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便是这样,潘仁也没有轻举妄动。
一直在墙根底下蹲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确定屋子里没有任何异常,潘仁终于起身,然后从后楼梯上到二楼,轻轻推了一下卧室门。
意料之中,卧室门没锁,娜塔莎这荡妇!也不怕野汉子半夜摸进门!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荡妇只怕是巴不得有野汉子半夜摸进她门吧?看来今天晚上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想到这,潘仁心头便越发的火热。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潘仁却忽然听到“嗯嗯”两声轻响。
潘仁闻言先是大怒,但是下一秒,却又如同被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
不好,这是有情况!
潘仁心下大叫一声,转身就想要退出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潘仁才刚刚转过身,卧室房门便已经被人从外面嘭的一声关上,紧接着卧室里的灯也亮起。
灯光竟然有些刺眼,潘仁下意识的拿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过了几秒钟,等眼睛适应房间里的灯光,潘仁才移开手。
但只见,娜塔莎的大卧室里居然多出了足足四个大男人。
娜塔沙穿着一身真丝睡衣,被捆在那张豪华大床的床头,不过一颗脑袋却软软的耷拉下来,也不知道是被探断了脖子,还是只是被人给打昏了过去。
就在大床前,摆着一张红木椅子,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竟然是你?!”潘仁一眼就把这个年轻男子给认了出来,因为他跟对方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上一次在大东亚饭店,更是险些死在对方的枪口之下。
“潘队长,幸会幸会。”房建伟笑着抱了抱拳,旋即又说道,“哦,说错,现在不能叫潘队长了,应该叫潘总队长。”
“这不都一个意思么。”潘仁一脸诌笑的说道,“伟哥,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玩?你看你,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这啥也准备都没有,真是的。”
“打招呼?事先准备?”房建伟哈哈大笑道,“让你事先准备几十个枪手?”
“伟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潘仁是那样的人吗?”潘仁当即将自个胸脯拍得膨膨响,然后一脸正气的道,“虽然我是青帮出身,但是对青帮那些人的做派是一贯很反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最终忿然退出青帮。”
停顿了下,潘仁又道:“所以我潘仁绝对不可能为了青帮找伟哥你的麻烦,而且,我潘仁算什么东西,就是十个潘仁绑一块,也不是伟哥你对手,你说是吧?”
“倒这是。”房建伟哼声道,“你的确不太可能为了青帮跟我翻脸,但七十六号呢?”
“那伟哥你就更是冤枉我了。”潘仁满脸悲愤的道,“我姓潘的再不是东西,好歹都还知道自己是一个中国人,我之所以加入七十六号,真的不是我自甘堕落,而是我早知道有一天会有像伟哥你这样的人前来找我,然后我就可以成为打入七十六号和梅机关内部的一颗重要棋子,就可以为国家、为人民做出重要的贡献!”
房建伟道:“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申请一枚宝鼎勋章?”
“宝鼎勋章还是算了吧。”潘仁嬉皮笑脸的道,“伟哥你真要是看得起小弟我,就替小弟我申请一枚三等云麾勋章吧。”
“三等云麾勋章?我他妈现在送你一颗铅弹!”房建伟说完就掏出了驳壳枪。
“伟哥!”潘仁便立刻大喊一声,然后双膝一软噗嗵一声跪倒在房建伟脚下。
在强烈求生欲的驱使下,潘仁痛哭流涕的道:“伟哥,我的这颗心是真诚的,我真的愿意为了党国,为了常校长,为了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要你饶我一条狗命,从今往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撵狗,我就绝不去抓鸡!”
房建伟冷冷看着潘仁,似乎在犹豫,其实这只是心理战。
如果不是想策反潘仁,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取潘仁的狗命,身为虎虎小组组长的房建伟根本就用不着来这里,只要派出两名队员,就能轻松干掉潘仁。
房建伟之所以来这,就是为了策反潘仁,就是为了替我党在七十六号的核心部门打入一枚重要楔子!这样一来,我党在上海的地下工作,以及将来浙东海防总队在鄞江的抗战工作就能得到情报上的支持。
当下房建伟沉声说:“潘仁,这么跟你说吧,我们队长可是已经发过话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七十六号的首脑一锅端,除了你,还有丁默邨、唐惠民、李士群、吴四宝,还有韩泽,全部都得死,一个都别想活!”
潘仁便双手合什,边拜边道:“还请伟哥救我,伟哥一定救我!”
“真要是说起来,饶你一条狗命也不是不可以。”房建伟说道,“我早就调查过,潘仁你小恶不断,大恶不犯,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但是真正出卖国家、替日本人迫害抗日志士的事却很少,唯一一桩,就是上次杀了中统的一个交通员,而且就算那次,也不是你的本意,只是意外。”
潘仁感激涕零道:“伟哥英明,伟哥英明!”
如果可以,潘仁真想喊房建伟一声亲爸爸。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条狗命算是保住了。
房建伟又道:“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洗心革面?”
潘仁眼珠骨碌碌一转,低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房建伟问道:“什么秘密?”
潘仁一咬牙,又接着说道:“鸠田鹰那个老鬼子,正在策划一次重大行动,准备将军统上海区的武装行动人员一锅端!”
房建伟闻言顿时心头一动。
鸠田鹰正在策划针对军统上海区的行动,房建伟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潘仁并不知道他知道,这也就是说,一旦梅机关吃了大亏,潘仁就会觉得这是因为他给房建伟提供情报而导致的!
这样一来,潘仁也就没了退路,从此只能乖乖的充当他的线人!
当下房建伟又道:“你具体说说,鸠田鹰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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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潘仁便把他知道的关于鸠田鹰的计划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房建伟听完之后,跟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对照,基本都对得上,显然,潘仁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撒谎。
当下房建伟说道:“那行,暂时委屈你去我们虎穴住上几天,只要你提供的情报都是真的,等我们收拾完了鸠田鹰这个老鬼子就放了你!”
“伟哥,你这不害我呢吗,去虎穴怎么能成。”潘仁叫苦道,“我要是进了虎穴,然后还能活着出来,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我已经是伟哥你的人了吗?”
“我呸,什么成了我的人,你丫的又不是女人。”房建伟道,“再说了,你丫的就是女人老子也不会找你这样丑的女人。”
说话间,房建伟脑海里边却幻起了桃花的倩影。
潘仁满脸赔笑的道:“伟哥,我这不是打个比喻么。”
“行了,去虎穴确实不妥。”房建伟略一思忖又道,“那这几天你就老实呆在这,暂时先不要回七十六号了,事情完了,你再回去。”
说完了,房建伟又吩咐另外几名队员:“你们几个,寸步不离跟着他!”
“伟哥,能不能让他们住外间?”潘仁道,“那啥,我已经好几天没有那啥了。”
说完了,潘仁瞄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娜塔莎,又道:“总不能我们办事的时候,也让弟兄们在旁边看着吧,您说,是不是?”
“是什么事?”房建伟冷然道,“几天时间也忍不了?”
说完,房建伟又瞄了潘仁下体一眼,说道:“信不信我现在就阉了你。”
潘仁便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裤裆,忙不迭道:“没事了,我没什么事了。”
房建伟这才闷哼一声,转身扬长去了。
……
房建伟才刚回到虎穴,就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张道宇打来的,约他在外滩的西餐厅中见面。
房建伟欣然赴约,在新开的亚细亚餐厅看到张道宇。
“区长,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房建伟压低声音问道。
“情况紧急,我必须亲自来。”张道宇沉声道,“我们刚刚接到情报,伪上海市长傅筱庵今天上午要去南市参加一个活动,中途很可能不会绕道,而会选择直接穿过租界,所以我们决定在租界动手,让你的人立刻做好准备。”
……
第二天一大早,梅机关。
鸠田鹰刚刚在自己的大班椅上坐下来,情报课长须贺彦次郎就匆匆进来。
“将军阁下!”须贺彦次郎猛然一顿首,沉声道,“昨晚七十六号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鸠田鹰闻言,眉头下意识的蹙紧,又道,“出什么事情了?”
须贺彦次郎道:“七十六号主任丁默邨,据说是接到了将军阁下您的电话,在前往吉野家赴约的路上遭到了狙击杀狙杀!”
“什么?”鸠田鹰厉声说道,“我的电话?昨天我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很显然,有人冒充将军阁下您给丁默邨打去了电话,而丁默邨也没有想到其中有问题,所以被人从办公室引出来,一枪狙杀!”须贺彦次郎道,“这显然就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暗杀!”
“八嘎!”鸠田鹰沉声说道,“这是谁干的?”
须贺彦次郎道:“虽然目前没有确凿证据,但据我推测,这事肯定是沙逊卫队干的,别人也没这样的能力!”
“沙逊卫队?!”鸠田鹰眼神瞬间冷下来。
就在这时候,行动课长今井武夫又进来,顿首报告道:“将军阁下,出大事了!”
鸠田鹰闻言眉头猛然一跳,沉声喝问道:“今井君,又出什么事了?别告诉我,又有什么人被暗杀了吧?”
“将军阁下这都能够猜到?”今井武夫愣了一下,旋即又道,“还真是,七十六号的副主任唐惠民在回虹口寓所的路上遭到人暗杀,尸体直到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而且整个身体都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唐惠民也死了?”鸠田鹰脸色顿时一变。
“不只是唐惠民。”今井武夫道,“七十六号警卫总队副总队长兼第一大队长吴四宝也被人毒死在自己的家里,等到家人发现时,尸体都硬了!”
“纳尼?吴四宝也死了?”鸠田鹰越发的脸色大变。
“还有。”今井武夫又道,“七十六号警卫总队副总队长兼第二大队长潘仁也失踪了,很可能也已经遭了毒手!此外,还有七十六号的几十个中级军官也在昨天晚上遭到了暗杀,现在七十六号的中高层几乎被一网打尽了!”
“八嘎!”鸠田鹰恨声道,“沙逊卫队也太嚣张了吧?”
“将军阁下,这是对大日本皇军、对大日本帝国的严重挑衅!”须贺彦次郎沉声道,“立刻给山田将军打电话,请求出动驻军吧?立即调陆军进入公共租界及法租界,解除沙逊卫队的武装,要不然的话,皇军还有帝国的脸面又该往哪搁?”
“不行。”鸠田鹰沉声道,“驻军是绝对不可能出动的。”
眼下帝国只是面对中国就已经很吃力了,所以这时候,绝对不可能再云招惹米英法这样的西方强国。
今井武夫沉声道:“将军阁下,就算不出动驻军,也应该给沙逊卫队点厉害尝尝,卑职建议立刻出动特战队,给沙逊卫队一次残酷的教训!”
“也不行!”鸠田鹰断然道,“眼下针对支那军统的行动已经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候,特战大队必须用来对付军统飓风队。”
停顿了下,鸠田鹰又说道:“就先让沙逊卫队嚣张一段时间吧,等到解决了军统,咱们再来解决他们!”
“哈依!”须贺彦次郎和今井武夫虽然心下不认同,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顿首应是。
就在这时,鸠田鹰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鸠田鹰当即抓起电话筒说道:“麻西麻西,这里是梅机关。”
片刻之后,鸠田鹰挂断电话。
然后鸠田鹰对今井武夫说道:“今井君,军统飓风队出动了,我们也应该出动了!”
“哈依!”今井武夫一顿首,转身匆匆走出了鸠田鹰办公室,片刻之后,十几辆边三轮摩托车还有卡车便鱼贯着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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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口区,日本海军医院外。
韩毅正在一个公共电话亭给虎穴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立刻传来房建伟的声音:“阿毅,任务完成了?”
韩毅沉默了两秒钟,答道:“没有。”
房建伟道:“还没有?下不去手吗?”
韩毅没有否认,说道:“组长,要不你还是派别人来吧?”
房建伟便耐心的劝道:“阿毅,我知道韩泽是你的亲哥,但你必须明白,他是汉奸,是中华民族的罪人!”
韩毅苦笑道:“组长,这些大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下不去手。”
停顿了一下,韩毅又道:“好几次,我都已经举起了枪,却是怎么也无法扣下扳机,我想我是不适合执行这任务了。”
电话那头的房建伟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那好吧,我派别人过去,从现在开始,你就不用管这事了。”
“谢谢组长。”韩毅愧疚的道,“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房建伟说完挂断电话。
韩毅也跟着挂断电话,然后翻起风衣衣领遮住半张脸,再然后走出公用电话亭,从侧面小门回到住院部,走进李士群病房隔壁休息室。
李士群这狗汉奸还是挺惜命,既便是住院,也要将左右隔间的病房全部都腾空,然后安排进了心腹手下,吴四宝甚至派了韩泽来坐镇。
看到韩泽走进来,正在擦枪的韩泽便问道:“你去哪了?”
“解手去了。”韩毅随口说道。
“胡扯!”韩泽没好气道,“解手能解一个小时?你是不是干什么私事去了?”
“知道你还问?”韩毅道,“谁还没有点小秘密?”
韩泽闻言,眸子里便立刻掠过一道凶光。
不过很快,这道凶光便慢慢的消褪下去,然后韩泽继续低头擦枪,一边说:“也就你是我兄弟,换别人,敢这样跟老子说话,早一枪崩了他!”
韩毅大怒道:“也就你是我的大哥,要不然我才不会沦落到当汉奸!”
韩泽皱眉道:“你怎么又提起这茬?不是跟你说了,咱就是讨口饭吃!”
韩毅哼一声,也掏出勃郎宁手枪再卸下枪栓,再掏出擦枪布擦拭起来。
就在这时候,休息室里的铃声忽然间响起来,韩泽和韩毅便赶紧把枪装回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李士群的病房里。
一走进病房,便看到李士群正在一个漂亮少女的服侍下穿衣服。
看到这个漂亮少女,韩毅眸子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惋惜之色,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生得这么千娇百媚,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着?干吗非要找这么个汉奸?
看到韩泽兄弟进来,李士群立刻说道:“阿泽,让弟兄们收拾一下!”
“收拾?”韩泽闻言顿时间精神一振,又道,“主任,我们要出院吗?”
“对,现在就出院!”李士群嘿嘿一笑,又道,“我刚刚接到了鸠田鹰打过来的电话,说是丁默邨、唐惠民都被干掉了,潘仁也是下落不明,留在特工总部的所有科长以上官员,几乎被沙逊卫队一网打尽!”
“啊?”韩泽失声道,“几被一网打尽?”
停顿了下,韩泽又道:“那宝爷他现在?”
李士群脸上便掠过一丝愧疚之色,说道:“阿宝也被沙逊卫队买通他的厨子,下毒给毒死了,我刚刚从阿宝家人那知道消息。”
“我的天。”韩泽心下一惊,又道,“主任,那你还是先别出院了。”
停顿了下,韩泽又道:“沙逊卫队能量这么大,连宝爷用了几十年的厨子都被买通,主任你现在出院,岂不是以身犯险?要不还是再在医院里躲一阵子再说。”
“不行啊,鸠田鹰已经连打了两个电话,催我尽快回去主持工作。”李士群说到这里又是一顿,然后狞笑着说道,“更何况,我现在出院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沙逊卫队虽厉害,但他们很快就要自身难保了。”
韩毅闻言陡然心头一动。
难不成李士群这个狗汉奸还有别的阴谋?
想到这里,韩毅顿时间心头一沉,不行,必须立刻将这一消息报告组长。
当下韩毅忽然捂着肚子,对李士群说道:“主任,我好像拉肚子了,要上茅房。”
李士群随意的摆了摆手,又说道:“那就赶紧去,不过我们就不等你了,你拉完了自己回七十六号吧。”
“没问题。”韩毅答应一声,捂着肚子转身走了。
看着韩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士群的脸色忽然间冷下来。
几秒钟后,李士群忽然对韩泽说道:“阿泽,你就没觉得你这兄弟有些古怪?”
虽然韩泽也觉得他这个兄弟有些怪,但在李士群面前,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弟弟。
当下韩泽皱眉说道:“主任,你是在怀疑我兄弟吗?”
李士群点点头说道:“你还是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底,我总觉得,他不那么简单。”
韩泽脸色微变,道:“我现在就去!”
说完,韩泽便转身出了病房。
李士群也没有病房里多逗留,穿好衣服,便搂着王佳芝的纤腰,出了住院部,上了早就等候在院子里的奔驰车。
半个小时后,李士群便回到七十六号。
让李士群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居然在院子里碰到了潘仁。
更让李士群感到很意外的是,对他一贯爱搭不理的潘仁,今天却跟换了个人似的,看到他从车上走下来,便赶紧弯着腰迎上前来。
“主任。”潘仁诌媚的笑道,“你可回来了。”
李士群的目光落在潘仁吊着的左胳膊之上,问道:“阿仁,你这胳膊?”
“别提了。”潘仁苦着脸道,“昨天晚上我也遭到了沙逊卫队的刺杀,幸好我对里仁巷那块地形特别熟,跳进一条阴沟里逃了出来,但是胳搏也摔折了。”
说话之间,又看到特勤队长燕凌也带着一票人从大楼里出来。
无论燕凌,还是他手下的那一票兄弟,脸上大多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很显然,昨天晚上他们过的也不平静,多半也遇到了暗杀。
燕凌和潘仁,是除了李士群之外,七十六号中高层中间唯二的幸存者。
跟潘仁一样,燕凌对李士群的态度也比以前好多了,甚至还主动敬礼。
很显然,在丁默邨和唐惠民被杀之后,无论潘仁还有燕凌,都已经充分意识到,七十六号的高层已经只剩他李士群一个了。
想到这,李士群心下就感到莫名得意。
这一刻,李士群真的有了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丁默邨这个蠢货,蛰伏了那么长时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可最后又怎么样呢?
还有唐惠民这个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愣头青,还真以有汪精卫的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太天真!
再就是沙逊卫队,真以为已经把七十六号踩在脚下了?嘿嘿,很快你就会知道,上海仍还是青帮徒众的上海。
杀了一个季云卿,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当下李士群便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抓起电话。
在电话接通之后,李士群愉快的说道:“给我接梅机关的鸠田将军。”
不片刻,电话那头响起鸠田鹰的声音:“麻西麻西,这里是梅机关。”
“将军阁下,是我。”李士群仿佛鸠田鹰就在面前,一脸诌媚的道,“李士群。”
“李桑。”鸠田鹰道,“你回七十六号了吗?”
“哈依。”李士群道,“我已经出院回来了。”
“哟西。”鸠田鹰道,“李桑,昨天晚上七十六号遭到了致命重创,不仅人员损失惨重,士气更遭受了致命的打击,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解决七十六号的士气问题,使他们重新恢战斗力。”
“将军阁下放心,我会解决。”李士群诌媚一笑,又道,“另外,我还有重要的情报向将军阁下报告?”
“是吗?”鸠田鹰道,“什么情况?”
李士群阴声说道:“我接到内线提供的可靠情报,军统对傅筱庵的刺杀行动,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其目的只是为了引诱梅机关出击,然后聚歼!”
“纳尼?这是个陷阱?”鸠田鹰沉声说道,“情报可靠吗?”
“将军阁下放心,情报绝对可靠!”李士群非常笃定的说道。
“哟西,知道了。”鸠田鹰欣然道,“李桑,你的对帝国的还有皇军的忠诚大大的,我的向你表示大大的感谢。”
“多谢将军阁下。”李士群说完了,又一脸诌媚的挂断电话。
在挂断电话之后,李士群的目光又转向东边,仿佛越过半个城市看到了沙逊大厦,下一刻,李士群嘴角便绽起一抹轻蔑的冷笑,米国佬?还真以为笼络了一群国民党的溃兵,就可以在上海租界称王称霸?太天真了。
这次,就让你们输一个底儿掉。
……
虹口,梅机关。
鸠田鹰挂断电话,紧接着又抄起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电话那头便传来行动课长今井武夫的声音:“将军阁下?”
鸠田鹰沉声说道:“今井君,行动开始了吗?”
“马上就要开始。”今井武夫沉声道,“傅桑已经从住所出来,我已经看到支那军统的行动人员了?”
“行动暂时中止。”鸠田鹰沉声说道,“立刻给傅桑发出信号,取消外出。”
“取消外出?”今井武夫皱着眉头道,“将军阁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八嘎,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取消,行动取消!”鸠田鹰近乎咆哮的吼道。
“哈依!”今井武夫终究还是执行命令,意没挂断电话就将鸠田鹰的命令传达下去。
从电话里听到今井武夫已经传达了命令,鸠田鹰才敢放下心,要不然,他还真的担心今井开夫会背着他蛮干。
日军的以下克上可是有传统的。
特高课内部也存在这样的风气。
挂断今井武夫的电话,鸠田鹰紧接着又拨通了海军俱乐部的电话:“麻西麻西,我是鸠田鹰,你让藤田君接电话。”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响起藤田刚的声音:“将军阁下!”
藤田刚的特战大队被划入到梅机关之后,就一直住在海军俱乐部。
只不过这段时间,藤田刚的特战大队基本上没有事干,一直闲着。
所以电话一接通,藤田刚便旧话重提道:“将军阁下,我再一次向您提出申请,把我们调到前线战场,我们……”
不等藤田刚把话说完,鸠田鹰便打断道:“藤田君,用不着调到前线这么复杂,你们不就是因为太闲,想要找点事做吗?机会来了!”
“真的吗?将军阁下你别骗我!”电话那头的藤田刚顿时来了精神。
“我骗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鸠田鹰沉声说道,“你立刻带着特战大队的全体成员到梅花堂来,我当面给你们布置任务。”
“哈依!”藤田刚说完挂断电话。
……
回头再说韩毅。
找借口离开海军医院之后,便再次来到公用电话亭。
环顾左右无人,韩毅便立刻拿起电话筒,准备拨通房建伟的号码。
然而就在这时,背后忽然间响起一个冷幽幽的声音:“老二,你在做什么?”
韩毅猛然回头,便看到韩泽站在两米外,正冷冷的打量着他。
看到韩毅回头,韩泽又道:“你不是拉肚子去了吗?怎么又跑这来打电话?”
韩毅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这事根本就糊弄不过去。
韩泽阴声说道:“说,给谁打电话?”
韩毅很快就镇定下来,冷冷的说道:“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你,但它管得着!”韩泽说完,就掏出勃郎宁手枪,拿枪口顶在韩毅的太阳穴上,黑着脸说道,“只要你肯说实话,哪怕你是军统或者共产党的卧底,我都可以饶你,但你如果继续隐瞒,大哥也是救不了你!”
韩毅心下轻叹一声,旋即沉声说道:“大哥,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大哥,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要再执迷不悟!”
“果然是你!”韩泽咬牙切齿的说道,“主任早就怀疑你是内奸,我还不信,却没想到,你果然就是内奸!老二,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韩泽便毫不犹豫扣下手枪扳机。
然而,兄弟俩便同时听到喀嚓一声响。
“嗯?”韩泽便是一愣,这什么情况?没装子弹?
韩毅却反手就拔出手枪,拿枪口顶住了韩泽胸口。
韩泽如梦方醒,凛然道:“老二,你给我的枪动了手脚?”
韩毅轻叹一声,黯然道:“大哥,你知道吗,其实我的上级早就对你下了必杀令,原本昨晚你就应该死了,但我没忍心杀你。”
韩泽道:“老二,我知道你重情义……”
“听我把我说完!”韩毅加重语气,韩泽便不敢再多说。
现在形势已逆转,韩毅反过来成了刀俎,韩泽成了鱼肉。
顿了顿,韩毅又痛心疾首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纵然你成了汉奸,纵然你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你终归是我大哥,我怎么也忘不掉,母亲临死之前对你我兄弟说过的话,她让我们一定要互相帮扶……”
“老二,二弟,你听我说!”韩泽说道,“刚才我其实只是……”
“你给我闭嘴!”韩毅再一次打断韩泽,接着说道,“可是刚才,你不仅拿枪指着我,而且居然真忍心开枪!我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居然真的忍心朝我开枪!”
“二弟,不是你想的这样。”韩泽道,“我其实并不是想要杀你……”
“你还敢狡辩!”韩毅神情越发激动,但就在这时,忽然感到小腹一阵剧疼。
紧接着,韩毅便感到一股大力猛然席卷过来,将他身体带往一侧,韩毅立刻意识到,刚才韩泽趁着他注意力被分散的短暂的刹那,向他发动了偷袭。
当下韩毅便也扣下了扳机,公用电话亭里响起叭的一声。
下一刻,公用电话亭的玻璃窗被打碎,兄弟俩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不过,韩毅刚才的一枪,并没能打中韩泽的要害,偏离了寸许,打在韩泽的右胸,但是韩泽刚才刺出的一刀,却是准确的刺穿了韩泽的腹部。
刺中韩毅腹部之后,韩泽还顺势向着旁边拉了一下,硬生生的将自家兄弟的腹部拉出了一个大豁口,肠子便立刻溢出。
韩泽本来还想再补上一刀,但是右胸中弹后的剧疼,使得他再举不起匕首。
韩毅却强忍着钻心的剧疼,再次举枪,到了这时候,韩毅也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手软,所以这次直接对着韩泽的眉心就扣下了扳机。
又是叭的一声枪响,韩泽便眉心中弹,颓然倒地上。
一枪射杀自己亲哥,韩毅又忍着剧疼,先扒开伤口,再将溢出体外的肠子给塞回去,然后用手捂着腹部的豁口,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公用电话亭。
刚走出公用电话亭,迎面看到一个极漂亮的大姑娘。
看着浑身鲜血淋淋的韩毅,大姑娘却也不害怕,只是怜悯的说道:“我学过包扎,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不用了。”韩毅惨然一笑。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什么伤能活,什么伤必死无疑,他其实非常的清楚,而他现在所受的重伤,属必死的那种。
“那我帮你叫辆黄包车吧,你快云医院。”大姑娘说完,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
这次韩毅没有拒绝,踉踉跄跄的登上了黄包车,又说道:“去外滩,沙逊大厦。”
黄包车夫跑得飞快,却似乎赶不上韩毅生命流逝的速度,一小时后,等黄包车夫赶到沙逊大厦的时候,韩毅已经虚弱得只剩一口气。
因为虚弱,双手再也无力掩住腹部伤口。
所以,腹腔内的肠子再次溢出,从韩毅身体上耷拉下来。
看着几近陷入昏迷的韩毅,黄包车夫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但是好在,沙逊大厦的大门就对着虎穴,虎穴的两名警卫已经看到这边情况。
当即便有两名警卫冲上来,将韩毅扶起,这时候韩毅已经进入到了弥留状态,伸手一把就揪住其中一个警卫,大声道:“快,快告诉组长,李士群这狗东西有诈,有诈!”
说完,韩毅便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几乎同时,鸠田鹰也悄然来到了公共租界的迩榭里。
在迩榭里的一间花园别墅,鸠田鹰见到了今井武夫。
鸠田鹰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藤田刚的特战大队。
看着藤田刚和两百多名身穿便衣的特战队员从鸠田鹰身后鱼贯而入,今井武夫有些不以为然的道:“将军阁下,对付区区几个军统,有必要出动这么大的阵仗?”
“今井君,你错了。”鸠田鹰沉声说道,“我们对付的并不只是军统。”
“纳尼,我们对付的并不只是军统?”今井武夫道,“这是怎么回事?”
鸠田鹰道:“刚刚七十六号的李桑向我们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他说,军统针对傅桑的刺杀是一个陷阱,其意图就是为了引诱咱们梅机关的行动人员上钩,然后在租界把咱们的武装人员一网打尽!”
“纳尼,一个陷阱?”今井武夫闻言先是神情一凛,旋即又道,“不对,现在上海还有谁有这能力?无论军统,中统还是中共的地下党,都没有这个能力。”
“今井君,你怎么忘了沙逊卫队?”鸠田鹰道,“他们有这能力!”
“沙逊卫队?”今井武夫有些不太相信的说道,“他们敢对青帮,甚至敢对七十六号的便衣下杀手,这我相信,但是要说他们敢对咱们梅机关的特工人员痛下杀手,我却不信,米国佬恐怕没这么大胆量!”
鸠田鹰道:“如果连沙逊和乔治都被蒙在鼓里呢?”
“什么?”今井武夫凛然道,“沙逊和乔治都被蒙在鼓里?”
“并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鸠田鹰道,“因为沙逊卫队的发展太快了,沙逊和乔治绝不可能来得及培养心腹,所以只能倚重那些支那老兵,而那些支那老兵很可能只是想要借用沙逊卫队来作为护身符。”
今井武夫点点头道:“还真的有这种可能。”
鸠田鹰闷哼了一声,又说道:“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沙逊卫队最近也确实做的有些过火了,所以正好趁此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上海,毕竟还是大日本帝国的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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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穴。
安镇远正在向钟毅报告针对梅机关和七十六号的行动计划。
安镇远道:“根据现有情报,伪上海市长傅筱庵即将从虹口的寓所出发,准备前往南市伪市政府开会,如果不出现意外,傅筱庵的车队将通过法租界的敏体尼荫路,张道宇选择的伏击点,在皮少耐路与敏体尼荫路的交叉路口。”
钟毅点点头道:“这个张道宇还是有点眼力的,选择的伏击点颇有讲究。”
“是的。”安镇远也点点头,说道,“敏体尼荫路跟皮少耐路的交叉路口是一个广场,射界良好,只要傅筱庵的车队进了路口,军统飓风队从四个方向同时进行扫射,十秒钟内,傅筱庵和他的十几个保镖就会被打成筛子。”
钟毅道:“张道宇甚至于已经考虑好了退路,因为从皮少耐路往东不远,就是老上海县的县城,民房密集、小胡同密如蛛网;从皮少耐路往西不远,则是法国坟山,地形同样也十分复杂,利于掩护、脱身。”
安镇远点点头,又道:“现在就看李士群会不会上钩了。”
“李士群上钩是一定的。”钟毅笃定的说道,“这人是个真正的铁杆汉奸,在他眼里没有祖国,更没有同胞,而只有个人利益,为了个人利益出卖同胞以及国家利益,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安镇远沉声道:“如果李士群真的把军统飓风队准备伏击傅筱庵的消息,透露给鸠田鹰知道,那么鸠田鹰就一定会在皮少耐路西边的法国坟山、以及东边的老县城提前设伏,这样一来,军统飓风队完成任务之后撤退,就正好自投罗网!”
钟毅道:“你的判断基本上是对的,但还是要防止出现意外。”
“市长,我明白。”安镇远点点头,又道,“我会在法国坟山周围、老县城西门口以及敏体尼荫路的南北两侧,都埋伏下重兵!鸠田鹰这个老鬼子还有梅机关的鬼子不来便罢,要是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钟毅道:“鸠田鹰这个老鬼子肯定会过来,但未必会亲临一线指挥,他极可能会躲在邻近某个据点,所以,如果要想干掉这个老鬼子,恐怕还得要动一动脑子。”
顿了顿,钟毅又说道:“小安子,如果你是鸠田鹰,你会隐藏在哪里?”
安镇远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是鸠田鹰,必须亲眼目睹整个战斗过程才能放心,所以我会把自己的藏身点选择在皮少耐路口不远处,而且还必须是制高点才行,只有这样,我才能通过望远镜将发生在皮少耐路口的一切全都尽心眼底。”
钟毅打了个响指,道:“就是这,按这思路去找,应该能找到鸠田鹰。”
顿了顿,钟毅又说道:“小安子,你可以准备了,五个大队全都出动,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把梅机关的鬼子特工一网打尽!”
“是!”安镇远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候,房建伟忽然快步走进来。
“市长,安大队,有情况!”房建伟沉声道。
安镇远跟钟毅对视了一眼,沉声问道:“什么情况?”
安镇远沉声说道:“我安插进七十六号的内线刚送回来一个紧急情况,李士群很可能已经把军统给卖了!”
钟毅以乔治的名义,跟李士群在暗中合作,具体就是李士群借沙逊卫队之手铲除丁默邨和唐惠民这两个死对头,而钟毅则是借李士群之手缠住梅机关,为他解决青帮以及七十六号嬴得时间,这个情况房建伟是知道的。
但是其他的情况他就不太清楚了。
所以,接到韩毅以生命为代价送出的消息,房建伟便赶紧跑过来报告。
安镇远闻言,回头对钟毅说道:“还真让市长你料中了,李士群这狗东西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真把军统飓风队给卖了。”
“意料之中。”钟毅哂然一笑,又道,“去吧。”
“是!”安镇远抬手敬礼,然后转身扬长去了。
目送安镇远的身影远去,房建伟却有些懵,这什么情况?合着市长和安大队已经知道李士群把军统卖了?
想到这,房建伟难免有些不爽。
当下房建伟问道:“市长,除了虎牙小组,你还有别的情报小组呀?”
“你瞎想什么呢?哪有什么别的情报小组。”钟毅哼声道,“我只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李士群会诚心跟我合作,所以才多留了一个心眼。”
“原来是这样啊。”房建伟挠了挠头,又道,“合着市长你跟李士群都是各怀鬼胎,没安好心,嘿嘿,嘿嘿嘿。”
“你怎么说话呢?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钟毅说着便举起手枪。
“市长你干吗呀,当心走火。”房建伟双手连摇,一边赶紧躲到手枪的射界之外。
钟毅轻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只要不出现意外,这次梅机关肯定会被一网打尽,如此一来日本政府肯定会给租界施压,到时我们就得离开上海了,也就是说,上海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建伟你是怎么想的?”
房建伟闻言一愣,道:“什么意思?”
钟毅道:“我就直说吧,你是想继续留在上海呢,还是跟我回鄞江?”
“这个……”房建伟便立刻陷入巨大的挣扎之中,从个人的情感上,他当然是更愿意跟钟毅回鄞江,问题是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有组织的人了,是回到鄞江还是留在上海工作,得组织上说了算。
看到房建伟犹豫不决的样子,钟毅心下暗笑不已。
当下钟毅小声道:“建伟,你真已经加入了共产党?”
面对钟毅,房建伟并没有一丝的隐瞒,当即点头道:“是。”
钟毅点点头说道:“那你还是留下来吧,相信你们的组织更需要你留在上海工作。”
“可是我更想跟着你回鄞江。”房建伟苦着脸道,“因为只有跟着你回了鄞江,才有大仗打,而如果留在上海,就只能是小打小闹。”
“上海的工作也一样重要。”钟毅说道,“不仅是你们的组织需要你留在上海,其实我也一样希望你留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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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建伟道:“市长,你也希望我留在上海?”
“那当然。”钟毅说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费劲八啦的组建虎牙小组干什么?”
停顿了下,钟毅又说道:“你们虎牙小组跟我回鄞江,不过就是猛虎突击队的下面多了一个战斗小组,但是你们如果留在上海,就可以提供情报,等到将来鬼子进攻鄞江,一定会以上海做基地,到时候你们虎牙小组就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再次一顿,钟毅又说道:“除此之外,既便是我们走了,但是我们从青帮、七十六号还有梅机关手中夺来的胜利果实却不能抛弃,尤其是那些赌场、大烟馆还有舞厅等娱乐场所,都要有人看护,毕竟我还指着这些金鸡给鄞江源源不断输血。”
房建伟道:“市长,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听你的,我留下!”
停顿了下,房建伟又道:“市长,还有个事我得向你报告。”
“什么事?”钟毅问道。
房建伟道:“我没杀潘仁。”
“你没杀掉潘仁?”钟毅皱眉道,“为什么?”
房建伟道:“因为我觉得这家伙活着或许更好。”
钟毅闻言神情微动,问道:“你已经把他策反了?”
“是的。”房建伟点点头道,“在这次的犁廷扫穴行动之中,咱们几乎将七十六号的中高层连锅端了,要是再把李士群也干掉,那潘仁就成了七十六号硕果仅存的高级特工,小鬼子或许会把他扶正,让他接替李士群担任七十六号的主任。”
钟毅欣然道:“建伟,看来我安排你担任虎牙小组组长是十分正确的,你这个工作思路就非常对头,如果潘仁真当上了七十六号的主任,而你又能牢牢控制住他,则不仅对于上海的地下工作是个重大利好,甚至对于全国的抗战都是极大助力!”
房建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笑着说:“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就觉得,潘仁这家伙没犯过大恶,而且认罪态度良好,如果直接杀了未免可惜。”
“这事你处理得很好。”钟毅拍拍房建伟肩膀,笑道,“原本我还担心,让你留在上海独立主持工作,会不会有些草率,可是现在看起来,我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你完完全全可以胜任这工作,这样好,这样我就能放心的离开了!”
房建伟嘿嘿一笑,又说道:“市长,那我走了,张道宇已经在找我了。”
“去吧。”钟毅点点头又道,“另外,这个张道宇如果能救,就尽量保住他性命,不管怎么说,他都曾经参加过淞沪会战。”
房建伟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
在敏体尼荫路跟皮少耐路的路口,有一排的黄包车在揽活。
一个穿着西装的白领模样的年轻人走到其中一辆黄包车前,冷然道:“去杜美路一百零九号多少钱?”
白领原本以为黄包车夫会低声下气的回答他。
然而最终结果却大出他所料,黄包车夫竟然头也不抬的道:“没空!”
“没空?”白领闻言大怒,你丫的明明空着好吗?然而,就在白领想要骂人之时,黄包车夫却抬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白领的骂人话便立刻卡在嗓子眼。
因为黄包车夫的眼神实在太冷了。
当下白领连旁边的黄包车也不问,灰溜溜走了。
白领的感觉并没有出错,这个黄包车夫并不是普通人。
这个黄包车夫,根本就是军统上海区的区长,张道宇。
甚至就连张道宇旁边的十几个黄包车夫,也都是军统飓风队的杀手。
当然,张道宇布置的杀手绝对不只这些,还有其他杀手伪装成商贩、行人、擦皮鞋的或者是食客,分别埋伏在路口不同方向。
埋伏在皮少耐路路口的军统杀手,足足有一百多号人!
军统上海区当然没有这么多人手,大多都是通过房建伟从沙逊卫队借调的。
此时此刻,房建伟也是伪装成黄包车夫,就蹲在旁边,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百米开外的一栋小洋楼。
某一刻,站在洋楼天台、看起来正在看风景的一个闲人忽然转身进了屋里。
房建伟便立刻一拉帽檐,对张道于说道:“区长,傅筱庵的车队已经过来了!”
“终于来了吗?”张道宇顿时精神一振,旋即站起身,将围在脖子上的毛巾解下来,绑到自己的左胳膊上。
这是一个信号。
看到这一幕后,埋伏在路口不同方向的一百多个杀手,便也纷纷解下围在脖子上的白毛巾,然后学张道宇,也绑到了左胳膊上。
房建伟打开了车座位底下的储物格。
但只见,里边静静躺着两把冲锋枪。
……
在路口往西一百米外,皮少耐路北边有一栋三层洋楼。
在这栋小洋楼楼顶的天台上,有一间加盖的玻璃花房,说是花房,其实四周都拉了百叶窗,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进里边。
但是从里边却可以看清外边。
此时此刻,日本内务省特别高等警察课派驻上海梅机关的机关长,鸠田鹰,就静静的坐在玻璃花房内,正透过望远镜观察路口。
除了鸠田鹰,旁边还站着梅机关的行动课长今井武夫。
“将军阁下。”今井武夫顿首报告道,“傅桑快要进入前方路口了。”
鸠田鹰轻轻颔首,又道:“支那军统那边,有发现什么异常状况吗?”
“没有任何异常。”今井武夫摇摇头又道,“我们梅机关的特工人员隐藏得很好,尤其是藤田大队的队员,甚至连我都不知道他们具体隐藏在哪里,所以支那军统的武装分子根本就不可能发现异常,而事实上也没有发现异常。”
“哟西。”鸠田鹰欣然点头,旋即又说道,“那就让我们静待好戏上演吧。”
话音才刚落,望远镜的视野中就出现了一支由一辆奔驰轿车外加两辆福特轿车所组成的车队,正缓缓驶入皮少耐路路口。
几乎是同时,今井武夫也从望远镜看到,原本坐在路边等活的十几个黄包车夫,忽然之间就站起身,并从身后亮出了一支支冲锋枪。
敏体荫尼路。
伪维新政府上海市长傅筱庵以及保镖乘坐的三辆轿车鱼贯驶入敏体荫尼路跟皮少耐路的十字交叉路口。
毫无征兆的,傅筱庵忽然说道:“停!”
司机一脚刹车踩停轿车,问道:“市长,怎么了?”
“不对,情况不太对头。”傅筱庵感到背后一阵阵的恶寒,当即对司机说道,“掉头,回虹口,赶紧掉头,回去虹口!”
“啊,掉头?”司机有些犯懵。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也小声说道:“市长,这样不好吧?”
停顿了一下,秘书又低声劝道:“鸠田将军可是说了,一定要在下午两点钟前赶到南市的市政府,现在可是只剩半小时了。”
“你懂个屁!”傅筱庵没好气道,“再往前开,我就没命了!”
傅筱庵虽然是铁杆汉奸,但也没蠢到家,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说到这一顿,傅筱庵又对司机说:“赶紧掉头,赶紧掉头回虹口!”
司机微微侧头,非常隐蔽的跟副驾驶的秘书交换了一记眼神,然后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轿车便嗷的一声冲进了前方十字路口。
几乎在轿车冲进十字路口的同时,司机和秘书一把拉开车门,然后侧身跳下车。
傅筱庵的司机还有秘书,全都是梅机关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从虹口出发之前,两人就已经知道梅机关的全盘计划。
他们已经奉了鸠田鹰的秘令,一定要把傅筱庵送进十字路口!
虽然鸠田鹰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他们很容易就能猜到原委,不出意外,梅机关肯定是想用傅筱庵钓鱼,也就是说这是个送死的任务,所以他们才不会蠢到给傅筱庵赔葬,所以在完全进入路口前,抢先跳车逃命。
但是他们两个还是太天真了。
几乎是两人跳下轿车的同时,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便同时冒出了数十名黑衣人。
更令两人心胆俱寒的是,这些黑衣人人手一支伯格曼冲锋枪,并且瞄准了他们。
下一个霎那,从四个方向围上来的近百名黑衣人便同时开火,密集的冲锋枪火力瞬间就将跳下车的司机、秘书打成筛子。
看到这一幕,正在十字路口摆摊的小贩、过路行人纷纷走避。
现场顿时变得无比混乱,但是从四个方向包抄上来的近百名黑衣人却丝毫不乱,端着伯格曼冲锋枪,对着路口的三辆轿车疯狂扫射。
不过十几秒,傅筱庵和他的保镖们乘坐的轿车便被打成筛子。
坐在轿车里边的傅筱庵,还有他的保镖,也全部被打成筛子。
……
动手的自然就是张道宇还有房建伟他们。
张道宇举着伯格曼冲锋枪一边继续开火,一边走到了轿车前,然后伸手一拉,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车门立刻掉落。
紧接着,一具同样被打得稀烂的尸体便从车厢里边摔跌下来。
张道宇没理会这具尸体,弯腰钻进车厢一扒拉,又从里边扒拉出另一具尸体。
再然后,军统飓风队的队长张奇便立刻凑上来,只看了一眼,便肯定的说道:“绝对没错,就是傅筱庵!”
张道宇却还是不太放心,又将目光投向张仁宏。
张仁宏也肯定的道:“区长,就是傅筱庵,不会有错。”
张道宇这才放下心,旋即又环顾四周喝道:“按原定计划,撤!”
“区长!”这个时候,站在张道宇身后的房建伟却忽然喊了一声。
刚刚迈出一步的张道宇便立刻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建伟,怎么了?”
“没什么。”房建伟摇摇头,又接着说道,“区长,回去的时候要小心。”
“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张道宇却是哈哈一笑,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张道宇的身影远去,房建伟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复杂之色,就本心,他其实很想告诉张道宇,不仅傅筱庵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便是他张道宇也只是一枚棋子,不同的是,傅筱庵是鸠田鹰用来对付军统的棋子。
而张道宇以及军统的人,则是钟毅用来对付梅机关的棋子。
但是房建伟不能说,因为他要是说了,整个计划也就废了。
现在房建伟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待会遇袭的时候,张道宇他们能多坚持一会,只要他们能够多坚持一会,就能等到沙逊卫队的反扑。
这时候,虎牙小组的一名成员凑上来问道:“组长,我们撤不?”
“撤个屁。”房建伟的表情瞬间冷下来,沉声喝道,“原地隐蔽!”
……
回过头再说张道宇他们。
张道宇跟他的心腹手下王天光、张奇一路,在行动顺利完成后,准备沿皮少耐路往东进入上海老县城,然后再脱身。
沿着皮少耐路往前走了近百米,眼看就要进入老县城的西门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的,只听噗的一声响,王天光的头部就猛的绽裂开来,不仅大半边头盖骨瞬间碎裂,而且颅腔里的脑组织也是猛的飞溅开来。
张道宇就走在王天光身边,当即溅了一脸。
急定睛看时,只见王天光已经倒在血泊中。
甚至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王天光就已经饮弹牺牲。
张道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嘶声咆哮道:“阿光?阿光?!”
王天光是从淞沪会战时就跟着张道宇,两人真是过命的交情。
可是现在,王天光却被人当着他的面打死,张道宇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王八蛋!老子跟你们拼了!”张道宇一下又从后腰取出伯格曼冲锋枪,正要举枪射击之时,又是一发子弹高速旋转着呼啸而至,又是噗的一声穿过张道宇的头颅。
下一霎那,张道宇的后半边头盖骨也是一下绽裂开来,向着四下里飞溅。
“区长?”张奇和军统飓风队的另外几个成员肝胆俱裂,赶紧四下躲避。
然而这时候再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几十个手持冲锋枪的黑衣人已经从两侧小胡同里冲出来,甫一冲出,便举枪猛烈开火。
张奇和十几名队员,瞬间被打成筛子。
山下晴光一拉枪栓,一枚滚烫的弹壳便从抛壳口抛出来,落在地板之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接着再一推枪栓,将又一发子弹推入到枪膛。
作为特战大队的一名狙击手,山下晴光对自己的枪法非常的自信。
只不过,当山下晴光再次将眼睛凑到瞄准镜后,却发现视野中再看不到一个站着的军统飓风队成员。
当下山下晴光便有些失落的抬头,没杀过瘾哪。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山下晴光的眼角余光却隐隐感到有一点闪光划过。
急扭头看时,便吃惊的看到右前方大约百米开外,一栋小洋楼的天台上,有一道耀眼的亮光划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山下晴光的意识停留在那一刻,再没有后续内容。
因为刚才那点亮光是一发子弹,几乎是在山下晴光发现这道亮光的瞬间,子弹就已经射到他面前,然后直接从鼻梁上贯入,又从后脑勺透出,在将头颅贯穿的同时,也将颅腔里的脑组织搅成一团,山下晴光几乎是瞬间就丧失了意识。
……
几乎是同时,下面的鬼子特工也已经发现了异常。
这支行动队的队长就是藤田刚,几乎是在山下晴光被射杀的第一时间,藤田刚就已经意识到情形不太对。
“八嘎,有埋伏!”藤田刚眸子里凶光一闪,喝道,“快撤!”
跟随藤田刚前来的这几十名行动队员,有一半是梅机关行动课的成员,另一半却是特战大队的队员,所以战术素养可以说非常高。
藤田刚一声令下,数十名队员立刻四散开来,准备从皮少耐路两侧的小巷撤退。
只要撤进了小巷,凭借巷子里边的复杂地形,就再没人可以留住他们,对于这,藤田刚内心还是很有把握的。
但是对方显然也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所以,数十名鬼子行动队员刚一转身,大街两侧十几栋民房的窗户忽然间洞开,然后几十支冲然枪从窗户中探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们。
接着,这几十支冲锋枪同时猛烈开火,瞬间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火力网。
数十名鬼子行动队员根本来不及散开,就被这张密集的火网摞倒大半。
不过,包括藤田刚在内,仍然还有十几个鬼子窜进了两侧的小巷里边。
“八嘎,这是一个陷阱!”藤田刚一窜进小巷,就气急败坏的大吼起来。
“哼哼,现在才知道这是个陷阱,已经太晚了!”一个声音忽然从小巷上方传来。
“是谁?”藤田刚的眼睛故意看往他处,手中的冲锋枪却瞬间向上举起,然后就扣下扳机,直到一个弹夹打完才肯松开板机。
再抬头看,却发现头顶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两颗手雷忽然扔下来。
“八嘎!”藤田刚怒吼一声,一个侧身扑倒在地。
但这两颗手雷明显已经经过延时,所以落地即炸。
只听轰轰两声巨响,藤田刚和另外几个鬼子瞬间被炸翻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小巷两侧民房二楼的两扇窗户才终于打开来,然后从中探出来几支伯格曼冲锋,对着下面的鬼子就猛烈扫射。
直到藤田刚和几个鬼子行动队员都被打成了筛子,枪声才停。
再然后,几名身穿黑衣的武装人员从窗户跳下来,其中一个更是走到藤田刚跟前,伸脚在他身上踹了两脚,道:“狗日的,打不死你!”
藤田刚却还没咽气,一边嘴角汩汩涌血一边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我们是中国人!”那武装人员哂然一笑,然后举枪对着藤田刚的面门又是一梭子,藤田刚的脑袋瞬间被打爆。
……
回头再说鸠田鹰。
在十字路口的枪战结束之后,这个老鬼子就开始静静的等待。
等了不到五分钟,皮少耐路的东西两个方向都传来激烈的枪声。
听到激烈的枪声,鸠田鹰的嘴角便立刻绽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行动课长今井武夫也说道:“将军阁下,看样子埋伏在老县城西门口以及法国坟山的行动队员已经跟支那军统飓风队的人交上火了。”
“交火?这词用的不恰当。”鸠田鹰道,“用屠杀或许更加恰当。”
顿了顿,鸠田鹰又接着说:“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甚至蒙受了青帮、七十六号遭受重创的代价,现在也该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哈依。”今井武夫顿首道,“今天之后,上海只怕是再看没有支那军统的存在了,接下来就该全力以赴对付沙逊卫队。”
“是啊。”鸠田鹰点点头道,“这段时间,沙逊卫队的确有些过了,是该让他们尝尝大日本特工的厉害了,要让他们知道,上海这颗东方明珠,是属于帝国的!”
“上海竟是属于你们日本的?我们可不这么认为。”一个声音忽然从玻璃房外响起。
“谁?”今井武夫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掏出手枪,然后不等他开火,一梭子弹便从玻璃房外射入,在打碎了一面玻璃墙的同时,也准确的打穿今井武夫的胸口。
今井武夫心脏被打穿,瞬间就丧失行动能力,抽搐着倒在了血泊中。
鸠田鹰抬头看,便看到破碎的玻璃窗外走进来三个人,三个黑衣人!
鸠田鹰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沉声道:“你们是中国人?”
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淡然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乃是沙逊卫队直属虎牙小组的组长房建伟!”
“沙逊卫队?”鸠田鹰脸色大变道,“我明白了,这是一个连环陷阱!”
“总算还没有蠢到家,终于想到这是个连环陷阱!”房建伟哂然一笑说。
“但我还有一点没有想明白,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整个计划的……”说此一顿,鸠田鹰忽然就醒悟过来,咬牙切齿道,“是李士群!”
“看来我必须收回刚才的话,你非但不蠢,而且很聪明,不过呢,无论有多聪明,都救不了你命!”房建伟说完,便举起手中的伯格曼冲锋枪,再然后拿枪口抵住鸠田鹰的面门就扣下扳机。
“哒哒哒……”密集的枪声响过,鸠田鹰的脑袋整个都被打爆裂。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
“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冈本季正便立刻放下手中报纸,上前抄起电话筒说道:“麻西麻西。”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日本陆军省驻上海宪兵队司令官岛江慎雄的声音:“冈本君,出大事了,请你允许宪兵队立刻开进公共租界之苏州河以南区域!”
“不行!绝对不允许!”冈本季正断然拒绝道,“这么做是会引起国际纠纷的!”
八一三淞沪会战之后,日本政府与西方各国达成协议,苏州河以北、北河南路以东的租界,也就是虹口以及杨树浦两区归属日本政府管辖,苏州河以南的公共租界则仍旧由代表西方各国的租界工部局管辖。
所以说,如果日军宪兵队开进苏州河以南区域,那就成了破坏协议。
中国政府是只软杮子,日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但西方各国却不是!
尤其是米国,不仅是拥有强大的工业制造基础,更是日本的主要原料进口国,一旦激怒了米国政府,导致对方掐断废钢材以及原油的供应,则帝国的整个国防工业顷刻间就会陷入到困境之中!
陆军省的这些蠢货,从来就只知道打打杀杀,却不知道军事只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才是最为根本的!
当下冈本季正又道:“岛江君,我可警告你,宪兵队绝不许乱来,等我过去!”
电话那头的岛江慎雄哼了一声,重重的挂断电话,冈本季正也赶紧挂断电话,然后从衣帽架上抓过宽檐礼帽,匆匆出了门。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就在虹口,离日本陆军省驻上海宪兵队司令部相距不远。
坐车不到一刻钟,冈本季正就赶到了宪兵司令部。
但只见,宪兵司令部的院子里已经停满了摩托车,还有载重卡车,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步兵也已经完成了集结。
只等宪兵司令部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打进租界去。
看到这,冈本季正的神情便越发阴沉,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严重。
当下冈本季正匆匆走进司令部会议室,只见岛江慎雄正跟日本海军驻上海陆战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站在一起,正在低声的交流着。
看到冈本季正进来,两个人的目光便立刻扫过来。
冈本季正摘下礼帽,递给一边的卫兵,然后问道:“岛江君,大川内君,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冈本君。”大川内传七道。
岛江慎雄则对着旁边的须贺彦次郎招了招手,道:“须贺君,你来说吧。”
“哈依。”须贺彦次郎重重一顿首,走到冈本季正面前说道,“冈本阁下,我们梅机关的行动人员在法租界遭到沙逊卫队的伏击,自机关长鸠田鹰以下,五百多名官兵集体玉碎,其中包括藤田刚的特战大队!”
“纳尼?”冈本季正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冈本季正隐约知道,梅机关正在策划针对军统的一次行动。
冈本季正原本以为,就算行动不成功,但也绝不至于吃亏,毕竟现在上海已经成为日军的势力范围,梅机关是主场作战,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不曾想,梅机关最终竟然吃了个大亏,竟然被人给全歼了!
须贺彦次郎顿首道:“其中的内情说起来有一些复杂,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七十六号的副主任,李士群,拥有出卖梅机关的重大嫌疑!”
冈本季正凛然说道:“你是说,李士群出卖了梅机关?这没道理啊!”
须贺彦次郎沉声道:“但是整个行动计划除了机关长,就只有李士群知道,甚至就连我们几个课长也是到了行动开始前的一刻才知道详细的计划!”
冈本季正闻言立刻蹙紧了眉头,沉声道:“难道真是李士群?”
“冈本君,是不是李士群出卖了梅机关,抓起来一审不就知道了?”岛江慎雄忍不住插话进来,又道,“可现在已经不只是内部奸细的问题了,而是这个沙逊卫队太嚣张了,竟然敢对帝国的武装人员痛下杀手,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大川内传七也说道:“没错,必须得发起严厉的报复!”
“没错,必须报复!”岛江慎雄道,“必须让他们明白,大日本皇军不可轻侮,大日本帝国更不可轻侮!”
“不允许!”冈本季正气急败坏的叫道,“绝对不允许!”
停顿了下,冈本季正又说道:“这么做,痛快固然是痛快了,西方各国也未必就敢发动军事报复,但是发动经济制裁却是毫无悬念,眼下政府的境况已经是够艰难的了,你们就不要再给政府添麻烦了,好吗?”
大川内传七叫道:“但如果不报复,沙逊卫队只会更加嚣张,那么到了明天,他们的黑手就极可能伸到虹口、杨树浦甚至闸北、江湾还有南市,到时候我们又怎么办?难道继续退让下去,再然后将上海拱手让给他们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冈本季正道,“我们的忍让是有底线的!”
“底线?”岛江慎雄道,“敢问总领事阁下,我们的底线是什么?”
冈本季正毫不含糊的说道:“我们的底线是,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他们说了算,但是他们的黑手要是胆敢伸进日占区,那就是公然宣战!”
顿了顿,冈本季正又说道:“当然,在谈判桌上肯定不能这么说!”
岛江慎雄跟大川内传七对视了一眼,沉声道:“谈判桌上怎么说?”
“交出屠戮帝国武装人员的凶手!”冈本季正沉声道,“再有就是,将沙逊卫队暗中招募的所有的支那军士兵,统统都交出来,交由皇军全权处置!最后一点,由租界工部局来赔偿这次事件的全部损失,包括阵亡的帝国武装人员的抚恤金!”
“哟西。”岛江慎雄和大川内传七欣然点头,这才像话。
当下岛江慎雄又对冈本季正说道:“冈本君,那我让宪兵队开到苏州河北岸,对租界当局施加压力,这样也有利于你在谈判桌上、为帝国争取利益。”
“哟西。”冈本季正欣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