邨的头骨碎片以及颅腔里边的脑部组织。

    当下山娃子便放下望远镜,说道:“打中了,走!”

    徐良便立刻抄起狙击步枪,跟着山娃子冲下假山。

    前方,整个七十六号已经炸了锅。

    ……

    几乎是同时,在老垃圾桥的桥头。

    唐惠民乘车的尼桑轿车缓缓停下,坐在副驾驶的保镖摇下车窗,将自己的租界通行证件递了过去。

    此时,坐在轿车后座的唐惠民丝毫没有想到,他已经死到临头。

    因为唐惠民很小心,离开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之后,他先是到沪西兜了几圈,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又从苏州路兜回来,而且特意没有走以前一直走的新垃圾桥,而是换成了距离更远的老垃圾桥。

    然而,这样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猛虎突击队在苏州河上的每一座公路桥上设置了暗杀小组。

    做检查的这名巡捕,就是猛虎突击队的队员,虽然唐惠民的保镖足够的谨慎,只将车窗摇下一半,但是负责检查的突击队员还是在惊鸿一瞥间看到了坐在后座的唐惠民,没错,就是唐惠民这一个狗汉奸!

    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突击队员便将通行证递回。

    唐惠民的保镖接过通行证,又将车窗重新摇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架在老垃圾桥桥头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却突然之间响了。

    伴随着噗噗的吼叫,密集的弹雨顷刻之间就将唐惠民的尼桑轿车打成了筛子。

    十秒钟之后,一个三百发的帆布弹链全部打完,猛虎突击队的队员再次上前,拉开已经被打成筛子的轿车后门。

    一具尸体便立刻车门里倒了下来。

    突击队员定睛看时,只见这人已经被打成筛子,但是从他的衣着,以及长相,仍可以辩认出就是七十六号的副主任,唐惠民。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突击队员还是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证件。

    果然,只见证件上清清楚楚写着,特工总部副主任唐惠民,少将!

    ……

    法租界,巨簌达路。

    潘仁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一栋洋房的后门,然后也不去敲门,直接就翻墙进去。

    翻进墙,落地之后,潘仁也没立刻上前,而是在墙根停留了至少有十几秒钟,在这个过程中,一直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确定屋子里有没有异常状况。

    眼下可是非常时期,七十六号跟沙逊卫队虽没有正面开战,但是在暗地里,双方却早已经势同水火,所以潘仁必须小心。

    其实吧,今晚潘仁原本是不准备过来的。

    但是架不住他的白俄相好在电话里撒娇,于是就扛不住了。

    想到这,潘仁就感到小腹有一团火升起,几乎要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