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心雕龙】,竟然欺软怕硬。”苏子籍很是郁闷,学府布武看似是笑话,其实有着用意。
太子血脉之事,是始终悬在自己顶上的利剑,不得不未雨绸缪。
而且,苏子籍对蟠龙心法进阶,也有着想法。
既证明每级都必须有人道之种,那省试突破3级,会试突破4级,殿试突破5级,是正好。
可苏子籍习惯性想争取到余地——学府布武,争取一府学子归心,一旦成功,是不是也能当人道之种?
这关系着自己能不能化被动为主动,不想第一次就遇到挫折。
不过想想也对,要是能随意,单凭这技能就可以魅惑皇帝,位极人臣了。
再说,苏子籍也隐隐感觉到,这与丁锐立的对立情绪有关,已经有了成见,想改变就不容易了。
眼下入夏,天气炎热,热得人心里发紧,见丁锐立哼一声不答礼,苏子籍趁势对着别人作了揖。
别的秀才,没有丁锐立那样桀骜,纷纷还礼。
都是二十多岁,三十的人,哪可能为了一点意气,当场给本届案首脸色?不过就算这样,气氛还有点尴尬。
【文心雕龙】发动。
庄宏荣一怔,他出身并不算高,乡绅之家,生活条件不愁,但家中从没有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所以决心发奋读书博个功名来光耀门楣,本来甘心当着丁锐立的陪衬,这时突觉得苏子籍怎么看都顺眼,似乎是自己至亲好友一样,连忙打圆场:“哎,天太热了,就算听课都一身汗,大家还是入学堂等候!”
有人听得一笑,说:“庄兄,天热了不要紧,大家吃点瓜就行。”
庄宏荣合上扇:“我院里井里,正巧冰了二个西瓜,下课了就请大家吃西瓜解暑。”
一行人就入了里面去,笑谈了几句,唯有丁锐立脸色有点阴沉,陈教导就进来了,点了名字,发挥全部到齐了,不由满意,扫了一眼说着:“生员之数,府学四十,朝廷有恩,汝等月廪尽食米六斗,有司尚给以鱼肉,安能不尽心学习,以报效皇恩?”
“今日再学尚书,不得有怠慢。”
说着,朗朗解说。
“陈博南向你传授【尚书奥义】,是否学习?”
苏子籍又应了“是”,视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经验+3】、【经验+2】、【经验+2】……”
“果然,第二次听,汲取的经验就大幅度下降,这是因陈教导的心得,已经被我获得了缘故,现在不过是查漏补缺。”
“按照这情况,单是尚书这本书的精要,第三次听课,就榨干净了。”
等得讲完一段,陈博南突问着:“乃命羲和,钦若昊天,梨想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这话何解?”
苏子籍突有想法,就目注之,果然陈博南一眼扫见,指着:“你且说说。”
“是!”苏子籍起身一躬,目视陈教导,发觉【文心雕龙】可发动,心中暗想:“果然并非不可越雷池一步,必须考虑到对方的心情。”
“陈教导与我欣赏,有亲近之意,就可发动。”
只是才发动,苏子籍身体一摇,只觉得闷锤一记,幸亏早有腹稿,说:“此是尧命羲氏与和氏,恭敬遵循上天之道,根据日月星辰运行来制定历法,教导人民按照时令行事。”
这是正解,陈博南微微点首,就听着苏子籍说着:“读尚书,学生受益非浅,有人说,此是重德,重民之意。”
“学生以为,尚书之要,首在畏天而顺服之,烈风迅雷,有志于君子者,理应惴然敬畏。”
这话说到了陈博南心中,尚书一道,大要就在敬畏天命,进而敬畏天命的化身——天子(朝廷),有着此德,此书列于经典之列。
敬畏天命,服从君主,只要掌握了这点,才真正理解尚书之意。
“你明白这点,就可谓入门了,以后就是把这领悟,渗透到身心之中,流入到文章里,这就是文理之气!”陈博南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欢喜大起,一瞬间就极是欣赏,几乎把心得全部说出,只是当了教导,到底养气甚深,说了这句,就示意苏子籍坐下。
只是,是个人都能看见,陈博南欣然欣赏之意。
苏子籍目光一扫,见与自己亲近者,有些钦佩,而与自己疏远者,有着嫉妒,特别是丁锐立,虽勉强笑容,神色僵硬。
再看着庄宏荣,满是钦佩,似乎说到他的心中。
顿时就对【文心雕龙】更是明白了。
“此术不但使用有要求,不能施之超过自己等级多的人,更重要的是,当时虽有好感,只是空中楼阁,水中浮萍。”
“只有趁着此术影响时间内,加以实货,投其所好,才能塌实使好感落实。”
“陈教导,因今天一话,就可能别眼相看。”
“庄宏荣也顿起钦佩之感,别眼相看。”
“一天顶一万天不可能,但顶得一二个月相交,却不难,这缩小了我多少人情功夫?”
苏子籍虽脸色有点苍白,却心砰砰而跳,这才明白,【文心雕龙】的可怕处。
课堂无话,转眼到了下课,余律拍了拍肩:“一起饮一杯?”
“行,不过我先回去更衣。”
苏子籍回到了家中,看了一眼“【围棋】4级,3258/4000”,就问着:“不悔,张兄(张墨东)给的棋谱,你可看了?”
“我在看,怎么,夫君也对棋道感兴趣了?”叶不悔有点惊讶。
苏子籍见她望着自己,微笑一下,说:“就一点点。”
等着她把棋谱给了自己,注意了下,这是手抄本,摸了下,就露出笑容,还真是可以汲取。
当下毫不迟疑用了,【+327】顿时浮现,累的苏子籍一恍惚,看着提示:“【围棋】提升5级(37/5000),智力+1,智力13→14(10)!”
叶不悔见他脸色有点白,说:“你是不是累了,我作饭给你吃,吃完了,我和你下会棋,消遣下。”
“不用了,今天余律来,我得与他吃顿饭,就连这棋……”苏子籍达成了目标,就想丢下,他的确对棋道没有啥兴趣,只是突然之间想起,看了下她的神色有点黯然,就立刻改口:“只是这棋,我回来和你下,如何?”
“好啊!”叶不悔小脸顿时多了些光彩。
初来的廪生,相互还有着竞争,彼此都不了解,想要短时间内就让人亲近,也并不容易。
只经过几日,就多了一些朋友,这是因余律到来,苏子籍在府学内如虎添翼。
这是外人的想法。
一天中午,苏子籍醒来,目光垂下,半片紫檀木钿带着淡淡青光在视野中漂浮,一行青字浮现。
“【水墨画】4级(25/4000)”
“【馆阁体】晋升5级(35/5000),魅力+1,魅力12→13(10)!”
“果然,馆阁体的升级,不但字迹进步,而且资质还能提高,原来我的魅力,仅仅是略高普通人么?”
苏子籍向着铜镜看了看,眉目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使人看的更顺眼,苏子籍看了片刻就出去,在砚台上倒了点水,拿着墨锭一下下缓慢研磨起来。
墨水渐浓,在案上铺开纸,拈起柔毫,舔墨,就挥笔写就。
蕲竹能吟水底龙,玉人应在月明中。
何时为洗秋空热,散作霜天落叶风。
苏子籍此时字就行云流水一一流淌出来,虽还是算不上正中生雅,秀润华美,但匀圆丰满之感已经成就。
世界没有那样多书法大家,这字体在省试都绰绰有余了。
不仅仅这样,智力提高了之后,他很清晰感受到,自己才思敏捷,就算不是汲取经验,四书五经读过,原本不注意的地方,都融会贯通。
“咦,这是?”余律正拿着书过来,过来观看,看着看着,眼睛渐亮。
“贤弟,没想到只入府学一周,你进步之快,着实令愚兄汗颜,不仅仅字好,诗也好。”从这诗中醒过神来,余律眼睛发亮看向苏子籍。
“秋闱时,贤弟你必定能高中!”
这话不实,四书五经7级,离举人还有不少差距,可以说,新进的秀才,到八月秋闱之时,任凭怎么学,都不可能中举。
本朝大臣纪迁,8岁就参加县试,虽现在由于当了大臣,称之神童,其实有点哗众取宠。
19岁才中秀才,直接参与州(省)试,结果大败而归,23岁中举,24岁入京考失败,以后屡次失败,直到30岁才中进士。
按照苏子籍的估计,如果说秀才的最低标准是5级的话(文化落后县可能4级就可),举人起码是10级,进士不清楚,或要15级?
这鸿沟,不是任何人能跨越,除非缩在家里一口气读到大成才去考试,才能连冲三关,不过现实没有这样的人。
苏子籍只是笑着:“只是今日有些才思罢了,府学的讲师的确才学过人,以余兄你的才学跟悟性,学上几个月,必定也能有所收获。”
这话并不是假,收获肯定有,但中举就别想了。
余律现在的智力,其实和现在的自己相当,算是百里挑一。
但没有半片紫檀木钿的话,哪怕是自己,也必须至少三年,一年跨一级才可中举,至于进士,起码再加六年。
本次秋闱,余律等人,断无机会。
“哎,但愿如此。”才这样想,就听余律担忧的说:“不过,秋闱时,起码数千秀才齐聚,都是有着才学,只择百人,跟府试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童生考取秀才,半数是年轻人,而秋闱时,一省之内,郑朝开国来的所有秀才,都可能搏一搏这举人功名,四五十岁的老秀才入场,毫不稀奇,这竞争的确是更激烈了。
“况且,除了府学,还有不少秀才家学渊博,家中有着大儒,或拜在大儒门下,有名师开小灶,到时中举的人中,他们人数必是最多。”
说到这里,余律就想到了丁锐立,对苏子籍说:“丁公子,似乎就拜在于先生的门下。”
这事苏子籍不太清楚,只知道丁锐立的老师是位丁忧回家的进士。
就听余律说:“这位于先生,乃是二榜进士,曾在翰林院任职,因父丧丁忧回了故里。”
“三年丁忧,丁公子家有人曾是这位于先生的同窗,丁公子因此得以拜在于先生门下,在许多人看来,都是这次乡试的夺魁人选,我父亲因此劝说我,戒骄戒躁。”
“最近,你和他关系有点不融洽,我有点担心。”
余律家好歹也是大户,县试时余律是案首,府试时略退步了些,是一榜第五名,在长辈看来,很容易因此骄傲,有了这样的交谈。
凡是真正经过科举的人都清楚,童生到秀才其实不算难,秀才到举人有个巨大天堑,举人到进士又有个天堑。
所谓的怀才不遇,大部分是根本没有才力,跨过这天堑,只能认为科举黑暗。
苏子籍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丁锐立有才学,是上届案首,人虽骄傲,但天赋有,也刻苦,经过三年苦修,或有机会中举,更有家世跟大儒教导,看做是夺魁热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我勤修数月,未必不能争一争这解元。”
这事距离现在来说,到底还是远了些,谈论了几句,余律就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事:“贤弟,是不是读书了?”
“余兄却早早来了,真是近水先得月啊!”才说着,庄宏荣就捧着一只冰了的大西瓜进来:“嫂夫人呢?这瓜就得嫂夫人收拾。”
余律摇了摇素纸扇子说:“凤襄观今天来了个博奕道士,夸了海口,一局十两银子分胜负,嫂夫人今天就去与他争一争。”
“听闻嫂夫人是府棋案首,让我等好生羡慕。”有人开口说,后面跟的是曹兴学,前朝书香门第,父辈上已破落下来,家境并不阔绰,但底涵却有,这时手里取了本书,一笑说:“我幼年也爱下几手棋,不过到现在还是臭手,读书博奕二者哪能兼得?我现在只想在读书上有点收益。”
“苏兄,还是老规矩,我读书,您讲解?”
苏子籍笑着:“大家都坐吧,曹兄,就多烦劳了。”
曹兴学就拿起书朗读,余律和庄宏荣也不以为意,还在私下说话。
“曹兴学向你传授【曹氏涑水笔记】,是否学习?”
苏子籍脸上不动声色,应着:“是!”
苏子籍一晕,一堆信息瞬间进来,而视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曹氏涑水笔记】已习得,【经验+740】……”
待得了曹兴学读完,余律和庄宏荣却立刻收敛了笑,正容端坐,见着曹兴学把书籍转到了苏子籍手中,面露期待之色。
苏子籍笑了,这曹氏涑水笔记是前朝进士的笔记,但四书五经的心得,不会因改朝换代而大改,最多有微妙调整。
这次,一口气就得了740点经验,离第八级不远了。
“嗟鲁公之慷慨,闻楚声而悒於。歌拔山而涕夷,切霸图而莫居。”苏子籍朗读着,接着解释,他既汲取了信息,自然知道作者的真意,讲解的是精辟入里,但这还不是关键。
只见着【经验+2】、【经验+2】、【经验+2】每隔一段时间浮现,曹兴学、余律、庄宏荣三人,个个聚精会神,心神摇动,不能自己。
苏子籍微微而笑,自己智力升到14,强迫性经验提高到2,对曹兴学、余律、庄宏荣来说,听自己讲解,往往有醍醐灌顶之效,一场课下去,往往抵一周之功。
并且文心雕龙这术,自己基本摸透,虽可使对方产生好感,但这是空中楼阁,一旦时效过去,就会消泯,甚至有些敏感的人可能产生疑惑——我为什么对他突然之间有好感?、
一次二次无所谓,但多次必有猜疑。
但配合着实际有效的送礼、讲解等,不但有效解答了好感增长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新增好感在时效过去时还保留大半,这才是学府布武的关键!
不需要故意宣传,就有聪明的学子挤尖脑袋进来,而且,由于规矩是讲解新书,这些人会自动奉上可能有隐含经验的新卷,这很完美!
丁锐立之流,很快就会孤立,甚至被抛的远远。
同知丁府·书房
连花园在内,占地有三亩,书房之中,丁锐立正有些头痛看着老师交代下来的功课,觉得自己脑袋昏沉,有些才思枯竭。
“老师对我期望甚高,可我连这样文章都写不出……”只要一想到老师跟父母对他的期待,丁锐立就觉得心里沉甸甸,很有些压力。
更心烦的是,丁锐立一向是县学、府学的核心,可这情况,在最近起了变化。
这次新进的案首苏子籍,其实他也没有多少为难之心,毕竟每隔二年,肯定有个府案首诞生,难道个个与之为难对敌?
丁锐立还没有那样傻。
再说,他自己就是案首的过来人,心知进了府学,就很快被前辈教作人,有的甚至怀疑自己人生和才学——其实仅仅是秀才和举人之间有巨大差距。
按照道理,已苦学了三年的自己,老师评价已经接近举人,可以搏一搏,后辈不可能超越自己。
但苏子籍却打破了这定理,他一入府学,本来围绕自己的人,就跟闻了迷香一样,纷纷围绕过去,就连训导都赞不绝口。
丁锐立顿时产生了危机感,在书房里,就觉得闷的喘不过气来,当下出门喊过了书童。
“公子,你要出门?”书童见公子吩咐自己去备车,问。
丁锐立蹙眉:“心情烦闷,打算出去看看周围景色。”
这在文人中,也是经常有的事。
光是坐在书房里,哪能经常写出好文章来呢?
等乘着牛车出了城,看着道路两侧很快有了田野,风吹过,烦闷心情终于得到了一些纾解。
“去那边的亭子。”又走了一段路,前方有个亭子,风景看起来还不错,丁锐立想过去吹吹风,就对车夫说。
等到地方下了牛车,走上凉亭,发现,这里早就来了个人,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穿着灰色短打,相貌平庸,应该只是个路过歇脚的人。
丁锐立也没多在意,反正这凉亭很大,他与书童坐在对面,也毫无妨碍。
望着远处的风景,他思考着老师布置的功课,该如何完成。
就在这时,一阵风忽然刮来,迷人双眼,丁锐立忙用手遮面,等风过去,发现书童不见了,原本坐在对面的路人,竟坐到了自己身旁。
见丁锐立望过来,路人笑了笑:“丁公子,听闻你才学出众,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你是谁?”丁锐立皱眉站起来,叫起了书童的名字。
“不必喊了,我看到你书童去牛车,许是去取东西。”身后的人淡淡说。
这事,深究的话,其实经不起推敲,书童方才就在身边,怎么可能不跟丁锐立说一声,就突然去了别处?
可此时丁锐立觉得脑袋越发昏沉,甚至有一种恶心感觉涌上来,让他根本无法再去思索。
他踉跄着后退,重新坐下,看着路人,蹙眉:“我不认识你,你又是如何认识我?”
“我叫谭安,曾是临化县的公差,与苏子籍也算相熟。”这人笑得很怪异:“我就对你也有着印象,只是你这样的公子,竟然顾忌苏子籍这样的寒门子弟,这让我很是费解。”
“这话怎么讲?”丁锐立晃晃头,努力让精神集中,望着这个自称谭安的人,这人的笑容,在他的眼睛里,变得忽远,又忽近,仿佛在做梦。
见丁锐立的眸子清明不再,谭安慢慢说:“苏子籍这人极有心机,他现在与你和平相处,只是一时摸不清楚你的深浅。”
“现在与府学诸多学子结交,不消多少时日,必能取代你!”
“这……”虽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但又一道声音在丁锐立脑海中响起——就是这样,说的不错。
谭安突闷哼一声,鼻子流出黑血,却完全不顾,继续说:“你看,你这样的公子,官绅之家,又拜了名师,县试、府试,皆是名列前茅,若无意外,甚至这省试解元,也是手到擒来。”
“偏偏多了一个苏子籍,寒门出身,天资过人,又有心机,这次解元落在他手里,莫说是你,你的父母老师,也要面上无光。”
“出身名门,又有资源栽培,不如一个寒门少年,这事说出去,惹来多少嘲讽?”
说着,谭安长叹一声:“我这个旁观的,也觉得你有些惨。”
“你觉得我不如苏子籍?”一股邪火蹭窜上来,丁锐立刚才还觉得有些不对,此刻已彻底沉浸在恼怒中。
他冷冷说:“我老师是进士,我祖父是进士,我父虽是同进士,可也官居六品,我三岁启蒙,五岁识字上千,苦读二十年,我会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寒门子弟?”
“实在可笑!”
说着,丁锐立直接甩袖下了亭子。
谭安也不去追,只笑眯眯站在亭子上,望着丁锐立远去,片刻闷哼一声,七窍流出了黑血。
冷笑一声:“这可不怪我影响你,你心底不曾有着不安与嫉妒,也不会中了我的术。”
随后又奇怪:“不过也是稀奇,丁锐立按说才学以及家世,都比苏子籍强才是,为何会对苏子籍有着这样多忌惮?”
“不管了,我奉王命行事,就算有反噬,最多舍了这躯体,再折损了些元灵罢了。”说着,谭安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见。
“公子,公子?”回程的路上,书童问冬有些疑惑看着自家公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子出来散心,却去了路边不起眼的小亭,可到了那里,坐了没有一会,又吩咐回去。
公子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小亭风景不错,只是遇到了一个路人,中间并未相互说话,为何公子与谁斗了气一样?
问冬百思不得其解,可也不敢问,只能将这疑问憋在了心底。
丁锐立出来时只是心情烦闷,可回来时整个人都陷入了负面。
尤其当晚将所写的文章交给老师,于先生看了皱眉:“你今日可是状态不佳?这文章做得,怎么差了这么多?一看就是心浮气躁,不曾用心,且回去重写一篇给我。”
丁锐立挨了一顿训斥,心情更差,回来在灯下,看着这一篇自己看了都觉得不知所云的文章,怒而揉成一团,扔到纸篓里。
光滑的桌案上,仿佛有一张脸在嘲笑着,细打量,不是苏子籍是谁?丁锐立尖声大叫:“苏子籍,你再有心机,想要夺我解元,不过是痴心妄想。”
但仅仅一周,于先生将他叫到跟前,示意看一篇文章。
“此是我老友抄录给我,是府学一个叫苏子籍的秀才所作,字字珠玑,实在是一篇精彩的文章,你且看看。”
说着,又不胜感慨:“原本以为,你已足够出色,不想,府学竟出了这人,听说这秀才年纪不过十五岁,自入了府学,每一日都进步神速,这一篇还及不上你,但与半月前,已有天壤之别。”
“我老友藏着掖着,实在是吝啬,哎,莫非是怕我抢了他的学生不成?我已有了你这样的学生,又怎会眼馋别人?”
于先生对自己这学生还是有信心,而作这文章的苏子籍,显也是才华横溢,不过是爱惜学生,才会想着将这篇文章给丁锐立看一看。
按他对丁锐立的了解,这孩子心胸宽广,并不是一个嫉贤妒能之人,说着就一摆手:“坐了,细细看。”
听老师这样称赞苏子籍,就已脸色有些难看,丁锐立勉强一笑,侧坐捧着这篇文章读了一遍,更是脸色发白。
的确,这篇文章还比不上自己,可是丁锐立看过府试时苏子籍的文章,相比一下,就很悬殊。
“怎么可能,苏子籍怎么进步这样快?”
因怕老师看出什么,丁锐立勉强笑:“老师说的是,这苏子籍我是认识,的确是个有才之人。”
于先生是真心为了学生好,自然希望学生能结交一些有才之人,听到这话,就欣慰点头:“你可以与他多多来往,观此子文章,不仅有文采,还很沉稳老练,并不走偏锋,就算这次省试,不能考取举人,三年后也绰绰有余。”
“你们同一府学,以后说不定同朝为官,要多多亲近才是。”
当过官的人,才最清楚同年以及同窗的关系有多重要,可以说,官场中,才能固然重要,可关系有时还在其上。
丁锐立听了,脸上笑着,心里更难受了。
等回到了自己房中,直接就一脚踢在了桌腿:“实在是可恶!”
在此时,听到一声嗤笑在屋内响起:“丁公子何必动怒?”
“谁?”丁锐立寻声看去。
就看到上次在小亭处得见的路人,笑吟吟转身而出,竟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这一惊非同小可,丁锐立立刻就要喊人,就听这人说:“我此次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事关苏子籍的事,你不想听,就尽可喊人吧。”
丁锐立闻听这话,脸色一变,稍退了几步,靠近了门,只要有不对,就立刻夺门而出,问:“事关苏子籍的秘密?哼,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行了,我的丁大才子,我就不信,你不想扳倒苏子籍。”谭安慢悠悠过去,只要丁锐立没有第一声喊人,就知道有戏,反客为主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一指旁座:“丁公子不要对我这么警惕,我过来,就是要与你结盟,不会害你。”
“你与我结盟?”丁锐立虽中了术,但也只是扩大负面情绪,只将苏子籍当做仇敌而已,并不代表就脑子蠢到了谁的话都信,听到这样谭安说,第一反应就是审视的打量。
上次时因心情激荡,丁锐立对谭安也并未仔细观察,此刻细看,微微吃惊。
这人自称谭安的人,按照得的消息,按说曾经只是个县衙公差,并不是读书人,亦不是大户出身,相貌平平,年纪也不大。
可现在来看,泰然自若,就在这同知府上出现,也并不畏惧,哪里有一点是普通人?
更奇怪的是,眉眼之间,还带着一种骄纵。
怪哉,不过是个底层人,哪有底气,有这轻蔑姿态?
难道不怕自己一喊人,就有家仆甚至衙差扑入将其擒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锐立沉吟了下,扯过了椅子坐下,冰冷冷一笑,就问:“你不过是区区一个革职公差,凭什么与我结盟?”
“就凭你擅闯同知府邸,我就可喊人把你拿下入狱,甚至就地格杀也可。”
“说,谁派你来的?”
见丁锐立容声尽厉,谭安笑而不语。
门口就响起了书童问冬的声音:“公子,你可需要茶点?”
丁锐立见谭安不为所动,沉声说着:“进来!”
书童问冬的确端了茶点进来,认真给公子上了茶,丁锐立心里一沉,问冬的确是听见声音才问,进了房间还四周扫了一眼。
但偏偏是,不远书架处谭安,明明在,可书童问冬的目光扫过,就和扫过空气一样略过。
“难道,是妖鬼?”丁锐立一股寒气涌上来,身体微微颤抖,不少传说袭上了心去。
“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书童问冬见四周无人,一切正常,就纳闷的问。
“不用。”丁锐立说着:“我打算读书,无事不要进来。”
“知道了,公子。”
等书童问冬离开了,丁锐立再次看向对面:“你是谁?”
“我,和你说了,临化县一个革职公差。”谭安放下了书,重新说:“苏子籍与我有夺妻之恨,更害我丢掉差事,我对他的恨意,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你且信我就是。”
见丁锐立不语,就说着:“我要与你说的是关于苏子籍县试时的事。”
“县试?他出了何事?”丁锐立根本不想和这可疑之人说话,但它要说,自己也只得敷衍下。
万万不可给它翻脸之机。
谭安叹了口气:“我是县衙公差,自有着消息来路,听说,县试时的文章,他写了避讳字。”
“此话当真?”丁锐立就算戒心很重,还是一惊,随即不信:“可我听说,苏子籍的县试只考了一次就中了,要是写了避讳字,如何能考取?”
“这就是我要与你说的事了。”谭安嗤笑一声,“他虽写了避讳字,可有人帮着修改了文章。”
“何人?”这可是大丑闻,大把柄,丁锐立眼睛一亮。
“还能谁?自然是县令张大人。”谭安摇头:“你别看苏子籍只是个寒门子弟,实际上善于钻营,张大人就是收了好处,才修改了这避讳字。”
“这事,不仅张大人知道,就连教谕也知情,当场还有别人,消息就是那里传出来,保真!”仿佛怕丁锐立不信,谭安还说了消息来源。
这让丁锐立开了眼界。
虽说谭安的说辞里有着前后矛盾的地方,但此时丁锐立相信,这事本身未必假,在屋内来回两圈,冷声说:“这可是科场舞庇,我去令人去告,就算是县令也得罢官丢职!”
“告也无用。”谭安笑了下,瞥了一眼,这人果是恨意很浓,要不,岂会立刻想出对策。
“你莫非忘了,县试只考取童生,可童生并不算是功名。”
是啊,童生不过是得到考取秀才的资格罢了,可不是功名,要是苏子籍考取秀才时这样做弊,不但可革了苏子籍的功名,就连张县令的乌纱帽也保不住。
朝廷开国不久,对这方面非常重视,虽还没有科场大案,但前朝一次科场大案,受贿考官和行贿考生立即处死,还株连亲属,父母妻子全遭流放,惩处异常严厉!
有这例子,本朝也不会轻放!
但不得不承认,苏子籍是有几分才学,想必经历避讳字,府试时不会再犯。
而仅仅只犯一次的话,还是在县试,上面的官员也不会去查。
想明白这事,让丁锐立更恼怒。
“这事既无用,那你何必特意跑来告诉我?”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丁锐立其实脾气并不算差,可中了术,对苏子籍的事都有着极强情绪,此时有些恼怒,瞪向谭安。
谭安老神在在坐下,也不恼,只是挑眉:“我只是告诉你,他这人看似寒门,其实有后台,心机也深,不能蛇打七寸,必会成为大患。”
见丁锐立面露思索之色,才慢悠悠说:“其实,你想要的不就是这次省试,能考取解元么?”
“本来你不用担心苏子籍,谁叫他进步这样快速?”
“离秋闱还有三月,你不怕他突飞猛进,硬是把你的解元挤掉?”
丁锐立虽知此人挑拨,可真中心中隐忧,肌肉不由抽搐下,阴沉看了一眼,道:“你有何办法,能让他不中?”
很快又说着:“他才学的确不小,不能让他失去科举资格,此次说不定真的能中。”
甚至和自己抢夺解元。
谭安就知道此人已入了彀:“你钻了牛角尖,谁说一定要失去科举资格,才不能科举?受伤,残疾,焉能再去科举?”
他残忍一笑:“再说,失去科举资格,还可再考,说不定结了死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有苏子籍残了,别说是这一次,以后前途也都毁了,就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下这狠手了。”
“这……你让我再想想。”丁锐立有些心动,可又有声音在阻止,本来只是小冲突,要是闹到这程度就是不死不休了。
见着丁锐立迟疑,谭安有些不满意,叹了口气,取出了一根香,面露不舍,还是一挥手,就点着了,释放出烟雾。
丁锐立怔了一下,等回过神时,已面现阴狠,说:“你说的对,他残疾了,必定前途尽毁,你有什么好办法?留有把柄,对我不利,我可不做。”
又狐疑:“这事你可以作,为什么你不干,你莫非是想渔翁得利?或者拿此把柄要挟我?”
就算在这时,丁锐立还是有几分清醒。
“哈哈,放心,不会对你不利,知道挨着府城的水源镇吗?”谭安问着。
“知道。”
“水源镇有着一个小湖,比不上蟠龙湖,其水也来自蟠龙河,湖虽无名,但周围景色不错,常有人踏青,更有着一座久无香火的水祠,你改日就邀请那苏子籍水祠玩耍,我会埋伏在附近,趁乱,毁了面容,将其打伤。”
“到时,就算分寸不好拿捏,只要面目有瑕,哪怕考取了举人,也就此止步,不足为患。”
“怎么样,下手我干,你只要引出他就可。”谭安说着,要不是自己不能近身,又要借此人之手抵抗反噬,哪要这样麻烦?
“为何非要引丁锐立去那里?”丁锐立还是狐疑。
谭安坦言:“因那处水祠面积不小,后面有禁地,一般游客都不会进入,而且曾有过妖怪之说,他在那里出了事,可以推到妖怪头上。”
丁锐立仍觉不妥,毕竟这说法有着破绽,但神色一阵迟疑,还是答应了下来。
等谭安悄然离开,丁锐立在房间里静坐半宿,次日一早,就向于先生请假。
“朋友有事,这几日要去帮忙?”于先生对这学生自然是信任,甚至都没问是哪个友人需要帮忙,就准了假。
丁锐立随即去了水祠,探了的确没有陷阱,这才奔去府学。
府学还是和以前一样,上完了课,三十多个秀才在学堂奔出,正巧沿着半个湖面而散。
这一条走廊漫长,两侧树荫如盖,夕阳金色透过了枝叶,散落到一行人上,有的人大声说笑、有的人窃窃私语。
丁锐立漫不经意看着,这情况对他来说很平常了,但又一转眼,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只见七八个秀才,拥着一人出来。
这人是个少年,还带着一点青涩气,只是神态从容,不时和周围的师兄施揖说话,说来也奇怪,他虽礼数不缺,一说话却诸人都倾耳而听。
“这,果然是心机甚深,才半个月就骗得这样多人……”丁锐立只瞥了一眼,陡一个念升起来,当下就心乱如麻。
丁锐立也长的不错,家世也算是地头蛇,平时也有一帮人陪衬,但仅仅半个月,就有这样一帮人围着苏子籍,不由油然生出一股厌憎和恐惧。
“弟妹又来接你了,琴瑟相合,月下棋盘,让我等羡慕。”这时有人说话大了些,惊得丁锐立身上一颤,就见着苏子籍笑着:“各位兄台,那我们就下次再聚,一起读书?”
“极是,极是,我还有几本祖父时的心得,到时必拿来交流。”一行人施揖,作鸟兽散。
“夫君,你的人缘真好,我看了都开心。”叶不悔说着:“我人闷,也不会多说话,其实你不必每天陪我下棋。”
“嘘,我可你的夫君,不陪你,让你开心,难道去陪那些大男人?”苏子籍低头看了她一眼说着,并不是故意矫情,的确这样想。
前世他并不喜欢吸血鬼式的女权,但也认为对自己妻子,理所当然尊重,花点时间陪个开心,这不是本分之事?
这在这时代,已经是情话了,叶不悔扭头看看走廊,耳朵都红了——夫君怎么能在府学里,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这话!
她心里很开心,感觉就算自己再不幸,还是选中了一个好夫君,不想把这心情表露的太明显,小声:“爹以前说,男人要以学业为重……”
苏子籍笑:“最近我的学业进步很快了,朋友也结交了不少,大禹三入家门固是豪杰,我却不取……”
别人,就算是教授,都觉得苏子籍的确有过人之处,短暂时日,不但学业突飞猛进,还能与人结交,使其信服。
这些能中秀才的人,谁不是聪明又有个性,能不依靠官位地位,就使他们服帖,连郑立轩都叹服:“实我数十载难见。”
可苏子籍自己清楚,自己就算是魅力增加了,也不至于这样强,全靠文心雕龙打开心扉,又用朗读强制增长经验来促进学子学业。
秀才都不是傻瓜,朗读会一二次一去,就能感觉到在自己周围能得好处,谁不想中举,谁不想当官,顿时人人奉承,看起来就是众人咸服。
“不过,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慧,人有私心不要紧,进了小圈子,就能形成事实。”
“最重要的是,我得了最大好处,本来一本本寻找,不但费功夫,还若人猜疑——为什么你就专门找手抄本?”
“现在是读书交流,十本混个三本有价值的,就赚翻了。”
“难怪不消半月,我就连连突破8级和9级,离10级都只有小半了。”
“唯一可惜的是,举人笔记的经验越来越少了。”苏子籍暗暗叹息,举人的知识面就这样大,重叠性很高,到了现在,就算有新的举人笔记,能获得的新知识也少之又少。
进士笔记才能发挥作用,经验也减了许多。
就在苏子籍沉思时,感觉衣角被拉了下,这是示意又有人来了,苏子籍习惯性抬起首微笑,只是见到面前这人时,微微一怔。
“丁兄前来,只是为了邀请我明日去水源镇游玩?”听了来意,苏子籍笑着:“你差人来与我说一声不就好了?”
原本丁锐立一直冷淡,现在是想和解?又或者想参与读书会?
可丁锐立的水平,对这个需要不大了吧?
“我是正好赴了别人的约,又想着从没有和苏兄出游过,就过来拜访一下。”丁锐立露出爽朗笑容:“明日是府学旬假,你应该有空吧?听说水源镇风景不错,那边还有个水祠,我约了一些友人去那里踏青,他们闻得你的才名,也都想认识你,你可不能不去。”
“既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苏子籍略一思索,就回着。
在丁锐立走后,苏子籍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奇怪,丁公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叶不悔这时过来,说着。
“你也觉得他有些奇怪?”苏子籍看向叶不悔。
叶不悔虽觉得自己这样说对方有些不好,可又是真有这样感觉:“上次在府学见到时,虽不理踩你我,给我感觉还算爽朗,可今日笑着,我觉得他似有着心事,显得有些阴郁,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许是真遇到了事。”苏子籍安抚叶不悔,暗想:“丁锐立,今日给我感觉的确不好,虽说可能是错觉,但明日去时还是要小心一些。”
只是艺高人胆大,苏子籍看了一眼“苏式拳术5级(4833/5000)”,略有点遗憾:“早就想过要采集这世界武技。”
“可是文学还有人教,武技都是私人或将门密传,非自己人不可传。”苏子籍摇了摇首,武功没有轻易传授的道理,以自己身份上门求师,对方都不一定买帐,即便买帐,那也有一堆条件,服从师门,听从命令,以自己的身份很难接受……
自己都快是举人了,又挂着太子血脉的名号,不可能这样作。
但印刷本的武经,其实府学藏书中有,可惜的是无法汲取,从头学起,自己怕是没有这时间。
“罢了,以后看机会吧,现在这程度也足够用了。”
水源镇
出了府城,行十几里就到了,这镇算是背靠着府城的一个繁华小镇,街上行人车辆不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牛车行过时,能听到叫卖声。
只是窗口看,茶肆酒楼之间,会发觉绿苔幽石,隐隐间有一种古老的韵味。
苏子籍坐在了牛车上看着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一种熟悉的繁华,好像回到上一世。
“大郑盛世么?”苏子籍目光转动:“有着超自然力量的世界,真的能这样和谐?”
一切力量都会在时间的博弈获得应有的位置。
如果有超自然力量,它们应该有的位置在哪?
就在这时,一支小小的队伍穿过街道,为首的配刀,看官服是巡检,后面的人持着铁尺。
街道上的人很娴熟进行规避。
“嗯?”巡检是个中年人,目光一转,就看见了不远的牛车,不过随之看见了青衫,脸色缓和了。
这是有功名的学子。
苏子籍笑笑,拱了拱手,没有多话,他换了一身半旧的青衫,只是袍下,腿上绑着短刃,这样在桐山观事件后,就已是日常了。
“去水祠!”见着巡检过去,苏子籍吩咐着车夫,水祠位于镇尾,乘牛车穿过了街道,苏子籍突一怔。
“咦,似有人在窥视自己。”蟠龙心法的灵力,使得苏子籍若有所感,不动声色扫看了下,没有发觉异样,心中升起了一丝警惕。
“苏兄,你来了。”牛车在水祠前停下,苏子籍下车就看到了等候在入口处的丁锐立。
“你且自去,下午来自己找我。”苏子籍交代,因雇佣时就交了定金,是雇佣一天,车夫自无异议。
“丁兄,别人呢?”苏子籍虽有些预料,但看见没有人,还是心一沉,暗暗叹一口气。
丁锐立不知道苏子籍内心感慨,说:“他们都已进去了,我留下是为了带你入内,免的你寻不到人。”
“里面有问题的话,这里是有不少人看见,难道丁锐立不怕官府追究?还是说,是我多心了?”
苏子籍顺着跟着里去,步入水祠,能看出这里虽久无香火,但当年应有过辉煌,虽墙壁陈旧,少数甚至倒塌,小路两侧也多是野草,不过还是有主持,并且也有人上香。
虽游客不算多,但也有,见丁锐立似乎并不在意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有些不解。
苏子籍还想探察,突然觉得一股清凉自涌泉穴直透而上,整个人一清爽,顿时就转移了心思。
这水祠有点古怪。
两人沿着古旧碑廊一路而行,丁锐立指着色泽斑落的侧壁说着:“这水祠在前朝,就是本郡水祠之首,受本府官祀。”
“这些绘画,当年可是请了大师所绘,虽因有失灵验,官府停止官祀,香火日衰,但也可以看见当时之盛。”
的确,侧壁有不少剥落,但很明显是水金沥粉所绘,海面晶莹如玉,隐有雷霆,鱼、蟹、鲮、鲵、鲛、虾、蚌、龟等大小水族腾跃起来,恭迎宝幡方旗之君,苏子籍一怔,若有所思。
“不仅仅是祠画还可以看,后面有一片风景颇佳的树林,野花遍地,适合野餐,别人都在那里等候。”
苏子籍笑了笑:“既是这样,不能使人久等,就请丁兄前面引路了。”
丁锐立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但眼角眉梢都带着欣喜,让苏子籍看了心中更是微沉。
“丁锐立,人还是那个人,前后判若两人,虽说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对,可真要害我,又是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科举?可观丁锐立言行,并不是欲令智昏的人,害了我,又有什么好处?”
苏子籍心里想着,目光扫过前面一片小树林,这片矮树林看起来有些雅趣,还有着几间矮房露出屋檐一角。
丁锐立催促:“就在前面,怕是等急了,速去吧!”
“这里看起来不似有人啊。”苏子籍故意这样说。
丁锐立只是笑:“林深,人怕在更里面,不过我突然之间要更衣,先去方便,你只管自去。”
说着作了揖,就势退了出去。
苏子籍站在原地,也不去追出去的丁锐立,走向一排矮屋。
“这里怕才是水祠最初所在。”看着这比大殿更破败古旧的矮房,苏子籍目光扫过没了门扉的中间房子里的供台,心下明了。
这最初的供台是一大块天然石头铸造而成,份量绝非几人能搬,矮房也是石头堆砌,石缝间有杂草生长。
虽供台上空无一物,连神像也无,有点不符合水祠的规格。
不过,这些对苏子籍来说并不重要,看出简陋水祠里并未藏着人,就站在这里,看着周围。
既丁锐立将自己引诱而来,就绝不可能只让自己在这里露个面,游个祠。
果然,只是片刻,就有丝丝雾气生出,渐渐笼罩住了小林,接着,似乎被激怒,阴风吹过,微带寒意。
压在苏子籍的身上,渐渐重若磐石,而苏子籍并不慌张,仔细看去,只是不等苏子籍看清楚,一道恶风直扑。
苏子籍略一退,恶风撞向身后石屋,在半空一个翻转,再次朝苏子籍扑来。
苏子籍故技重施,又是一让,恶风消失不见。
就好像只是一个幻影,来得突然,去得亦是诡异。
苏子籍环顾四周,面色微沉。
“有着一丝妖气,莫非是妖怪作祟?不过,恶风又有点熟悉的感觉。”
就在苏子籍作势欲走,恶风再起,半空中俯冲着扑来。
“噗”这次,苏子籍伸手一拔,寒光一闪,只听噗一声,恶风硬是被斩中,它显也不是真的恶风,撕开了纸一样的感觉,凭空消散。
苏子籍不现惊慌之色,冷静观察四周,这就让试探的人,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你果然是大郑的龙子龙孙。”随着脚步响起,一道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冷冷的在不远处响起。
苏子籍回身,就看到雾中走出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谭安。
但此时谭安,与苏子籍印象中普通公差截然不同,平庸面容上虽仍带阴沉,并不见稚嫩。
望着目光,亦带着一种刻骨的仇恨,仿佛苏子籍是自己的灭族仇人一样。
“此人不是谭安!”苏子籍不动声色,试探:“你竟然这里,难道刚才是你搞的鬼?”
“不错,是我。”谭安缓步走来,在距离苏子籍四五米远停下,审视看着,上下打量。
“我奉命打杀于你,本来还有些怀疑真假,现在却相信了他们说的话。”
“这处本是一府水祠之首,这里又是祖祀,凡进入而不敬者,就受其殃,你呆立许久而不敬,就已触犯了法禁。”
“虽法禁早已松弛薄弱,也不是普通人能抵抗,这也是水祠冷落数百年还能受人畏惧的原因。”
“你区区秀才的位份,绝对抵抗不住,唯有龙子龙孙,天璜贵胄,才能抵御,更能斩杀灵使。”
这话听着是夸奖,但配上谭安表情,更像是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苏子籍已是抓住的猎物,此时不过是在点评一下猎物聪明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而已。
这样的姿态,让苏子籍不喜。
而龙子龙孙这个词,苏子籍也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上次曾静闯入书肆时,就曾指着叶维翰说是龙子龙孙,随后更杀死了叶维翰,还试图杀死叶不悔,如果不是苏子籍抓住机会反杀,也就没有现在了。
那时,苏子籍没有机会从曾静口中得知隐情,现在倒想从面前这人身上得到些线索,试着问:“你认为我是龙子龙孙?”
谭安阴冷一笑:“你别想着从我这里打探出消息,我不管你是否知情,这里是祖祀,自成一体,就算你是龙子龙孙,不曾受封,也受压制——去做个冤死鬼吧!”
说着,不肯再多说一句,双手一屈,已戴上了铁爪,快如狸猫,朝着苏子籍就抓挠而下。
这攻击方式,的确不像人类,更像是动物成精。
苏子籍一闪,脑海一亮,感觉到了违和:“它借助谭安身体,还让丁锐立引我过来,不是谨慎,是力量不够!”
“真的实力强大,必定不会这样行事,就算是沈诚,心怀利器,杀心自起,何况是妖物?”
“谨慎小心,无非是因力量不大。”
但知道了这些,苏子籍也没有放松警惕,这话用在自己身上也合适,此时自己,也还不强。
“这妖猫戏老鼠的姿态,怕是不知道我修炼了蟠龙秘法?”苏子籍冷笑一声,现在试探差不多了,是解决它了。
“这里挨着府城,我也不好多留你,谁让你是龙子龙孙,吃了你的血肉,我不仅能报仇,还能修为增长,这就是你的命,怨不得谁。”
“去死……”谭安说着才说着,苏子籍突然脸色一变,虽手中仅仅是短刃,但隐隐雷鸣,还没有等谭安反应过来,刀光一闪,快得令人目眩。
“啊……”谭安大脑没有来得及反应,但是巨爪却条件反射一样,一爪格了上去,只听“铮”一声,刹那间,一股奇特的力量透爪而入,谭安身体巨震,向后退了一步。
“不可能!”谭安的脸色扭曲,但苏子籍的拳术,本是战场杀人之技,讲究的就是迅如雷霆,根本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只听“铮铮铮”连击,谭安的巨爪连连格挡,火星飞溅,到第七刀时,终于经受不住,格挡露出了破绽。
“不!”
“噗”一声,短刃贯穿而入,自谭安的左胸心脏处刺入,又狠狠的一搅,再一拔,就见着谭安胸口和口中,同时喷出大口血,跌滚出了数步,才停了下来。
“……可…可恶!”
谭安一时不死,面目狰狞:“不可能,你是大郑的龙子龙孙,竟然学了兵家格杀之法?”
不过转眼若有所悟:“……是被齐王和蜀王追杀,所以才传授你兵家格杀之法么?”
苏子籍深深看了谭安一眼,看见了血液污黑,顿时若有所悟:“真的谭安,怕是早死了。”
脑海里灵光一闪,就喝着:“齐王和蜀王,你是奉哪个王爷之命?”
这本是试探,谭安露出了诡异难明的笑容:“是齐王,太子半途而薨,蜀王受道门支持,齐王就受我等妖族支持……”
才说了这句,眼见着苏子籍靠近了二步,凝神而听,突然之间,“轰”一声,半个脑壳炸开,接着上空浮现一道黑影。
“定!”这黑影才脱离了躯体,就瞬间凝聚起来,凶悍狰狞脸上有一处致命的伤疤,带着兽瞳,疾扑而至,大声喝着,与此对应,雾气再次凝聚,就和罗网一样,将苏子籍绑住。
“去死!”嘴一张,还真和传说中一样,是一张血盆大口,锋利獠牙,对着苏子籍的脑袋直咬下来。
“噗”苏子籍原本倾听的神情消失不见,似乎早有准备,刀光一闪,已刺入了近在咫尺的胸膛。
“不可能,人妖相克,你怎么能挣脱祖祠的法禁?”随着一声嚎叫,这妖物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它似乎没料到,苏子籍竟然能摆脱术法,并且还能伤到它!
感觉到迅速消退的生机,妖物惊怒交加,直接仰头大叫一声,随着一股力量的爆发,将苏子籍直接震飞出去。
“你这个卑贱的人类,竟敢伤我!”低头看一眼胸口,只见伤口渐渐愈合,又是冷笑:“你莫非以为,靠着凡人手段,就能伤我?”
可就在这时,体内传出了异样,让它再次停下。
“不!怎么会!”
原来,就在它说话间,原本愈合的伤口,传来一种让它灵魂都跟着战栗的烧灼之感。
它试图用妖力去修复,无济于事!
“果然是龙气,果然你是大郑的龙子龙孙!”哪怕是现在,它都完全看不出苏子籍身上有着任何修士的气息,并且随着胸口伤口处的火焰,妖物不得不认识到,它今日栽了!
目光再看向苏子籍时,它已恨极了他,但黑影一转,就要逃出。
“可恶,曹易颜果然狡猾,隐瞒不了不少东西,让我打头阵!”
就算没有杀了苏子籍,只要印证苏子籍的确就是太子血脉,自己原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不好,它要逃!”见黑影冲着自己一笑,就要远遁,苏子籍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种虚体的妖鬼,最是防不防胜,已经是敌对,就要杀之。
可就算一冲,已来不及,原本雾气笼罩的矮树林内,眼见一道黑气伴随着令人胆寒的鬼哭狼嚎,就要冲出。
“嗡”这时,雾气突一转,只听“噼啪”摩擦,反变成了阻碍黑气逃出的天罗地网。
“这,不可能!”黑气化成一个半妖半人形态,在雾气中挣扎着:“为什么祖祀会束缚我?”
“我才是妖族。”说着,就拼命挣扎,眼见着雾气被撕碎一些,苏子籍再不迟疑,一咬牙,疾扑而至。
“去死!”短刃举起,就要刺下。
“嗷……”一声龙吟,似乎在虚空中传来,在苏子籍身体上空,一条幼龙虚影出现,只是轻轻摆了下尾巴,尾尖正与短刃相交。
“不可能,不可能!”黑影目光睁大,满是不敢相信。
“噗”短刀刺入,黑影瞬间凝实一瞬,接着就爆出了璀璨白光,当光波及到苏子籍时,只觉得身体一暖,与妖鬼靠近时沾染的阴邪尽皆除去,而水祠祭石,在白光扫到,剧烈摇晃起来。
下一刻,一道光柱从石屋处迸发,直冲天空。
这光柱与幼龙有了共鸣,原本有些呆板的幼龙虚影,眸中多了一分神采。
“这、这是龙君的力量?不,不,还很幼小……姬君,为什么,为什么杀我,我是妖族……”
妖鬼眼睛大睁,不敢置信感觉到本该消失的龙族力量,它还想说什么,喉咙处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下一刻,整个躯体就烟飞云灭。
水祠·壁画处
又下起了细雨,几个游客兼香客躲到侧殿,丁锐立眺望,因天阴,视线很暗,看不出动静。
“丁兄,这个石碑,还是前朝敕封,不,是前朝诰封。”
“既是诰封,为什么后来又罢黜不用?”两个秀才观看着黝黑的石碑,和丁锐立说话。
丁锐立就算一时迷惑,智商并没有下调多少,前面说约了人,并没有虚假,这时把苏子籍骗到小林,就立刻回来,有着不在现场的证人。
“就说一起游玩,苏子籍自己脱离大队,遇到妖怪出了事,自己就没有多少责任了。”
才想着,听着这话,丁锐立也细细看去,心里禁不住惊讶。
皇帝之命,按照重要性有几种。
谕,往往是日常批示和口头批示。
敕,有敕命之宝这方玉玺,普通命令,册封五品以下,九品以上。
诰,宣示百官,册封五品以上,以及非世袭爵位,而制是皇帝亲作旨文,合起来用制诰之宝这方玉玺
诏,广而告之,布告臣民,以及世袭罔替爵位。
册封鬼神一般是敕封,用到了诰封,的确是非常重视了,为什么后来官府罢黜不祀?
才想着,有人看到小林方向冲天而起的光柱,瞠目结舌。
“那、那是什么?”
原本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可转头看向周围,发现避雨的人,只要转首,都目瞪口呆望着一处,很显然刚才的光,并不是只有自己看到。
而丁锐立只是一见,就本能的脸色煞白,躲在人群中,望着小林,浑身发冷。
“这是什么情况?出了什么事?”
“不对,我为何会在这里,我竟然帮着妖物对付苏子籍?”丁锐立只觉得记忆错乱,浮现出自己在冷笑试图让苏子籍去死的情景。
“此事,我不能再隐瞒,要赶紧与老师说,这必是妖物作祟!”大脑有些清醒,丁锐立顿时就要离开。
但行了几步,丁锐立恢复清明的眸子里,突闪过一道红光,有兽瞳立起,下一刻,红光与兽瞳同时消失,可焦急的表情也跟着放缓了下来。
丁锐立只觉得全身清凉受用,似乎一下子就变强了许多。
“不对!”丁锐立嗤笑了一下:“我怕什么?杀人的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就是有人要急,也不该是我。”
“我的感觉,谭安已死,尸体应该在原处,只要报官,就算苏子籍有一百张口,想要解释清楚也需要时间,这次秋闱,必不会有结果。”
“不,这不保险,要是没有人闹,以苏子籍案首的身份,不会怀疑杀人!”丁锐立一念,就对着左右说着:“戴兄,韦兄,里面似乎出了事,还是赶快报官吧,让巡检司或捕快前来查看。”
“说的是!”两个书生本来慌乱,觉得这是好主意,立刻答应了。
其实无需报官,水源镇水祠显灵一事,因有许多目击者,这事的传播速度非常快,镇上的巡检,已经率人赶过来。
而周围的人又怕又好奇,围着挤在水祠照壁前议论。
“这是龙君显灵了?”
“肯定是,你看光柱都冲上天了,不是显灵是啥?”
突然,人一阵分开,原来是巡检到了,只见一个中年人奔来,十余手持铁尺、水火棍的公差前后簇拥着近来,见了众人喝着:“休得喧哗,祠祀呢?”
一阵轻微的躁动,祠祀出来,五十岁左右,胖胖的脸也算五官端正,连忙哈腰:“大人,小人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人刚才去查看,是祖祀处石台发光,冲上天空,高三丈余,前后半刻时间左右。”祠祀说话很清楚。
“祖祀处石台有可异样?”
“没有。”祠祀已经查看过,除了一些污血,什么都没有,这污血一看就是有些时日了,可能是不知道谁在以前杀过狗,因此不想多事。
“哦,那他们是?”巡检看了一眼游客。
“学生是府学廪生,在此游玩,不想遇到这事。”丁锐立作了揖,淡淡的说着,心中却是惊疑,不可能啊,谭安已死,尸体应该在原处,怎么会没有异样?
就算谭安不能使苏子籍破相,卷入杀人案,也可以使苏子籍短时间脱不了身,怎么能去科考?
耽搁了三年,就不能和自己争解元了。
“原来是府学廪生。”巡检看了一眼,这是有功名的人,脸色和缓了下,又对着祠祀说着:“带我过去看看。”
一行人去了小林和石台,一眼看去,很平常。
“这就是祖祀?”巡检皱眉问着。
“是,当年本祠就这几间小屋,后来前朝扩建才这样大,但也保留下来。”祠祀是世代继承,对祖上历史还有些了解。
“这是啥?”巡检是久干治安的事,很敏锐,一下发觉了污血。
“这血有些时日了,怕是有人偷偷杀鸡杀狗留下。”祠祀说着,神色坦然。
尸体呢?
丁锐立心中尖叫,扫看四周,目光突盯在一处枯井中,一抬眼,却看见一处有几个人过来,似乎也是听见声音而好奇跟过来,其中就有苏子籍。
两人眸子相对,都是冰冷冷。
“现在喊破,不,不行,会把自己都卷入,并且治不了苏子籍,必须想着别的办法。”丁锐立沉思着,转身就走。
巡检没有发觉异常,平缓了脸色,还是蹙眉细细思考。
就有人提醒:“大人,这种异相,无论是吉是凶,都不是我们能处置,必须立刻上报县、府才是。”
巡检立刻醒悟过来,挥手:“把水祠封了,谁也不许进入——你等是读书人,也不可喧哗,都退了吧!”
苏子籍笑了笑,要不是白光显灵时,妖鬼消失不见,自己又把尸体丢到枯井里,就惹上了些麻烦了。
转眼一看,发现丁锐立已不见了踪影。
“丁锐立必有问题,回去必得想办法发觉。”苏子籍此时有些疲惫,没有去追寻去向,再说,现在因水祠的灵光,吸引镇民和官方的注意,苏子籍可不想留在这里招惹麻烦。
当下就退了出去,喊了牛车回府,只是出了这事,就算是车夫都忍不住在路上说起此事,问看到了什么。
苏子籍无奈回答:“只在外面转了一圈,看到里面有光,以为有妖异之事,赶紧出来了。”
“哎!也是,换是我,怕也不敢进去。”车夫理解说,就没再问,他也想不到,坐在车内的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临化县·谭家
奔波了一天一夜,牛车载着丁锐立到了临化县谭家门口,丁锐立神色有些疲惫了,扫看下四周。
街道还算繁华,当然与府城不能比,丁锐立就命车夫上前叩打门扉。
半天,才有苍老声音在里面传来:“谁啊?”
“我有你儿子下落,特来告诉你。”丁锐立在外面说。
里面沉默了一会,门才打开,出来的正是谭右山。
原本虽年纪渐大,可腰板挺的笔直,脸上有着久在司法的威严,是个人人称奇的老捕头,可现在,不到二个月,仿佛老了十岁。
棱角分明变得皮肉松弛,丝丝白发洒下,他看着丁锐立,片刻后,表情木然的转身,示意跟上:“进来吧。”
丁锐立毫不介意他的态度,进了屋,拒绝茶水,说:“闲话少说,我是来告诉你,你儿子已经死了。”
“休要胡说八道!”本来表情木然,眼里没有光彩的老头,突然转过身,瞪视着他,目光中带着阴狠,就如一只失了群落的孤狼!
“我儿活得好好,你休得咒他!”
“老丈,何必自自欺人?你儿谭安,不久前得罪了苏子籍,不仅丢了差事,还怒而离开了家,这段时间都没回来,你也该猜到,可能出了事。”丁锐立眸光深沉,慢慢说。
谭右山沉默片刻,说:“你说的不错,我早有预感。不过,你说我儿已死,又有什么证据?”
“证据嘛,这是字据。”丁锐立在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谭右山。
谭右山识字,接过来,展开一看,的确是谭安的笔迹,上面大致写着,自己与苏子籍有约,若不能归来,必是被其所害,下面有着日期,竟然就是昨日。
他颤抖着手,抬头看向丁锐立。
丁锐立不去看他老泪纵横的模样,继续说:“谭安因夺妻之恨,约了苏子籍在水源镇水祠后相见,想与理论,谁知道,苏子籍竟然怒而杀人,将谭安杀死,藏尸在了水祠的枯井之中。”
“我当时虽亲眼看到,畏惧灭口,只能躲在暗处,现在来告诉老丈你,不过是为了让你不蒙在鼓里罢了。”
“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实是人生大苦之事。谭安是你独子,苏子籍所杀,这不仅是杀人,还是断了你谭家的香火,乃是大仇。”
“你不必再说了。”谭右山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冰冷,他是老捕头了,见的实在太多,这挑拨是一看就知。
但这人说的不错,谭安是自己的独子,死了,就断了谭家的香火,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你远来辛苦了,索性告诉我,怎么样对付苏子籍。”
谭右山当然知道此事蹊跷,甚至当初儿子的离开也透着诡异,但即便如此,若苏子籍真杀了自己的儿子,就和他不死不休。
见他上道,丁锐立心中满意:“苏子籍八月参加秋闱,你可在秋闱时去告,秋闱是国家抡才大典,朝廷有特派学督监督,等同钦差!”
“你敲鼓惊动秋闱,到时学督必联合省中下来调查,就算有人想要压下此事,也绝无可能。”
“你现在去告,一个一榜案首,县令未必帮你,而知府也可能不会受理。”
这话很对,谭右山不过是个老公差,对于百姓来说很有威严,但是对官府来说,不过是虾米。
事关一府案首,县令肯定不会立刻受理,越过县令去状告苏子籍,不符合郑朝律法。
何时才有例外?也就是如秋闱这时,涉及到参与科举的学子,这事就直接闹大了。
当然,后果也非常严重,不论对错,谭右山都难逃罪责。
“如果真是苏子籍杀了我儿,我答应你。”明知有蹊跷,谭右山沉默了下,沉沉给了回应。
丁锐立听了满意了,暗暗想着:“只要谭右山冲锋陷阵,不论告不告得成,苏子籍至少本届,是参与不了科举了。”
他虽受术法驱使,但也只限与苏子籍的事才死磕不放,别的事不但很清醒,更是染了妖性,变的越来越阴险狡诈。
待丁锐立走了,谭右山呆坐在昏暗里,两只眼幽幽发着光。
“爸爸,我会骑马了。”
“爸爸,我以后也要当和爸爸一样的公差。”
“爸爸,我终于当公差了,这是我领的铁尺。”
谭安的过去,似乎还在眼前,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谭右山擦了把脸,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当下就翻箱倒柜,将自己存钱都翻了出来。
“我会豁出脸皮用我一辈子的关系去调查,不管是谁杀了我儿,我必和你不死不休。”
谭右山当然清楚这事蹊跷以及后果,可谭安如果真的死了,自己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谭右山一辈子为公门办事,也许办错过事,但可以指着良心说,没有故意冤枉一个人,自然积累了不少人脉和人情。
这时,就得把全部都用上,这就是一个父亲的悲痛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