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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几个修士彻彻底底愣住了。

    其余因突如其来的三人,转而将目光凝聚在这毫不起眼的小摊位上的一众修士更是愕然了。很是猜不透,究竟是什么东西,竟价值八万灵石!?

    要知道,这对于生活在底层的修士而言,若非天降横财,怕是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个数目。

    一时间众人心思都有些攒动——这个数目之庞大,足矣交易大会内十之八九的修士为之眼红,为之升起杀人夺宝的心思了,毕竟若是拿到这偌大数目之灵石,很有可能将改变一生之路!

    只下一刻,凡是动了此种心思之人,眼睛里满满的贪念还没来得及掩盖,就遭到了一场狂风骤雨般的冲击,两男一女三人中,为首之人修为在这一刻全然释放,属于筑基修士的威压如无形涟漪扩散,有意避开了他身前一大一小的少女小孩,却落在了听到见到这一幕的一众修士身上,威压维持了近三息,而这短短的三息却已如一盆冰水,顿时将那一缕刚刚燃起的贪婪之火浇熄。

    等属于筑基修士的威压化为无形,还僵在眼中的贪婪之念,顿时被惊愕骇然代替之。

    “筑基修士!?”一众修士心中不禁一颤,这寒山城内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年轻的筑基修士!?要知道整个寒山城筑基修士都是有数的,三大家族以及散修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十人。

    且这些人,目光早都放在了今日万宝阁拍卖会上,知道下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眼下这万宝阁拍卖会与交易大会的举行,吸引了方圆五千里乃至万里的修士来朝。

    早就不是他们原先那个,能够心中有数的寒山城了,至此,再多的鬼魅心思也只能收敛起来。

    炼气六七层,乃至九层十层看起来挺强,在但一个筑基修士手中,怕是三招都过不去,便如此时,短短几个瞬息的威压,就已是如同汹涌波浪,他们便只剩下了颤抖的份。

    至于少女与小孩既已被这筑基修士盯上,不管下场如何,都与他们无关了。

    生活在道途底层的修士,或许眼界不高,但也不傻,趋利避害早就成了他们一种本能反应。

    至此一众十数人,或灰溜溜离去,或收敛贪念在一旁驻足,显然存着纵这价值八万灵石的“宝物”与他们再无干系,也要看好戏的心思。

    若是在寒山城外,乃至是城内一些鲜有人烟之街巷宁无心怕是要重视一番。

    前一种情况下,只要能保住小命,就算送出去也无妨,总有讨回来的一天。

    后一种便要细细斟酌了。

    可眼下,大庭广众之下,宁无心根本就不将这三人放在眼中。至于宁无心有此胆,无非是太清楚“规矩”二字了,就算是三大家族弟子也需要掂量掂量后果。

    毕竟暗地里怎么行事,若没人发觉,没人揭发,就算不上一件事。

    可若是敢堂而皇之出手,等待他们的便是寒山城执法堂的逮捕与惩戒。

    至于执法堂徇私包庇?

    必然是有的。

    而以往也并非没有出现过三大家族子弟强买强卖的情况,但最终,执法堂至少表面上做到了大公无私的程度,堵住了悠悠众口,没有给寒山城抹黑,至于背后如何,则没几个人能关心了。

    到底,没有哪一个修士愿意到一个连人身财产安全都无法保障的城池定居,否则他们干脆留在各宗门底下的修士坊市不就好了?何苦缴纳百块灵石买一个定居资格!?

    是以,即便来势汹汹,即便来人中除了两个炼气八九层的修士外,还有一筑基修士,宁无心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略微抬首瞥了眼高她一个头的青年筑基修士,扯了扯嘴道了句:“心头之好,不打算割爱,对不住前辈了。”说完,直接就将机关物丢入囊中,抬脚向着广场外走去,傅梨目光却越过了男子,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男子身后的俏丽女修,这才跟上了宁无心的脚步。

    少女语气满不在乎,但话中没有一丝漏洞,滑不留手,青年筑基修士对此笑了笑,反倒是他身后修为在炼气八层的另一个消瘦青年有些不解,皱眉道:“温师兄,我们不远万里,来这岁寒山,不就是为了找线索,如今碰到了,你怎么……”你怎么给放跑了!?

    被称之为“温师兄”的筑基青年抬了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说,自己自由考量,看了一眼摊位上的“古董”,又打量了一眼仍旧在钻研手中木雕的摊主,淡淡一笑,转而离去。

    一直没出声的炼气九层的俏丽女修则将垂落脸庞的发丝一撩,挽到耳后,悠悠转身就要跟上去,只转身的一瞬间,消瘦青年密耳传音——勾红玉,你莫要忘了,你可是我段家家奴!

    结果,俏丽女修侧过头瞥了眼消瘦青年,目光里有浓浓的鄙夷,转而回道:莫要忘了,当初为了踏上温师兄这条船,是你让我主动接近他温延卿的,怎么,如今后悔?也……晚了!

    剩下消瘦青年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去,目光中有一晃而逝的异样情绪,而长袖之下的手掌却早已青筋暴起,又片息过后,消瘦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和心中的怒火,这才跟了上去。

    几人前后脚离开后,这处原本有没有一丝人气的摊子顿时火爆起来,虽然这摊位卖出过一件价值八万灵石的古董,但心怀侥幸心理的一众修士也不认为还会出现另一件,但即便没有了如此天价的宝物,可稍微低一点的,说不定能转手卖个三五千灵石的呢?三五百也成啊。

    可惜当有人问到价格时,在场之人顿时就愤慨了——三万灵石,你咋不抢呢?

    转而就有人动了摊子上,摊主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据说内有“五万灵石”的储物袋的注意,只是当有歪心之人手掌刚一靠近,摊主顿时眯起了眼,接着迎接一众修士的,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

    若说万宝阁交易大会如何人满为患,那寒山城内便是一派萧条了。

    滂沱大雨下,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而在交易大会发生的那一幕之后,跟了宁无心近十日的几条跟屁虫忽然间就没了踪影,待走出了交易大会三里范围,而踏上前往万宝阁拍卖会的路上,清冷街道上,行人逐渐减少,待两人走进一条巷子里时,一道长虹从远空呼啸而来,最终没入十余里外的建筑群中。

    这是宁无心来到寒山城头一回见到金丹修士身影,也唯有到了这个境界,才能无视寒山城的规矩了,而对于寻常人而言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宁无心只瞥了一眼,便收拢了心神。

    此时,巷子里,已是只剩下宁无心傅梨两人,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待跨过了两个巷口之后,约在百丈之外,一道挺拔身影出现在雨幕之中,依稀可见来人年纪与面貌。

    俊是极俊的,甚至眼角眉梢都带着一抹锋芒,行走之间,步伐也稳到了一定境界。

    是一修出了剑气的法修。

    阑风伏雨中,油伞墨竹下,俊美胜过少年的人儿突然勾起了唇角,挂起一抹嗤笑。

    便在此时,傅梨突然转过头。

    身后,两道身影联袂而至——

    来势汹汹。

    来者不善!

    ……

    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撞入雨中的黄莺之声,带着雨意朦胧,“小姑娘,那件东西,不是你能够消受得起的,交出来,我三人必不会再为难你……”

    也带着一抹杀机!

    傅梨眼中有凝重,这大概就是宁无心跟她说过的——道途之路,弱肉强食了。

    一场干戈即将到来,眼下的情况可以说是一触即发,然两人脚步却并未停下,傅梨看了一眼联袂而来的一男一女后,回身看了一眼少女,两人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换,一场又一场生死关头磨砺出来的默契使然,只一眼,两人心思顿时通透了。

    傅梨察觉到了少女噙着一抹笑意的面孔下,逐渐浓郁的冷笑,与一抹微不可见的杀意。

    眼看着少女两人似是不将自己的话当一回事,雨幕下,也就是被消瘦青年传音入密时,称之为“勾红玉”的俏丽女修眼眸一厉,再次道:“而今不过交易大会与拍卖会举行的第一日,寒山城人满为患,这巷子附近却是不会有半个人影,且他寒山城执法堂根本就腾不出手四处寻常,小姑娘你若是心怀侥幸,不远破财消灾,就——”话音一顿。

    眼看着少女仍不留步,俏丽女修黄莺之声已是若孤鹰般锐利,冷笑道:“就莫怪我等——心狠手辣了!”实际上,不论是俏丽女修,还是消瘦青年乃至是前方驻足的筑基剑修,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两人一条生路,而今趁着执法堂目光放在交易大会与拍卖会之际,出手干脆利落一些,又是大雨之际,天然屏障之下,想要做到不动声色,以绝后患,并非难事。

    ,本就是主修水系功法的勾红玉,在这大雨滂沱下,修为自然得到了加持。

    故此,话音一落,炼气九层修为施展,威压一荡之下,方圆十丈中流动雨幕似都为之一滞,至于面对两个炼气三层的黄毛丫头,俏丽女修甚至连法器都不屑妄动,身法一动,便已如化水影。

    甚至没有激起半点雨花。

    十丈范围看似不近,但顷刻之间勾红玉已跨越而来,当她纤细玉足一点地上水花,一双如玉手掌大开,其上水纹流动,渺若凌波——左掌拍向少女后心,右掌杀向小孩头颅。

    这一刻,便是百丈外驻足的剑修青年,也不认为在这一套凌波掌之下,这两个炼气三层的小姑娘能够逃出生天,只是下一刻,名为温延卿的剑修青年脸色忽然一变。

    雨幕下,打着破旧油伞的小孩突然转过身的瞬间,如驽箭离弦的俏丽女修身影突然一滞,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阻拦了她的行动,又或者是有人于无形中将其“扼”住。

    总而言之,勾红玉在这两三个刹那的时间内,被架在雨幕中。

    温延卿预感到了不妙,却已是来不及,而他眼中,被阻隔在油伞下的少女却已在第一个刹那突然反身,且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把长剑——一把中品灵器!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才后知后觉,这一刻那少女身上炼气三层的修为猛然消失一空,整个人顿时化做凡夫俗子!

    但危机感并没有随之而消退,反而。

    ——猛增!

    而第二个刹那,当温延卿已经预感到了不妙之际,那柄长剑已经迅速击溃勾红玉凝聚的灵力掌印,继而脆弱纸片的手掌被长剑刺破,血肉“噗嗤”一声,却被迅速淹没在了骤雨之下,最终长剑势如破竹,斜挑而上,钉在了勾红玉若脂玉雕琢而成的美颈之上,剑尖甚至已扎破肌肤!

    鲜血溢出一丝之时,已是第三刹那,温延卿灵识一动,便已然要出手,百丈之外取人首级,对于一个筑基剑修而言不算难事,只这一刻,欲破雨幕的灵识顿住了——

    顿在了虚空!

    就在这一瞬,百丈之外的少女浑身上下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原本忽然消失一空的修为陡然复苏,并且,以一种令人骇然的速度疯狂增长——炼气三层、炼气六层、炼气九层而当她修为突破到了筑基的一瞬间,温延卿眼瞳顿时紧缩。

    可这种增长并没有就此止步于筑基!

    除此外另一件令人同样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俏丽女修身上的禁锢解开了,那一股驽箭离弦之势,并未因那几个刹那的桎梏而卸下,是以,勾红玉即便在生死之间,做出了自我的极限突破,以极速反应过来,然此前去势有多快,此刻想要“悬崖勒马”就有多难!

    为此她用尽所有灵力,而结果,却只能眼睁睁感知着那锋利的能要她小命的剑尖,一点点深入,一直到她身形彻底停下,她整个人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距离死亡不足一寸之隔!

    勾红玉很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便是眼前少女的手笔,绝非非偶然!她想要自己死!

    但这一刻,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论是恶言,还是讨饶,不是她不想,而是在她捡回一条小命之际,整个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滂沱大雨之声,她的眼前只剩下那持剑少女嘴唇边挂着的一抹冷笑,如同行走世间的恐怖鬼魅!

    而此时,少女修为也从筑基初期攀升到了后期,一直到筑基巅峰,庞大的威压顿时席卷众人,即便短短一个刹那的时间,也不免令这三人心生无法撼动之心。

    唯独没有一个人再注意少女身旁低首的小孩,以及她紧闭的双目,与双目下溢出的一丝鲜红。

    下一刻,就听到一声淡淡的冷哼,继而少女充满笑意的声音便回荡在这深不见底的巷子里——她将方才勾红玉那一番话,原封不动还给在场三人,或者说,特意说给那筑基剑修听。

    闻言,几人终于回过了神,都满是忌惮的看着少女。

    最终,百丈外的温延卿出声,而这一场变故之由,他也很难保持住那份从容与淡定,也就从一些小细节上,暴露了她对于勾红玉的格外看重,而他对于少女的称呼,也从不过片刻之前的“小道友”转变成了“道友”,这就是修真界了。

    法修之剑修强则强矣,能够被称之为同阶之内最强,甚至可以越阶一战,但筑基初期与巅峰,可不仅仅只隔了一个阶段,便是温延卿再有自信,也很难去战胜。

    再者,他不可能让勾红玉出现意外!

    岁寒山之行关键都在这女人的身上!

    她一旦死了,一切付出就都白搭了!

    是以,当少女提出放勾红玉一马并不是不行,却是要他以八万灵石作为赔罪之礼,结果温延卿才不过一瞬间的犹豫,少女便将八万灵石提到了十万!且那副模样显然有恃无恐,也大有种你可以不同意,人我可就杀了,以及,你若是再犹豫,就不是十万灵石能解决的模样。

    温延卿心如刀割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将灵石抛了过去。

    少女拿到灵石,长剑一抽,勾红玉顿时“砰”一声倒在大雨之中,旋即少女缓缓从他身旁走过,勾着唇,冷笑与他对视时,他不免因此后退了半步,那一瞬间,他却是有些怕了。

    至于少女握着油纸伞的手掌泛着的苍白,与并不合乎情理的微颤,却暂时被他忽略了。

    待少女离去,他赶忙靠近,生怕勾红玉就此绝命与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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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宁无心傅梨二人离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温延卿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才意识到了整个变故的始末,意识到少女离去之时,握着油纸伞的手掌为何出奇的苍白,为何会颤抖!

    他被骗了!

    那少女根本就不是什么筑基巅峰的高手!就算是,也必定有诈!

    青年剑修怒极反笑。

    这大概是温延卿平以来吃的最大的一个亏!只可惜等他追过来时,只查到了一股近乎被雨水冲刷殆尽的血腥味,淡不可闻,若再过片刻,将全数消弭于阑风伏雨中。

    青年剑修终究不同于一般修士,很快就收敛了怒火。

    意识到,少女施展秘术后必然有一个虚弱期,不过强弩之末!

    下一刻,便有了算计。

    他先是命消瘦青年去查少女的信息,至于线索——先前他们喝退的一拨人,便是最好的顺藤摸瓜的线索。

    至于自己,则带着受了伤的勾红玉火速赶往拍卖场,试图在他们到达前将其堵截!

    这是在他再三揣测之后所做的决定,不论少女原本目标与否,而今为了躲避他的追杀,十有八九会冲着拍卖会而去——眼下,也就此地能够保证她的安危了。

    要知道,这寒山城的传送阵,可是在城外二十里的小坊士之中,她如今想要离开,便只有一条路了——委托万宝阁护送她离去,否则,她很难再找到一线生机,除非她不打算出城!

    而这在温延卿看来——

    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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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青年剑修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宁无心其实已在崩溃的边缘了。

    看似短短片刻的交锋,其实已是在悬崖边缘辗转了一大圈。

    若非宁无心对于灵力的掌控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若非她眼界已经到了一个筑基修士望尘莫及的程度,这才能凭借着傅梨制造的短短三个刹那的时间,寻到那俏丽女修施展的凌波掌之破绽,迅速击溃,并以半步武道第一境的肉身力量,加上中品灵器的锋利,刺穿俏丽女修手掌,扼住其要害之处。继而在青年剑修出手前施展“千幻鬼面”,将修为伪装到了筑基巅峰的程度。

    老实说,这已不是她炼气三层修为所能够支撑的所有的了。

    若非在离开交易大会之时,宁无心便吞服了几枚丹药,其中回复修为的凝气丹,药效在那一刻间全数发挥完毕,若非凭借着一口气,她甚至都等不到离开,便要溃倒在地。

    只可惜,用于疗伤的丹药却还在消化挥发的过程中,否则,她必然连一丝马脚也不会被发现。

    当然,能够完成这惊现的一幕,并非全然是偶然,除了三分运气,两分来自于傅梨的相助,剩下的五分便全靠宁无心自身反应,以及她前世五百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经验了!

    宁无心在青年剑修出价之时便知道这一事很难善了了,能开价八万灵石,足矣证明他们对于锁灵木,或者说锁灵木中之物“志在必得”,只可惜,宁无心并不打算妥协。

    先不提她对于其中之物有傅梨批以一个“剑”字而倍感兴趣。

    就说,即便宁无心肯当场交易,为了这八万灵石,那三人必然还是会找上门。

    八万灵石啊,那可不是八百灵石。

    这对于一个筑基修士而言,对于南烟一个筑基修士而言,都不是轻而易举能拿出来的。

    是以,在强硬拒绝,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宁无心便开始琢磨对策了。

    直到她察觉尾随数日的尾巴彻底没了踪影那一刻,总算想出解决之策——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能够在青年的年纪筑基,并领悟剑气,这在南烟而言,在某一个层面上而言,足矣自傲。

    青年剑修伪装的很好,但初出茅庐的小狐狸,怎么逃得过宁无心的眼睛?而在交易大会短暂的片刻对峙,就已大致明了三人的角色,也就料想到,以青年之自负必然不会亲自出手对付她一个不过炼气三层的“小道友”,也就给了宁无心解除危机的机会。

    而突如其来的出手,那般声势,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举动都仿佛早已发生过千百次,别说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炼气九层修士了,便是活了一两百年的,有了一肚子算计的人,都很难反应过来。

    总而言之——一切看似胸有成竹的算计,都不是凭空而来的,这其中必然有一个苦心孤诣的过程。而宁无心花了五百年的时间,经历无数生死,才得了这五分胸有成竹的必然之举!

    这是彼时宁无心能够想到的,最为稳妥的一计。

    而结果,她成功了——

    成功脱困。

    只是苦撑着到底不过一里地,宁无心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其实傅梨也有些撑不住了,却比宁无心好很多,好在这时,宁无心早前吞服的疗伤丹药起了作用,替她缓了一口气。

    在这一计施展之时,宁无心便料到了结果,十分清楚,这一骗局不可能隐瞒太久,用不了一时三刻,那剑修青年必然能回过神来,察觉破绽,也必然会采取行动。

    但就在吐血之后,宁无心早前的计划顿时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宁无心原意是打算在拍卖会躲避一场危机,她约略能琢磨得到剑修青年的心思——必然想要在她踏入拍卖行之前将她们截下,但很可惜,她手中还有几张连筑基修士都难能拿到手的三品神行符,若动用,短距离的疾驰,速度绝对令他望尘莫及,想拦截,绝无可能。

    至于求援?尽快离去?

    先别说她从来没有短时间内离开寒山城的打算了,就算有,她宁无心也绝无可能似一条丧家之犬仓皇出逃,起码,那剑修青年还没有这个资格!

    而今,她计划发生变化,一则因为傅梨吐露,那俏丽女修手中有一件似她手上锁灵木中隐藏之存在,气息几乎一模一样——这使得宁无心心中有了别的猜测,担忧那三人会为了此物而不择手段,而以她们如今不过炼气三层的修为,很难应对。

    譬如说——那三人将信息透露,邀请三大家族之一者,共商大计,怎么办?

    虽然说这个可能近乎为零。

    但若是那剑修青年以她盗窃为名,而能获得堂而皇之出手的机会呢?毕竟若她踏入拍卖会,便意味着很有可能会就此离开,那人被逼急了,很大可能会以此为由。

    而一个炼气三层,另一个却是前途无可限量的年轻筑基剑修,信谁之言,一目了然。

    而她又刚好在不久前出售了一卷“地阶秘典”,天晓得会不会被那青年剑修瞎猫碰上死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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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则便是从剑修青年讨来的十万灵石的利息了。

    有了这一袋灵石,她何苦还去那拍卖会凑热闹呢?别说中品灵器级别的药鼎了,就是上品,她也能毫无压力的买下,何苦委屈自己,用一介中品灵器?多一丝效用,那也是多,不是?

    至于这小型拍卖会,她原本也不过打着探听护心丹消息的念头前往一观,而今不去也罢。

    也是她过分执着了。

    七成护心丹,这玩意儿莫说寒山城,便是到了廊国主城,想要买到,也太难了,整个南烟,怕是只有北方那一座洞天略有产出,辗转极南镜洲,那里是而今的她能买得起的?

    此法不通,难不成再无他法不成?难不成没了护心丹她便不修炼大荒真解不成?

    此时,早前吞服之丹药尽数发挥作用,宁无心总算缓过一口气。

    待辨别方位后,便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至于傅梨,则默不作声,保持着冷静,警惕四方,也不问接下来的去处,只跟在了宁无心身后。

    一个时辰后,宁无心傅梨两人来到一处火属性灵气极为浓雾的,名叫“星火山庄”之地。

    这是寒山城内范围最大的一片山群了。

    也正是寒山城建立在这块地方的最大原因——其中有着岁寒山数千里内唯一座拥有“地火岩浆”火脉。这也正是为何,寒山城坐落在这阴冷的岁寒山边缘,却不见一丝寒意的原因了。

    寒山城的禁制大阵阵眼,同样在此处。

    这也是方圆数千里内唯一一处能够供修士炼丹、炼器之所在。

    宁无心炼体自然要用到此地,此前不来,一则此地偏远,远离商业区,不好探听消息,二则火属性到底克制木属性,她修为尚且还低,多少会有一些不舒服,也就不做考虑。

    而今,倒是成了她避难的绝佳场所了。

    万宝阁大会举行三日,寒山城各方商业都遭到了极大影响,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地方大概便是这同样属于三大家族下的产业之下的“星火山庄”了。

    到底修真四艺——炼丹、阵法、制符、炼器比之武道,比之剑道而言,除了需要超乎常人的天赋之外,每一个品阶的提升,每一成成功率都需要大量财富进行堆积。

    而在这偏僻城池,能够有此天赋的人不一定会少,但有这份财力支撑的,寥寥无几,就是那三大家族镇守此地之旁支,也算是土皇帝了,但每一代怕也只敢培养那么一两个人物罢了。

    常年来往星火山庄的本地修士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冲着岁寒山那份资源的外来修士,来往此地的人本来就稀少,也就无所谓影响不影响了。

    见到宁无心傅梨两人之时,老实说,正打着盹儿,却突然被人唤醒的侍者是不大愿意接待的,一看就是穷光蛋,修为不仅低,浑身上下,连一件最为低级的法器袍子都没有,来星火山庄讨饭?

    侍者毫不掩饰的鄙夷,宁无心看在眼里,什么话也没说——都已沦落到了看门的修士,能有什么眼力劲可言呢?只在侍者即将出言不逊之前,宁无心直接丢了十余枚灵石,堵住了后者的嘴,并在侍者一脸愕然之时,告诉他自己需要租赁一座洞府,让他带路。

    侍者这才惊醒,知道自己看走眼了,赶忙做出一副曲意逢迎之态。

    毕竟星火山庄向来鲜有人来,与清水衙门无异,也就是万宝阁拍卖会之后,会有有一段时日的热闹,可就算有油水,就算有被高人看中带走的好事,也是山庄内部侍奉之职,轮不到他一个看守山门的,十余枚灵石,已是抵得上他一月月俸!

    因此,直至侍者便带着宁无心二人来到了办理租赁洞府的外事厅,也没有再惹出什么幺蛾子。

    外事管事是个略有几缕银发的中年女修,散发着微弱的筑基修为,显然在筑基初期,听侍者说宁无心要租赁一处炼丹洞府,淡淡然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少女和小孩,又看了一眼狗腿相的侍者,什么情况,自然是一目了然了,显然是个不缺钱的主,自然不会有任何轻视之色流露。

    星火山庄火脉之地分为炼丹与炼器两地,一则地火温和,一则地火暴戾,而期内洞府与地火特性又有着三六九等之分,而价格也是天差地别,从三等洞府五十灵石一日,道六等洞府一百灵石一日,到了九等洞府已是高大两百灵石一日。

    当然,价格高也是有缘由的,其中引动地火之阵法却是一阵法大师所设,蕴藏木系生生不息的一丝道义,能够在炼丹的过程中,最大幅度的滋养灵药之灵性,给炼丹增加一丝成功几率。

    而谈及此处,中年管事淡淡的笑容里也不免流露几分倨傲自得。

    是以,当宁无心直言要租赁九等洞府,并且是租赁三个月之时,中年女修脸上那得体的笑容顿时有些破裂,别说是她了,带宁无心两人来此的侍者更是噎住了。

    只在中年管事即将出言质疑之前,宁无心直接便已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块上品灵石随意丢在了茶桌上,动作很轻,灵石却似是长了眼睛,撞在了茶壶之上,当“叮叮”两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中年修士看着那两块凝聚着浓郁灵气,足够她吸收数载的灵石之时,镇住了。

    继而看了一眼一身朴素衣裳的少女与闭着眼的小孩,同样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且那两声清脆的碰撞声,也似是少女在敲打她——客人已至为何不上茶招待?她心中自然是有恼怒的,但转头看了一眼那两块上品灵石,便已脑补了一出好戏,就在她以为少女要发难,正想如何应对之际,少女却已是开口,“麻烦管事尽快替我安排——尽快。”特意强调了尽快二字。

    中年管事反倒松了一口气,便也就驴下坡。

    一套流程办下来,倒是极快,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宁无心舍得砸下大把的灵石。

    修为低微,在修真界便容易被人轻视,这种事屡见不鲜,这还算是温和的了,在西漠要更残忍的多了,换成以往,宁无心必然要发难,不趁机敲竹杠简直对不起这管事送上来的一个好借口。

    但而今,先不提她身上有伤,能够保持这份仪态,不过强撑,不过动了“千幻鬼面”之故。就说她不过区区炼气三层,那里来的资格敲打一个筑基修士?至于方才那两下子,不过是因她伤势之故,手有些抖了,却非存着敲打管事的意思。灵茶?不喝也罢。

    至于这一出手便是两块上品灵石,宁无心也不在意,但凡能对炼体有助益之事,她岂会心疼这三瓜两枣?更何况了,今天空手套了五万灵石,花别人的钱怎么会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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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无心被安排到九等洞府,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所谓洞府,其实是山谷一处小院,内有炼丹室,这在南烟一隅已算极高档次,但在天玄就不过尔尔了。宁无心前世是奢侈惯了,加上又多了个傅梨,既然有足够钱财她自是不会去挤那只有巴掌大小的三等炼丹室。

    而因内有中品聚灵阵的缘故,连灵气的浓郁程度都已是氤氲凝丝了。

    可惜,因火属性灵气太过浓郁的缘故,身具木灵根的宁无心既无法吸收,自然有些不适,反倒是身具雷灵根的傅梨,在踏入这座小院不久,便直接闭关了。

    显然是要突破到炼气四层了。

    在一众侍者送完灵茶灵果离去后,宁无心转手便将整个院子的禁制全部打开了。

    一场滂沱大雨终是被挡在了小院,挡在了星火山庄之外。

    至此,宁无心才稍微松懈下来,当体内那极其细微的灵力不必再苦苦支撑“千幻鬼面”,惨白如纸一般的独眼鬼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强撑至此时,便是身经百战的宁无心,也不免有些疲累,到底炼气三层还是太弱了。

    身子一软,继而坐下,又吞服了几枚丹药后,才转而观察自身伤势。

    一场干戈对峙,宁无心虽没遭到重创,但是因为灵力在一瞬间透支的缘故,体内经脉遭此拉扯,多少会有些损伤,气血更难免发生剧烈波动,这才有了吐血的一幕。

    而一路逃离,难免精神紧绷,也就尚未来得及关注伤势之痛,等着精神一懈,损伤之经脉一股股涩痛顿时无比清晰起来,好在有着前世经验,经过盘查,得悉并不是什么大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既未伤及根本,服用一些修复经脉的丹药,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检查完毕,恰好丹药药效开始挥发,宁无心便就地打坐起来,一边修炼,一边滋养经脉,平复体内气血,一直到了半夜,脸上那惨白之色才终于淡去,有了点血色。

    同样,丹田内灵力也恢复到了充盈之态。

    到了此时,宁无心才将那锁灵木所制之机关物取了出来。

    所谓机关物,乃是机关术一道的产物,此道不过旁门,传承极少,如今天玄南烟两地流传下来的,多半都是数万年乃至数十万年的余物了,是以,懂得此道之人并不多,而以此道之特殊,便说眼前这锁灵木所制,不过巴掌大小,但若是想顺利取出其中之物,动用蛮力只会得来玉石俱焚的结果,想要解开,便只能一步步推解,并非是修为越高之人,就越容易。

    一个看机缘,一个看技巧。

    好在前世宁无心为查墨蝉解决之道,多有涉猎,是以拆开此机关物,倒是轻而易举。

    只拆解的过程中,宁无心眼中却有一丝莫名异色,但她尚未来得及抓住那一抹灵光。

    “啪”一声异响,手心大的机关物已是打开一条缝,宁无心心思顿时分出了一部分,而透过这条缝,宁无心能看到,其中藏着一把小指大小的袖珍银剑。

    只看到的一瞬间,宁无心危机感顿时大盛,略微错开身影。

    果然,当那细缝开到了骨节大小之时,藏于其中的袖珍银剑顿时“嗖”一声杀来,便在宁无心躲开的一刹那,袖珍银剑已从她她耳旁划过,最终“叮”一声钉在了小院围墙上!

    宁无心并没有因为这一剑而发怒,这种鬼魅伎俩的恶作剧,还不足以激怒她。

    只这一瞬间,方才那一闪的灵光却忽然浮出水面,甚至就算没有方才那一抹灵光,眼下这副形势,真相早已然大白了。

    显而易见。

    这机关物不仅在短期之内被人拆了,就连这机关物中本身的“机缘”同样是被人替换了。

    宁无心脑海中首先浮现那五头身的摊主,以及他眯眼的某一瞬间露出的诡异,旋即起身,开始观察钉在墙壁上的袖珍银剑,最终在确定这袖珍银剑再没了致命威胁时,宁无心心中某些念头已然有了方向——上古剑修洞府怕是已经出世了,或者说,有人进入其中探索了。

    至于机关物物中原本藏着的,便大概是上古剑修洞府的地图了。

    但最终如何,事态又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便有待验证了。

    结果,她也不再管那袖珍银剑,一个是此剑本身并不算什么极强法宝,不过普通法器,其二其上流露的凛冽剑气,绝非她眼下的肉身修为能够触碰的,一触即伤,也就暂时任其挂着。

    花了五万灵石购买了这机关物,还险些被算计了一把,看似有点吃亏,但能够得到一丝关于上古剑修洞府的消息,也不算冤,况且,这灵石不是有人帮出了?也就很是值得了。

    只是宁无心不免有一丝讶异,不曾想早在今时今日,此地被已然被发现了。

    而今日与她发生干戈的三人中,其中的一男一女,便是两百年后那场好戏的主角了?

    俏丽女修姓甚名谁宁无心不知,但那青年剑修无疑便是两百年后的元婴剑修温延卿了。

    至于那消瘦青年,她暂时还不得而知。

    毕竟那件事的三个主角之一,却是三大家族之人,并非什么来路不明的散修。

    宁无心原本以为这一场上古剑修洞府之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但如今看来,除了那温延卿以外,更早以前就有人打其主意,而这一趟,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必有一场干戈。

    意识到这一点,少女攒着被拆解开来的机关物,一双桃花眸子忽然透出一丝诡异的嗜血之色,一晃而逝,最终她一把将这机关物丢入其中一个储物袋,这东西多少还能值点钱。

    “只那么,这机关物的手笔却是为何呢?”这是宁无心的一道疑点。

    再看温延卿那副模样,显然是冲着机关物而来,并非无所知,至于傅梨所言,那俏丽女修身上也有一件与这机关物一般的东西,这其中是否有关联?难道地图有两份?

    是以,宁无心倒是吃不准,如今她主动出手,将前世温延卿所面临的局面打破,到底算好还是坏了。而会不会,因此发生别的不可控的变化?这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宁无心不再袖珍银剑,关注上古剑修洞府之事,至于剑修青年温延卿是否将寒山城翻了个底朝天,她也不在意,而是全身心放在了修复经脉之上。

    直到与那万宝阁管事约定当日,宁无心经脉已是好了十之八九,修为也在这段时日的修行之中,稍有进境,达到了炼气三层巅峰的程度,而傅梨却早在两日前便出关了。

    ……

    瑕疵尽快修改

    ————

    自离开小镇,正式修炼,隐藏在傅梨体内的着傅家传承便已苏醒了。

    这一月以来,她一直有意压制修为,为的便是打算将炼气境臻至极境,为踏入筑基,为往后的道途,打下最为坚实的根基。

    而其实,早在小镇,早在宁无心告知小镇之外的世界,告知世上有那么一条长生之路,而自己约莫有着踏入长生之路的资格时,傅梨便在琢磨一些事了。

    直至离开小镇,这一路的历练与经历,更是让傅梨对于这个世界是怎样的有了更清晰的认知,结合在小镇所见,所经历的一切,结合生而知之的能力,对于长生这一条路,道途这一条路,该如何走,如何走的稳当,不过七岁的小孩,竟已是心中有数了。

    其实按傅梨自己的安排,距离他突破炼气四层,还有几日时间,然有天阶道经的辅助,又打磨砥砺十余日,更是经历一场干戈之后,却是再也压制不住,终是突破了。

    但在宁无心看来,最重要的还是天赋——势不可挡的天赋。

    傅梨在出关后,因有疑惑,两人曾交流过一段,不得不说,小孩天赋之强,悟性之卓绝,对于一些问题有着独到的理解,便是宁无心,在某一个点上,同样得到一丝启发。

    她彼时不禁感叹,傅梨这还只是走法修一道,她甚至都能够推测道,她若是踏入儒修一道,乃至魔修一道,该是何等光景了。

    怕是踏入道途便要引动异象。

    想到这里,便是宁无心曾跻身化神境,但与这般天纵之才相伴而行,偶然之间还是难免会心生一丝波澜,好在她并非真正的少女,不会为此困顿,也许换做真正十余岁的少年,与傅梨这种妖孽待的久了,怕是要衍生心魔,但对宁无心而言,也就是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心性磨砺。

    毕竟重生之后,宁无心道途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往后碰到这种妖孽之辈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比前世还要多,但她心知肚明,即便再小,这一道坎总是要跨过去的。

    否则谁也不知会不会酿成大祸。

    思忖至此,宁无心却是忍不住自问:难道没有入道异象,没有这般天赋异禀之资,就一定走不到长生之路的尽头?她宁无心竟如此自卑吗?

    而最终,沉思一晃后,宁无心笑了。

    笑的很坦荡。

    便在这一刻,宁无心身上某一道枷锁,悄无声息断裂,化为无形。

    便是有着心眼能洞悉人心的傅梨,也猜不到,便在此刻,眼前的少女,竟然迈过了一道“问心”之路。

    与傅梨稍微交代了一番后,宁无心笑着走出了洞府,等她行走在星火山庄时,山庄之内已是多了不少人烟,宁无心了然,约是万宝阁拍卖会之后,拍卖的一百块寒根石的缘故。

    在离开小院前,为了慎重起见宁无心还换了一身黑衣,戴了一顶帷帽,怪是怪了点,却不至于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且这副打扮,在离开之后行事上也会方便很多。

    至于修为,则被她伪装在炼气四层,倒不是她不想一次性伪装到点上,却是有顾忌存在。

    一个炼气三层修士能够拿出两块上品灵石,已经足够引起他星火山庄的注意了,若是闭关几日,修为便一跃到了炼气六七层,怕下一刻便要有人上门来拜访了。

    直至离开星火山庄,钻入最为靠近星火山庄的一片小型商业区,几经辗转,宁无心的修为才拔高到了炼气七层的程度,连身形也发生了变化,曼妙袅娜。

    至此,宁无心总算没有了顾忌,坦而然之朝着万宝阁走去。

    而当宁无心踏入万宝阁所在的商业区不过片刻,一道锋利的目光便立时锁定在她身上,继而一道身影快速驰来将她拦下,一股属于筑基修士的威压顿时袭来。

    当一个高大俊秀青年出现在眼前,宁无心头顶上的帷帽已是被强行取了下来。

    来人自然是那温延卿,数日不见,那副淡淡的模样大变——显然在寻找宁无心的这些天,这位年轻的筑基剑修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殆尽,那副淡而然之的伪装再难以维持,伪装下,那孤傲而清高的锋芒便一点点暴露出来了。

    结果,当他见到帷帽下中年女修脸上的一道丑陋疤痕,以及听到那哆哆嗦嗦的声音并非那日笑中带着一丝凌厉的少女之声时,冷峻的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灵识再三扫视中年女修,确认这人确实不是那少女伪装之时,才冷冷看了一眼中年女修,但仍旧硬着口气吐露原因,道并非有意冒犯,却是顾忌着汉山城的规矩了。

    想来这些天,温延卿为了寻找宁无心,得罪了不少人,怕是遭到了执法堂的“问询”,否则以一个筑基修士的傲气,断不可能给一个炼气修士道歉。

    待女修哆嗦着离开,俏丽女修随即赶到,似乎是得到了某个了不得的线索,一顿交流之后,两人迅速离去。

    待两人离去,穿着黑衣帷帽的中年女修,帷帽之内那张诡异的脸勾勒一抹淡淡嗤笑。

    温延卿跟俏丽女修的离去,并没有使得宁无心因此而松懈。

    宁无心在选择前往星火山庄后,便已料想到以温延卿的手段,经过一番抽丝剥茧,不会查不到她在万宝阁的一番交易与余货,万宝阁之人,十之八九会被其收买,继而坐等她上门取货。

    如今温延卿既然在这万宝阁附近伏击,便意味着,她的猜测一一对应了。

    果然,直到了万宝阁之前,仍有眼线盯着她,毕竟她这副装扮虽然寒山城内经常能够碰到,但依旧不多且显眼。只由于方才青年剑修已经审查过一番,这些人也就只是多加关注,倒是没有再上前“拷问”。

    宁无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直接送上门给他们检查过一番,断了他们的念想,也就不会太过关注她了,能给她争取一个时机,否则,她想不动声色的脱身,还要多费一番功夫。

    至于温延卿的离开便又是另外的手笔了。

    ……

    万宝阁门庭若市。

    宁无心并没有再找那中年管事,而是随意找了个侍者引荐,最后买了一座上品灵器药鼎,两枚四成药效的护心丹,以及一批珍稀药材与灵泉。

    直到离开前,她才取出信物,付了尾款后取走了早前定下的灵药。

    宁无心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一万宝阁的侍者打出了一道传音符。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温延卿与俏丽女修去而复返,而在得知那少女定下的货物被取走的前后脚,他盘查过的丑陋中年女修曾出现在这万宝阁之时,一道腥甜血液猛然涌至口中!

    青年剑修锋利的眸子蓦然瞥了一眼俏丽女修——若非勾红玉,他便要得手了!

    但他也知道此事怪不得勾红玉,要怪也只能怪那少女太机警,除了伪装之外,竟还花钱雇人了两拨人,一拨出现在那间售卖小道消息的酒楼,取下了他回复少女七成护心丹的条子,另外一拨人则打扮成少女的模样,出现在其租赁洞府附近!

    这两拨人前后脚出现,便是他也被这声东击西的障眼法迷惑了!

    何况是勾红玉呢!?

    只能够达到如今的修为,除了颇有些天赋外,温延卿的心性同样不一般,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自然清楚眼下并非发难之际,而在片刻的思忖之后,复又传音询问少女伪装的中年女修到底买了什么,等待万宝阁侍者回音,那丑陋中年女修离开前曾购置了一个上品灵器药鼎与两枚护心丹,以及一批灵药之后,温延卿已是确认那人便是宁无心了!

    他原以为,若少女出现在万宝阁,必然是准备取走货物后离去,但没想到,从头至尾,这少女显然都没有生过离开的心思。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下一刻,他便有了去向——

    星火山庄!寒山城唯一一处火脉所在!

    想到此地,温延卿不再有一丝犹豫,全力施展筑基修为,赶往星火山庄。

    也唯有此地,能够躲过他这些天的盘查,只可惜,他意识到这一事时,有点晚了。

    但并非没有挽回的可能!

    万宝阁拍卖当日那一场干戈之后,温延卿到底没有能如愿拦截到宁无心。

    其后莫说少女并未如他所想参与拍卖会了。

    据监视了少女洞府好几日的修士吐露,自那一日宁无心与傅梨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少女两人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在逼问之下,温延卿得到了两个重要线索。

    一是宁无心曾在某个酒楼来往数日。

    二是宁无心在万宝阁有过一笔交易。

    温延卿彼时便动了心思,先是去那座售卖小道消息的酒楼,只可惜,花了一笔钱,也就调查到宁无心在酒楼留下一道求购七成护心丹的消息,多的便是没了。

    至于宁无心为何会需要这样一枚价值不菲,就连他全部身家搭进去都不一定能够能买到的丹药,这不在温延卿的考虑范围了。

    彼时温延卿只知晓,若是能够将其彻底拿下,除了那座洞府所在的另一半地图之外,还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财富,以及那一件能够瞒过筑基修士的伪装法宝,也就够了!

    其后花了一笔灵石买通万宝阁一个侍者,调查到了宁无心在万宝阁一笔交易记录,只可惜交易为何物侍者权限不足,调查不到购买了何物,只知道这桩交易还有剩余货物尚未到货,温延卿随即又嘱咐侍者盯着这一笔尚未完成交易的余货,一旦有人取走,便通知他。

    一连等待数日。

    果然,她出现了!

    只令温延卿怒火中烧的,是少女出现前显然就料想到了一切,并设下调虎离山之计。

    他又一次被耍了!

    温延卿作为万里之外某座二流宗门的某位金丹长老的独子,六鼎根骨,十九岁筑基,凝聚木胎道台,其后花了四年,领悟剑气,这在整个镜洲而言,已是难得的天才了,一向顺风顺水的温延卿何曾一而再地遭受过这般的奇耻大辱?他立誓,若抓到这少女,必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这一次,温延卿没有留手,除了全力施展修为以外,身上还贴了一张三品疾风符,只是他一路追寻,甚至不惜担着得罪寒山城三大家族,将灵识铺开,一路前行,一路搜寻。

    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就在温延卿等人离去之时,不远处一座酒楼之上,一个炼气四层的俊俏青年正望着几人离去的身影满是淡淡的笑意,而其俊俏之程度,本已是很招人眼球了,而今一笑,更是令酒楼之中的修士频频侧目,有女修,但显然,男修更多一些。

    修真界中数万年前男风便已盛行了,时至今日,共谋长生的道侣中,更是无男女之别了。

    至于男尊女卑更是凡尘俗世的无稽之谈,长生路上,向来强者为尊!

    俊俏青年兀自喝着灵酒,似是不察那一道又一道灼热而粘腻的目光附着。

    只兀自评价这些正道青年一辈的修士:狂妄自负。

    两日后,俊俏青年出现在星火山庄附近。

    而在这等地界,温延卿终究收敛了,不敢再将灵识扩散,而两日的时间,他原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是一点点被磨了个精光,最终在第五日,他已是忍耐不住,命人看住山庄大门后,带着俏丽女修踏进了星火山庄,隔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俊俏青年出现在山庄之外。

    只可惜,没了筑基境的温延卿坐镇,便是俊俏青年不过炼气四层修为,但那副冷冰冰的态度,加上身上那一套上品法器的袍子,一副二世祖的模样,在场倒是无人敢惹。

    便是炼气八层的消瘦青年也只能是远远注视一眼。

    任凭俊俏青年踏进山庄。

    ……

    温延卿租赁洞府过程中,着实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为了打听消息,他租赁了最为高等的炼丹洞府,只为与管事的套近乎,只可惜,打听消息之时,已是生有几缕华发的中年女修却并不吃他这一套,一直到他送出一袋灵石,对方才笑着与他攀谈,比如几日之前确实一少女带着小孩来星火山庄,比如温延卿找她们有何事?需不需要通报?

    但除了第一个回答令温延卿精神一震之外,剩下对于他提出的其余问题却顾左右而言他,比如她们租赁了那一处洞府,租赁时长却分毫没有泄露的意思。

    显然,星火山庄有其规矩,管事愿意透露至此,已是多亏了那一袋灵石。

    但这对于温延卿而言,也就够了!

    等到租赁手续办理完毕,中年管事望着离去的温延卿两人,不禁暗道,果然,那能够拿出两块上品灵石的少女身份不简单……

    温延卿跟勾红玉出现在炼器峰与炼丹谷交界处时,一个俊美至极的炼气四层的青年从炼器峰走下来,沿着炼丹谷而去,此人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便尽皆转移了。

    可以说,在场没有一个人见到过如此俊美之人,侍者甚至看傻了。

    温延卿略有迟疑,在打量此人,但因此人乃是从炼器峰下来之故,又因为自己这一伙的人目光灼灼,引来了对方不屑的目光,他便只能收敛。

    若是在星火山庄之外,别说是一个炼气四层修士了,就是炼气八九层,若胆敢摆出这副姿态蔑视筑基修士,按照寒山城的规矩,算是以下犯上,筑基修士有权利问责。

    但星火山庄是什么地方?

    是寒山城除了三大家族之外,一个就连筑基修士都不敢轻易招惹的所在,毕竟谁也不知道,随便碰上的某个修士,是不是那个炼丹、炼器大师,又或者其后辈?

    一旦得罪,极容易引起祸端,有时候,便是筑基修士也抗不下。

    结果,一张俊美的冰山面孔在冷哼一声后,转了过去,兀自前行。

    温延卿心中即便怪异,却因此打消了某个念头,转而旁敲侧击带路的侍者。

    只管事都已然市侩,这些挣扎在星火山庄底层的侍者变更是了,一直到温延卿丢了几块中品灵石,那侍者才眉开眼笑回应他的问题——前面一番话,与管事吐露无二,继而当听闻,那少女一出手便是两块上品灵石时,温延卿脸色顿时一黑。

    直到侍者告知少女所租赁的洞府所在,不远处那悠悠走着的俊美青年突然健步如飞起来,温延卿有一瞬间的狐疑,但下一刻,那充满迟疑的目光中,突然被一股凛冽杀机所取代。

    特别是当那青年踏入了炼丹谷内部,突然回过头来,那一张原本若冰霜的面孔忽然露出一抹邪魅至极的笑容之时,温延卿却仿佛看到那人在嘲笑他蠢笨至极,被人玩弄预股掌,却尚不自知。

    意识到那青年便是少女化身的一刻,温延卿又是一口腥甜血液涌到舌尖,只下一刻,他便狠狠将舌间血液咽了回去,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便在这星火山庄大开杀戒,引来杀身之祸。

    温延卿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自以为踏入了星火山庄便能够手到擒来,可到头来才发现,这星火山庄反倒是一道枷锁,即便所要找之人便在眼前,他却只能任其猖狂!

    而他身旁的俏丽女修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在看到温延卿那凌厉的双目满是血丝密布时,整个人顿时一阵胆寒,而结果,当温延卿咧开嘴,暴露牙间血色的一刹那,她终于似有所悟。

    循着温延卿视线,当看到那俊俏青年面孔上的笑容,她呼吸与心跳忽然一窒!

    却并非因为那张令人“惊心动魄”的皮囊,而是她终于后知后觉到了一切。

    几日前那把利剑,似忽然又悬在她咽喉处,令她有些崩溃,她心性不比剑修青年,瞬间便要出手,将耍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少女当场击杀,否则她将一直不得安宁。

    如芒在背!

    但便在她出手之前,一个大手忽然摁住她肩头,随即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

    莫急……

    阴沉到了极点。

    ——————

    这一番反击,究竟给温延卿两人带来了怎样的触动,又如何激怒了他们,

    宁无心不知道,也无意猜测。

    她此时已回到了租赁的九等洞府之中,正与傅梨交代闭关事宜。

    其实宁无心也不确定这一次闭关需要多久,只道闭关时日短则一月,长则三五月。

    傅梨看了她一眼,便听宁无心继续道:“若你不闭关,可随意在星火山庄内行走。”

    说完便将一道赤红玉牌递给了她。

    玉牌星火山庄九等洞府的令牌,除了乃是控制洞府大门禁制之物,其中还有一道护身禁制,只要是在星火山庄的范围内,便是遭遇金丹修士的袭击,持此令牌便可保她安然无虞。

    宁无心将此物给傅梨的目的,却是希望小孩能够在她闭关的这几个月时间里偶尔能外出打听一下消息,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因为她的缘故,有些事怕是不会如同前世一般发展了。

    而宁无心便需要在出关时,得到外界的第一手的信息好早做打算。

    而当一切交代完毕,宁无心也没有急于闭关,一个是她体内经脉距离痊愈还差了一口气,另一个是,因为没有七成护心丹的缘故,除了购置了两枚四成护心丹,她还购置了一批灵药,为的,便是炼制一种为名“清心”的灵液,直到了五日后,宁无心所在的炼丹室彻底封闭。

    宁无心彻底闭关后,傅梨坐在院子里,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有些波动,算了算日子,如今距离中元鬼节已是过了十天了,却不知道小镇如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了。

    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沾满锈迹的铃铛,小孩呢喃道:“师姐说的鬼门大开后,百鬼之行的捕杀,是已经结束,还是刚刚开始?”离开小镇后,元举人家的小哥哥又如何了……

    ……

    封闭炼丹室内。

    百来个玉盒巴掌大的玉盒摆在地上。

    丹室中心,落着一座雕刻着草木的圆形袖珍药鼎。

    当宁无心驱动丹室阵法,三道火舌顿时窜起,包裹药鼎三足与底部,伴随药鼎一片赤红之际,鼎上草木忽而展露碧色灵光,瞬息之间蔓延药鼎,以及药鼎之中的灵泉。

    这青木鼎,却是宁无心前几日购置,上品灵器,花了五万灵石,比之中品贵了两万。

    至于此刻药鼎之上的碧光,却是用以截留药效灵性的灵器灵光了。

    唯有到了灵器级别的药鼎才有,最高能够截留一成半成在炼丹炼药过程中流逝的药性,这青木鼎作为上品灵器药鼎,能够截留一成,不算多,却勉强够用。

    是以,待药鼎中灵泉开始沸腾,本该热气蒸腾的场面却没有发生,除了略微翻滚的灵泉外,只有一股小股热汽流散,这便是那碧光在起作用了。

    火舌狰狞,霎时将丹室温度抬了起来。

    除了浓郁的火属性能量外,火舌中还有如丝线般的木属性能量层层纠缠,不过燃烧了片刻,宁无心却隐约察觉到,原本不过三品的灵泉,本身蕴藏之灵气突然发生一丝增幅,很细微,若不是她对于灵气波动有着异样敏锐的洞悉力,甚至会以为是错觉。

    她了然。

    这便是那座木系大阵的功效了。

    直至鼎中灵泉完全沸腾,宁无心手掌一动,地上早就排列好的玉盒一个接着一个被她摄至手中,当八株灵药“血髓灵芝”沉入其中,暗红如血髓的灵芝很快就被滚烫灵泉灼化,逐渐化为一股浓郁到了极点的黑红凝液,随着灵泉翻腾,这股凝液顿时腾起化开,最终一丝淡淡药香飘出。

    灵泉顿时化为血红之色。

    其后是一节不过一寸之长的“天雷笋”,紫色电弧微动,却是这一附药浴洗礼之中的主药,孕育着一丝毁灭之意,与血髓灵芝一为烬、一为生,预示着在毁灭中寻找生机!

    前者乃是玄黄阁所替换。

    后者却是宁无心自己替换,没有按照大荒真解原方,更没有遵照玄黄阁,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地火灼烈,灵泉翻滚,一株又一株珍稀灵药被宁无心扔进药鼎,其中一部分似“血髓灵芝”一般,不多久便化开,然另一部分却没有这么快了。

    将这一切做完,宁无心点燃了一截灵香,盘膝而坐,一面静心,一面等待所有灵药化开。

    修炼大荒真解第一境越早越好。

    似宁无心前世,修为已臻至化神,肉身得到了太多灵气滋养,又有元气流转修复抵御,连地火岩浆都难以损伤,何况是一副汤药?而想要重新淬炼肉身,修此炼体功法,便需遵照玄黄阁所修改,将元气全数收敛到丹田之中,只留一丝在经脉中。

    一个是护持经脉,另一个,将肉身还原到最原始的状态。

    没了元气抵御,宁无心肉身在第一天便被拨了一层皮,其后血肉一点点煮烂,而后借由灵药的药效一点点新生,循环往复,一直到一个月以后,肉身淬炼至金身境。

    其中痛苦却非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这一次,宁无心以前世经验为基础,琢磨很久,却是要复原“搬血境”,其中痛苦只会更甚。

    只是,她很清楚,这一步她必然要走的,而好在一切,不论是偶然,还是刻意为之,这一条路,她已是准备妥当,至于能否一次成功,便要看三分运气了。

    实在不行便重来,只要人还在,财还在,便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炼丹室内灯火通明,望着那通红的火舌四窜,少女向来不显山水的眼眸凝聚极度冰寒。

    宁无心清楚,除了上古剑修洞府,背后布局者同样是压在自己咽喉的一道利刃。

    还有傅老头,眼下二人没有利益纠纷,但以宁无心的推测,她若再与这老狐狸接触,终有为了利益而红脸的一日,而她,需要一份能在彼时,狠狠给他一刀的力量。

    重生不过一两月,但与她有仇有怨的人,不多,却也绝对不少就是了。

    这些都是促使她不得不走这一步的原因,当然,也有她自己的追求,对于长生的追求,对于大道的野心……

    最终宁无心眼中的寒意一点点敛去,不再去想这些事,摒弃杂念,再一次回顾大荒真解第一篇以及肉身成灵炼气篇,直到丹室上空弥漫烟雾,浓郁药香喷薄而出,她才抬起了独眼。

    药鼎内所有灵药均已化开,各种灵药混合,鼎内灵泉已是化为一汪沸腾的暗红中带着一丝金色灵光的浆液,浆液上有一丝紫色电弧流动,被一层碧光所覆盖,灵药残渣则沉入了药鼎底部……

    一切已准备就绪,而为了炼体的顺利进行,宁无心还特意警告了藏匿于瞎烂的右眼中那只血色幼鸟,不要妄动这一鼎灵药浆液的主意,否则后果自负,后者发出一道惊悚的鸣叫。

    宁无心拔下手套,墨蝉依旧沉寂,脖子与手腕上以麻绳束缚的两枚储物戒指被她带到了手上,其中还有一部分灵药,以及在连体过程中,随时可能用到的东西,譬如护心丹,清心液……

    继而褪去法袍,身体顿时暴露在空气中,秀气而颀长,唯一美中不足大约是某一方面发育,干瘪无味,十二岁的小姑娘到底还嫩了些,但宁无心对此却很满意,毕竟作为一个剑修,一个未来的大剑修,乃至剑仙,若是某一方面发育太美好,怕才是一种莫大的苦恼。

    一股灵力从丹田流泻而出,当弥漫周身,宁无心打出一道轻身术,身影随之一动,先是落在通体赤红的鼎身边缘,后一脚进了鼎中,盘膝而坐的瞬间,滚烫的浆液顿时漫至肩头。

    便是经历过一次,且她眼下差一步就能达到武道第一境,体内肉身成灵之道经所凝聚的厚重灵力更是包裹了全身,然她沉入浆液两三息后,仍旧只有一个字:烫!

    也许是灵力蔓延,也许是此前经历过一场“血焰”洗礼的缘故,倒是没有顷刻间便烫红全身。

    只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

    经历过金丹碎裂之痛,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攀登,经历过墨蝉给予的精神压力……

    总而言之,太多的绝境挣扎却不但没能将宁无心击垮,反倒将她的心志锤炼似一块坚铁。

    当眼下这股足矣煮熟一人的高温,逐渐清晰,由烫转至痛与剧痛之时,宁无心肌肤霎时裹上了一层赤红之色。

    且天雷笋融化后,其中雷属性之意,不停翻滚,不停击打在她血肉上,瞬间就有种麻痹感。

    但宁无心神色也只是略路凝重了,在稍微平缓下因滚烫而急促的呼吸后,因剧痛而颤抖的身体亦很快平复。

    痛苦依旧存在,并且在不停递增。

    而不过短短顷刻,炼气三层巅峰的灵力却已如流水,快速流逝着,看情况,用不了太久,便会消耗殆尽。

    届时,宁无心将面临前世一般,血肉替换的境地。

    这绝非宁无心所愿意见到的。

    真正的大荒真解原方与玄黄阁修改,早已是南辕北辙。

    其中记载:修炼搬血境,除了需要大量珍稀灵药外,还需一头孕育有不朽符文的“蛮荒古兽”为引子,通过融合其血脉中的不朽符文,达到催发血液神性的效果。

    可孕育有不朽符文的蛮荒古兽,早在百万年前便已绝迹,而现世妖族甚至大都不具备传承,体内血脉不过堪称生命力极强罢了。少数妖族倒是身具传承血脉,孕育有秘术,却十有八九都生活在南荒深处那一座清川妖境之中,根本轮不到寻常人肖想,玄黄阁倒是有心替换,却有谁敢动这一心思呢?以妖族之团结,怕是一旦被发现,便会遭到疯狂的报复,不死不休。

    是以才有了这金身境之方。

    老实说,阿绫身上那一道真凰涅槃血脉的觉醒,纯属巧合,但墨蝉觉醒之时,宁无心确实是动了心思,是以不断去刺激阿绫,为的就是令其血脉成长,到了最后,剥夺之时,她也存了某些心思,可惜,彼时情况难以掌控,不具备眼下的条件,甚至到最后,她只眼睁睁看着那一成血脉,成为了简单的洗礼肉身之用。

    但时也命也,宁无心无法强求。

    直至宁无心在踏入道途之时,察觉到,她窍穴之中,仍有“真凰涅槃血脉”的残留,她顿时就意识到,老庙那一场洗礼之后,那一成涅槃血脉并没有因此而完全消耗,仍有残余留在她窍穴之中。

    而这,便是宁无心最初萌生复原“搬血境”的原因了。

    其后,在前往寒山城半个月的历练中,宁无心更是察觉到,她自愈能力比之前世,达到了筑基境界竟也不弱,往往在战斗过程中受了伤,战斗之后,伤势便已然凝痂,也许是功法的缘故,也许是那场洗礼之后体质增强的缘故,但还有一种可能不容忽视——她体内,很有可能留存又一丝微弱的“涅槃真意”!

    这种可能性不大,却并非不存在。

    此番,宁无心却是在赌了。

    赌那一场洗礼,即便没有觉醒真凰涅槃血脉,然“涅槃真意”却可能扎根在她血脉之中,而即便这一场洗礼失败了,她赌错了,她大不了重修就是了!

    若一次不行,那就三次,五次,最后实在不行,大不了退而求次,重修金身境罢了。

    那是最坏的打算。

    小赌怡情,宁无心所付出的不过一笔钱财,以及所承受的这一番痛苦罢了。

    而赢了,却能赚个盆满钵盈!

    也适才有了《肉身成灵》的计划,为的便是在吸收药效,淬炼血脉之时,保住肉身,不至于使得体内血肉流失,而这,却是她能否借此迈入搬血境的唯一机会。

    唯有抓住其中一丝“涅槃真意”,凝聚涅槃符文,才有催发体内血液神性的可能!

    是以,宁无心动了,驭出一道法印。

    七寸长生木心被她抓在手心,只一刹那的功夫,庞大的生机顿时覆盖在宁无心肌肤之上,痛依旧是痛,但这庞大生机,这长生木心的存在,却是似是一道护罩,阻隔了滚烫浆液的破坏。

    在这庞大生机出现的一刹那,灵药浆液中的药性顿时“沸腾”了,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加成,与此同时,伴着右眼血影金丝浮动,右眼中那血色幼鸟,发出一声激动的鸣叫。

    它借长生木而生,长生对它而言,有着极为不同寻常意义。

    宁无心没有被其影响,为了尽全力保住药效,已是再一次驭出法印,取出青木鼎顶盖,直接将药鼎封住!

    药鼎之下,火舌飞舞,倾巢而出,顷刻间蔓延整个药鼎!

    气浪冲击顶盖顿时响起轰鸣。

    肌肤早已化为赤红之色。

    若非长生木心生机使然,这一刻,宁无心第一层第二层血肉怕是已经被煮熟,煮烂,可即便如此,那种剧痛,那种令人窒息的高温,气浪,仍令她呼吸一滞,脑海一阵浑噩。

    忍受着崩溃边缘的剧痛,宁无心闭上了独眼,彻底沉寂下来。

    等到宁无心终将封锁的毛孔、窍穴打开,运转功法,庞大的药力便如同找到了发泄之地,汹涌着窜进了毛孔,窍穴,最终被牵引进了血管之中。

    起初宁无心还游刃有余,扛过了高温气浪,滚烫的剧痛反而令她清醒,可是等到那“天雷笋”紫色电弧钻入体内的一瞬间,那恐怖的毁灭之意,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

    “噼里啪啦”的雷鸣声在体内响起。

    宁无心早就预料这一刻的到来,顿将早就准备好的清心液取出服用,而后是护心丹。

    当一股清明弥漫,当一股药力弥漫周身经脉,最终汇入心脏,升至灵台!

    但宁无心依旧小觑了这股毁灭之意,下一刻,便有一段血管被电弧击穿,继而筋脉都遭到破坏,但血脉仍旧一片死寂,唯有残余在一些窍穴中的“真凰血脉”发挥修复作用,同时宁无心调动庞大药力,冲刷着被毁灭之意破坏的血管筋肉。

    肉身成灵道经同样发挥着的玄妙作用,在她的领悟与掌控之下,窍穴中残余的涅槃血脉被一丝丝牵引而出与之庞大药力融合,滋养与催生,使得几乎枯竭的血液骤然复苏。

    但很可惜,复苏的每一滴血滴是都更加强大了,却终究没能融合催发出那股涅槃之势。

    下一刻,这种破坏便再度席卷而来。

    毁灭,新生,循环往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