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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消息,粮商们早已经知道。

    当下王掌柜又问道:“陈老爷子,一九四师又在哪?”

    “别提了!”陈达三抄起旱烟管重重的磕在茶几上,沉声道,“说起这个一九四师,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丢死人!”

    十几个粮商闻言,尽皆错愕不已。

    这是怎么说的?一九四师怎么就成笑话了?

    这次能不能成,可就全指着他们一九四师呢!

    这个时候,陈启藩说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在这么个节骨眼上,一九四师师长景顺阳却是失踪了!不只是景顺阳他一个,整个一九四师的师部一百多号人,无声无息的,就莫名其妙的从逍林镇上不见了!并且谁也联系不上了!”

    “啊?”王掌柜瞠目结舌的说道,“该不会是,撞上阴兵借道了吧?”

    听到阴兵借道,在场的十几个粮商便立刻噤声,这年头,鬼神之说还是很有市场,既便是受过教育的学者也信鬼神。

    陈达三却不信,撇嘴道:“哪来什么阴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让钟毅手下的那那支卫队给端了!”

    稍稍停顿了下,陈达三又接着说道:“出事的不只是景顺阳和一九四师师部,还有一九四师的第一一二五团,居然在龙山附近走错了路,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你们说,这他娘的算哪门子中央军?民团都不如!”

    “这可怎么办?”王掌柜苦着脸道,“没有了一九四师,鄞江城内的骚乱又让钟阎王镇压了下去,咱们可就拿他再没有办法了!现在的情况是钟阎王他不着急,我们急,明天就要到半个月的期限了!”

    “拖着就拖着,无非就是再付半个月的利息。”陈达三闷哼一声道。

    王掌柜心忖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再付半个月的利息,那就是四十多万大洋!你们陈家家大业大的不在乎,可我们却耗不起!

    当下王掌柜道:“陈老爷子,可也不能总这样拖着吧?咱们这一肚子的粮食,最后终究还是得卖出去不是?”

    “你们慌什么?”陈达三冷然道,“咱们手里有粮食,慌的应该是他们好吗?我就不相信了,钟阎王真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鄞江几十万泥腿子饿死?”

    “可是,万一……”王掌柜说道,“万一钟阎王跟我们来硬的呢?万一他非要我们按吃进的价格卖粮食呢?”

    “没什么万一!”陈达三冷然说道,“钟阎王真要这么干,那就是公然撒破脸,公然破坏规则,我就不相信,他的后台真就能硬到公然破坏商业规则!再说了,就算他的后台真有这么硬,他要这么干,其他行业的商家会怎么想?还会相信他?”

    说到这里一顿,陈达三又道:“说破了大天,咱们其实并没有破坏商业规则,咱们这一肚子的粮食,一没有偷二没有抢,可都是拿真金白银买来的,这事就是告到重庆,咱们也能挺直了说话!钟阎王真就敢用强?”

    十几个粮商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是啊,规则还是很重要的。

    尤其现在鄞江新区的招商才刚刚开始,钟毅肯定不敢乱来。

    “所以。”陈达三拿旱烟管又磕了两下,沉声道,“继续等,再等他十天半月,等着钟阎王上门来求咱放粮!不过到那时候,可就不是现在的这个价了!”

    十几个粮商闻言,脸上便立刻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

    与此同时,在鄞江市府。

    钟毅正在接电话,牛见虎从诸暨打来的电话。

    “牛副总司令,这你可冤枉我了。”钟毅笑道,“我现在被鄞江城内的骚乱搞的是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管一九四师的景师长?再则说了,我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能耐啊,景师长手里可握着一个师呢,我这阿猫阿狗三两只,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你说管团长?一一二四团?这个真没办法,他没有公函哪!”

    “什么?牛副总司令你现在补上公函?你说的话就算是公函?这恐怕不行吧?牛副总司令你这是要架空浙省省府,让黄主席当个傀儡?”

    “这就对了嘛,牛副总司令,该进的规矩,咱们还是要讲的。”

    “放心,放心,牛副总司令,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讲规矩,一定不会对鄞江的那些囤积居奇的不法粮商采取强制手段!”

    “不过,我并不保证用商业手段干掉他们!”

    说到这,钟毅就毫不犹豫的挂断了手中电话。

    钟毅刚一挂断电话,赵行九便说道:“没想到,牛见虎这武夫也是学会耍心眼了,居然懂得拿规则来堵你的嘴。”

    肖咸恩一撇嘴说道:“想来那些个不法粮商现在一定是惶惶不可终日,唯恐钟市长对他们采取强制手段,勒令他们以平价出粮!”

    赵行九说道:“要按我的意思,就该对他们采取强制手段!对这些不走正道,不肯造福乡梓的歪门邪道,就不能有一丝的手软!”

    “这个不行!”张远西立刻反对道,“咱们鄞江市府马上就要开始对外招商了,这个时候如果曝出采取行政手段强制商家卖商品,将会对我们的形象造成负面影响,若是因此影响了鄞江的发展大局,那就得不偿失了。”

    “张局长说的对,不能因小失大。”钟毅道,“再说了,对付一小撮不法粮商,至于动用行政手段吗?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对他们用强!”

    赵行九神情一动,问道:“米国的粮食运到了?”

    钟毅点了一下头,说道:“不瞒各位,从米国买的第一批粮食二十万吨玉米,昨天晚上就已经运抵镇海港了,眼下正抓紧卸货呢,这些个不法粮商,已然是死到临头了!”

    “太好了!”胡保真说道,“我这就安排人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这消息一出,那些跟风囤粮的小粮商一定就会收手,粮食立刻就会回落!这场延续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粮食风波也就算平安度过了,真的是谢天谢地,总算没有惹出什么大篓子。”

    钟毅说道:“老胡,只说这二十万吨玉米就好。”

    胡保真道:“晓得。”



    李记粮店,是江东会试弄的一家老字号。

    不过老归老,但是李记粮店的规模却一直不大,几十年来就是一间铺子,经营的也只是单一的本地梗米。

    这天一大早,李掌柜便来到了前百门街的何家。

    同样是粮商,但是李掌柜跟陈家还有那十几家大粮商也还是有所区别的。

    陈家和那十几家大粮商是这次的粮食霸盘的发起者和主导者,而像李掌柜这样的小粮商则是被动跟随者。

    一方面是因为陈家和大粮食的暗中恐吓,另一方面是他们本身也有贪念,所以就半推半就跟着囤积粮食。

    也是因为这些小粮商的参与,使得鄞江市面的缺粮情形变得更加的严重。

    到昨天为止,最劣等的糙米都已经涨到了五角一斤,好米更是有价无市,市面上根本半斤好米都找不到。

    但不知为何,粮价涨得越高,李掌柜的心里就越慌。

    李掌柜总觉得再这样炒下去要出事,而且要出大事。

    所以每天一大早起来,他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到附近几家粮店的掌柜,一来为了抱团取暖,二来探听市场风声。

    李掌柜到的时候,何家已经聚集了好几个粮店掌柜。

    互相间打过招呼,李掌柜道:“老何,今天什么行情?”

    “那边打招呼了。”老何也就是何家掌柜,苦着脸道,“说还要再涨一波!”

    “什么?还要涨?”李掌柜便立刻叫起来,“现在这价格都已经卖不动了,要是再涨一波,那咱们手里的粮食卖给谁去?”

    “卖不了就卖不了呗。”另一个掌柜说道,“大不了跌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反正咱们又不亏,是吧?可万一要是成了呢?那就赚大了。”

    李掌柜愁眉苦脸的道:“可是我总觉得心慌。”

    “我们有什么好慌的。”刚才那个掌柜又道,“天塌下来有他们高个子顶着,钟阎王真要想杀鸡儆猴,那我们也只是猴子,马渚陈家还有那十几家才是鸡!你说你慌啥?慌啥?各位掌柜的,今天还是老规矩,先打八圈麻将再说!”

    然而,今天的这八圈麻将却是注定打不成了。

    话音才刚落,一个伙计忽然跑进来,连声喊道:“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何掌柜没好气道,“我耳朵又没聋,听得见!出啥事了?”

    “掌柜的,出大事了!”家丁气喘吁吁的答道,“街上到处在传,说是钟阎王从米国订购了二十万吨玉米,并且已经运到镇海港,这会正从沪杭甬铁路往江北运呢,据说运到江北之后就要公开发售,每斤只售半分!”

    “你说什么?”何掌柜瞠目结舌道。

    王掌柜等也是面面相觑:“每斤半分?!”

    好半晌之后,何掌柜才终于回过神来,叫道:“阿宽,你他娘哄鬼呢,每斤半分,天底下哪可能有这样便宜的粮食?”

    阿宽挠头道:“可是老爷,街坊邻居都在传呢。”

    这时候王掌柜忽然说道:“是真还是假,去江北火车站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去看看就知道了。”何掌柜拍了下额头,当即转身往外走,王掌柜等几个小粮商赶紧跟上。

    ……

    阿宽的消息已经落后了。

    事实上,第一车玉米这会早已经运到江北火车站,并且已经在发售了。

    车站内,数以千计的市民已经排起了蛇形的长龙,而且还有更多的市民正从鄞江治下各区闻风赶来。

    江北巡捕房总巡捕陆仁贵如临大敌,召集了所有巡捕,赶来维持秩序。

    只不过,维持了不到半小时的秩序,鄞江警察局长曹子颖就带着大队巡警赶到,然后不由分说将陆仁贵他们给轰走。

    灰溜溜从火车站里出来,陆仁贵的眼泪都流下来。

    苍天啊,这可是在江北,江北是他的地盘好不好?

    但是再流泪也没有卵用,没有洋人主子给他撑腰,他陆仁贵屁都不是。

    不说伤心欲绝的陆总巡,已经买到粮食的市民却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老哥,你也来买粮食?真有粮食,真的有粮食,可便宜了,半分钱一斤,之前米价最便宜的时候,都要两分一斤,可现在的玉米只要半分一斤,真的!”

    “要说,得亏有钟市长,要是没有钟市长,咱们哪能吃上这么便宜的粮食。”

    “那是,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咱们钟市长是好人,他绝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今后谁要是再敢骂钟市长,老汉我拿鞋底抽他,抽不死他个希匹句,哼。”

    “老叔,不用挤,不用着急,粮食多着呢,咱们钟市长从米国买了二十万吨玉米,二十万吨有多少斤知道不?”

    “够咱们三十万鄞江人每人分一千三百斤!”

    “嗳呀,咱们鄞江人可是享钟市长的福喽。”

    背着一袋袋或多或少的玉米从火车站里边走出来,笑逐颜开的市民便开始了花式夸奖他们的钟市长,这些人浑然已经忘了,就在刚才,他们都还在背地里骂钟毅是钟阎王呢,更有甚者还诅咒钟毅生个儿子没**呢。

    何掌柜、李掌柜他们赶到之时,听到的就是对钟毅的花式夸奖。

    看着一个个市民笑逐颜开的从车站走出来,再看着他们背上背的鼓鼓囊囊的粮袋,几个掌柜的脸色便立刻垮下来,完蛋了。

    不过,这几个掌柜还是不死心,当即又硬着头皮挤进了火车站。

    进了火车站之后,几个掌柜一抬眼就看见,站台上停泊着一溜的箱式火车皮,这些箱式车皮的侧门已经打开,几个军警正站在车门内,拿木耙往外扒玉米,那金灿灿的玉米粒便如流水一般从车门流出,晃得几个掌柜头晕目眩。

    至此,几个掌柜的才终于彻底死心,完了,发财梦已经破灭了!

    现在还是赶紧回去把自家的大米打折出售,要不然还能怎么着?真要是等市政府以每斤半分的价格将二十万吨玉米给卖完,他们的大米可就全砸在手里了!大米这东西,也是存在保质期的,时间一长,就长虫子了。



    余姚马渚,陈家大院。

    包括王掌柜在内,十几个粮商已经被“限制”人身自由。

    不过这并不是陈达三的意思,而是十几个粮商自动发起。

    这些粮商都害怕别人回去后,会在暗中偷卖粮食以止损,这对于整个粮食霸盘来说将是灾难性的打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说的就是这个。

    所以十几个粮商就在陈家暂住了下来。

    好在陈家家大业大,不在乎多养十几个粮商十天半个月。

    这天中午,陈达三照例又在自家的餐厅宴请十几个粮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达三刚想要给粮商们打一打气,他的长子陈启藩忽然慌里慌张的走进了餐厅。

    看到这幕,陈达三的脸色立刻垮下来。

    因为对于自己的长子,陈达三是寄予了厚望的。

    却没想到,培养了这么些年,行事还是这么毛毛燥燥的。

    “怎么了?”陈达三皱眉道,“是房子着火了,还是姚江决堤了?”

    “房子着火?姚江决堤?”陈启藩闻言愣了下,旋即又急声说道,“爸,出事了!刚刚接到我岳父打过来的电话,说钟阎王早在半个月前,就从米国订购了二十多万吨玉米,现在这二十多万吨玉米已经运到江北,正在公开发售呢,而且每斤只卖半分钱!”

    陈达三当时正好伸出汤勺去舀汤,结果听到这话之后手猛然一颤,汤勺便落地上,咣当一声碎成了碎片。

    正围着两张八仙桌吃饭的十几个粮商也一下就愣在那里。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钟,王掌柜第一个反应过来,就跟屁股着火般从凳子上窜起来。

    “陈大少爷!”王掌柜两眼瞪得老大,死死瞪着陈启藩,吃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陈达三和其余的粮商也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过来,死死盯住陈启藩,似乎择人而噬,现场的气氛一时很有些凝重。

    陈启藩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爸,还有各位前辈,祸事了!早在半个月前,钟阎王就从米国订购了二十多万吨玉米,现在这批玉米已运抵江北火车站,正公开发售呢,鄞江已经有不少人买到粮了!”

    话音还没落,王掌柜便一屁股跌坐回凳子。

    另一边,陈达三也是一下瘫坐在太师椅上。

    陈达三的形象仿佛在霎那之间苍老了十岁,老东西虽然见多识广,但是眼下的这场粮食战争却也是他的想象极限,现在骤然间遭受钟阎王的致命一击,一时间也只觉眼前发黑,再看不到希望,难道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其余十几个粮商的目光也是变得呆滞。

    “完了,这下全完了。”一个粮商哀叹道。

    “天哪,我想跳姚江。”另一个粮商说道,“谁也不要拦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又一个粮商还是不敢相信,“明明都是稳赚的买卖,怎么最后就成这样了?”

    这时候,反倒是陈启藩仍旧保持着冷静。

    陈启藩沉声道:“爸,还有诸位前辈,事到如今,凭咱们自己的能力已经是做不成这个粮食霸盘了,所以只能找外援了!”

    陈达三闻言眼珠一转,瞬间又恢复活力。

    对啊,怎么把日本人给忘记了?还有日本人给他们撑腰啊!

    其余十几个粮商却是将信将颖,王掌柜更是说道:“现如今,哪还有什么外援?”

    “有!”陈达三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异样的精芒,沉声说道,“日本人!咱们还有大日本皇军做靠山!”

    “啊?”

    “日本人?”

    “向日本人求助?”

    “那咱们不就成汉奸了吗?”

    王掌柜等十几个粮商瞠目结舌了。

    “诸位,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陈达三沉声道,“想必你们也一定很奇怪,之前我们陈家的实力虽说比你们要强上一些,但也不至于强出那么多,怎么一夜之间就能轻松拿出上百万的银元来做这粮食霸盘?”

    王掌柜等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就因为有皇军相助!”陈达三道,“而且,我也不妨告诉诸位,大日本皇军很快就要发动对鄞江的进攻,鄞江很快就要跟上海、杭州一样,落入皇军掌控,也就是说,咱们早晚还是要跟皇军打交道的,为什么不趁早呢?”

    “这不叫当汉奸,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达三话刚说完,陈启藩就补刀道:“爸,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各位前辈帮助咱们陈家做成了粮食霸盘,可不就是在皇军打交道了么?”

    陈达三便立刻回头向陈启藩投过来赞赏的一瞥。

    王掌柜等十几人的脸色却瞬间垮了下来,敢情他们已经当了汉奸?

    陈达三又道:“诸位,事到如今,你们应该也看得很清楚了,如果没有皇军相助,我们这次就必死无疑,钟阎王是绝不会给我们留活路的!”

    王掌柜说道:“以现如今的局面,皇军就能帮我们度过难关?”

    “当然可以。”陈启藩接着说道,“以我们这十几家的实力,是绝无可能再吃进二十万吨玉米的了,但是对于大日本皇军来说,这二十多万吨玉米不过毛毛雨。”

    王掌柜的眼睛便立刻亮起来,道:“陈老爷子,你的意思是说,皇军可以吃进钟阎王从米国买进的二十万吨玉米?咱们还能接着做粮食霸盘?”

    “正掌柜,我纠正一下。”陈达三道,“不是皇军吃进,而是皇军借给我们钱,然后再由我们吃进这二十万吨的玉米!”

    “还借钱?”王掌柜闻言,脸皮便猛的一抖。

    其余十几个粮商闻言也是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诸位前辈不要误会。”陈启藩说道,“皇军可不是赵秦林肖四家,皇军借钱给咱们只取收很低的利息,甚至免息!”

    “大少爷,这是真的?”王掌柜闻言心下稍安。

    陈启藩看了陈达三一眼,说道:“当然是真的。”

    王掌柜道:“那,能不能先由皇军借钱给我们,把借赵秦林肖他们四家的两百四十多万高利贷给还上?”



    陈达三答应了粮商们的要求,并迅速联系中间人。

    通过中间人,陈家提的要求迅速反馈给了梅机关。

    情报科长须贺彦次郎得讯后,迅速找到了犬养健,然后两个人一并前来影佐祯昭的办公室。

    影佐祯昭最近很忙,一方面忙着迎接汪精卫到沪,一方面还要时刻跟踪行动科、七十六号跟军统在租界的暗战,再加上军方隔三岔五的又会发出照会,要求他们梅机关配合军方展开一些特殊行动,所以最近他真有些分身乏术的感觉。

    “我只给你们五分钟!”影佐祯昭抬起手腕看看表,又说道,“五分钟之后我就要赶去海军陆战队司令部,跟大川内将军一起接见七三一部队的来沪人员。”

    须贺彦次郎跟犬养健对视一眼,说道:“大佐阁下,是这样的,之前跟皇军有过合作的陈家联合了十几个粮商做粮食霸盘,可现在却被钟毅打得溃不成军,所以找到皇军,希望皇军能够给予帮助。”

    犬养健说道:“如果能够帮助陈家将粮食霸盘做成,无疑可以极大的扰乱鄞江的经济秩序,也就可以给钟毅制造很大麻烦,这对于皇军来说无疑是有利的,因为钟毅在鄞江市的工作开展得越缓慢,将来皇军进攻鄞江之时阻力就会越小。”

    影佐祯昭道:“直说吧,做成粮食霸盘需要多少经费?”

    犬养健说道:“情报显示,钟毅从米国订购的玉米为二十万吨,现在公开发售的价格为每斤半分,全部买入大概需要两百万银元,考虑到有人大量吃进时,粮价一定会涨,所以至少需要准备五百万银元,约为五百万日元。”

    “五百万可能不够。”须贺彦次郎说道,“为了做成粮食霸盘,陈家和跟他们合作的十几家粮商已经从钱庄借贷了两百万元的高利贷,现在连本带利已经滚到将近三百万元,他们希望皇军能够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影佐祯昭沉吟着道:“犬养君,还有须贺君,你们觉得这钱能借吗?”

    “卑职觉得可以借。”犬养健不假思索的道,“因为鄞江早晚都会被皇军攻占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收不回本钱,也就是说,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须贺彦次郎附和道:“卑职不懂经济,但相信赞成犬养君的判断。”

    “哟西!”影佐祯昭欣然点头,又道,“那你们就去财务科支钱吧。”

    “哈依!”须贺彦次郎和犬养健同时收脚立正,再然后又重重顿首。

    ……

    转眼间,两天过去。

    厚厚的积雪已经开始慢慢融化,停歇了将近一个月的各个工地也再次热闹起来,鄞江新区的填埋工程再次铺开,招宝山及金鸡山要塞的营建工程也再次上马,因为这时候,钟毅从米国订购的第一批洋灰也已经到港。

    张远西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递给钟毅道:“市长,这笔款子你批一下。”

    在私下场合,张远西一般叫钟毅为妹夫或者子韧,但在公众场合,都是叫市长。

    钟毅打开文件夹,却是五金材料款,数额高达一百万,张远西道:“因为款子的数额太大,财政局那边非要你的亲笔签名不可。”

    这是钟毅的规定,当下掏出钢笔刷刷签上大名。

    张远西接过批文,又道:“对了市长,之前说的几十万免费劳役呢?”

    “你先不要着急,快了。”钟毅呵呵一笑,又道,“最多再过半个月。”

    “半个月?”张远西闻言微微一笑,心下却暗忖,我信你个大头鬼哟。

    目送张远西的身影离开,钟毅却下意识的摩挲起光秃秃的下巴,上午出门前,张满怡亲自替他刮了胡子,摸起来感觉贼爽。

    就在这时候,曹子颖忽然进来,一脸谄媚的道:“市长,有情况!”

    “什么情况?”钟毅随口问道,一边却有些无聊的想着,待会是不是去招宝山要塞工地转转,顺便再去看看军官班的学员?

    不管怎么说,他钟毅都兼着军官班的班主任呢。

    曹子颖说道:“火车站那边突然来了好多泥腿子,正疯狂抢购玉米!”

    “抢购玉米?”钟毅闻言顿时转过身,沉声说道,“具体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曹子颖咽了口唾沫,又道,“卑职遵照市长您的指示,派巡警二十四小时守着江北火车站,一来维持现场秩序,二来监视玉米的销售,每人每天限购五十斤,超过五十斤的就要罚款!”

    钟毅哂然道:“你们没有乱罚款吧?”

    “天地良心。”曹子颖赌咒发誓道,“到今天为止,还一张罚单没开出呢?市长,您得相信我,老曹我还有手下的那些个巡警真的洗心革面了,今后我们一定跟着你,兢兢业业、诚诚恳恳的为鄞江父老服务!”

    “我相信你。”钟毅道,“刚才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曹子颖道,“其实从昨天晚上就有了迹象,来的多是附近各镇的乡民,城里的市民很少有买五十斤的,一般都只买十斤、五斤,但是这些乡民却全都买了五十斤,而且今天一大清早,这些乡民就又来了,还要买五十斤!”

    停顿了一下,曹子颖又接着说道:“卑职就觉得十分可疑,别是陈家还有跟他们暗中勾结的那些个粮商,又来暗中吃进玉米!这样的话就不能卖他们!”

    “我知道了。”钟毅道,“你回去继续盯着,不过,不能阻止他们买粮,万一他们家里真等着玉米下锅呢?你不让他们买,他们家里老小不就得饿肚子?”

    “是。”曹子颖啪的挺身立正,然后原地转身,一溜烟的走了。

    目送曹子颖的身影离去,钟毅又摁铃将周宝玉叫进来,吩咐道:“周秘书长,你马上给小港赵家打电话……”

    话音还没落,赵行九的身影已经从门外走进来。

    “不用打了。”赵行九大大咧咧的坐到会客椅上,又说道,“钟大市长,我这个老家伙又来找你蹭饭来了。”



    “老爷子,你这是什么话?”钟毅笑道,“你能来吃饭,那是我们的荣幸。”

    “钟大市长,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赵行九笑着说道,“合着我吃你的饭,你还得倒过来感谢我不成?”

    “嗳,还真让你说着了。”钟毅笑道,“你能来吃饭,我还真就得感谢你。”

    “你可拉倒吧。”赵行九笑着摆摆手,又道,“不过,老头子我今天上门,却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

    “向我道谢?”钟毅道,“谢我什么?”

    赵行九刚要说话,门外忽然又响起脚步声。

    两人回过头看时,便看到肖咸恩、林澄衷还有秦润泽已经鱼贯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说的?”钟毅赶紧站起身相迎,笑着说,“你们四位是约好的?”

    “并不是约好的。”赵行九笑着说,“他们估计也是跟我一样来向你道谢的。”

    “这我可就更不明白了。”钟毅道,“你们到底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们赚了大钱。”肖咸恩接着说道,“半个多月,钟市长你就帮我们四家赚了差不多一百万大洋,你说我们要不要专程向你道谢?”

    钟毅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沉声道:“那些粮商还上高利贷了?”

    “还上了!”秦润泽答道,“连本带利足足两百八十多万大洋!”

    “也真是奇了。”林澄衷摇头道,“他们吃进的一肚子粮食可一粒都还没卖出来,上哪找来的这么多现大洋?”

    肖咸恩道:“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之前肯定没有这么多钱,要不然也不用上我们四家借高利贷了。”

    赵行九道:“钟大市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说此一顿,四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钟毅身上。

    钟毅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日本人出手了!”

    “日本人?!”赵行九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又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真的跟日本人有勾结,真的已经当了汉奸?”

    林澄衷等三人也是神情一凝。

    如果有日本人参与其中,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虽然一开始钟毅就说过,这事绝对没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有日本人参与策划,但是他们原本还是不相信的,可现在,却是由不得他们不信。

    “肯定是这样。”钟毅说此一顿,又道,“还有个情况你们不知道。”

    赵行九沉声道:“什么情况?”

    钟毅道:“从昨天晚上开始,江北火车站忽然来了外镇的许多乡民,开始疯狂的采购玉米,昨天晚上买走了五十斤,今天一大早又买五十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肯定是陈家还有那些个粮商在暗中搞的鬼!”

    “娘希匹!”赵行九便立刻骂道,“合着他们还想把二十万吨玉米也全部吃进?”

    “这些丧了良心的粮商,还真是没完没了啦是吧?”林澄衷也怒容满面的道,“不把鄞江父老逼入绝境,他们就不会罢休了,是吧?”

    秦润泽说道:“如果真如钟市长猜想的那般,背后有日本人给他们撑腰,那局面可就真的麻烦了,日本人的实力可不是这些粮商能比的!”

    不是丧气话,日本人拔一根毫毛都比他们腿粗。

    “麻烦什么?”赵行九道,“要我说,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天限购一斤!陈家还有那些黑心粮商要吃进二十万吨玉米,那得找多少人买多少天?真就折腾不死他们?”

    “对,限购!”肖咸恩三人纷纷点头道,“是应该推出限购措施了,不然没过几天,玉米价格也要被他们炒上天了!”

    “限购?”钟毅笑道,“为什么要限购?”

    肖咸恩道:“不限购,玉米价格就会重走大米的老路。”

    “不可能。”钟毅一摆手说道,“二十万吨玉米的后面,可是还有足足八十万吨呢!我就不信一百万吨玉米还撑不死日本人!”

    停顿了下,钟毅又道:“一百万吨撑不死他们,那就两百万吨,我还就不相信了,小日本的钱还能把米国的玉米全给买下?”

    赵行九四人对视一眼,沉声道:“玉米供应能够保证?”

    “能保证!”钟毅道,“你们是不知道,米国的玉米产量有多高,年产出好几亿吨,米国人根本吃不完,所以价格贱得比土都不如!”

    “这,这么多的玉米?”赵行九听得瞠目结舌。

    钟毅嘿嘿一笑,又道:“既然日本人想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

    说此一顿,钟毅又对陈行九等四人说道:“四位族长,有没有兴趣参一股?”

    “参,必须得参一股!”赵行九一拍手道,“粮食咱们还会嫌多?就算不跟小日本打这场粮食战争,从米国买回来囤着那也是极好的。”

    肖咸恩、秦润泽还有林澄衷也是点头认同。

    “好!”钟毅拍案说道,“那你们四家回去凑一千万大洋,我们市政府再拿出一千万,凑一个两千万,再从米国买个两百万吨玉米回来!”

    “两百……万吨?”听到这数字,赵行九有些心跳加速,“会不会太多?”

    “老爷子你放心。”钟毅道,“保证不会让粮食砸在你手里,如果最后实在卖不出去,将来我会回购,充为浙东海防总队乃至于浙省抗敌自卫团的军粮!”

    这就是钟毅的真正意图,反正这两百万吨再加已经买下的一百万吨玉米,再怎么着也不会离开鄞江,只要能打赢这场经济战,他们不仅可以大发一笔横财,而且还能够白落这三百万吨的玉米,这一来,口粮不就有了?

    三百万吨的玉米,那就是六十亿斤!

    这么多粮食,足够浙省军民吃一年!

    或者说,足够整个三战区的正规军、游击队加民团武装吃十年。

    反正就是等这批粮食买回来,整个三战区都不用担心口粮问题。

    赵行九便拿拐杖在地板上使劲一剁,又说道:“这笔买卖我赵家干了!”

    “我们也参一股!”肖咸恩、秦润泽还有林澄衷也是用力的握紧拳头。



    余姚马渚,陈家大院。

    陈启藩匆匆走进客厅,对陈达三还有十几位粮商说道:“爸,还有各位前辈,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从慈城、柴桥、古林等镇找了足足十多万乡民,分批进城买粮,每天至少可以买走五百多万斤玉米!”

    陈达三心下默算片刻,说道:“太慢,还是太慢,按这速度,至少需要八十天才能把钟阎王的二十万吨玉米买空!”

    陈启藩道:“爸你放心,这只是第一批发动的乡民。”

    停顿了下,陈启藩又道:“等再过几天,我还会发动余姚、慈溪、镇海、奉化各县乡民前往鄞江买粮,最多半个月,就让他钟阎王的二十万吨玉米颗粒无存!”

    王掌柜道:“可是,万一钟阎王发现背后有人指使,搞限购怎么办?”

    “钟阎王知道这些乡民背后有人指使,这是肯定的。”陈启藩说道,“但是他未必就敢限购,他要真敢,咱们就发动关系制造舆论,说他不顾外县百姓的死活,从目前看,钟阎王还是挺守规矩的,应该不敢乱来。”

    “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陈达三道。

    陈启藩告了一声罪,便转身离开了客厅。

    然而去了不到片刻,陈启藩便又折回来。

    “怎么了?”陈达三问道,“老大,是不是出事了?”

    陈启藩道:“刚刚接到线报,说是钟阎王抬高了玉米的售价。”

    “这个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陈达三摆了一下,接着问道,“涨了多少?”

    陈启藩道:“直接从原来的一斤半分涨到了五分!”

    听到这话,陈达三捧着旱烟管的右手便猛然一顿。

    王掌柜等十几个粮商也是面面相觑,一涨就涨十倍?

    钟阎王比他们还狠,当初他们可还是一倍一倍的涨。

    ……

    与此同时,在市府。

    赵行九道:“小钟哪,你这一涨就涨了十倍,会不会太过了?”

    旁边肖咸恩等三人也不约而同点头,这涨价的幅度确实有些大。

    停顿了下,赵行九又道:“你就不怕,鄞江几十万父老在背后骂你?”

    “说的他们好像以前没有骂过我似的?”钟毅嘿嘿一笑,又接着说,“挨骂这种事,挨着挨着也就习惯了,嘿嘿嘿。”

    稍稍停顿了下,又说道:“不过这一次,我相信他们不会在背后骂我。”

    “这点我相信。”肖咸恩难得认同了钟毅一次,接着说道,“这次鄞江三十万父老大多已经买到足够的粮食,现在玉米再怎么涨价也跟他们没有关系了,至少三五个月内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更何况,就算玉米价格涨到每斤五分,相比之前的米价也不过只是涨了一倍,还在鄞江父老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顶多发发牢骚。”

    钟毅接着说道:“但是对于那些不法粮商来说,却意味着要多付出超出十倍的成本,才能够将咱们手中的二十万吨玉米吃进!”

    ……

    上海,梅机关。

    须贺彦次郎走进犬养健的办公室,说道:“犬养君,有麻烦了。”

    “须贺君,怎么了?”犬养健放下手中的朝日新闻,沉声道,“慢慢说。”

    须贺彦次郎微微一侧首,又说道:“鄞江那边刚刚有消息过来,说是钟毅这个混蛋,将玉米的销售价格上涨了十倍!”

    “八嘎牙鲁,涨价十倍?!”犬养健吃声道,“怎么可以这样?他就不怕鄞江百姓背后骂他?还有这家伙不是一贯自诩爱护老百姓的么?甚至还不让手下官兵征百姓的口粮,怎么这次却是一反常态,也开始公然盘剥起百姓来了?”

    “支那人一贯这么虚伪。”须贺彦次郎又道,“不过,犬养君,钟毅一下将玉米的价格涨了十倍,却无形中给我们带来一个很大的难题,之前我们准备的五百万日元的经费,很可能就远远不够用了。”

    “这的确是一个麻烦事。”犬养健皱眉说道,“大佐阁下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就八百万日元,这场经济战能打就打下去,不能打就及时止损!所以说,指望梅机关再给我们下拨经费是不可能了,只能够另想办法!”

    “另想办法?”须贺彦次郎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犬养健说道:“办法其实还是有,就是操作起来有些麻烦罢了。”

    “哦,是吗?”须贺彦次郎顿时间眼前一亮,急问道,“什么办法?”

    “两个办法!”犬养健眸子里有寒光一闪而过,沉声道,“其一,让牛见虎还有汤建平他们想办法调包浙省粮食局的稻谷种子!”

    “调包谷种?”须贺彦次郎的心思远没远有犬养健深沉,一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问道,“将饱满的谷种换成瘪壳的谷种?这倒是很有可能造成浙省水稻的大面积减产,但是瘪壳谷种很容易会被发现的吧?”

    “调换成瘪壳谷种,当然会被发现。”犬养健道,“但如果调换成炒熟的饱满谷种,支那人还能轻易发现异样吗?”

    “炒过的谷种?!”须贺彦次郎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真要是这么干,明年浙省的稻谷就将会大面积绝收!

    “这只是其一!”犬养健停顿了一下,又道,“其二,钟毅现在不是粮食太多了么?多到白给鄞江三十万百姓吃也是一年吃不远,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多找点人帮助他去吃呢?三十万人不够,一百万人呢?一百万还不够,三百万够不够?”

    须贺彦次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说道:“犬养君,你的意思是说,将滞留在法租界还有公共租界的三百多万难民全部赶到鄞江去?”

    “对!”犬养健阴阴一笑,接着说道,“最近这一年来,涌入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将近四百万支那难民给租界当局造成了很大压力,连带着帝国也承受了不小压力,所以如果能够将租界的近四百万难民引向鄞江,整个鄞江的局面瞬间就会陷入极端的混乱,钟毅那二十万吨玉米只怕也勉强够维持几个月。”



    这天一大早,钟毅吃过早餐,才刚出门,迎面就看到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张家别墅的大门前,紧接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车上跳下来。

    那小孩眼尖,一眼看到钟毅就扑了过来。

    “钟毅爸爸!钟毅爸爸!”小孩边跑边喊。

    钟毅定睛看,却是虎头,几天不见这小屁孩子似乎又胖了。

    当下钟毅弯下腰再伸手一捞,便将虎头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再抬头,目光便落在了虎头身后的肖冰身上,目光有些复杂。

    “你们这是?”看着肖冰清减的芳容,钟毅居然有些心虚。

    肖冰却忽然噗哧一笑,说道:“放心吧,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是满怡妹子叫我过来陪她去城隍病诳庙会。”

    “诳庙会么?”钟毅挠头道,“今天已经是正月二十四了吗?”

    “怎么?”肖冰笑吟吟的道,“钟大市长忙得日子都忘了吗?”

    “还真忘了。”钟毅苦笑着道,“最近这段时间,破事太多了。”

    两人说话间,张满怡已经从大门内迎出来,先跟肖冰来了个热情的拥抱,又回眸冲钟毅吐了一下小舌头,说道:“毅哥,是我请冰姐过来一起诳庙会的。”

    虽然已经跟钟毅结了婚,虽然已经为人妇,可是从骨子里,张满怡仍旧只是个年方十七岁的萌妹子而已,哦,不对,过完年就十八了。

    “我知道了,注意安全。”当着肖冰的面,钟毅也不忍心跟张满怡做什么亲昵的动作,只是叮嘱了一声,又顺手把虎头递给身后跟着的特战队员徐超,再叮嘱他道,“一定保护好夫人、虎头和肖队长的安全!”

    “是!”徐超接过虎头又挺身立正。

    钟毅自己却弯腰上了那辆福特轿车,早就坐在驾驶座上的杨封一踩油门,轿车便轰的一声驶出别墅大门,转眼间就消失在街上。

    目送福特车消失,张满怡又让徐超抱着虎头到大门外去玩。

    看到张满怡把徐超支开,肖冰不禁有些忐忑,又有些愤懑。

    张满怡笑着说道:“冰姐,我妈也要去诳庙会,正换衣服呢,我们等下她。”

    肖冰便轻轻的哦了一声,心下松了一口气之余,又难免有些自嘲,原来事情跟她想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张满怡压根没那意思。

    不过这也对,不管怎样,张满怡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但是肖冰这次又失算了,张满怡是只有十八岁,但是她有个快六十岁的娘。

    就在肖冰松一口气之时,张满怡忽然说道:“冰姐,我们张家是基督教家庭,这个你应该是听说过的吧?”

    “我听说过。”肖冰笑道,“你们张家可是得过常夫人表彰的新时代模范家庭。”

    基督教家庭的最大的特征,就是一夫一妻,娶姨太太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当然,情妇这种事情那就没办法细说了。

    张满怡却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我却不信基督教。”

    肖冰闻言讶然,一个基督教家庭的女儿却不信基督?

    “基督教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荒唐。”张满怡嘟着红艳艳的小嘴说道,“你说我们中国人信了几千年的道教,还有佛教,那如果真的有神灵的话,中国这块土地肯定也是归太上老君还有观音菩萨管的,你信上帝有什么用?”

    肖冰噗哧乐了:“你这些话,可别让你家里人听到。”

    张满怡闻言便又吐了下小舌头,回眸看了眼客厅门。

    然后肖冰就觉得不对,问道:“这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毅哥说的。”说起钟毅时,张满怡俏脸上满满都是幸福。

    肖冰心说果然,这就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吧?因为钟毅不信基督,所以张满怡也就抛弃了从小信仰的上帝。

    这时候,张夫人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肖冰和张满怡便停止交谈,赶紧迎上去。

    再然后,肖冰一路上都在想张满怡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跟她说起这个?是在向她暗示不介意钟毅娶姨太太?都怪钟毅,都是他害的。

    ……

    轿车上,钟毅忽然连打三个响亮的喷嚏。

    正在开车的杨封便回头说:“市长,你不会得感冒了吧?”

    “不会。”钟毅摇了一下手,旋即一拍脑门说道,“我去,最近这段时间忙着跟那些粮商打粮食战争,都快把青霉素的事给忘了。”

    说到这里一顿,钟毅又道:“掉头,先去一趟江北。”

    “好嘞。”杨封猛一打方向,福特轿车便原地转向,朝江北疾驰而去。

    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江北米国公使馆,公使馆站岗的米国大兵早就记住了钟毅座驾的车牌号,直接放行。

    巧得很,李奇摩和麦约瑟也在康茂德这。

    看到钟毅,李奇摩和麦约瑟都表现出了极度的热情。

    尤其是李奇摩,已经完全忘记了两人之前的不愉快。

    最近这段时间,鄞江新区的招商工作开展得很顺利,已经有多达五十家米国企业准备入驻鄞江的工业园区。

    还有上海的超过二十家中国企业也准备搬迁来鄞江。

    这些米国企业还有中国企业,都已经向鄞发银行申请贷款。

    经过初步审核,这些米国企业还有中国企业都属于优质放贷对象,这就意味着,鄞发银行的局面已经打开。

    接下来就等着爆发式的增长!

    所以还是邱吉尔说的有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友谊,也没有永恒的仇恨,而只有永恒的利益,由于钟毅能带给他们巨大的利益,所以现在李奇摩恨不得跪下来喊爹,只要有钱赚,对他来说喊声爹又算什么?

    相比之下,康茂德就要内敛一些,表现得并没有那么肉麻。

    康茂德道:“钟,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是不是为了青霉素的事情?”

    “说对了。”钟毅走到康茂德面前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问道,“办得怎么样了?”

    康茂德微微一笑,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隔着大板桌推到了钟毅的面前。

    钟毅拿起来一看,是一份关于青霉素专利股份的协议书,甲方是弗洛里邓恩团队,乙方是史蒂夫,也就是他。



    再看里边的条款,关于权利、义务以及失信惩罚之类的,钟毅都是一眼扫过,最后几条才是他最看重的重点。

    其一,专利股份是百分之十,可见弗洛里邓恩团队一点让步都没有,看到这,钟毅难免有些气闷,只可惜他对青霉素的培育及分离一点印象都没有,如若不然,他大可以找几个医学专业的中国学生自己搞青霉素。

    其二,弗洛里邓恩团队同意在鄞江设立一个医学实验室,并且会长期派驻两名病理学的学生及两名物理化学的学生在鄞江实验室主持医学试验工作。

    其三,同意史蒂夫在鄞江建一家青霉素加工厂,并且免收专利费用。

    趁着钟毅阅读协议条款之时,康茂德耸耸肩说:“钟,为了帮你签下这份协议,我可是专程跑了一趟新加坡!也是巧了,邓恩教授年前正好在新加坡搞学术交流,要不然,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签下这份合作协议。”

    钟毅哼哼了两声,算作是回应。

    康茂德接着说道:“不过你应该懂的,因为你表现得太过于急切,所以在协议条款上就难免吃亏,专利股份没有丝毫增加,好在,我总算替你多争取了两名学生前来鄞江,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是想在鄞江办一家医药大学,对不对?”

    “办大学不敢想,投资太大了。”钟毅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办一所医药及护理学校却还是可以办到的。”

    其实在钟毅心里,这所学校的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军医培训学校!

    一直以来,国军就被军医匮乏这个问题所困扰着,既便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这样的嫡系中央军,军医的数量也是少之又少!

    相比之下,小日本的每个师团都有四所野战医院。

    医护力量的差距,也是导致中日战争中国军的伤亡数远大于日军的重要原因!

    钟毅的能力有限,不太可能改变整个国军的现状,但是改变浙东海防总队以及浙省抗敌自卫团的现状却可以。

    康茂德道:“钟,只办医药及护理学校是明智之举。”

    停顿了下,又道:“还有,哈利玻特的第二集什么时候可以写完?”

    哈利玻特与魔法石的销售异常火爆,现在第二版加印的两百万册也已经售磬,家族已经在准备第三版的印刷,而且第三版的印刷量是一千万册!

    也就是说,很快钟毅就又要有一笔丰厚的稿酬收入。

    而且这一笔稿酬收入的数额,将会高达三百万美元!

    钟毅说道:“哈利玻特的第二集很快就要截稿,但是你得告诉我,第二集的首版你们打算印刷多少册?”

    “五百万!”康茂德伸出五根手指头,志得意满的道。

    “一千万!”钟毅一拍桌子道,“而且稿酬也先行垫付!”

    康茂德犹豫片刻,一咬牙说道:“好,首印一千万册,交印即付稿酬!”

    “合作愉快。”钟毅这才微笑道,“过几天我就让人把哈利玻特第二集‘消失的密室’的手稿给你送过来。”

    “合作愉快。”康茂德微笑伸手。

    虽然钟毅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谁让人家是现象级畅销书的大作者呢?在钟毅这样的现象级大作者面前,出版社根本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钟毅伸手与康茂德轻轻一握,然后站起身扬长而去。

    目送钟毅的身影远去,李奇摩和麦约瑟立刻又开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上海的沙逊爵士还有香港的维克多勋爵,究竟谁的情妇更多?

    ……

    回头再说钟毅,离了江北之后便直奔招宝山而来。

    车行两小时后,便到达招宝山脚下的训练班驻地。

    为了看看军官训练官的真实训练情况,钟毅特意让杨封把车停在稍远处,然后下车步行来到训练班的驻地。

    军官训练班的驻地就在招宝山的脚下,训练用的操场是他们自己平整的,甚至就连宿舍也是他们自己盖的,前几次钟毅来的时候还是茅草房,现在却已经换成平房,前后两排二十间砖头砌成的平房。

    还隔着几百米,钟毅便听到了号子声。

    转过一处拐角,钟毅便看到前方远处,一长队学生兵正排着整齐的队列,从招宝山山脚下的驻地里开出来,沿鄞江北岸滚滚向前。

    因为连日天晴,道上的积雪已经化开,因而泥泞一片。

    学生兵一脚踩下去,立刻陷到脚踝边,不少学生兵的鞋子因为训练量大早已经磨破或者开裂,泥水便倒灌进去,但既便苦难如此,这些学生兵也是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排着整齐的队列,喊着整齐的号子,嚓嚓嚓跑步前进。

    目送学生兵们远去,钟毅又进了军营。

    才刚走进军营大门,钟毅和杨封便闻到了一股玉米香。

    再走到两排平房后面用木板搭的伙房,便看到几个伙夫正在蒸玉米饼。

    一筐筐蒸好的玉米饼边,还搁着一大桶的汤,钟毅走过去拿大勺一舀,只舀起寥寥几根豆芽,这也是条件所限,这时代可没有塑料大棚,所以吃不着反季节疏菜,大冬天里只能吃豆芽,不过再过段时间,就能有新鲜的野菜吃了。

    这时候,正在做饭的几个伙夫终于看到钟毅。

    不过不等伙夫上前敬礼,钟毅便阻止了他们。

    过了没一会,军事教官何文希也闻讯赶过来。

    “钟市长!”何文希啪的立正,向钟毅敬了一记军礼。

    钟毅摆摆手,又指着蒸好的几筐玉米饼说道:“何教官,学员们的训练量大,每天只吃这个可是顶不住,从今天开始每天加一餐红烧肉!”

    “红烧肉?”何文希为难的道,“可是市长,这个经费?”

    “经费你不用担心。”钟毅大手一挥,说道,“经费的事,你让龚卫谦来找我。”

    “是!”何文希便啪的立正,昂然道,“谨遵市长的令谕,从今天开始,浙东海防总队军官训练班,每天加一餐红烧肉!”

    钟毅微微一笑,接着问道:“何教官,训练进行得怎样了?”

    何文希恭声道:“这三个月,主要还是基础训练,让学员们先适应军营的生活。”

    钟毅闻言点头,可见这个何文希是真懂军事教学,因为基础军事训练最锻炼人,这就好比后世的新兵参军,要先强化训练三个月。



    接着,何文希便开始介绍他的基础训练科目安排。

    看着何文希在那里滔滔不绝的介绍他的训练安排,钟毅内心忽然涌起一种无比强烈的冲动,要不要直接向何文希亮明他的身份?

    再然后通过何文希跟组织取得联络?

    说真的,沉睡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家庭的孤儿,孤独!

    如果可以选择,钟毅是真想尽快与组织取得联络。

    但最终,钟毅却还是放弃了这想法,还是那句话,组织纪律不允许!

    一旦违反党纪,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曾经为党、为人民立下过什么样的大功,都必须得受到严惩,开除党籍都是轻的!

    不过钟毅还是想到了一个折衷办法!

    直接向何文希亮明身份肯定是不行,这么做违反了纪律,但是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何文希的身份,然后暗中发展他加入我党!

    这一来,何文希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跟组织也就有了横向的联系!而且他这么做还没有违反纪律!

    当下钟毅说道:“何教官,能否借一步说话?”

    何文希闻言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又道:“好啊。”

    钟毅便将杨封打发到一边,然后带着何文希来到僻静处。

    “何教官,你是上海人吗?”钟毅问道,“听你一口地道上海口音?”

    “我的口音真有这么重吗?”何文希自嘲了一句,又道,“不过我还真是上海人,上海南汇县祝桥镇。”

    钟毅又道:“龚卫谦跟我说,你是江苏陆军讲武堂毕业,而且还曾经在中央军校当过军事科目的教官?”

    “卫谦说的没错,我是江苏陆军讲武堂毕业的,而且也在中央军校当了两年的军事科目教官。”何文希点了点头。

    又掏出一包烟道:“钟市长抽烟吗?”

    “我不抽,谢谢。”钟毅摆了一下手,婉拒道。

    何文希便把烟装回口袋,说:“其实我也不抽,只是装点门面用的。”

    钟毅又道:“何教官,据说中央军校待遇挺好,后来你怎么又离开了呢?”

    “因为看不到希望,在国民党军中看不到希望。”何文希说此一顿,又目光灼灼的盯着钟毅说道,“我听说过钟市长的不少事迹,钟市长你在367团当团长时,对于国民党军的诸多现状似乎也颇多不满,还屡次顶撞上峰甚至常校长,传闻都是真的吗?”

    钟毅面露尴尬之色,摸着自己鼻子说:“是真的,我确实顶撞过校长。”

    何文希深深的看了钟毅一眼,又问道:“那钟市长觉得,国民党能救中国吗?”

    霎那之间,钟毅的心头便犹如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娘嘞,老子这边还没来得及露口风试探你呢,倒让你抢了个先?

    显然,何文希也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

    这事闹的,原本还想发展何文希入党,结果倒好,反而让何文希抢了个先。

    果不其然,何文希紧接着就亮明他的地下党身份,说道:“钟市长,我也不隐瞒你,我其实是共产党,而且我觉得你跟我们共产党人的理念很相近。”

    何文希明显是豁出去了,估计是觉得要是真能把钟毅发展入党,那对于党的事业来说无疑是很大助力!

    钟毅便不想再让何文希说下去,当即转移话题道:“那啥,何教官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暂时告辞了,我想再去要塞看看。”

    说完之后,钟毅便直接转身走人。

    然而,已经豁出去的何文希却兀自不肯放弃,追上来又道:“钟市长,相信我,你早晚会成为我们的同志!我们就是一类人!”

    此时此刻,钟毅真想回头说一句,哥,我就是你的同志啊!

    但钟毅终究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开,甚至连小舅子都顾不上见一面。

    离开军官训练班的驻地,钟毅又带着杨封缓步登上招宝山。

    这个时候,因为从米国订购的首批二十万吨洋灰已经到货,所以招宝山要塞还有对岸的金鸡山要塞已经再一次开工。

    不过建设的过程仍旧不怎么顺利。

    因为鬼子的军舰隔三岔五就会跑过来骚扰,有时候甚至连鬼子的航空兵也飞从上海或者杭州的机场飞过来狂轰滥炸。

    这点,从招宝山背面的弹坑就能够看出来。

    所以在见到钟毅的时候,龚卫谦一脸愁容。

    主要还是小鬼子的军舰,几乎是每天都来,实在太讨厌了。

    钟毅便道:“米国的水雷不是已经到货了吗?不怎么不布雷?”

    “我们放了水雷,但不敢放太多,因为怕炸着过往的商船。”龚卫谦苦笑道,“但是放的水雷太少的话,很容易被小鬼子排掉,几次较量,我们非但没能够炸掉鬼子军舰,反而损失了近百颗水雷。”

    钟毅说道:“这么说起来,就只能等铁索阵建好了。”

    龚卫谦道:“目前看起来,也只能等铁索阵建好了。”

    钟毅又道:“那么,铁索阵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建好?”

    龚卫谦道:“八道铁索早就已经打好了,主要是现在天太冷,混凝土来不及凝结就已经被水底暗流给冲刷掉,所以没办法实施水底混凝土固定桩的施工!”

    拦江的八道铁索是要通过绞轮固定在河底的混凝土固定桩上的。

    所以,混凝土固定桩如果没有浇灌好,拦江铁索也就没有办法固定,拦江铁索没有固定好,也就没办法布置水雷阵封锁住鄞江口。

    钟毅说道:“那还是先把两座山的山体挖空再说吧。”

    “在挖呢。”龚卫谦点头道,“现在做的就是这个活。”

    钟毅点点头,忽然之间又道:“卫谦,你知道刚才在军官训练班地地,何教官跟我说什么了吗?”

    龚卫谦目光一凝,沉声问道:“市长,老何跟你说什么了?”

    钟毅咧嘴一笑道:“他说我跟你们共产党人世界观很相似,甚至还想发展我加入到你们共产党。”

    龚卫谦脸色一变,张嘴就想要解释。

    钟毅却打断他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共产党。”

    龚卫谦轻叹一声,便不再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钟毅前脚刚走,龚卫谦后脚就找到了何文希。

    “老何,你太冒失了!”龚卫谦埋怨道,“关于争取钟毅的事,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达成意见一致了么?可是你怎么又来了这么一出?”

    “主要是今天钟毅主动提及这个话题。”何文希道,“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所以就大胆试探了一下,从结果来看,应该是不错的,钟毅对于我党的主张明显是认同的,对于国民党也已经是离心离德。”

    龚卫谦苦笑道:“你知道刚才在山顶上,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何文希沉声道:“他跟你提起这个事了?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你以为呢?”龚卫谦苦笑道,“钟毅其实早就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只是一直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现在你这么一搞,等于直接挑明了。”

    “挑明就挑明,反正现在是国共第二次合作时期。”何文希不以为然道,“他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再说了,我看他未必就会把我们俩怎么样。”

    龚卫谦摇头道:“刚才在山顶上,他跟我说,他对国民党无好感,对我党无恶感,但是也不希望我们在军官训练班发展党员!所以老何你还不明白吗?就是我们的一些动作已经被他知道了,这次他就是专门过来敲打我们两个的。”

    “他真这么说?”何文希蹙眉道,“这样的话,还真是我看走眼了。”

    “你还不明白?”龚卫谦沉声道,“反正我是早看出来了,钟毅就只想当一个纯粹的军人,不想牵扯政治。”

    何文希摇头道:“大争之世,每一个中国人都会卷入其中,他不想牵扯政治,不想牵扯党派之争,可能吗?”

    龚卫谦道:“总之,我们今后的工作需要更加隐蔽。”

    “知道了。”何文希点头道,“今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

    在返回鄞江的路上,钟毅悠然回望。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刻龚卫谦应该在找何文希谈话了吧?

    经过这次谈话之后,何文希应该不会再试图发展他成为共产党员了吧?

    不过想一想也是挺有意思的,身为一名地下党员,却被不知情的党内同志看中,试图发展成为党的一员,呵呵。

    话又说回来,钟毅此举还真是为了保护何文希还有龚卫谦。

    要不然,真让何文希把军官训练班的学员全发展成为党员,这事就遮掩不住了,俞良祯还有常校长早晚会知道。

    那时候,常校长不会犹豫,俞良祯更加不会手软。

    因为现在国共合作,所以就不会对共产党下杀手,太天真!

    别说龚卫谦和何文希并没有公开共产党员的身份,俞良祯现在杀人,不过是杀掉两个国民政府官员,就算两人公开共产党的身份,那又怎样?

    所以说,钟毅此举真是为了保护何文希和龚卫谦。

    ……

    这时候在一海之隔的上海,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中。

    法租界爱多亚路二十一号,大美晚报报馆所在地。

    大美晚报总编辑高尔德敲开了发行人戴维斯的办公室房门。

    “老板,你听说了吗?”高尔德说道,“鄞江市长钟毅从米国订购了二十万吨玉米,并且这会已经运抵鄞江码头!”

    “是吗?”戴维斯茫然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你不觉得这是个大新闻?”高尔德道,“眼下正有超过三百万中国难民聚集在法租界及公共租界,租界当局正为如何养活这些难民而伤脑筋,而这些难民更是惨不忍睹,就连每天的口粮都无法保证,这时候,狭海对面的鄞江却忽然从米国运回了二十万吨玉米!”

    戴维斯目光一凝,沉声道:“所以你想从道德层面进行绑架,逼迫鄞江市长将玉米转运到上海来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尔德一摊手,说道,“钟毅身为鄞江市长,他只需要为鄞江的三十万市民负责,滞留在上海的三百多万难民并非他的责任,所以我们恐怕没办法从道德层面对他进行绑架。”

    顿了顿,又说道:“但我们可以发出号召,号召滞留上海的难民去鄞江,他们只要到了鄞江,钟毅市长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伸出援手。”

    “这是个好主意。”戴维斯称赞了一句,旋即又道,“问题是,上海到鄞江的陆上交通已经被日本人彻底阻断,这三百多万难民该怎么过去呢?难道让他们游过狭海吗?”

    “所以才需要我们通过舆论来造势。”高尔德说道,“给日本政府制造压力,迫使他们放开陆上通道,让滞留在上海的难民前往鄞江接受赈济!”

    戴维斯道:“日本政府蛮不讲理,日本军队更是野蛮成性,他们不会放行的,或者就算表面上答应了,等到这三百多万中国难民真的上路了,多半也会在半路上遭受到日军的残酷迫害,甚至于大屠杀!这一来我们岂不是变成了帮凶?”

    高尔德道:“我们可以派记者随行,对沿途日军进行监督。”

    “派记者随行?”戴维斯道,“你觉得记者约束得了日军?”

    高尔德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

    好半晌后,戴维斯才又说道:“如果你真打算帮这些难民,那就同时向上海的整个航运行业发出号召,号召他们提供免费的渡轮,从海路将难民输送到鄞江!在陆地上,我们无法保证难民安全,但是在海上,我们还有英国的军舰还是有能力保证难民安全的!”

    “老板,你这个主意妙!”高尔德道,“我这就去撰写文章。”

    当天晚上,大美晚报的增刊就刊发了高尔德的一篇文章,正式向滞留在上海的三百多万难民发出号召,号召他们去对岸的鄞江,文章同时向上海的整个航运业发出号召,号召所有的轮船公司提供免费的渡轮,摆渡难民。

    消息一出,其余的报纸便纷纷转载。

    一时之间,难民们奔走相告,航运业的轮船主们也开始紧急聚会,一场前所未有的难民风暴正在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