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的一瞬间,一道剑光已至。
“啊……”惨号声刺耳,人影从中间疾冲而过,两面的黑影向两侧倒,顷刻间,留下的黑衣人就应声跌下,只余下两个。
去而复返的苏子籍冷笑望着:“想走?把命给我留下!”
“大人,有人逃了,追不追?”奚巡检眼都红了,坝炸了,在场的人都有责任,而自己负责巡查,责任更重,眼见着炸坝的人逃去,急急问着,心中却是震惊,不想平时文雅的府丞,却有这样的武功。
“追,你立刻派人追上去,并且联系着所到之处的捕快、弓兵、民兵,务必要组成天罗地网。”
“我倒不信,这些人能飞出去。”
苏子籍抹了一把脸,冷声说着:“余下的人,跟我抢险救人要紧!吩咐下去,所有差役都立刻到河坝,组织民工,给我连夜把这些窟窿堵住!”
不提奚巡检应命而去,顺便拿了两个黑衣人,也不去听几个人叫苦“大人,这已经炸开了,根本堵不住啊!这里危险,还是先撤吧”,苏子籍就要过去查看河坝被毁的情况。
“苏先生!”有人在这时拦住了自己,一看,却是一个穿着蓑衣,把面孔都遮挡住的人。
周围几个亲兵这时拔刀出鞘,大喝:“谁,立刻站住,把蓑衣脱了。”
苏子籍定睛看去,就是一怔:“是你?”
先前苏子籍并没有认出贝女,因他到了时,示警贝女已幻化出蓑衣,遮挡了有别于人类的容貌。
此刻这个拔刀相助的“江湖人”走得近开了口,才被苏子籍认出,一挥手:“你们退开些,我和她说话。”
亲兵有些迟疑退开,贝女急急上去,就压低了声音,第一句就是:“苏先生,姬君渡劫,且出现了困境。”
“什么?”苏子籍不由头疼,这事怎么凑在一起了?
“现在,只有同样修炼过蟠龙心法的您,可入梦相助姬君,为她守正僻邪,驱散试图谋逆的小妖。”
“旁人如我,因是妖族,纵想要相助,此时也无法靠近姬君。”见苏子籍沉吟,她咬了下唇,将龙女瞒着苏子籍的原因说了出来。
“姬君其实也知自己这一次渡劫危险,更知苏先生您可相助她渡过此劫,但因您在凡世也十分繁忙,亦是紧要关头,她不敢也不忍劳烦苏先生您,这才隐瞒了此事。”
“是我不忍姬君渡劫失败,特来禀告您这件事,还请苏先生您能施以援手!若渡劫失败,姬君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苏子籍顿时觉得十分为难。
一方面,对龙女隐瞒自己的事,他是又气又感动,毕竟她虽然瞒了这样的大事,可也的确是为了他好。
但另一方面,此时也正是顺安府危急之时,龙女情况紧急,可这里同样情况紧急,需要有人坐镇后方。
就在他迟疑该怎么选择时,大雨中,有人飞奔而来。
“报!大人,祁知府醒了!已带着人过来了!”
“什么?”苏子籍这次真的震惊了,本来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祁弘新,在这节骨眼上醒了?
半个时辰前·顺安府·府衙后院
紧闭着的门窗外闷雷声时不时响着,大雨将至,天空黑沉仿佛能拧出水,呼呼的风,吹得外面的树疯狂摇摆。唯有房间内,虽是油灯昏暗,但有着一种别样的寂静。
卧房的榻上,紧闭着双眸的干瘦男子,这时忽然胸口一阵剧烈震动,随后咳嗽了起来。
一直守着丈夫,此时才用手支着下巴打瞌睡的周夫人,猛被这剧烈咳嗽声惊醒,忙起身过去,扶起祁弘新,外面丫鬟同时进来,捧了痰盂,让祁弘新俯下身,咯出了堵塞着呼吸的浓痰。
痰中带血,看着这刺眼的血红,周夫人心里就是一揪。
正要扶着一直昏沉着的祁弘新重新躺下,忽然听到靠在自己肩上的人,轻轻唤了一声:“夫人……”
“老爷,你醒了?!”丈夫突然醒转,实在是巨大的惊喜,让周夫人憔悴的脸上也迸现出光彩。
她望着丈夫消瘦干黄的脸,心里酸涩,还要勉强露出笑容,柔声问:“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段时间,祁弘新每天大多用参汤肉羹维持,现在醒来,能吃些米粥,总要好过肚中无食。
祁弘新望着自己的夫人,见她比前段时间又瘦了,此刻用这样殷切祈求的目光望着自己,虽并不饿,可还是点了下头:“好啊,那就有劳夫人了。”
“快!将温着的粥盛一碗过来!”这时,儿子也赶了过来,周夫人也不支使别人了,直接让儿子去盛粥。
祁简俊哎了一声,挑帘跑了出去,片刻就捧着一碗热粥重新进来了。
这位小公子这段时间也是着实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祁弘新安静看着他忙前忙后,成熟了不少,心里多少有些欣慰,可更多亦是自责。
周夫人不假手他人,从儿子手里接过碗,就亲自给祁弘新喂饭,见他吃了小半碗热粥,额头冒汗,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
这时,外面又是几声闷雷,随着咔的一道极亮的闪电,大雨倾盆而至。
“这是……下雨了?”祁弘新冲着夫人摇了摇头,不想再吃了,望着窗外摇晃着的树影,问着。
听着这闷雷,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日苏子籍的提醒。
事情居然真的如苏子籍所说,哎,当日果然是自己太过偏执了。
祁简俊从周夫人手里接过了碗,放到了不远处,见母亲没有开口说话,父亲也望着窗外发呆,他到底还年轻,一个没忍住,就嘴快地说:“是啊,爹,这雨怕是要连着下几天。”
又趴在窗缝往外看去,惊叹:“好大的雷雨!”
说话间,又是轰隆几声巨响。
下意识就是一慌的祁弘新,被周夫人一把扶住了,拦住了他挣扎往下走的动作,无奈提醒:“老爷,您是不是忘了?咱们顺安府刚刚才修筑完了河坝,就是连下暴雨,也可无惧。”
被周夫人顺势瞪了一眼的祁简俊,这次反应挺快,接着话:“是啊,爹,您啊,就好好地养着你的身体吧!”
“怕是您还不知道,府里传言,说朝廷可是要给您加封官职了,您啊,只要养好身体,说不得以后还能做个宰相!到时也可以说是苦尽甘来了!”
“休要胡说!咳咳!什么宰相不宰相……”被儿子这么一打岔,祁弘新瞪了过去,可没教育几句,又咳嗽了起来,周夫人忙轻轻拍打着后背。
“这雷霆可真大。”好不容易喘匀了这口气,祁弘新听着外面响起的声音,饶是心里知道河坝已修成,不必担心洪水侵扰,可还是听得心惊肉跳。
“夫人,我有点想喝你亲手熬的甜汤了。”听了一会,祁弘新对周夫人说。
“那我这就去给你熬。”周夫人立刻说,叮嘱儿子:“俊儿,你在这里陪你爹,有什么事就去灶上喊我,不许胡闹,知道吗?”
让仅剩的一个服侍的丫鬟在这里一同帮着伺候祁弘新这病人。
周夫人刚走没多久,一个人浑身湿漉漉从外面进来,把祁简俊吓了一跳,看清是谁,才松了口气:“程师爷?”
这冒冒失失跑进来,竟是跟祁弘新上任的师爷。
“公子,河坝被炸了,洪水怕要来了,您跟周夫人在后院,可要早做打算!”一进门,这师爷就嚷着。
但才进门,就见榻上坐起了人,仔细一看,却是祁弘新,顿时惊呆了。
“怎么,你也不认识我了?”祁弘新虽不时昏睡,但其实是心里清楚,就连原本老仆要走的事也知道。
“老爷!”程师爷这才猛醒过神来:“老爷,您终于醒了,这太好了。”
祁弘新古怪一笑,脸色又青又白,神气却颇宁静,他没有回答程师爷的话,只是问着:“你刚才说什么?河坝炸了?”
“这……”程师爷喃喃不能语。
“怎么,连你也想骗我?”祁弘新仰视黑沉沉的天穹,雷声滚滚流动,却看起来并不太着急。
程师爷心安了些,说着:“是的,水坝被人炸了,已擒住了二个人,奚巡检已奉命调动全府的捕快和巡检司的人追捕,连府尉都惊动了。”
“老爷,府城离河坝太近,地势也不是最高,实在不是个适合防守的地方,是不是先撤离?”
“胡闹!”一直沉着气的祁弘新听到这话,一下拉下来呵斥,神色难看,是了,刚才他听到的几声巨响,也许根本就不是雷声,而是爆炸声!
不顾儿子阻拦,祁弘新立刻下了榻,再不犹豫,厉声吩咐:“给我备油衣蓑衣、备车!”
“衙门内还有的人,全部听我命令,一起动员,谁敢不来,按照军法处置!”此刻大雨已噼啪打了下去。
“府内的别的衙门,全部分段巡视,有灾民的,去各祠各寺里安置,谁家主持违抗,立刻拿下问罪。”
“是!”一连串命令下达,余威之下,师爷和赶来的几个衙役不由应命。
祁弘新不再说话,起身就走,幸亏师爷机灵,知道他身体弱,立刻派人赶了辆能遮挡风雨的牛车来。
等周夫人端甜水汤回来,只看到儿子跟丈夫都不见了,屋内空空,除一个丫鬟,竟没了别人。
“老爷呢?公子呢?”
唯一被留下的大丫鬟,低着头,脸色苍白:“老、老爷听说河坝炸了,跟师爷出去了!公、公子也追了出去!”
“啪!”周夫人的手一松,盛满滚烫甜水汤的碗,直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顺安府·一处院落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本来依偎着睡在正房卧房榻一角,小狐狸无梦惊醒,毛又炸了起来。
唧唧!
小狐狸一眼看见大狐狸睡着正香,还在流口水,连忙一爪把它推开,大狐狸也不以为意,翻个身继续睡。
“怎么回事?我的半片紫檀木钿有了反应?”她能感觉到,她的半片紫檀木钿正在预警。
仿佛冥冥中,有大变数发生了。
作青丘狐狸,能被选中作为这一代半片紫檀木钿拥有者,小狐狸在某些方面是有着天赋。
它一跃到窗前,望着雷雨交加,睁大眸去看,果然感受到了天地在变化,与水府龙宫有关。
“龙女蜕变,有灾祸生?”
“灾祸之气竟落在了顺安府?”
小狐狸能感觉到,灾祸之气,正在不断孕育而生,不仅与这一方的百姓有关,与大郑国运有关,与龙宫有关,与苏子籍有关,冥冥中,竟连她自己的命运也被牵扯其中。
回头看一眼还在睡着大狐狸,小狐狸这次没叫她,而直接从窗口跃下,一道白色闪电一样,快速奔了出去。
小狐狸沿着高处奔走,只见河水没了阻挡,一冲出,顷刻就如千军万兽,狰狞咆哮着,摧毁挡住去路的所有东西。
所经之处,坚固的房屋轻易就被冲垮了,毫无阻挡之力,而细小树木更是被连根拔起,带着惨叫着的人,在浑浊翻滚的大水中沉浮。
地势高一些的地方还好,地势低的地方,就如同一个盛水的容器,瞬间就被填满了。
天空中,更是乌云翻滚,雷电不熄。
“爹!爹!救救我!爹!”
挨着一处溃堤河坝五六里的魏家村,有着百户人家,虽贫穷,也不至于苦到了无法活下去,此时正是村民熟睡时候,因附近河坝修筑好了,下了暴雨,他们也不慌,结果就被这一场大洪水瞬间冲毁了家园。
村头魏大一家,先前养的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唯有后生的一对双生儿女,现在已十三四岁,再过一二年,便都能成人了,苦尽甘来,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可现在,望着因一瞬间就被洪水卷走了的女儿,以及被一个浪打得从手里脱落掉到了树下,此刻只抓着一根小树枝的哀叫着的儿子,魏大夫妻痛苦得恨不得以身替之。
魏大一手抓着房屋旁大树靠上面的树枝,一手去拼命伸向下面,去拉被水冲得摇摇晃晃的儿子,结果两个人的手才刚刚碰到,不等抓牢,儿子抓着的靠下那根树枝,就咔嚓一声断了。
“啊啊啊啊啊!”
看着小儿子也被洪水随之带走,接连失去孩子,让魏大这四十多岁的男人眼睛都红了,根本来不及去想,就一跃跳进了水中,朝着仅存的孩子拼命游去。
但还没游到儿子跟前,就被一根后面冲上来的木头,砰地一下,撞到了后脑,整个人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沉了下去。
一家四口,仅剩的妇人,此刻抓着树干,眼睛死死看着吞没了自己的家以及所有亲人的滔滔洪水。
她呵呵笑起来,将眼一闭,就松了手。
小狐狸在雷雨天空和水面掠过,恰看到了这悲惨的一幕,脚一迟疑,又迅速奔前去,从洪水肆虐处一路跃过,它看到到处都是哭喊求救之声,电闪雷鸣,大雨瓢泼,更加剧了这情况。
奔出府城,距离龙女祠不远一处高坡上,十几个百姓,湿漉漉爬了上来,望着下方咆哮而过的污浊水流,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他们是一家子,因洪水到来时,跑得快,家里男人也多,终于在大水从村子冲下来前,逃到了这处高地上。
可就算是人活了,家园被毁,这种痛苦,依旧撕心裂肺。
无论是前朝,还是本朝,虽有赈灾,可却顶多是提供一些吃食,施粥、减税,在补种粮食时发一些种子,青黄不接时安排一些重修堤坝的工作,能做到这些,就已是仁政,为百姓考虑的好官了。
至于细致到帮老百姓重建房屋、给棉被给家具陈设,那根本不可能的事。
这一场大水,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等于是倾家荡产。
“哇哇哇!”因为淋雨跟挨冻,一个小孩子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年轻的妇人忙将衣服脱了,挡在头顶,替自己大孩子遮挡大雨,与孩子父亲一起将孩子护在身下。
但这里一览无余,并无遮风挡雨处,侥幸逃出洪水的灾祸,可在这大雨中,就这么淋着雨,吹着风,大人也就算了,小孩子怕久了依旧会生病。
“夫君,这可怎么办啊!不是说龙女娘娘慈悲?我们日日去那龙女祠烧香,为什么龙女娘娘会降下这样的灾祸!”爱子心切的母亲哀哀哭着。
深信龙女能够呼风唤雨的百姓,在发现自己的祈求不仅没有得到好结果,还反招祸端后,信仰很容易就会转成憎恨。
不远处比他们更早逃上来的一群人中,有人闻声冷笑:“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龙女娘娘根本就是恶神啊!”
“说蝗虫神是妖,依我看,龙女才是最大的妖!”
更有声音在人群中喊着:“此话不假,怕不是靠着血祭百姓,喝血吃肉,来增长自己妖力的恶神吧,谁知道这场洪水是不是早有预谋!”
“就是!既是修了河坝,却依旧没挡住洪水,我看,根本就是为了麻痹我们,让我们安心在家里等死!等着成血祭的祭品,供给恶神来享用!”
“唧唧唧!”听着这样恶毒的诅咒,小狐狸吓的一颤,差点没有点着浮在水面上的一块木头而跌入水中。
“龙女受万民诅咒,怕是不好了,我得告诉公子。”小狐狸想着,越发奔的快了,抵达一处凸地,由于高些,水没有抵达,而却听着有人在叫:“抓,就算拼了命,也要将这些人抓住。”
“就在这里,包围的搜。”
一眼看去,就见数十个衙役厢兵,个个持刀,眼睛通红在一处庄稼地里搜索,而天上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接着一声石破天惊的炸雷,惊得小狐狸一颤,眼却看见了什么。
一个黑衣人伏在玉米地里,雨打得玉米叶沙沙响,他伏卧在垅沟里,将人整个深深的糊在地里。
府内的衙役和厢兵因此没有发觉,已从这里搜查过二次,此刻虽去了,远处还有人嚷着。
“不少兄弟都或死或擒了。”
别看有着武功,可急红了眼的衙役厢兵,一逮住踪影,就死里去追,只要沾着就逃不掉。
不远处躺着七具厢兵尸体,可也躺着三具黑衣人的尸体。
“以命换命不值。”黑衣人见着一次巡查过去了,他自己是官府的人,虽然是特殊机构,也是清楚,自己躺在这里不啻是等死,犯了这样大的事,官府必不会罢休,现在夜中,水又大,还一时拉不出多少人。
等天亮了,水冲过了变小了,整个府县都会动员,上万官兵粗箩细箩,就算是耗子也得搜出来。
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三流市井文人的纸上谈兵!
必须逃出五十里之外,这样箩搜才有机会逃出去。
“为什么蜀王会下达炸坝的任务?”原本是服从命令,不许多想,到这地步,黑衣人也是人,不由想着,见着搜索的人前去,就潜着奔去。
但就在这时,一只狐狸突然之间跳出,就在他面上一爪,只听“噗”一声,他眼前一黑,不由发出惨叫。
“谁,谁在哪?”立刻有岗哨,大喝一声。
黑衣人抓了一记,火辣辣疼,还是不言声,在地里猛跑,只听身后筛锣声,高喊:“贼往北跑了,快截呀!”
“拿下,拿下!”
黑衣人踉跄奔着,才转过一处,一个铁尺砍向他的后脑,黑衣人没有来得及躲避,哼也没哼一声就瘫倒在地上。
“抓住了一个,还有,还有!”
稍远又有一个黑衣人惨叫,这次更惨,一爪把左眼都抓瞎了,立刻被两个衙役不由分说,左右各一记铁尺,打的在地上滚着。
“有人帮我们,不,有东西在帮我们。”接着又有几次传来呼应,随着几声惨叫,最后一个黑衣人被按住了。
“是你,你是头?”被按在地上的中年人也面上一爪,鲜血直冒,奚巡检匆忙赶到,不由分说,又是一尺:“说,谁派你们来的?”
“我的后台,你惹不起。”中年人还倔强,说着这句:“你敢问?”
“惹不起?不敢问?”奚巡检心一沉,却冷酷一笑:“我知道你们有来头,你们的身手,你们的规矩,我一看就熟悉。”
“可你犯了这样的事,我饶不了你——拿铁丝鞭来。”
有衙役不出声,真拿了过来,奚巡检更不迟疑,一个箭步扑上去,不分鼻子眼就抽,每抽一记,中年人就惨叫一声,等抽累了,中年人已经伤痕累累了。
奚巡检靠近了,阴笑着:“装死了?大家都是官府的人,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以为你可以装死逃过?”
中年人才觉得不妙,突然之间真正惨叫,只见奚巡检一把匕首在脚筋处刺入,只一划,顿时挑了脚筋。
看着中年人疼的在地上打滚,冷笑:“管你后台是谁,你残废了,谁会费心再捞你出去?”
“进了我的衙门,就别想再出去!就算是捞,你残废了,也只会把你捞到黄泉地府去。”
雨幕中,但见河堤上民工已云集,不少人背说沙袋在向缺口处倾,祁弘新略觉心安,急急召问,见苏子籍一身泥水赶到,就神色稍缓:“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炸坝。”苏子籍毫不迟疑的回答,一挥手,就见有巡检司的人,捧着一包火药过来:“这是坝下发觉的。”
这时代火药,又是雨中,总有没有炸响的,派人是搜,果然找到了。
祁弘新只一看,就惊得一摇晃,不等人扶,自己撑住了,在牙齿缝隙里透出一口气:“丧心病狂!”
喘息了下,祁弘新猛醒过神来:“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在雨里受了冻,苏子籍脸色又青又白,神气却颇宁静,冷笑一声:“虽炸了坝,放了水,但有二个。”
“一就是火药炸的不大,第二到底不久前还水位低。”
“现在就算暴雨,也能控制的住,祁大人,我向你立军令状,别看现在水不小,天亮前,我给你把坝口填上。”
“三天内,照样把坝给修好!”苏子籍斩金截铁的说着。
“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管治水,我管民事。”祁弘新脸色铁青,却铁铸一样一动不动,“现在治水如军情,如果河堤再溃,或明天填不上,不等朝廷治我的罪,我斩了你。”
说着,再不犹豫,厉声吩咐:“命令厢兵出动,立刻巡视,救援难民,谁敢煽动闹事,就地正法!”
“走,我们去府城指挥。”
祁弘新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一帮人就消失在河堤上。
“唧唧唧!”才走开,苏子籍就听见小狐狸叫声,这时一迟疑,高墨就恰上来,说着:“苏大人,现在情况已经控制住,您回棚去休息下。”
“我也向您保证,天亮前,把坝口填上。”
“好!”原本苏子籍是不准备下河堤,这时深深看了一眼,一字一板说:“我就任你为临时总管,暂署顺安府副户曹,你把这事给办成。”
“是!”高墨原本是典吏,现在越过了令吏,一下跳到了官,虽不入流,但已经是官身,虽雨水也不能熄灭火热,大声应着。
“唧唧唧!”苏子籍才入了棚,小狐狸就串了进去,一会,字典翻的狼狈,苏子籍已脸色铁青。
“你说有人炸坝,意在龙女,又一次龙宫入侵?”
“还散布谣言,以图万夫所指?”苏子籍隔棚望着愈来愈暗的天空,突然之间微微狞笑:“看来,这次我也不能松懈,总得重重回个礼才对。”
蟠龙湖·住宅
“竟有这样的谣言了?看来有人准备的很充分!”
院落门口,曹易颜在一把撑开的油纸伞下站立,不远是几个撑伞而立的人,在他面前,则有一个正躬身回禀的道士。
此地距离顺安府数百里,但这种关键时,都有着不惜代价快速传达情报的途径。
顺安府河坝的溃堤,并未让曹易颜惊讶,他只嘲讽扯了扯笑,对苏子籍辛苦做事,最终还没落了好,感觉心情微妙。
但这些谣言,却非曹易颜命人传播的,他想了下:“先按兵不动,待我亲自去看一看。”
一人担忧:“公子,此时去河堤,实在是太冒险了。”
“无妨。”曹易颜说着,就向外而去。
别人看了,只能跟上。
离着还有段距离,就能看到大雨中,蟠龙湖水位不升反降。
这情况让曹易颜满意点头:“正如我所料,蟠龙河所属的河流多处溃堤,对龙女必有影响,去河堤!”
大雨中,被十几人簇拥牛车到了附近的一处高地。
这山离湖并不远,山仅仅是一百米不到,上面有个庙,中间修了一座亭,曹易颜穿了油衣拾级而上,进亭放眼四望,虽看不到溃堤的地点,可以他却能看到灾祸之气,徐徐而生。
再看向蟠龙河,就见一片淡黄色霞光渐渐露出水面,一时间大喜,这可是龙女突破到极关键时刻,龙宫再也难隐藏。
“吩咐下去,按原计划行事。”压下狂喜,曹易颜对人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是!”有人领命而去。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河水溃堤后,传播龙女已死的传闻。
虽眼下有一波谣言起来,将龙女打成恶神,但曹易颜不打算改变主意。
“恶神的谣言,怕是妖怪内部所为,为同样是抢夺权柄,或占据龙宫,虽选择不同,但却目的一致,那就是让龙女化龙失败。”
“不过,我要的,是龙女陨落后产生的龙珠,而妖怪所夺虽也是龙珠,却更垂涎龙君的权柄,因此造谣龙女成了恶神,好谋求取而代之,并不希望龙女被说成早已陨落。”
望着渐渐浮现的淡黄色霞光,曹易颜吩咐:“替我卫护,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吩咐完,面向蟠龙河,取出了一个木匣,轻轻一拜,就取出来,里面一卷红黄二色的锦织,图案祥云瑞鹤,两端有青龙。
仅仅打开一看,就看见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八个字,内容简短,是敕封一个有皇室血脉子弟可入龙宫,担任监督使,但是名字却空白。
“我大魏早有准备,在敕封中就埋了伏笔。”
“不,不应该说是伏笔,不如说受了敕封,安插就理所当然。”
“可惜的是,现在大魏尚未复国,这敕旨效果,十分之一都没有,只能用我仅仅尚存的龙气了。”曹易颜有些心疼,还是秉笔,在空白处填上了自己名字。
“轰”填上了名字,敕令微带金光,直接射向湖中,与此同时,曹易颜的元神也同时出窍,沉入水中,朝着龙宫而去。
淡淡的一层金色微光,从元神上浮现,这是大魏龙气,在他当日成功一刻,已被他汲取,成了他的护身符。
也因龙气护身,朝龙宫去的曹易颜,同时也感觉到入水其实不是真入水,而是一处空间。
寻常小妖,直接会受伤,重则魂飞魄散。
哪怕修为高深的道门真人也不敢进入,龙宫,只有妖族才有资格去竞争。
“噗”抵达淡金色的霞光时,只听一声轻响,曹易颜已穿了过去,入眼就是宏伟又荒芜的龙宫。
“可惜,大魏虽留下了一份敕封,但到底事过境迁,龙女只要反应过来,就可否决这敕旨,因此只有一次机会,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白云道观
“轰”一个沉闷的雷落下,一道明闪将天地照得一片惨白,道观内种的竹兰,在风雨中簌簌发抖。
雨幕中,但见山下隐隐有洪水,而在走廊中,刘湛踱至檐下仰首望天,大雨如注直泻而下,黑云中电闪交错,良久才转过身来,说:“这就是为什么我等道门弟子,要斩妖除魔……妖怪作孽,百姓受苦。”
“所谓蝗虫神,再到现在龙女,正神恶神都是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龙女虽无呼风唤雨之能,可也只是现在,让她顺利化龙,融合天地赐予的权柄,未来怕要成为我等心腹大患。”
“绝不能让妖族再出妖皇。”
说到这里,刘湛看向站着的年轻人:“应慈,你和龙宫有缘,可愿最后助我一次,进入龙宫?”
“此次怕是凶险,虽为师依旧可以护你,但也要冒风险,你可要想清楚了。”
郑应慈原本只是望着瓢泼大雨出神,听到刘湛这样问了,才收回目光,朝着刘湛恭敬一礼。
他一脸认真地说:“师父说的哪里话,我虽入门时日尚短,可却受师父教诲,蒙受道门之恩,已是局中人,焉能袖手不理,只顾自己的安危?”
“现在妖怪肆虐,百姓受苦,但凡是有能为者都该出手,来拯救苍生,救黎民于危难。师父,有用得着徒儿的地方,您开口就是!”
“别说只是一个龙宫,便是刀山火海,徒儿也愿往!”
这慷慨模样,让刘湛也微微动容。
龙宫
眼前是璀璨的龙宫,苏子籍这次沉入湖中,看到的跟以往多少有些不同。
以往的龙宫,虽剔透明亮,但因有着一些宫殿荒废着,所以给人的感觉,神秘之中透着一种颓废。
不像是现在,整个水府龙宫,都被狂暴光芒围绕,呼呼风声,让外面的湖跟珊瑚水草都跟着一起盘旋,危险至极,又出奇的美丽,给人一种仿佛置身到不该存在于世的虚幻世界的错觉。
因他一现身,就是在出现在龙宫之内,虽能感觉到龙宫外面似乎有着什么,也没有投以太多注意,从外围一圈疯狂盘旋风暴上收回目光,目光立刻就被龙宫上空不断盘旋飞着幼龙吸引住了。
才与幼龙目光碰上,幼龙就突然之间飞了过来,直接扑到了苏子籍的怀里。
嘤嘤嘤连声,声音带着哭腔,似乎有很大委屈。
这突如其来的飞扑,饶是苏子籍,也感觉到了不可承受之重,他一惊,下一刻已是稳住了身形,问:“怎么了?贝女说你渡劫会很危急,还可能有道门和妖怪窥探,可是有什么不妥,有什么需要我相助?”
变回萝莉,从怀里抬头,龙女勉强忍着泪:“我没事。”
见苏子籍仍表情凝重地盯着自己,她用脑袋蹭了蹭苏子籍的胸口,可怜巴巴说:“你有没有带食物啊,我好饿!”
苏子籍看着她这副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用手戳了下她的脑门,笑话她:“你啊,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还只是知道吃,都变成肥龙了。”
“哼哼。”龙女只是低着头哼唧:“因的确是饿嘛!”
“轰”这时一声雷鸣,仰视着天穹,雷声滚滚流动,闪电在云层间划过,化成了灿烂的光激射出来。
“不过,老师虽这次没带着食物来,可能过来,我还是很开心!”龙女说着,忽然抬首,眼睛亮亮看着苏子籍,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也认真起来。
“老师,被你教导的日子,我很开心!”
“几百年来,我一直都在沉睡,可虽然在沉睡,但其实,外界的一些事,我偶尔也能知道。”
“得了宝物,却并无抢夺之心,能修炼蟠龙心法,却对我仍有善意,数百年来,符合这些条件,我只遇到过一个人,就是老师你。”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想和老师你一直在一起,所以……”
龙女露出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老师,你一定一定不能忘记我哦!”
“无论是看见蟠龙湖的时候,还是在修炼蟠龙心法的时候,都一定要记得我哦!”
“你……”苏子籍顿时心生不祥之感,就要开口,却在这时被面前的萝莉猛地一推。
看着萌哒哒的萝莉,因是水府龙宫的主人,幼龙一只,在此时一推,一股巨力就推着苏子籍飞去,顿时产生了吸引力,和以前一样,就要离开。
“不对!”苏子籍生出了抵达,真的就这么顺势出去,再回来时,怕是一切已成定局。
“这丫头果然情况不对!贝女没有夸大其词,这次渡劫必然十分凶险,而这丫头不肯让我一同冒险,要推我出去!”
“而且,我之前那梦也不对。”苏子籍又想起幼龙被雷击落下的场景,心中更是一悸:“奇怪,明明有梦兆,为什么我没有特别重视,似乎被迷了心一样。”
“无论是教导之情,还是龙王权柄,绝不能落在妖族及道门手里!”
“一旦龙王权柄被妖族所夺,等着顺安府的必是滔天大祸,无人可以幸免。”
“落在道门手中,我与龙女关系密切,到时这龙宫上下难逃此劫,我又真的能幸免?”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必须留下!”
苏子籍知道现在情况十分不好,自己留下怕也要面临生死大劫,但离开,得到一时安全,结果就一定会更好?未必!
所以,他必须留下来!
咬着牙,苏子籍闷哼一声,抵抗着龙女的这一推,而它在将他推出,就一声龙吟,再次化成幼龙,重归龙宫上空,继续焦躁盘旋。
大概是以为他已经回去了,所以没再关注下方,只抬首抵抗天雷。
苏子籍硬是咬着牙,拼命抵抗这吸力,坚持片刻。
在他眼前一黑,快要撑不住的时,突然眼前光芒一闪,身上压力就是一松。
“紫檀木钿?”盯着在此时出现,并浮在面前的半片紫檀木钿,苏子籍微微惊讶。
这东西往往是在能够汲取力量时才会出现,此时此刻,这龙宫之中也能汲取?
对此,苏子籍难得有点抗拒。
现在这情况,龙宫已经危在旦夕,自然不能再汲取了。
好在,这半片紫檀木钿只微微发光,并没有汲取什么,像感应到了他本人之前的心情,出来护主一样。
苏子籍便没再理会,而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空中。
“轰”这时扑上天空的幼龙,已迎来了第一波雷劫。
之前只是被雷光震得气息狂暴,焦躁不安,而当第一波雷光真击打下来,这攻击,就是实打实了。
无数雷光,似乎天空和云气是薄纸一样撕开,爆闪着直接就落在了龙女身上。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前几波雷劫,基本都会由龙宫来抵挡。
而偏偏此时龙宫元气未复,水位又下跌厉害,云气不足,导致雷劫每一下,都击打在了实处。
“怎么回事,龙宫的防御这样弱?”苏子籍并不知道之前自己殿试时,已经有了一波,很是惊讶这脆弱。
就见着丝丝灰黑气破空而至,还有着无数的喃喃声。
“龙女是恶神!说什么会庇佑百姓,说什么能保我们五谷丰登、风调雨顺,都是假的!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她怎么不去死!”
“龙女已死,所以河水溃堤?连死都要拖着无数百姓一起死,这哪里是什么神灵,分明就是妖怪!”
“早知道龙女这般可恶,当初就该砸了她的庙,毁了她的神像!”
“去死!去死!她什么不去死!”
“你这恶神,快去死啊!”
“哈哈!死得好,死得好!龙女已死,老天有眼啊!”
数不清的咒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化成了黑气,黏在了幼龙的身上。
本就是努力在抵御着天雷,这些一沾上,幼龙就发出了委屈的呜咽,雷光击下,鳞片飞出,到处都是龙血,情况惨厉。
“不行!”苏子籍咬牙要冲上去,却被一股强大力量推开,眉心一凉,似乎是被一点龙血飞溅到。
“这是蟠龙河四处溃堤,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罪孽缠身。”
“因龙王权柄现世,暴雨忽至,这也是导致洪水肆虐的主要原因,现在全都化作罪孽,缠绕在了龙女的身上。”
“本就只有一只幼龙,没有龙族长辈相助,水府龙宫又元气未复,水位下降,龙女力量被大幅消减,现在又被罪孽缠身,难怪凶险。”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需想办法靠近才成。”
就算此时他也没办法,不知道该如何相助,但想必,贝女不会无的放矢,自己必然是有这能力去助龙女一臂之力,起码,能在这处处都是劣势的情况下,保下龙女一命。
想到这里,苏子籍就试着再次向上飞去,试图突破无形的这股阻挡力量。
“轰”
此时,不少人或妖仰首望天,大雨直泻,黑云电闪交错,仿佛在愤怒攻击神圣的宝座。
看着这个,龙宫外面蟠龙湖的湖中,早来了,却无法靠近的妖族,都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全都兴奋了起来。
一些能够靠近一些的大妖,更随时准备切入。
这机会,是一纵即逝,在最有资格夺取的龙女处于劣势,天地将会允许靠近了的别的有资格争夺的存在进入。
等于说,在这时能被承认有着机会的,全都是候补!
天机妖此时就没再藏匿身形,而是漂浮在距离龙宫十分近地方,光芒与气流,将他头发与衣袖吹得向后飞去,他只顾着看着龙宫。
“果然,龙女虽是龙王之女,却并无资格吞下这天地权柄,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再是血脉高贵,也不过是天生就有个资格罢了,这权柄,就该有能者居之!”
“我天机妖,必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对不远处朝他恶意投来目光的几个妖怪,天机妖也全不理睬。
“周玄,我知你打算走三足金乌的路子,并不打算抢夺龙王权柄成为龙王,那就说好了,一会儿助我拦下这天机妖!”
南山大王冷眼看着天机妖再不掩饰疯狂兴奋的模样,心下微寒,对着身侧的青年说道。
打算另外开辟一条妖王之路周玄,面沉似水,没有妖族兴奋,只是冷冷看着不远处的龙宫。
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到,在这龙宫中,不止有龙女一个威胁,还有着一个威胁,似乎在冥冥中,会成为未来的阻碍。
南山大王这次请他过来,就是冲着周玄对抢夺龙王权柄兴趣不大,而且他们两个还是没打算杀死龙女的一拨妖族,因收到了手下的传信,虽暂时还没证据,二妖也基本能够确定,这天机妖的情况不对。
他们安插在天机妖身边的手下,都失去了音讯。
要说同时都是有事再忙,无暇传信,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怕是这厮起了异心!
但看看四周因感觉到龙王权柄气息,而兴奋不已的妖族,二妖都得承认,这一线天机即将现世,这样的机遇,难有妖族会不动心。
就连周玄,本打算走三足金乌的路子,此时望着气息狂暴的龙宫,都露出了迟疑之色。
而就在这时,这湖上,居然隐隐约约出现一道金碧辉煌的大门虚影。
“这是龙门!”远处,有不曾靠近却也同样关注着的人或妖,惊呼着,鲤鱼跳龙门,这是龙君当年最大的凭借。
有着它,就能源源不断的点化水族,当然变成龙是不可能,但变成妖却绰绰有余。
“不对,这不是龙门。”
在场妖很快分辨出,这并不是真实龙门,而是一个投影,但是它的出现,预示着新一轮的争夺开始了!
“是时候了,穿进去,穿进去。”当下,就有数道人影,不假思考的冲入。
随着龙门出现,龙宫中,始终没办法突破防御去救龙女的苏子籍,面上还算冷静,心里已是十分焦急,正打算再次冲上去,突然之间,他眉心一热,眼前就是一黑。
而几乎同时,工棚办工处,正汇报完消息,见着苏子籍的身体一动不动,就期待看着的小狐狸,突然之间听见“轰”一声雷,接着,小狐狸就闷哼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口中一口血喷出。
“我……这情况似乎有点熟悉……”
苏子籍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出现,想反抗,但不同面对幼龙,这一次,就连半片紫檀木钿也没有再动。
“那是什么?”在周围快速倒退时,瞥见无尽无空中有一道影子。
影子高高在上,给人一种极神圣之感,但只是这一瞥,却也能感觉到,虽鸿蒙蒙一片,让人敬畏,又带着残缺。
“轰!”耳畔接连有轰雷声炸开,苏子籍闷哼一声,只觉得心神都跟着摇了摇。
“是幼龙的天劫终于波及到了自己?”可一切归于平静,睁开眼时,眼前让苏子籍恍惚了一下。
“这是龙宫?”苏子籍向上一看,却见淡金色的天穹,水波一样荡漾,有微光洒下来,使得庭院种植的瑶草灵芝,一片欣欣向荣。
再看去,大殿白璧纹龙,珊瑚横斜,尚有灵光徐徐转运,整个深宫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空山新雨一样的清气,只吸了一口,就觉得全身舒敞。
“是龙宫,但眼前的龙宫,熟悉却又陌生,似乎比上次来,更奢侈繁华了些,难道是又回到了影子内?”
目光所及,身体在大殿外的高台上,不远处宫殿在水中流光溢彩,一片片连绵着,毫无荒芜,尽是奢华。
龙宫范围也更大,比苏子籍上次传承时见到的还要范围更广一些,透过天穹,虽隔了水,能看到湖中的鱼贝悠闲游行,动作悠然,但靠近龙宫时,这些普通鱼贝也会对着龙宫的方向,有着一点敬畏,有的甚至懵懂中轻轻拜了下才游走,这是妖族有开灵智征兆时的反应。
而高台上也不是独自一个,和朝廷一样,衣裳楚楚,两侧林立的都是大妖,个个妖气凝聚不散。
“这是妖廷在上朝或祭祀?”
高高的祭台之上,他也不是独一个站着,可陪着也只寥寥数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苏子籍也只看到,近处一个相貌秀美却陌生的少女,同样穿着华服,站在不远处,又有一二人,因视角不能望过去,苏子籍只知道有人,却看不清是何人。
远一点,数百宫女侍卫依次站立,这情况,让苏子籍生出了一种熟悉之感。
“难道我这次不仅有回到了过去,而且又成为了龙君?”
正想着,身体就微微能动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做太大动作,只能微微扫视一下。
这里的确依旧是蟠龙湖龙宫,但从华丽程度来看,应该是过去的龙宫。
那幼龙现在到了何处?
他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想到自己过来前,幼龙正在遭受雷劫,危在旦夕,苏子籍不由心里一急。
因为经历过不止一次,对这种事件,苏子籍并不慌乱,只是想知道幼龙此时的情况,同样跟上次一样,他现在虽再次变成水府龙君,可依旧只能稍稍有一点自主权,并不能随心所欲。
“似乎又是龙女遇劫,触发了龙宫的传承,这里的事件解决了,或对龙女有很大的帮助。”
上一次时就是这样,苏子籍在传承之境里,就是在龙君体内,而幼龙是独自出现,一人一龙合力赢得了胜利,苏子籍得了不少好处,幼龙也顺利得了传承,想必这一次也同样是这样。
而且,时间上这里时间耗费的长了,虽对幼龙不利,但应该跟现实中的时间比例不同,能拖延一二。
“只是,还是要尽快完成事件,找到突破口。”
“此时此景,难道是龙君正在求雨?又或者是再次接受朝廷的旨意?”
抬头看着上面,不是湖水,而是一片天空,这情景,何其眼熟。
当初苏子籍来到传承之境,作龙君接受大魏旨意时,不就是跟眼下的场景差不多?
虽然是在水下,龙宫外游着鱼,但龙宫上空却蓝天白云,还有若隐若现红日。但要说情况完全一样,却也不是。
影影绰绰的,似乎还能看到龙宫外的世界,岸上建造着一处高台,高台上站着一些人,而在台下则跪着密密麻麻的人,看憔悴可怜模样,竟似乎是凡人世界里的普通灾民。
苏子籍细数了一下,至少有着数千人。难道真是在祈雨?
就在苏子籍这样想着时,龙宫汉白玉打造的高台的一层台阶上,站着的一个大妖恭敬拜下,说:“人族官府已祈雨,请问龙君,怎么答复?”
苏子籍的目光隔着水幕,直直望进凡人世界的影像中,看着那些灾民,不由得蹙起了眉。
人间·双叶府
高台下,红日高挂,烈日烘烤大地,往日这蓝天白云的晴日,自然是好天气,可这样天气持续久了,滴雨不下,令土地干了,让庄稼旱死,对百姓来说,就是再可恶不过的天气了。
天公不作美,百姓们无可奈何之下,就只能寄希望于龙君。
为了能顺利让老天下雨,官府也同意了建立祭台,并且还派了余王来亲自主持祭祀。
下面跪着的百姓,都是自发而来。
对朝廷来说,虽久久不下雨,的确让它焦头烂额,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就已经不是焦头烂额,而关乎着生死存亡了。
只要能求到雨,别说只是在这里跪拜祈求参加祭祀,就是要以人命为祭,他们也能咬牙做了。
“娘亲,我饿。”乌压压跪着一群人中,一个衣着破烂看起来就是五六岁的小女孩,偷偷扯了扯母亲的衣角,低低地说着。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般年纪,就早就已经懂得了什么叫进退,不是实在难忍,她根本不会在这样场合下,哭泣着喊饿。
不仅仅是饿,还渴了,嘴唇都已经干涸,连哭,都哭不出眼泪,只有苍白的脸色,跟害怕的目光。
她见母亲没有动,呆呆地只跪在那里,放弃了去拉,而转而紧紧抱住了母亲。
“娘亲,我饿!”她又说了一声。
母亲的眼球转了转,呆呆地转过来,看着她,心如刀绞。
就连这做母亲的自己,渴得唇都裂了,饿的整个人就是一棵随时可能断裂的枯树,但在孩子的哀哀哭声中,还是有了反应。
她用手掌轻轻拍着女儿小小的身体,嗓音沙哑低声安慰:“不哭,不哭,祭祀就有雨下了,下雨就有水了,有水就有饭吃了。”
不料,这不安慰则可,一安慰,小女孩哭得更厉害了。
“娘亲你骗人!根本就没有雨,我们已经求过几次了,一滴雨都没下!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还会下雨,我们肯定是要饿死了!”
是啊,已经求了几次,滴雨未下,这次真能成功,让老天降下救命的雨水?
不止是小孩眼睛干涸,只是干哭,她的母亲也在此时微微抬头,望着依旧晴朗的天空,心生绝望。
而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更炙热难耐。
这一片毫无阴凉,就这么跪着,久了谁都受不了。
而首先受不了,是一些老人。
“爹,爹!”眼见着自己老父身体一歪,栽倒在地,旁边的年轻夫妻立刻就惊叫了一声。
“还不快扶你老子去那边?”有人无奈吞咽了一口唾沫,虽口渴的情况下实在是不想说话,但看着这家的儿子媳妇有些蠢笨,只能开口提醒。
带着一点艳羡,更满怀绝望看着人被拖走,说话的人继续呆呆坐在原地,顶着烈日,朝着祭台上继续跪着,祈祷着。
“慈悲的龙神啊,求求您,开开眼,看一看我们这些百姓们吧!天不下雨,土地干涸,庄稼枯死,我们已没了活路,您真的有灵,请开恩降下一场雨吧!”
“不,我还可以,我还可以求雨!”被拖去阴凉处的老人,过了片刻醒了,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被拖到了远离祭台的地点,忙惊慌爬起,跌跌撞撞又朝着人群中再次爬来。
只因为朝廷发了话,说这次祭祀十分重要,祈求的人越多越好,心诚则灵。
但凡是旱区的百姓,每一处都有着祭台,附近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他们就是希望,多一个人祈祷,或就能让龙神看到了诚意,能多一点希望降下雨水?
水府龙宫
看着这一幕台上少女,第一反应就是:“我是谁,这是哪,什么情况?”
这少女,此时里面灵魂是小狐狸。
现在的外表虽也是少女,容貌殊丽,与小狐狸人形有几分相像,可不是她,这一点,不仅刚才扫了一眼的苏子籍没觉得是熟人,就连此刻在这身体中的小狐狸也觉得目瞪口呆。
她并不能多动弹,而且站的很肃穆端庄,只能转转眼球,收回望着凡世的目光而望向附近。
一条上百台阶微微向下倾斜,自己站在很高处,地位显是不低,而下面两侧妖官和妖兵威严,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氛充塞整个场地。
而不远处的更高的“人”,只觉得它单是站着,就有一股强大气息,如日月星辰一样,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这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龙君?
自己回到了过去,看到了龙君施法时的景象?
那现在的自己是谁?
这具身体虽不是自己的,修为也不同,滚滚法力在身体内运转,高了自己何至数倍?
但她能感觉到一种熟悉,难道,这是这个时代的青丘狐女?
在大魏时,妖怪并不是人人喊打的存在,青丘虽封闭着,但相传,的确有狐女出入青丘,与大魏的皇室有着来往,不然也不会在后世留下了那样多青丘的民间传说,这足以说明,在这时,青丘与大魏关系密切,与这时唯一的妖王水府龙君更有来往。
她忍不住低头看着,发现“自己”此时穿着虽华丽倒也不算刺眼的长裙,通体白色,上面点缀着一些稀碎宝石,也有着一些并不算明显的花纹,随着偶尔摆动,就流光溢彩。
好吧,这种程度的华丽,还在小狐狸承受的范围内,没有像传说中的这时大妖们喜欢极致奢华的穿着,让小狐狸松了口气。
但随即她就想到,这种会回转时间的事,绝对不可能是平平无奇的事,必然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才会成为龙女渡劫时会被触发回转的时间点。
“难道……是大魏隆安二十三年的求雨事件?”突然脑海中蹦出了这个猜测,小狐狸顿时心下微寒。
这可是在后世妖族中也有多种传言的一件大事!如果真回到了这时间点,那就有点麻烦了。
“我没记错,就是在这次求雨事件,大魏对龙君态度就变得冷淡了,不组织人进行官祀了。”
“只因降雨降到一半突然停了,这与旨意要求不同,不仅仅被大魏朝廷呵斥,还禁止了官祀,从此以后,水府龙君在民众之中的信仰也渐渐跌落。”
“说到底,没有办法给百姓带来实惠的龙神,对于百姓来说,自然也就少了敬畏。”
想到这些,小狐狸心里就是一阵焦急。
虽不知道现在这情况,要持续多久,但想也知道,必然跟龙女渡劫有关,谁知道这个历史上有名的求雨事件,会不会直接影响到龙女。
而龙女明显又跟苏子籍扯上关系,小狐狸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这次过来,是独自一个来了,还是苏子籍也跟着来了。
苏子籍却突然心有所触,感觉到呼风唤雨的力量正在体内苏醒,膨胀,似乎随时都能发挥出来。
甚至他的身体,也跟着下意识地做了个手指微敲的动作,这动作不起眼,但一做出来,就被不远处的少女看到了。
少女体内的小狐狸,通过少女的眼睛,目光一下就落在了刚才已看过没在意的龙君身上。
“奇怪,这个龙君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
“这动作更是与苏子籍相似,他一旦思考,就习惯性敲打手指,难道我现在在青丘前辈身体内,苏子籍也跟着过来了,在龙君的身体内?”
这不是不可能,小狐狸这样想着,一段记忆突然就传了过来。
“咦?”
这是这具身体亲眼看到过的景象,应该就是在不久之前发生,在这段记忆里,大魏的官员和刚才开口询问龙君是否开始的妖怪在交谈。
这本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但有了预知,就显的鬼鬼祟祟起来。
“这妖怪看起来应该是龙君的得力下属,结果却背叛了龙君?”
“任由这个龙君按照历史去降雨,一定会出现降雨到一半就失败情况,毕竟这就是这段历史本该发生的事。”
“大魏早就与龙宫的奸细勾结上了,要彻底毁掉龙君在百姓中信仰,要摧毁龙君权柄,而这催促在进行降雨仪式的这个时间,必就是个陷阱。”
想到这里,小狐狸一个着急,竟然在这一瞬间,掌控了这个身体。
“她在做什么?”
苏子籍正想对妖怪回话,突然就看见台阶下面的一个华服少女,虽身体不动,却冲自己使眼色,还比起了手势。
她相貌秀丽,一头鸦黑的头发直接简单盘起,梳个很普通的发髻,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虽与别的妖怪一样身着华服,但颜色跟样式比较符合人类审美,起码苏子籍见了,就不觉得眼睛被刺得慌,反还觉得还不错。
这女妖,气质上也与别的妖怪有点不太一样,苏子籍盯着她看,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分明在比划着两个字。
某一瞬间,她望向他的神情,让苏子籍生出了一种熟悉。
“小心?”她是在提醒自己小心?
认出了这两个字,苏子籍心里就更觉微妙了,龙目中所至,就能知道,她是青丘的代表,一只大狐狸。
“是青丘的丘主,这代的族长,也是孤的重臣。”
和人间一样,一些重要的妖族,都是有着册封,青丘本是伯,因着和魏世祖的特殊关系,晋成侯。
但转眼,少女的神色就冷淡下来,她与望过来的苏子籍目光对碰,似乎有点奇怪自己动作,有点茫然放下了手,上前几步,对苏子籍恭敬提醒:“龙君,现在吉时已到了,是否要开始降雨?”
别的妖怪随她的开口,也齐齐望向了苏子籍。
苏子籍话到口,想到刚才少女给自己比划的“小心”二字,没有立刻答应。
“你们暂退,孤自会考虑。”
说着,竟要步下这高台。
这明显就是嘴上说着考虑,实际上不打算按照催促进行降雨了。
见他真的步下高台,朝着殿中走去,与大魏有着勾结的妖怪,顿时面上闪过焦急之色。
它跟了上去,不甘心劝说:“龙君,民情似火,且大魏的余王,奉圣命也在岸上督促此事,他是十一皇子,更是亲封的王爷,将他意见直接否了,这是否不太好?”
“……”
“一条黑蟒精。”苏子籍一步步走回到殿中,一回身直接坐在高高椅上,转而居高临下看着跟进来的这些妖怪。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台下分列两侧站立的妖怪的各种各样神情,与传承之境一样,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与那次又有着区别是,上次他在龙君的体内,大多数的时只是看着,而这一次,他却实际掌控着这具身体。
“是自己蟠龙心法提高了,还是分到了些权限?”
听着黑蟒精喋喋不休劝着自己接受大魏皇子的要求,立刻就启动大阵降雨,苏子籍只是表情微沉坐着淡淡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许是他的这种态度,让黑蟒精焦躁了起来,见龙君没有回应,这个妖怪竟然说出了在它这个身份地位本不该说出的话,他看似规劝说:“龙君,余王是皇子,代表着的可是大魏朝廷,若无视他的意见,恐怕会引来大魏朝廷的责难。”
“再者,不履行责任,怕会有反噬,您不会不知。”
那可真是抱歉了,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苏子籍在上面听着这话,忍不住想。
虽然自己不是龙君,暂时也没有接收到记忆可以给自己解惑,让自己弄清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但苏子籍已做了官,人类官场上的那些老油子小吏,哪个不是比普通妖怪演技更好,更难缠?
从祁弘新处又得到了多年为官经验,在这种场合,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重点,就是在殿中一个劲鼓动龙君立刻降雨的黑蟒精,没存好心。
“太过热烈了,似乎它不是龙廷的臣子,而是魏朝的臣子。”
“刚才大狐狸示警不虚。”
也许对原本的龙君来说,这妖怪是亲信,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有一些急迫,也是出于对龙宫担心,是怕龙君的行为得罪了大魏的皇子,获罪大魏朝廷。
但对苏子籍来说,这黑蟒精可就没什么特殊了,自然就立刻起了疑心。
“此事孤已知道,你们都且退下吧,让孤再考虑一下。”苏子籍说着,随即一挥手,依旧令妖怪退下。
再不甘心,在这样情况下,黑蟒精也只能闭上嘴巴,讪讪退了下去。
“怎么回事?”没有达成目的而焦虑的黑蟒精,走在外面,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烦躁不已的心情,它看了一眼一同退出来这些同僚,又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暴戾之气,已快要透过眉眼溢出来了。
眼看着就要计划成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君为什么态度变了?
之前不是还打算答应下来?是什么让龙君的态度产生了变化?身龙君的得力下属,有什么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这种感觉实在算不上好,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将这件事及时汇报给岸上的余王知道。
宫殿内,将人都驱赶出去了的苏子籍,单手撑着脸,倚靠在高椅上,闭上眸,一动不动。
身上的冕服层层叠叠裹在身上,脑袋上顶着也有些发沉,给苏子籍带来感觉,其实并不怎么舒服。
但此时的苏子籍,也顾不上这些了,一股记忆,就在他责令那些妖怪退下时,姗姗来迟,终于传了过来。
这就像是他做一个正确的选项,才给了一个奖励一样,消化着这段记忆,苏子籍对自己现在处境,有了一个大致判断。
“看来,刚才没有答应立刻降雨一事是对的。”
“从这段记忆来看,现在魏世祖已驾崩,继位的皇帝只当了三年,再继位的隆安皇帝,年号已二十三年。”
“粗略的历史上,曾经大旱的一年,朝廷专门派人负责求雨,但在朝廷的旨意里,并没有提到具体时辰,只提到了希望在近日能降雨。”
“身为余王的大魏十一皇子负责此事,现在正在岸上的祭台上督促降雨,这本来很正常的一件事,他负责祭祀,龙君负责降雨,但偏偏这件事落在十一皇子的手里,却忽然被催得紧了。”
“日期方面,不仅提前了,且还规定了具体时辰。”
“按照记忆,龙君虽有点生气,以为这是余王年轻气盛,想彪显自己权威,也就罢了,给予了配合。”
“虽下面记忆没有了,但想必是失败了。”
“虽龙君降雨,是龙君本身呼风唤雨的权柄,又催动龙宫大阵来加强与天地取得感应,在什么时间进行都可以,只要提前做好了准备即可。但这次,却明显有着蹊跷。”
“会在龙女渡劫时,将我传到这里,这必然是因这次的求雨至关重要。”
进士不可不学史,苏子籍身是状元,在太学肯定学过,虽历史上记载不仔细,可简单记载也是有用。
“隆安二十三年,双叶、永辰、常衡、同岳、衡山等府自五月至七月不雨,井泉多涸,人渴乏,疫死者,饥殍者更不可胜记。”
“历史上大旱,死者甚多,求雨失败了,之后似乎就是龙君信仰的衰退,难道是传承在告诉我,无雨,民向天求,龙君顺应天意民意降雨,这就是龙君权柄的来源?”
坐在高椅上想着这些的苏子籍,又再次想到了奇怪的少女。
少女明明是陌生,第一次见,却莫名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青丘的狐妖?”
想到自己看到过的大魏时期一些民间传说,苏子籍觉得也不算奇怪。
“她刚才提醒了我,很快又变了个模样,是因不好明面上提醒我,还是跟我一样,在她的体内,也有着又一个灵魂?难道刚才就是那个被困灵魂在示警?”
如果是这样,此时在她体内的会是谁?
还有,那条黑蟒精为什么勾结余王,是……想当龙君?
苏子籍含着冷笑,似乎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一些幸进,特别是有机会继承的人,特别容易起野心。
黑蟒精,再进一步,或也可以成蛟成龙?
大殿外,已退出来,没立刻走,而回首望向宫殿的黑蟒精,突然之间打了个寒战,皱眉,面上现出了一丝惊疑。
偏偏有一个身着低品官服的小妖很不识趣在这时凑上来,小心翼翼问:“大人,大阵已布下了,何时发动?”
“催什么!”刚刚升起一点奇怪感觉,被这莽撞家伙一问,直接就给打散了,被问到的黑蟒精,顿时没有好气瞪了一眼小妖,呵斥:“让你怎么做事,你就怎么做!时间到了,自然就会通知你,哪用得着你来问?还不快滚回去,随时待命?!”
“是!”拍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马蹄上,这句通过陆地妖怪带进龙宫进而流传开来的话,在这一刻充斥在这个被骂小妖的脑海中,让它觉得分外的委屈。
但面对着这个明显心情不好的顶头上司,身下属,这个妖怪也不敢呛声,只能老老实实应了一声,灰溜溜的退下了。
望着手下离开,又一次回头看向大殿的黑蟒精,蹙眉喃喃:“不对,这情况有些不对。”
见少女也在不远处驻足,回头看着大殿,它仿佛是一下找到了知己,走过去,状似无意问:“青丘侯,情况似乎有点不对,主上怎么就改了心意?”
“是有些不对。”少女收回目光,淡淡说着:“余王虽无礼,但主上本来不想与之计较,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改变了心意。”
“不过,主上向来英明,不可能不降雨,只是拖几日罢了。”
拖几日?
黑蟒精顿时苦了脸,大阵轮值,过几日换上的妖,就不是自己安排的人了,这怎么能等?
河岸·高台
“我在哪?”
郑应慈醒过来时,下意识寻找一圈,发现自己正在一群道士里盘腿坐着,与别人一样,占着一块地点,嘴里念念有词。
低头看了下,自己此时穿着,也是与周围道士别无不同的服饰。
“这是在祭祀?”
虽然入门时间不长,但还不至于看不出此时这在做什么,他嘴上假装念念有词,侧耳一听,就能听到周围道士念诵都是祈雨词。
“蟠龙水国当河冲,颍汝作会淮作宗。淝茨戎涡柳渒从,六水阔绝流成壅。”
“二水澒洞声汹汹,导水与水合则众。多时狂飙卷老葑,专曳彘尾牛身鳙。”
目光所及,身体在一处高台下,身后应有着不少人,但不好回头去看那些是不是百姓。
微微抬头,能看到高台上也站着一些人,因距离不算远,能看到甲兵手持的武器在太阳下反射刺眼的光。
这些人在祭台四周面朝外站着,虎视眈眈盯着面前的方向,就这架势,就能看出,这上面站着的,坐着的,不是高官应该也是权贵。
郑应慈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什么地点。
说好的去龙宫,怎突然到了这里?
“休得惊慌!”
刘湛从道士身体内也已醒了过来,最初也有些茫然,但很快周围的一切,就让刘湛意识到了自己到了什么时间点。
他身上的道袍,并不是郑朝建国的款式,在前朝大魏时,道袍的颜色更深,款式也更偏向飘逸,只低头看一眼,刘湛就断定,此时必是大魏年间。
早在进入龙宫之前,因为经历过传承之境的事,刘湛早就做好会再次回转时间,进入历史某个事件中的准备。
此刻所看到的一切,都让他生出了“果然如此”的念头,略一想,还因对大魏有着不少的了解,而迅速推断出了此刻应该是哪一年。
“在大魏时,曾有过数次大旱,但唯有一次,是亲王亲至祭台督促龙君降雨。”
“此刻台上站着的那人,头上顶着是黄伞,身着金黄蟒袍,必是皇室中人无疑了。”
“在大魏隆安二十三年,曾有余王奉旨祈雨一事。那次祈雨,就是正逢天下大旱,祭祀当天,烈日当空,余王奉旨向蟠龙湖龙君祭祀求雨,降雨虽有了,却只降了少许,就突然停了。”
“这事失败,接着大旱,因此朝廷呵斥龙君,还禁止官员以及百姓再祭祀蟠龙湖龙君。”
以上这些,与眼前的场景,一一对上了。
刘湛判断完毕,也终于有时间在周围寻找一下徒弟郑应慈,结果就与身侧一个年轻道士目光对上。
容貌虽陌生,可这神态有些熟悉,待听得试探着问了一句:“师父?”
刘湛就已确定,这就是郑应慈了。
见这个徒弟有些不明所以,刘湛压低声音,将此时正身处在历史上一场祭祀求雨的场景中,简单与郑应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