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内,就只有寥寥几户,基本都是关门闭户,十分安静。
她们抵达一处院落时,就见门口站着几人,一个中年男子正对一个怀抱婴孩的年轻女子低声叮嘱着。
周瑶路过时,恰好听到:“……苏公子人很好,苏夫人更性情温和,为人良善,住在这里才安全……”
有个小丫鬟,比周瑶带着的丫鬟还要小着两三岁,怯生生只敢站在一旁安静听着。
女子则脸色苍白,俏丽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苦涩,低声说:“大帅今日遭难,夫妻一场,我总不能装作不知,简先生,我想去刑场,好歹也能替他收个尸……”
中年男子却不同意,只说着:“夫人,这事我已安排好了,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就是……”
周瑶路过时只听到了这几句,已感到诧异了。
“这家跟苏子籍有什么关系?”
但她只是被叶不悔邀请来做客,这些不是她该管该问,虽心中有着疑惑,周瑶还是脚步没停,径直进了院落。
“您可是周小姐?”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裳的丫鬟见有人进来,立刻放下洒扫院落的工具,笑盈盈过来问。
周瑶点头,她立刻热情说道:“我家夫人已等候多时了,还请里面请!”
又有一个丫鬟进去报信。
周瑶径直走到了主院的花厅前时,远远就听到了清脆棋子落盘声,还有年轻男子念棋谱的清朗声。
引路的丫鬟低声解释:“我家老爷刚刚才从方侯处归来,许是不知您要来。”
周瑶这才收起了那丝惊讶,毕竟,她这次过来,只是应叶不悔的邀请,结果到来了,见到了此间的男主人,未免有些奇怪。
但她才这样想着,心底神秘声音就突然轻笑了一下。
周瑶有些不明所以,这时,朗读声暂停,里面年轻夫妻,在听了丫鬟的禀报后,一同起身,出来迎接。
“我与内人有失远迎,还望周小姐莫怪。”苏子籍率先朝着她一礼,又面带一丝惭愧说:“周小姐,实不相瞒,这次借内人之名请你过来,实际上,却是我想自己想要学琴。”
叶不悔在一旁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事的确是诓骗了,亦跟着赔罪。
跟着周瑶进来的婆子,先是有些不悦,要说什么,被周瑶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等她闷闷移开目光,落在叶不悔这位苏夫人身上,婆子脸色顿时变得有点奇怪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叶不悔,眼底闪过一丝惊疑。
大郑的男女大防其实并不严,又有妻子在场,还有丫鬟婆子跟着,周瑶虽初闻时有些诧异,还是欣然同意。
就在这花厅内,周瑶当着众人的面,向苏子籍传授了琴艺:“苏公子,琴艺的基础,容我先弹一曲示范。”
苏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窜起:“是否接受周瑶传授琴艺?”
“是。”
“琴艺已习得,【琴艺】3级,158/3000”
半片紫檀木钿微微放光,一股琴艺的知识与经验,直接浮现在心,原本还有些生涩的手指,在触碰到琴弦上时,已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厉害,周瑶的琴艺不差,一瞬间就使我入了门。”
这样的学琴天赋在别人看来或惊人,周瑶却并不感到奇怪,读书人棋琴书画都要涉及点,要不会被人笑话。
她觉得苏子籍是广陵省解元,现在又是这一届的会元,懂一些琴艺基础十分正常。
“苏公子琴艺,仅仅只是入了门,以后尚要多练。”
苏子籍亦是对这教学很满意,询问:“这是周小姐教导的不错,是否能再教授六课,总共七课,一天一次,一次一个时辰。”
按照他自己的估计,七课就可以把周瑶的技法完全学会,当然这不意味着抵达到周瑶的高度,一半等级都未必,余下的就要自己练习,或者从别处再汲取经验。
周瑶尚有些犹豫,心底声音就已是催促:“答应他。”
于是,周瑶点头:“可。”
待她要走时,苏子籍将她径直送出了桃花巷,见她离开,才又坐上了一辆牛车:“去镇南伯府!”
牛车上,路口渐渐远去,跟在周瑶的婆子才开口:“小姐,苏夫人有些奇怪。”
周瑶不解地看过去。
婆子犹豫着说道:“那苏夫人还是元壁之身,不是说成婚已一年多了?为何还……”
周瑶淡淡说:“听说苏夫人的父亲死了才仅仅一年,或是为了守丧。”
见婆子还想说什么,收敛神情,冷冷看她一眼:“再者,这事又与你我有何相干?休要再提,若从你这里传出不好的话去,你就且回家去罢,周府容不得多嘴八卦之人。”
婆子顿时一凛,忙说着:“小姐莫生气,老奴不提就是了。”
心中更暗暗寻思:“莫非小姐对这个苏公子有意?要不怎么答应授琴,这本是不错,可是苏公子有夫人了。”
“不行,得报告下夫人老爷才是。”
这时,苏子籍上了牛车,已先一步出了这条街,朝镇南伯府外院行去。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地方。
这伯府的外院,并不是位于权贵云集的地点,而在桃花巷几里外的一处街道,附近多半都是权贵的别院,并不繁华,可治安明显很好,牛车停下时,就恰赶上一队城内巡逻的兵卒过去。
等苏子籍亲自上前扣门,随着门打开,一个看着眼熟的少年,从里面出来。
“苏会元,请。”
少年明显知道苏子籍要来,特意等候着。
苏子籍朝对方点头,走进别院,才发现这里十分安静。
“苏会元,我家主人今日不在,因知道您来借阅书籍,让小的在这里等着您。”
少年笑说:“这别院里别的不多,但藏书却颇多,您问的武谱,这边书房里就有。”
说着,就在前面引路,将苏子籍迎到了一处书房。
等书房的门被打开,苏子籍被让进去,目光一扫,就震惊了。
这书房数丈见方,极是清幽雅致,南首悬着玉箫,西首一张小几,上面雨过天青的花瓶插着数株花,很是淡雅宜人。
这些还罢了,一架紫檀书橱,磊的满满的书籍,只是看去,就知道是手写的书籍。
苏子籍也不禁为这“阔绰”震惊!
只要不是印刷,而是手写,主人又同意借阅,这里任何一册,苏子籍都有资格去汲取。
这哪是一书房的书,分明是一书房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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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籍仿若置身宝库中,目光所及皆是宝物。
忍下心中激荡情绪,面上虽带着震惊,但这表现反符合他的反应,苏子籍没有故意抑住。
“没想到你家主人,竟有这样多的武谱。”苏子籍出声而叹。
少年也忍不住现出一丝得意来,微笑:“我家主人平生最喜搜寻书籍,这些武谱收集虽也花费了一些力气,但对我家主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又说着:“这里的所有武谱,苏会元您皆可翻看、借阅,我在这里伺候,有别的吩咐,也请尽管告诉。”
“就有劳你了。”苏子籍回之一笑,转头扫视了一圈,就抬腿,走到了一面书架前。
这书房,紫檀书橱不算是富贵,但也做工精巧之余,又颇大气,一本本册子,类别不同做分类,密密麻麻的册子,起码有几百册。
而所走向的一面,大半都是刀术与拳法的武谱。
苏子籍随手抽出一本,见靛蓝色书皮上有着《雷氏刀法》的名字,虽没听说过,但能被此间主人收集,就定然不是无名之辈的武谱。
翻开看了看,里面都手绘的小人,做着一个个的动作,并无文字,而每一个动作,虽画得详细,可普通人要靠着这武谱直接练习,也极大概率不成功。
苏子籍看了几页,只听“嗡”一声,半片紫檀木钿就浮现。
“发现《雷氏刀法》,是否汲取?”
随着苏子籍答“是”,一股微弱清凉感立刻灌下来。
“【紫清自在赋】6级,+200,2555/6000)”
“经验仅仅加了仅仅二百?”苏子籍感觉着经验增加,有点不满意。
他再抽出一本,就见同是靛蓝色的书皮上,几个堪称龙飞凤舞的字,《南风拳法》。
“这名字倒比雷氏刀法大气一些。”苏子籍依旧随手翻了页。
“发现《南风拳法》,是否汲取?”半片紫檀木钿再次闪了下。
苏子籍答:“是。”
又有一股清凉直灌而下,这一次,获得经验三百。
苏子籍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本拳法上,抽了出来。
因着已《南山拳法》的经验,只随手一翻,苏子籍就已看出,这本拳法与前者大同小异,拳法路数接近。
“发现《刘氏拳法》,是否汲取?”
当苏子籍这次答了“是”,获得的经验就只有区区一百。
“我明白了。”苏子籍原本不解,一下子就有了答案,全都明白了:“原来我自己有过,哪怕并不相同,只是部分招式近似,也不加多少经验,只吸取了新招才能增加经验。”
这也是为什么三本都经验不高的原因。
毕竟武功进化到了“紫清自在赋”,已汲取过不少精华,虽说这是不同的人所创,精髓不同,可也经验很少。
苏子籍既已知道原因,接下来自是不打算先看这些“拳法”“刀法”。
他转而看向了一面的书架,这一整面都是一个系列《大魏武经》,苏子籍只抽出一本,翻了几页,就惊喜发现了这个事实。
“发现《大魏武经》十三册,是否汲取?”
苏子籍答了声“是”,一股足以令人战栗的清凉,一涌而下直灌下来,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苏子籍还下意识身体微微颤了下。
“【紫清自在赋】+12000”
“【紫清自在赋】8级(1955/8000)”
等勉强从庞大武经招式中清醒过来,一查经验增长,顿时一喜。
“不愧是《大魏武经》,要说全面,果然还是朝廷编写最佳,一接触,竟然就经验狂增了一万二千,抵达到了8级。”
就是一下子吸取太多,犹美味的一桌上等宴席,一下子吞了,实在是有些撑得慌。
这虽不是实际上的“撑了”,也的确反应到了身体上。
以拳抵口,苏子籍觉得,不是自己意志力好,怕是要因这点恶心上涌,而干呕几声了。
他没有立刻再汲取其他的书籍手册,而勉强“消化”了一会,作势看着已汲取过的《大魏武经》里抽出手册。
因已经汲取过,他这不走心的翻阅,并不会再引来经验值的增加,也算是一种休息了。
等片刻过,恶心感被压了下去,苏子籍这才走到一面整面墙的书架前,抽出一本,翻阅起来。
没读多少,就再次引得半片紫檀木钿再次有了反应。
“发现《大郑武经》一十七册,是否汲取?”
“是。”
“【紫清自在赋】+4000”
“【紫清自在赋】8级(5955/8000)”
苏子籍发现,这一次汲取的经验少了很多。
“只增长了4000多经验,看来是因《大郑武经》与《大魏武经》之间有很大的重叠,这部分就不怎么涨经验了,可惜了。”
不过,因早有心理准备,苏子籍也只是微微可惜,并不失落。
这两套武经既已汲取了,苏子籍才有闲心,本着蚊子腿也是肉的心理,去一一翻阅别的武谱。
“得了二套武经,别的武谱都和萤火虫一样了。”
拳法、刀法、棍法、枪法、飞刀等一些武谱抽出翻阅,即便是尽量选择没汲取过类别,随一本本看过来,经验获得,依旧在锐减。
最多也不过一册汲取一百经验,而少的则才能汲取几十。
“看来剩下的武谱,能增加的不过是一些零头。”苏子籍暗暗想着。
随手又抽出了一册,这一册一入手,就让苏子籍微微一怔,无它,只这书皮颜色,就与别的武谱颇不同。
因这时代对纸张染色的颜色,只有少量可选,大多数书籍书皮,多半是靛蓝色或深色。
而这本,外皮并不是纸张,一片黑色。用手轻轻抚摸,苏子籍就微微一惊。
但仔细辨别,却发现并不是第一反应的“人皮书”,而更是牛皮或兽皮,细看就能发现并不似人皮细腻。
苏子籍都不必汲取,只一扫,就敏锐意识到,这一本很可能并不是普通武谱,甚至不是武谱!
但就算心生了警惕,苏子籍还是继续翻阅。
“发现《大洞内丹经》上册,是否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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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洞内丹经上册?苏子籍犹豫了一下,答了“是”,随这一声,获得的经验让苏子籍微微挑眉。
“【紫清自在赋】8级(6755/8000)”
“【绛宫真篆丹法】4级(2300/4000)”
“武功增了300点?”
这还不是最大收获,最大的收获是发现,随这本汲取,绛宫真篆丹法一下获得了3000经验,接入第4级。
且不说这本明显是炼丹士才会有秘籍,而且还是相当杰出的秘籍,是如何混到了这些武谱中来,就说这东西只有上册,并不全,是否有别的陷阱,就更是不好说了。
苏子籍装作若无其事,又将其放回去,抽别的手册翻阅,心中思潮翻滚。
“镇南伯府,是太祖册封的世袭勋贵,门第不错。”
“但也仅仅这样了,别说是镇南伯府,就是淮丰侯府,也没有这样多的藏书,更不可能有这丹经。”
“这丹经能使已经变异的绛宫真篆丹法获得3000点经验,就说明它的本质,不比刘湛秘传的道法来的简单。”
“这可是尹观派的不传之秘,与之抗衡,到底是谁,用这等宝贝结交于我?细想实是可怖。”
一直明着是服侍,实际上监视的少年,此刻坐在门旁小凳上。
在他眼里,这被真人请来苏会元,只是一一翻看下武谱,就都随手放回去,这么一会,竟也没有看到中意的留下来,倒让他心里有些犯嘀咕。
“真人接二连三对苏子籍另眼相看,莫非是觉得这苏子籍非同一般?甚至借着镇南伯府的名义,屡次厚赠……真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身为跟随的道童,少年实在是有些窥不透真人的想法。
但又一想,真人是何等神仙人物,自己不过是个道童,若能窥得透,那反奇怪了。
“我已选好了。”就在道童思索着这些时,苏子籍过来说着。
道童见他手里拿着的手册,是一本《有凤来仪》剑谱,忍不住多嘴问一句:“只借这一本?”
“贪多嚼不烂,我不过想要学上一二招,健体防身罢了,以前就学过剑法,再学这剑谱,倒能有增益。”苏子籍微笑说着。
道童不再多说:“小人知道了,外院的书,过些日子会搬回本家,公子有需要,请尽快与我联系。”
说着,恭敬领着苏子籍出去,一直看苏子籍出门上了牛车,这才折返回来,去了院落的又一个房间。
四十岁左右的一个道人正端坐在这一处书房内,只翻看一卷书,见他进来,就抬眸看过来。
道童行礼:“真人,苏子籍已离开,却只借了一本《有凤来仪》的剑谱。”
想了下,又补充道:“在此之前,倒翻阅了一些武谱,连您事先放进去的《大洞内丹经》上册也抽出来翻阅过,但只是翻阅二三页,连书都没有看完,就又放了回去。”
“有凤来仪?”
谢真人不经意地瞥一眼,想了下,摇首:“这剑术也属君子剑一种,不能说中看不中用,但说实际,也不是绝顶,他只选了这一本借阅?”
苏子籍这举动,也让谢真人有些看不透。
剑谱,实在算不上多好,而故意放进去的丹经,苏子籍也就是随意翻看了下,连看都没有看全。
“难道苏子籍真对此不感兴趣?”
“嘿,别说是你的祖父,就是你的父亲,其实对修行也很感兴趣。”
“再向天借五百年么!”
谢真人沉思良久,随即又微微一笑:“算了,且不去想这些,就算真只是做样子给我看,但凡是修炼了这丹经,我就能立刻有感应,想蒙混过去,绝无可能。”
“本座化了这样多心思,付出了这样多的牺牲,连子嗣的天缘都舍了,上了饵的鱼,却再也不容逃脱掉。”
“可惜,上次施法,已经引起了警惕,除非想丢下这身份,要不却不能再窥探苏子籍的虚实。”
二人却不知,苏子籍看似一切如常,上了牛车,就突然脸色微变,将袖中手帕取出,掩住了口鼻。
一股血从鼻中喷出,胸口更翻涌起来,不是苏子籍意志惊人,怕立刻就要干呕出声了。
“这是一下涌入的技能太多,一时难以消化了。”
对自己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苏子籍心知肚明,但就算早知道会这样“撑得慌”,苏子籍依旧会选择囫囵吞枣一样将技能全部汲取。
敌我尚不分明,他虽不知谢家别院主人对自己抱什么心思,这次又在试探什么,但错过了这次,以后未必还能有这样尽情汲取的机会。
脑袋涨得像是几夜未睡连番读书一般,微微疼痛,让苏子籍不得不闭上眸,靠在车厢内,等这波过去。
但他又想起一事,对前面赶车的车夫说:“改道去淮丰侯府。”
淮丰侯府距离清园寺居士园其实并不算远,乃位于望鲁坊,现在苏子籍带人搬到了桃花巷,反距离拉长了。
中途时,还顺便去接了野道人上车。
“主公,这些就是。”野道人上来,压低声音说,将一叠名单递给苏子籍。
苏子籍细致看,还问:“都是查实了?”
“按照您的吩咐,通过人查,也通过狐朋狗友查,都查实了,这上面的女人,都是与林公子有染。”野道人低声回答,心中不胜感慨,要不是小狐狸,谁能查的那样细。
可小狐狸竟然能使指那些小动物,野道人很诧异——先前还不觉,后来才知道,这可是正经妖族都难有的本事。
小狐狸靠什么有这本事?
难道是介于成精和不成精之间才有的本事?
苏子籍看了看,抽出几页,直接撕碎,恰行到了偏僻处,掀开车帘,将碎纸屑抛出车窗,迎风散去。
等放下车帘,见野道人面带诧异,似不解自己为何这样做,苏子籍叹:“一旦计划开始,怕是当事人都难活下去,这几户官声不错,都不是坏人,何必弄的家破人亡,就放过吧,也不差这些。”
又将剩下的这些又仔细看了一遍,冷笑:“这些人做官都不是好官,民脂民膏都算了,还有人命,可以下手——等了这些天,你可以发动了。”
野道人心悦诚服,点头:“那我这就去办。”
“且等一下。”苏子籍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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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野道人被打的事,苏子籍对这位幕僚的安危,已有些不放心了。
京城虽天子脚下,轻易不会发生命案,但也正因是天子脚下,鱼龙混杂,野道人的人脉在这地方没法跟盘踞多年势力相比。
为了不再发生意外,苏子籍提前准备好了一物。
他将自己还没有上交的皇城司百户令牌,以及一张黄纸递了过去,吩咐:“遇到了危险,立刻出示令牌,或用令牌召集公人。”
“还有,这符咒,抵达到目标的人,就立刻撕开,但效果只有一天。”
文心雕龙的这次进化,不仅仅上限提高些,最重要的是,不需要自己亲自在场就可发动。
这是极有效的效果,要是次次在场,迟早会被人发觉。
野道人看着被苏子籍托在手心的符咒,略一躬身,没有多问,就小心翼翼接了过去,藏在了怀里。
“主公放心,一定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又走了一段路,不到望鲁坊,野道人又找了地方下车了。
牛车送下了一人,继续前行,随着一条繁华街道远远望见,望鲁坊就到了。
这地方不大,整个望鲁坊也不过六七十户人家,但每户都是几进院落,兼着花园,有时在花墙透过缝隙看去,能看见花木茂盛,真有“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感觉。
临街的铺店不少,差不多都是老字号,在京城各处亦是有分店。
这里住的都是勋贵官宦,能在这开铺子,不仅是为了赚钱,更是商贾中显示身份的一种方式。
淮丰侯府的门前,苏子籍在牛车上一下,就有守在外面随从看到了,立刻笑着迎上来。
“哟,苏会元,我家小侯爷刚才还念叨着,说您必是要到了,差小的在这里等着,这不就等到了您?还请随我进来,小侯爷正在院落里会客。”
苏子籍都不必问,就知道,这客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林玉清了。
他之前与方小侯爷提过,自己最近对棋艺也有兴趣,若能帮着多联络着棋圣林国公子,自己感激不尽。
今日本就约好了在淮丰侯府见面,方小侯爷肯用心,自会想办法将林玉清请过来。
以苏子籍现在表面上身份,还不足以当主家来邀请林玉清。
但方小侯爷邀请了,二人都是来做客,到时趁机请教,自然就不是问题了。
而且以方小侯爷的消息灵通,应该能得知,自己客卿被林国公子的人所伤,就足以让方小侯爷出面,做个和事老了。
果然,到了方小侯爷院落,一到会客的花厅,就看到了林国公子与方小侯爷正在说笑。
见苏子籍进来,应前面已有人通禀过,林国公子也不惊讶,还随着方小侯爷一起起身,对苏子籍作揖:“苏会元,又见面了。”
不得不说,林国公子这眉目带笑的样子,煞是雅致,实是看不出,二人门客之间不久前还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苏子籍也笑着作揖:“有能在这里再见林公子,我之幸也。”
又对方小侯爷说:“早知林公子在小侯爷处做客,我说什么也要早些到了,这样,还能多向林公子请教一下棋艺。”
方小侯爷立刻点着:“好啊,我就说,平时你不好请,今日竟到的这样快,果然是为林公子而来!”
苏子籍亦笑:“既已被识破,那我可就厚着脸皮,直接再邀棋了。”
转身就对林玉清说:“林公子,不如再来一局?”
林玉清虽心中对苏子籍突然到来有着种种猜测,但二人明面上并没有撕破脸,真说起来,就算真被人得知二人手下有了冲突,其实对很多人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
谁家家大业大,不与别家发生摩擦?
林玉清沉默一下,抬起头,面带微笑:“既是苏公子相邀,敢不从命?”
伺候的人个个人精一样,都不必方小侯吩咐,见状,就已利索备了棋盘。
苏子籍与林玉清分别坐下,苏子籍又开口:“还请林国公子指教。”
林玉清谦虚说着:“应是你我二人切磋而已,谈不上指教。”
苏子籍却不肯罢休,笑着:“林公子乃棋圣,我不过略学过一些棋,要说切磋,您太过谦了,也显的我太自大了,还请公子指教一二。”
话说到这份上,林玉清不得不应着:“好,既是这样,我就托大指教一二。”
应完,见着苏子籍含着笑,似乎赚了一千两银子的表情,心里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苏子籍可不似是这样拘束表礼的人,莫非是做此姿态,好让我不再追究他的客卿查我之事?”
“不过这种查询,本是常事,相反是我这方面过火了些。”
心里猜测,林玉清与苏子籍慢慢下棋。
才下了几着,林玉清就一惊:“咦,苏子籍的棋艺,又有进步,而且还隐隐渗着我的棋风。”
“要不是我自己清楚,我还以为是我手把手培养的棋手。”
“最使我惊讶的是,苏子籍的棋艺,其实不算高,但偏偏似乎对我的棋路非常熟悉!”
“我看过此人的文章,端是厉害之极,几乎是炉火纯青。”
“难不成他对围棋,也有这种天赋?”
林玉清在京号称棋琴双绝,固然是为了传播名声,但要不是心中真喜欢,也不可能到这境界,顿时笑容真挚许多,正色问:“苏公子,没有正式拜过师,学过棋罢?”
“我本是县里寒门出身,却没有正式学过。”
“难怪,难怪,不过以公子的天赋,真潜心学个几年,必能成国手。”林玉清说着,心中感慨。
这个少年已是会元,以后必是朝廷大臣,怎么可能在棋道上行走。
而且,自己也要回国,怕是不能深入结交了。
城外·别院
曹易颜等着心急,这天正要出门,就一人忙忙进来,问:“什么事?”
“主公!”这人其实是一家酒楼的掌柜,三十多岁,颀长身材,看去精明利落,一丝不苟报告,将手中文书递给曹易颜:“这是您要的消息。”
“你说,他就转借了本书,还有每天学棋学琴?”曹易颜看完了,有些不信。
掌柜点首:“是这样,我让人盯着,发现除借妻之名,请一位小姐来家中教琴,只是去淮丰侯府,去跟林玉清学棋。”
“听消息,两人还相谈甚欢,并无冲突的意思。”
淮丰侯府……林玉清……”曹易颜再也坐不住,在书房内蹙眉徘徊。
“苏子籍到底在想什么?”
“本以为,此人是太子血脉,又有着客卿被打的引子,与林玉清必有冲突,不想不仅没有冲突,反与林玉清更亲近了?”
“难道我的信,不仅仅没能让苏子籍动心,相反竟使其产生了警惕?”
这事让曹易颜有些意外,索性坐了,只是沉思:“看着林玉清归国在即,难道苏子籍竟真的无动于衷?”
皇宫
赵公公刚刚轮值下来,正让两个小太监替自己脱了靴泡脚,并且低声禀告。
滚烫的热水将脚浸入,微微疼痛发麻,伴随舒服的感觉袭了上来,冲淡了身上的疲惫,赵公公半眯的眼也重新睁开了。
殿试的日子不断靠近,苏子籍的血脉还没有再次验证,赵公公就得一直盯着苏子籍,要是出了差错,没法向皇上交代。
“你说,苏子籍的门客,被林玉清的人所伤,而苏子籍不但不怒,还与之相谈甚欢?”
“是,皇城司的报告是这样。”
赵公公眯着眼,没有说话,而小太监也不敢多说,只是看着水温,不断小心翼翼的添些热水。
“林玉清这厮……”
对林玉清,赵公公很有些看不上。
不过是蛮夷的小国宗室公子,而且这人忒无能软弱,只知结交权贵讨好,快四十了还是混在衙内帮中,没有出息。
要不是因盯着苏子籍,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时林玉清,私下也有了不小的势力了。
明面上的云丰商会,原以为林玉清只在其中有干股而已,结果因盯着苏子籍,进而发现林玉清的手竟伸向了京城本地的帮会金蛇会,又细细调查一番才发现,整个云丰商会虽也有别人投资,但占着大头都是与林玉清有关的人。
不仅仅这样,还有船队、商铺、米铺等一连串的产业。
当然,这些再多,也是小打小闹,赵公公只一查,就知道:“原来,林玉清还和太子出事有关。”
“苏子籍可谓孝顺了,太子的仇敌,一个都没有放过。”
有着多个先例,赵公公也好奇,这人,苏子籍会怎么样对待,结果等来等去,等到的是苏子籍与林玉清和气交往起来了。
“这不可能。”要是别人,甚至皇帝,说不定就隐瞒过了,可赵公公盯着苏子籍很久,深明苏子籍秉性,立刻就摇首:“你们再盯紧点,林玉清就要回国了,苏子籍必会在近期就有动作。”
“小的明白!”小太监立刻应着。
赵公公眯眼享受下,又看向不远处还躬身候着的小太监。
“怎么,还有什么事?”小太监往常报告完就退下了,今天这模样,有些犹犹豫豫,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不该说,这模样,实在是让赵公公看不惯。
这语气就带出了不满。
小太监忙低头,不敢去看他,只恭敬说着:“小的没事,就是刚才……吏部张侍郎府里出了件丑事,说是续弦的夫人背他偷了人,这事被直接喊破了,矛头指向了林国的林玉清。”
“小的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汇报。”
“什么?”赵公公被这消息弄得一惊,立刻要站起来,忘了自己正在泡脚,这一下,木盆就踹翻,水流了一地。
他也顾不上,直接让人给自己擦脚,穿上鞋就向外去。
一边走,一边追问着小太监:“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边走边说。”
“是。”
街衙巷陌满是行人,牛蹄踏在路上一起一落悠然而行,在京城素有美誉的林公子林玉清,此刻脸沉如水,正在牛车里张望。
虽然他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行在路上,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名字,心中突升起一阵恶寒,随后外面的喧闹声更是闹哄哄,让他心中烦闷。
修长手指挑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就见街道上有兵卒匆匆跑过。
“前面是什么地方,怎么这样乱,可是出了什么事?”林玉清问着前面车夫。
车夫回着:“公子,前面似乎到了吏部张侍郎府邸,似乎正有一群衙役,从府门出来,估计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吧。”
林玉清觉得吏部张侍郎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张侍郎娶了个续弦,自己曾与她相好过,难道就是这一家?
因着他生性风流,露水姻缘结得颇多,虽想起这事,没能立刻将这事与此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
只是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走背字。
被苏子籍缠上,不得不耐着性子教棋艺,这也就罢了,云丰商会最近几天,也似乎被人盯上,想查,又查不到是谁的人在盯着,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实在是称不上好。
“在我回国之前,这里势力,可不能被郑朝官府发现并且盯上了。”林玉清这样想着,牛车已是缓慢到了张侍郎府邸附近,透着车帘一角看去,只见大门口,几个衙役正表情古怪站着,听一个武官在咆哮。
这个武官八品服色,也不清楚是哪个衙门,正口水乱喷。
“必须抓到,立刻!”
“天子脚下,京城之地,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逃奴都抓不到,让本官怎么向张侍郎交代?”
“在天黑前还抓不到,你们就都别干了,统统脱了这身皮!”
吏部侍郎,虽仅仅是正四品,可吏部除了尚书,就只有左右侍郎权利最大,可以说,手里掐着全国大小官员晋升命脉,哪怕在京城这样权贵云集处,也绝不是可以随意能得罪。
但林玉清也有些不解,纵是这样,不过是一个逃奴,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抓人吗?
这事按说不该惊动官府去抓人,林玉清心中惊疑,立刻吩咐随从:“你去偷偷去询问一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林玉清总有一种不祥预感,但愿预感不要应验。
随从离开,追着几个衙役去了。
而林玉清则让牛车暂时靠着,过了一会,就看到从张侍郎的府门里气冲冲走出一个官员,看官服,是正四品,林玉清略一辨认,的确是见过的张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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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年纪不小了,五十岁左右,面白有须,本是一副端正文雅模样,但此刻似乎因愤怒,而脸色涨红。
武官连忙上前行礼,他可能是本地负责治安的官员,不过八品,见了吏部侍郎,那只是能点头哈腰。
张侍郎似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导致抓逃奴的事,被这样宣扬开来,小官过来,殷勤说着一定抓到逃奴,这姿态,不仅没拍到马屁,反倒是拍到了马蹄上。
张侍郎用手指点了点这官,呵斥了几句,脸色极难看上了牛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怕是不止逃奴这么简单。”看到这一幕,林玉清暗想。
不一会随从归来,脸色也很有些古怪,林玉清见了,心里就咯噔一下。
“可是打听清楚了?”
“是,小的已是打听清楚了,是张侍郎府里一个小管事张忠,贪污了府里东西偷偷变卖,这本平常的事,一直没被发现。”
“结果恰张侍郎十分喜欢的一块墨砚也被偷着卖了,张侍郎要拿去送人时,发现没了,结果查来查去,查到了这管事身上,揪出了这只硕鼠。”
“当时张侍郎就下令,将管事拖下去打,结果大概打急了,管事就索性说……”
“说什么?”见自己的随从表情古怪,说不下去了,林玉清心里不安更胜,立刻催着。
随从一咬牙:“说你的妻子给林公子给绿了,连儿子都不是你的,这般刻薄寡恩,活该让人蒙在鼓里做只活王八……然后,然后张侍郎就大怒,直接掀翻了桌,把碗筷摔了一地,一面让人直接打死这管事,一面去内院找妻子……然后趁着这工夫,管事竟逃了……”
“东窗事发了!”林玉清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像被锤子给狠狠锤了一下,随从说的林公子,哪还会有别人,不正是自己?
这事态发展,甚至给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因他的确与张侍郎的续弦有过那么一段,可孩子?
“张侍郎的儿子多大?”
随从垂头,偷偷看着:“应、应有两岁左右……”
时间倒是对上了,可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难说。
想到自己与她的事,竟被那个管事这样直接喊破,且还将孩子的事扣在自己头上,林玉清也是震怒。
“这厮,应该打死,打死,喂给野狗!”
他是真怒了,在京城蛰伏近二十年,才经营了这样的好名声,要因一个侍郎府的仆人而毁了,如何能忍?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人还知道多少事,按说,他与张夫人只有过几次,本不该被张侍郎府里的下人知道,难道张夫人的孩子真是自己的……不,不管是不是,这事都不能认下!
“一定要先一步找到逃奴,找到……立刻打死!”林玉清对随从命令,由于急迫,声音都有些尖锐。
“是!”随从立刻应声离开,但命令才发出一会,就又听到牛车外响起了又一阵喧哗。
这一次,比先前还要轰动。
“不好啦,不好啦!”林玉清将车帘掀开,听到的就是几个人到处奔走,喊着这话。
可令人不解的是,这群人嘴里喊着不好了,可脸上又带着有热闹看了的兴奋神情。
因着刚才的事自己已被牵扯其中,林玉清一看到这变化,就再次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而这时,本离开的随从,竟面带惊慌重新上车,甚至不敢在车外说话。
“又出了何事,这样惊慌?”林玉清压下不安,蹙眉问道。
随从恨恨说着:“还不是因着那逃奴,他实在是胆大,更是该死!竟把公子与别的小姐夫人的事,写成状纸,贴到墙上了,光是这附近,就贴十几份,已是很多人去围观了!”
说着,将自己刚才匆匆撕下的一张,递给林玉清。
林玉清接过来一看,就是一阵眼晕,好卑鄙,自己何时和兵部侍郎廖贝氏发生关系了?
林玉清强忍着怒气又看了看,愕然发现敌人真可怖,虽第一项是错的,但下面与记忆对照,竟然出入不大,这一张状纸上,写着十几个名字,后面有出身(娘家)、婆家、身份,以及何时与自己约会,又有怎样交往过程,写得虽不算颇详细,可也足引人乱想了。
而上面的人,有三分之一是错的,自己交往过的小姐夫人,就算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不记得的道理。
而剩下的三分之二,则是对的,连相识契机,以及在一起的过程,都写了,竟无错误。
其中有些细节,不是看到了才想起来,怕是平时自己都不记得了,这些,张侍郎家的逃奴又如何得知?
这必是有人想害自己,还是绝户计。
是谁?
是谁这样狠毒?
林玉清心里乱作一团,耳朵嗡嗡响,恰在这时,牛车行到了一处贴着状纸的地方。
他饶是知道,此情此景,必然不会让自己好过,还是忍不住掀开车帘,去看,去听。
果然就见一片墙上,一群人围观,议论着上面的人,其中被提到次数最多的就是林玉清这个名字了。
因先出了张侍郎府邸的事,周围的人都已隐隐猜到了什么,此时再看到这状纸上的内容,信者已有了半数。
就算对此并不是如何信,难得遇到这么多尊贵人物齐齐落到泥塘里的事,也是忍不住幸灾乐祸。
“哎哟,这林公子厉害呀,这样多夫人小姐,可谓艳福不浅了。”
“你知道啥,这林玉清是林国的人,林国满是瘴气,盛行巫术,这林公子会迷魂大法,只要让他照了面,一施展,任凭你是三贞五烈,都立刻迷了心,乖乖就从了。”有人口水乱喷说着。
“哎哟,还有这法术?”这是羡慕嫉妒恨的人。
林玉清听了几句,不由头脑嗡一声,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随从见了,大惊:“公子!”
“我没事。”林玉清嘴里这样说着,用手帕擦了擦唇畔的血,脸上已透着蜡黄,很有些狼狈。
“这里用不到你们,都给我撒出去,立刻找到逃奴,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他轻声吩咐,眸子已盛满了狠戾。
“公子放心,那逃奴绝看不到明早的太阳!”随从保证着,说着召集人手,去撒网找人。
“我们回去!”林玉清有气无力的说着,心中燃烧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这样多官员家眷被戴了帽子,他们会怎么样反应?
只要一想,他就彻骨生寒。
张忠此时正躲在桥洞下,其实距离林玉清并不远。
附近人都喜欢将这里当倾倒垃圾的地点,只躲了一会,原本只是有些血污的身上,就已沾染上了令人皱眉的味道。
但往日时很有些穷讲究的张忠,此刻却根本不顾上这些,他满是惶恐,因欺上瞒下而有些肥胖的脸上还有着一丝茫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失心疯了么?”
“当时挨打,明明咬着牙扛过去就好,老爷也并不想要我的命,为何就突然之间那样愤怒,口不择言,将夫人的事给说出来了?”
那可是他一次去找夫人回禀事时,偷听了夫人跟嬷嬷的对话,才得知的隐私。
张忠原本只想将这事给烂在肚子里,毕竟这事若从他嘴里说出去,不仅得不到好处,还会惹来祸端,谁家府上没有一点这种烂泥一样的隐私,谁家会待见揭穿真相的家奴?
这样的道理,他早就明白,怎么就突然管不住自己这张臭嘴了呢?
张忠越想越是懊恼,作张家的家仆,他算是自小就跟在老爷身边,是一众小厮之一,虽后来没混到重要的位置,可也是被信任的,不然也不能有着管理库房的差事。
“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竟说了那样的话!”
并不觉得自己偷卖东西有什么不对,可他实实在在为自己喊破了小公子是别人的种这件事懊恼,一旦涉及到这种丑闻了,无论最后被查出是真还是假,他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哎!希望老爷消了气后,能饶我一命啊!”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中了蛊?”仔细想想这几天,也没有啥特殊,就是和以前一样,见一些人,喝一些酒。
“就算是有二个陌生人,也就是套个近乎,连酒也没有喝。”
“难道是……”
突然之间,两张血淋淋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张忠不由打了寒颤:“阿胜,不关我的事呀,我只是想更博得老爷的信任,才举报了。”
“谁想到老爷大怒,把你和海珠都打死了?”
“别来找我,别来找吧,我出去就给你们烧纸念经。”
在桥洞下正唉声叹气,胡思乱想,突然一张纸飘飘悠悠从桥上飞了下来,正飘落到了张忠的面前。
张忠见了,就伸手接了,放到眼前看了看。
原本只是蹲在这里太久,实在是烦闷无聊,结果这一看,直接唬得几乎魂飞魄散了。
突然之间,他犹被火燎了屁股,蹭一下就窜了出去,跳出桥洞,还大喊:“不是我,不是我贴的,我冤啊!”
这个冤拉长了声气,和唱戏一样,吓的周围的行人一哆嗦,看见是个乞丐,不由呸一声:“神经病啊,不想活了就跳桥啊,嚎什么嚎?”
张忠却顾不得行人的目光了,上面的字迹,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自己的字,而落款更是张忠的名字,表示是因叫破张侍郎的丑闻被追杀,心中不忿,为报复,将所有知道的事一一写出来,满城贴了,以清这风气。
这是何等可怕的事!
张忠不傻,这等事若就这么任由扣到了自己头上,怕是不止是老爷想要杀自己,这满京城这么多的权贵人家,所有人都要将他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
不远处,正有二人,前后脚找到这里来。
一人正低声说:“这一片相对偏僻,住的都是寻常百姓,若恶奴真的逃往这里,或就在这附近暂时落脚也说不定,城门已有人盯着,暂时还未有他出去的消息,这恶奴必然还在城中。”
“就怕他躲到了那些人家里去,一一搜找,更麻烦。”另一人皱眉。
“他怕是没这个胆子,若只是逃奴也就罢了,他竟胆大妄为,做出四处贴了状纸的事,现在这城中谁不知道有逃奴正被人追找?但凡敢闯进民宅里去,就能被人拿了。”
“至于大户豪门,他更不敢,谁家不痛恨这种奴才?抓到了就是死路一条!”
二人说着,就被一声“冤”吓了一跳,谁家在这时唱戏,先前说话的人一抬头,恰这么巧,正好看到从桥洞跳出来的张忠,这一下就脸色一变:“老虞,我们运气不错啊,这不就被咱们撞到了?”
话音落下,已经扑过去,不出两下,就将张忠制住。
见张忠手里那攥着一卷纸,心中已猜到了什么,扯到手里展开一看,破口就是大骂:“你这个叛主的恶奴,竟还想继续贴?”
老虞见了,神色阴沉,不顾张忠口中喊冤,直接说:“这人不能留了,不能去公堂,让他说出不该说的话。”
偏不远处又有衙役看到这一幕,跑了过来,还有附近人发现这动静,朝这边探头,似是好奇。
老虞立刻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故意将制住张忠的手一松,趁着张忠作势爬起,口呼:“你竟还敢行凶!”
“啪”一下,一掌拍到了张忠的脑门上。
只听一声闷哼,顷刻间,张忠七窍流血,身体软了下去,直接倒地,没有了气息。
“老虞,你这一手阴沙掌越来越厉害了。”同伴把手中的一卷纸趁着手还没有失去活力,又塞了回去。
才说说,衙役已赶到了,一个捕头嚷着:“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是个中年黑汉,领口微敞,露出一排黑扣子,脚下穿一双快靴,等着近前,一看就是已死的张忠,不由吓一跳,对这两人竟然都是认识:“老虞、老吴,你们这是干什么?”
就算是金蛇帮的骨干,平时也有不少孝敬,也不能当众打死人啊,这让自己很难作的!
“这人是张忠。”老虞仅仅是一句话,就立刻使捕头明白了,眼见着尸体手里还攥着一卷纸,拿起来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张忠还真是天下第一号叛奴,真的有种,有种!”
说真的,捕头是真的佩服,上千年了,谁听说有这种奴才,敢捅破天,不但叛了主,还敢一口气得罪十几家五品以上的权贵!
这胆气,捕头是自问不及其中万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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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死的好,不死,大家都麻烦了。”
捕头只要拿到了人,无论死活都不要紧,而拿住张忠时,还看到了没贴的状纸,可谓人赃并获,此人又死了,更将此事定成铁案。
不管怎么说,这事已可以了结,给上面的人交差了。
石桥对面,一家酒肆,恰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多,特意临窗喝酒,就等着一对主仆,却半点都没落下,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此时天色不知何时阴下来了,细雨纷纷,远处还有一阵琴声随风飘来,眼见着事情了了,人都走干净了,主仆才从酒肆出来。
野道人撑起了伞,就问:“主公,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苏子籍没有说话。
二人看着不远处的河,风吹皱了水面,有几只白鸭从河上游过,良久,苏子籍才开了口:“这等秽艳之事,最是受百姓八卦,我倒不怕它不传播。”
“不过这内情,勾藤扯蔓闹起来,什么话说不出来?不但牵连太大,而且也种祸不小,所以你可以按照计划反转了。”
野道人立刻应了一声“是”:“主公放心,由于计划里早有准备,开始三条故意是假的,现在就已在反转了,您可以下去听听。”
苏子籍点了点首,朝着繁华地段走去。
到街上,发现就是街上走卒,竟也在议论今天这第一轰动的艳闻。
与人命无关,都是一些内宅丑事,女方不是千金小姐,就是官员夫人,而男方则是连京城走卒都能听说一些事迹的贵公子,双方搅合在一起,实在是令人闻之兴奋,忍不住就想着八卦。
这里面也有着女子娘家或婆家的仇家,跟着落井下石,推波助澜,将这事推得越演越烈有关。
“我就说嘛,当初为何秦家会与赵家退婚,敢情是赵家的女子素来放浪,秦家的公子不想当活王八,这才退了啊!”
“赵家竟还有脸说是秦家公子有错在先,哈!能做出这等丑事,竟还敢倒打一耙!大家都看看,已定了亲,还要与人约会,就是没有苟合,也已是给未婚夫家戴了帽子,这种女子,该不该退婚?”
几个闲汉立刻哄笑着喊:“该!”
“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这状纸上写的赵家千金,乃是又一家,与秦家订过婚事则是她的堂妹,如何能算到一起去?你这红口白牙,就将脏水泼到无辜者身上,实在是可恶至极!”
“嘿!我如何算污蔑人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当堂姐的能做出这等放浪的事,可见这堂妹也不是什么好女子,如何就说不得了?我不仅要说她,还要说一说这赵家一族的女子,一一点评了来,好让大家不至于被人蒙骗了,好做这活王八,你们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苏子籍顺声音望去,就见正笑着说这话的,是个精瘦男子,看着就像是地痞无赖,而与之理论则是个看起来是仆人的男子,脸色涨红,明显斗不过。
只听这精瘦男子,时不时提到赵家如何如何,又趁势将这秦家给抬高了,就能看出,怕是这个秦家曾经做过什么,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踩赵家女一脚,好洗白自己的名声。
这等事,苏子籍早就有预料了,可此时看到了发生,还是心里一沉。
又往前走,就听到不远处继续有人在议论这事,但这次,却有人在为兵部侍郎廖贝氏辩解。
“……这明明都是胡说,是污蔑!”
“这上面说,在上月二十五日上午,林公子与廖贝氏在翠名居私会,可谁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圣寿,在那一日,不说廖贝氏,就是五品以上的夫人,都得天刚亮就入宫拜见皇后娘娘,还被赐了午膳,下午才出宫门,这都是有记录,难道廖贝氏还能一方面入宫拜见皇后娘娘,一方面还飞出去与人私会?”
“还有这姜家的二房夫人,你们忘记了,当时还举行庙会,姜二夫人不但看了戏,还依例捐了银子给青黄不接的人,这也是众目睽睽的事,难道大家还能为了姜二夫人开脱,说谎不成?”
“你们这些猪油蒙了心的人,不知真假,不辨是非,就跟着一起胡诌,满嘴喷粪,再这样胡说八道,污蔑人家清白女子名声,可是缺大德了!”
这人的话一说出来,但还真有效果,原本一面倒的讨伐、看热闹的,也都怀疑起来。
难道这事真是胡说,这状纸上的都当不得真?
但亦有人冷笑:“这上面这么多人,就算有一二搞错了,难道就全是假?真是假的,那张侍郎的继夫人,又怎么哭着被送回娘家去?”
听着这些议论,苏子籍缓步而过。
野道人这时跟了上来,在附近没了别人,不由问着:“这就是主公计划里的反转,只是古人说,慈不掌兵,主公故意留下错误,使人怀疑这纸贴的真实,这又是何意?”
苏子籍叹的说:“这计过于毒了。”
“就算选的人都是贪污不法之家,女人也有不检点之处,但这事传开了,就算本朝风气开放些,当事女子都怕难有活路,甚至她们的娘家的女子,怕也跟着倒霉。”
“这其中,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现在这反转,其实就是给当事人一个台阶下。”
“官宦权贵人家,其实这种事不少,但都不揭穿,现在给了一个掩盖机会,算是遮羞布,情况就不一样了。”
“只要女子一口咬定是污蔑,无论到时合离与否,或内部了断,起码不至于家破人亡,让当事的女人去死,更不会牵连到全族的少女清誉。”
“其实前朝就有过葫芦庵的事,与这大体相近,就是绅宦女子与尼姑来往过密,又与贼秃有染,当时官府审案,持的原则就是所有尼姑和尚平素与绅宦内眷往来一概删除。”
“而以杀人罪处决。”
“现在我给了反转的借口,你看吧,官府必异口同声,把这榜单视为谎言。”
野道人听了,沉默了一下:“主公仁心可谓细矣,贴状纸时就有了伏笔,只是这就对林玉清的杀伤就低了。”
“杀伤低了?”苏子籍不由耻笑,淡淡说着:“不会,疑心一起,活人也是鬼,何况原本就有鬼?”
“要是公布了,说不定许多人为了表示,我家是清白,不能明里对林玉清下手,现在反转了,逃过一劫,内心却只怕更是耻辱。”
“我这计也不敢多说,三品以上女眷,提也不敢提,但难道没有三品以上女眷与此人来往?”
“三品大员一旦起了疑问,又不能追究,怒火自然发泄在林玉清头上。”
“林玉清这二十年,与绅宦权贵家的女眷来往太多了,数也数不清,谁家不怕戴个帽子,你说这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啥?”
野道人毛骨悚然,这种情况,自然是把当事人抹杀,然后等风声过去。
总不能活着给自己心里添堵罢。
举朝滔天之力,别说是林玉清,就是换了王爷,怕也只能闭门思过,黯然出局了。
当然,王爷也不可能接见这样多女眷。
野道人这样想着,心中不由掠过一丝寒意。
苏子籍说罢,朝自己家而去,野道人忙跟上,发觉突然之间下起了细雨,雨不大,落在脸上,凉丝丝很舒服,不需要撑伞。
“路先生!”苏子籍转了话题问:“这次京城棋赛,不悔要参加,你已经确定了时间么?”
“主公,我已经去棋院查过了!”野道人立刻回答:“往常都是在会试和殿试之间,今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恰与殿试一起。”
“原本贡士们,有的也小试身手,在棋赛中比试下,今年不成了。”
苏子籍仰天,感受着凉意的雨点,笑:“棋道当然有益处,只是近年士林太看重了——贡士又不是棋手,还得在文章和政事上下功夫,也许是这个想法,所以稍调整了下。”
“【四书五经】17级(16730/17000)”说到文章,苏子籍看了下这个,尚有270点就晋升,他无声一笑:“我离殿试,也只有几天了,你继续办事,这几天,我要在家读书。”
“是!”
桃花巷·苏府
数日后,苏子籍对丫鬟的行礼略点首,就看见明亮安静花厅里,女主人叶不悔,目光里盛满了认真,正在全神贯注地打棋谱,从中揣摩着奥妙之处。
在她面前摆放着的茶杯,热气都已消散干净了,剩下半盏凉茶,颜色微深,微微泛着茶香。
一只小狐狸这时跑来,似口渴了,犹豫朝里面探了下头,就被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给捞了过去。
“唧唧唧”小狐狸抗议,自己可是功臣,连杯茶都喝不得么?
“噗”苏子籍不知道为什么,理解了它的意思,给小狐狸重新倒了一杯温茶,让其喝,就将它放下,拿出一份棋谱。
这是从林玉清里得来的经验,转述给叶不悔,倒让叶不悔很有些受益,索性这几次都是请教后,回来写了棋谱交给不悔。
这次也是,写完就交给叶不悔。
叶不悔恰刚刚打完棋谱,接过来一看,立刻连连点首:“这棋谱写的妙,夫君,我只是一看,就大有收获!”
因苏子籍这几次所写棋谱,事后都告诉她,好奇问:“你这是哪来的这些棋谱,个个都很是精妙,与杜伯虽不是一路,却也是一方堂堂?”
这样的精妙绝伦,论其中奥秘,可不比杜成林差多少,而且,大多数棋圣,其实也不会轻易将所有感悟都写进棋谱,给外人看。
就凭苏子籍给她的这些棋谱,就能看出是出自一人了,何人这样大方,能这样倾囊相授?
这样想了,叶不悔这样说了。
苏子籍忍着笑,点首:“是个慷慨之人。”
林玉清教授,虽仅仅是下了指导棋,并不认真教授,但并不知苏子籍的手段,只要对方教了且表明自愿,苏子籍就可以获得技艺,若知道,怕是要被活活气死。
毕竟,虽不能立刻消化,甚至也只是现在这样,书写棋谱转教他人,自己要提高,也需要慢慢学习,但能这样一次性将经验收集过来,已等于挖空了那个人的内涵了。
这是多少拜入门内的内室弟子都无法享受的待遇?
苏子籍敛住眸中的情绪,对叶不悔叹:“其实,也就这张棋谱了,再多就没了,以后也没有了。”
心里则暗想:“每次获得林公子的‘传授’,也需要拼一拼演技,就这样挖空了这座金矿,真的不好意思。”
叶不悔却不知苏子籍心中所想,有些遗憾地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贪了,笑:“但能得这些棋谱,已是万幸,贪多嚼不烂,这些已够我学上一段时间了。”
苏子籍连连点首:“的确够学上一段时间,这可是挖光了一个棋圣经验,才写出的棋谱。”
“不得不说,不悔在这方面真有天赋,两大棋圣的传授,能不能使她在棋赛上显露风采?”
“怕是可以了,上次遇到杜成林,就满口称赞。”
小狐狸这时喝完了茶水,嘴边一圈水渍,被苏子籍揽过来擦了擦,又捏了捏它的耳朵,惹得小狐狸伸爪去挠他。
一人一狐正斗的不休,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简渠兴冲冲走到了花厅门口,才想起来停下,咳嗽了一声:“主公!”
“这里并无外人,进来就是。”苏子籍抬头见他,含笑招手。
叶不悔见了,就抱着小狐狸,去了别处。
简渠这才走过来,笑着:“主公,您让我盯着与林公子有染人家,现在他们可是闹成了一锅粥。”
因着并不蠢笨,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很敏锐,哪怕苏子籍没说为什么让他盯着这事,但简渠还是意识到,林公子怕是跟自家主公不对付。
而这事闹得越大,自然就会让林玉清越倒霉,也难怪简渠现在面带笑容,兴冲冲来报告情况了。
“现在诸家都吵得厉害,那些女子一个个发誓都没有这事,有的还哭着要上吊,官员现在都焦头烂额,一个个苦不堪言。”
因为这些人家都是为官不怎么好的人家,简渠略一了解后,就心生痛快。
但他又有着一些遗憾说:“但因有着廖贝氏和姜二夫人确实清白的例子,也不能说她们真有这事,现在她们就抓着这例在为自己辩解。”
简渠这人,是恨不得那些女人个个去死,说完,又叹:“林玉清那方面,损失惨重,不仅望鲁坊有一家糕点铺子被封了,靠港口停着的几艘商船,连夜要走,竟也没走成,听说也是林公子的产业,现在都已被查封了,那些没办法出气的官员,怕是要拿林公子出气。”
苏子籍听了,并不惊讶会。
官员自家出了丑事,就算是真的,又有几个像张侍郎那样冲动,一下子就掀开了?就算要处置,事后有的是时间处置,想怎么出气都可以,但凡有着台阶下,有着遮羞布挡一挡,也不会愿意自家的事,就这么被全京城的人当做茶余饭后的事来八卦。
谁能高兴自己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还被所有人都知道,并当趣事说?
必会找办法遮掩。
而他送上的台阶,就正好。
但这事遮掩了,可心火还在,而林玉清在这件事上是一点都不冤,但凡是有些手段,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再去查,哪里会相信林玉清在男女之事上是真清白?
这给林玉清的产业使绊子下黑手,不但是理所当然的事,苏子籍含笑暗想:“这还只是开始,历来这辱妻之仇,都是不共戴天,是将男人脸面扯下来,放在地上踩。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还都是些惯用手段的官,这下面会越来越精彩。”
“这程度还不算是给前太子报了仇,但给路逢云出气却是够了。”
恰在这时,野道人也来了,一进来,先冲着简渠拱手一笑,明显心情极好。
随后才对苏子籍行礼:“主公,周小姐传了消息,说是她不来教琴了。”
“【琴艺】4级,3580/4000”
苏子籍看了一眼,点首:“这情况不来也正常。”
现在女眷人人自危,都不敢出门了。
野道人笑着应是,只等简渠走了,又偷偷问苏子籍:“主公,下面该怎么办?”
苏子籍一摆手:“不需要怎么办,该做的我们已做了,现在我们只需上岸,远观即可。”
“再入场,就惹的一身骚了。”
因为断骨之仇得报,现在野道人也淡然了许多,听了,若有所思的赞着:“主公说的极是!”
野道人最佩服的就是这点,苏子籍从不拖泥带水,抽身极快。
郊区·曹家别院
天机妖和曹易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给弄得很懵。
一人一妖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曹易颜才叹:“不仅仅几家铺子,仁春堂的人也都被抓了,听说涉及了唆使某一家姨娘下毒谋害夫人。”
“金蛇会的几个堂口也被挑了,抓了不少人进大牢。赵家、张家,还有魏国公府,都默契围殴。”
想来也是令人震惊,这位林公子猎艳范围可是够广,小姐、夫人,下到十五六岁,上到三十余岁,都是他的猎艳范畴。
而且,他还不喜欢出身不好,钟爱的多半都是条件好,起码是宦官人家出身的良家女。
莫说是睡了吏部张侍郎的继夫人,竟连魏国公府五房的一位庶出小姐,也被招惹了,魏国公现在可还活着,得知了这消息,被气得直接拍碎了桌子,要不是有人拦着,怕直接就要冲上门去,要了林玉清的小命。
“虽然这魏国公府因献女入宫,又纵奴在外地敛财,名声并不算好,可在皇帝面前也是有着面子,更在军中有着一些人脉,这林玉清竟连这一家也一同招惹了,还弄得人家名声扫地,怕想平安回林国,都难了。”
“如果这就是苏子籍的手段,那可实在是太厉害了,令人畏惧。”
曹易颜感慨万分,无声透了一口气,不过想了下,还是吩咐:“来人,把太子案最关键证据给苏子籍送去……让他知道林玉清死了不冤。”
“等等!”
曹易颜微笑又补充:“还有,把轰动京城丑闻一事的嫌疑人乃是苏子籍的事,给林公子送去。”
“我倒要看看,双方都结了死仇,这次会不会撕破脸皮!”
“这样狠辣的对手,倒让我也有些毛骨悚然,不得不再添一把火了。”
天机妖见送信的人出去了,又现身,对曹易颜啧啧两声:“殿下倒还好意思说人家狠辣,依我看,你这手段,也是如出一辙的杀人不见血,令妖也畏惧啊。”
曹易颜连忙摇手:“真不及,真不及,林玉清这人其实很有过人之处,二十年关系网盘根错节,平时有许多贵人维护。”
“要是我,还真一时动不了他,可现在一来,关系网就转变成蜘蛛网,谁都想要他的命。”
“这计太毒了,我这个挑拨离间,不过是平常手段,可万万不及。”
京城·内城
公主的一处别院里,新平公主正托着腮,脸上仿佛大写“无聊”二字。
“凭什么她们做错了事,要让本宫也跟着遭殃啊?本宫是公主,莫说没做过这种事,便是做了,又能如何?”
“不就是平时宴请的人里总有林玉清嘛,这算什么?哪次不是一群人一起,本宫可没跟他单独相处过,母妃也是,竟勒令我不准再与林玉清联系,当我稀罕见他么?”
越说,新平公主就觉得无语。
她本就因着地位尊贵,又有皇帝跟母妃宠着,很有些无所畏惧,此时才不管这些,无聊了,就要让人去请那些相熟的人过来,继续与她玩耍。
端容县主心中叹气,就知道她被安排过来,就是充当着规劝的角色,忙拦下新平公主,说:“现在各家夫人小姐都在避嫌,谁也不想出门,公主,过段时间就好了,您啊,就算是现在去请人,她们也不敢来,到时您又要生气,何苦来哉?”
又说着:“不如我跟您说说话,一会再请戏班子表演一下新排的戏,总归自有着乐趣,何必去惹那些闲气?”
“啊啊啊,讨厌!”新平公主仍气得不成,起身走几圈,又气呼呼坐下。
指着一个仆人,命令:“你去,让苏子籍给我写一首诗送来,让他务必写得好一些,要是我不满意,定要重重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