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安勿躁,此次降雨必会失败。”
刘湛提到了这场祭祀并没有成功,降雨只降到少许而失败。
“在这里不必等太久,只要按部就班,看历史完成,就立刻可以趁龙君失德而攻入。”
这么一想,这次明显优势在自己这一方。
当然,刘湛也不是没想过,为什么这次优势会这么大,但又一想,龙女渡劫没能成功,或在天意处,就已被判定落于下风,在第一个选择有失败迹象同时,候补者被允许占到上风,这也不是不好理解的事。
“不,应该还是妖族的布置。”刘湛想起了河坝的炸开,以及被引导的万民诅咒之声。
“龙君要是随意被诅咒,也就不是龙君了。”
“但关键时,却可发挥巨大作用。”
“不行,我得有自己的布局。”
才想着,郑应慈又看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低声问:“师父,可现在太阳这样高高挂着,晴空万里,根本没有降雨迹象,甚至天边都不曾飘来一朵云,短时间内真的可能降雨吗?”
郑应慈还只是有点郁闷可能要在这大太阳下面晒很久了,刘湛因猜到了一点内情,而不由得变色。
要知道,这时代龙君,已经有真正呼风唤雨的权柄,虽不能惠及大片土地,但借助龙宫的大阵,完全可以让自己的这种力量增幅无数倍,继而给整个旱区降下甘霖。
在这种实力绝对够了的情况,出现了历史上的这次求雨失败事件,道门当初也搜寻到了真相,那就是在这次事件中,有龙宫妖怪与外界勾结,在其中做了手脚,破坏了龙君的这次降雨。
“凡人求龙君下雨,龙君何尝不是求天意下雨。”
“求而不行,就是欺天,就有反噬。”
这种做手脚,也不是轻易就可以办到,无非是提前在时辰或大阵上做了什么,只要龙君一时没有察觉,入了套,就等于将自己一举推进了“失德”陷阱。
那样现在问题来了,如果龙君出了变故,没有按照历史上该降雨时降雨呢?
躲过了陷阱,顺利降下大雨,龙君不会失德,又该怎么找机会趁虚而入?
“先看看大魏朝廷是什么反应,我们等不得,他们也等不得。”刘湛低声,既是在安慰着郑应慈,也在安慰着自己:“放心吧,龙君拖延不了多少时间,就算知道这是陷阱,也只能踩进去。”
“幼龙可是在受雷劫,拖长了,结果也是失败。”
会阻拦龙君失德,只有支持龙女势力,既是这样,就肯定有所顾忌,拖也拖不长久。
“当然,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作。”
郑应慈听了,点头:“师父说的是。”
随后抬头看向高台。
在高台上有黄伞撑着,站在下面年轻人,身着金黄蟒袍,虽在阴影下,太阳晒不到,可这么久等待还没有一个结果,仍让他面上的表情一刻比一刻难看。
他走出伞照着范围,抬头望向万里无云蓝天,这可是一丁点要下雨意思都没有,这太阳,阳光刺眼,灿烂无比,将地面晒得几乎能反光了,这种情况下,说是立刻就能降雨,谁信?
可他让人与龙宫的妖怪联系过,它承诺,必会说服龙君在午时三刻降雨,而现在已是午时二刻了,这晴空万里,哪有要下雨的征兆?
刚刚被封为余王十一皇子不由得皱眉看向官员:“为什么龙宫还没有响应?”
几个官员互相对视一眼,都心里暗想:“为什么龙宫没有响应,您不该负主要责任?”
“龙君下雨,也要依靠天时,总得有点水气才能发挥,你偏要在太阳最旺,水气最少的午时三刻降雨,这不是难为人……好吧,这不是难为龙么?”
现在这几个郡大旱,能降雨就已不错了,还非要精准了时辰,否则就说风雨与龙君无关,要说这不是故意找茬,几个做官都不信。
他们都这么想了,龙宫里龙君,难道就看不出这不仅刁难,还有些激将的意思?
不过,这事也透着一点奇怪。
按照妖怪的性格,哪怕是龙君,被这样轻视,事后是否会怒是一回事,当下这时,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沽名钓誉,怕会按照要求去做。
而且大魏朝廷亲派余王来督促,这不仅给面子,也是在施加压力。
龙宫居然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的确不合乎常理。
余王也是这么想,他现在也忍不住焦躁起来,冷冷说:“龙君受我大魏的封号和祭祀,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它甚至不止被养千日,为什么在这种需要它的时候不响应?是桀骜不逊,打算违抗朝廷的旨意,还是一直以来都是沽名钓誉,实则并无降雨之能?”
“看来,是朝廷对它太过优容了!”
立刻就有官员赔笑:“殿下,这祭祀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就算龙君有降雨之能,大概也需要集齐云气雨气,不如我们再等等?”
“是啊,殿下,降雨本是大事,龙君想降雨,也不可能轻易达成,总要给它一点时间准备不是?”
“荒唐!”十一皇子直接呵斥:“大旱这么久,它既享用朝廷的祭祀,就该早早降雨,拖到现在已不该,在朝廷祭祀,令其降雨,就更该心存敬畏,按照旨意行事,结果,竟毫无敬畏之心,拖到了现在!”
“旨意让它午时三刻降雨,现在已是午时二刻,连云都无,像话么?”
十一皇子直接吩咐下去:“如果午时三刻还不降雨,我就请旨呵斥!”
周围的人听了,都神色微变。
十一皇子这话,透露出信息量可有点大,他所说请旨,可不是回京请旨,而是指这样呵斥圣旨已在手里了,随时可以请出来,立刻对龙君进行苛斥。
一旦下旨,就等于朝廷不再怀柔,而改变了态度。
台下的郑应慈,虽修为远不如师父,可也不是普通人,台上的话,全都听进了耳中,就是一惊。
“原来早在降雨前,就已有了旨意?”
“看来,大魏这时朝廷,已经对龙君防备很深了。”
龙君联系密切的大魏朝廷,不可能不知道,龙君想要降下这样一场可以解除大片土地旱情的大雨,也需要提前准备。
故作不知,而以龙君没有早早降雨来责难、挑刺,皇家还真是翻脸无情。
郑应慈才想着,突然之间,刘湛上前,大家都跪着,突然有道士上前,自然立刻吸引了众人注意。
只见道士稽首:“大王说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龙君虽贵,也不过是率水之臣,不应诏就是有罪。”
“哦?”余王冷眼看去,见五十岁上下,穿着八品道官服,冷冷问:“你是何人,又何敢在这场面说话?”
“要是打搅了求雨大典,孤立刻请王命令牌,斩你于高台之下。”
刘湛也不怕,看都不看惊呆的道士诸人,略一躬身,淡淡说:“贫道迟墨,为解大王之惑而来。”
余王喷地一笑,说:“你区区八品道观,何敢说这大话?”
刘湛注视余王,说:“大王,贫道自幼生有异秉,又投明师,修有三十六种道法,却能济得大王之事。”
“我有一阵,能逼迫龙君听令,请大王许可,调用在场道士布阵,要是不降,大王可斩我迟墨首级。”
这话说的斩金截铁,众人不由变色,连余王都一惊,惊疑不定,突然之间冷笑一声,说:“好,孤就让你布阵,看看你的本事。”
“王爷,这道人只是红口白牙说自己能布阵,您就这样信了,万一到时……”余王身侧的官员心里很没谱,低声说着。
余王冷冷看着道人索要了东西,就在高台四周勾勾画画,并放上器物、灯盏、香烛,看着还是挺像那么回事,淡淡说:“他已立下了军令状,若办不到,他知道该有什么下场。”
一些知道这道人水平的人,都在心里替他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道人迟墨的师门,几个道士眼珠都快瞪出来,恨不得在刚才迟墨站出来前,就掐死他,免得给宗门招祸。
这涉及降雨大事,可是能儿戏?
万一到时没办法催促龙王按时辰降雨,不光立下军令状的道人迟墨要死,所在的师门,也要受牵连。
这都是不必放在明面上去说,大家就心里明白的事。
已经控制道人身体的刘湛,不去理会四周各种各样目光,拿了鸡毛当令箭,就立刻点人:“你去这个位置,对,站直了。”
“你在这位置。”
就一一布下了大阵,这大阵,其实他从学了,也是第一次用。
因虽效果不错,但也有个苛刻的前提条件,那就是想要令天意动,就要得人间朝廷的支持。
现在大魏朝廷正是鼎盛时,余王手持圣旨,乃按着皇帝意思来督促降雨,这从某一点来说,就是得到了帝王的允许。
“到时,不肯按时降雨,就会遭到天罚,无论龙君是否能撑住,对正在渡劫的幼龙来说,都是重创。”
刘湛想得清楚明白,手上动作极快,几乎片刻,就已将大阵布好。
看天色,距离午时三刻已近了,刘湛放好最后一盏灯,就大步向余王而去,自信地说:“王爷,大阵已布好,这最后一步,就是请您亲自将督促降雨的圣旨,供在案上,向上天祈雨。”
“贫道不才,要亲自敲鼓,以助王爷!”
原本负责敲鼓是一个身高体壮的甲士,但这种事情换人也没有问题,余王连布阵这事都同意了,何况这点小事?
“好,孤信你。”定定看了看刘湛,余王转身亲自取了圣旨,供在香案上,对着深深一躬。
刘湛也不耽搁,从敲鼓的甲士手里接过鼓槌,袍袖一挥,敲了下去。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敲在实处,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厮敲的竟然不错。”
周围的人初听,还觉得与甲士所敲没什么不同,但听了几下,余王就觉得心脏一跳,下意识伸手捏住了胸前的衣襟。
“咦,不对。”
回首再去看人,高台上,无论是陪着自己的官员,还是保护安全的甲士,都露出了一种不舒服的表情。
很显然,这鼓声带来的不适,不光是余王有感觉,别人也同样有感觉。
“不想这道士,还真有点本事!”余王微微变色,心中一动,压下这被鼓声带动起来的情绪,逼迫自己继续看向天空。
艳阳高照的晴空,此时还是万里无云,但这高台上鼓声,似乎从地面径直地向上传去。
给人一种能够传到九霄云外之感。
龙宫
淡金色的天穹,水波一样荡漾,宫殿前珠帘垂地,风一吹,叮当作响。
门口的黑蟒精,已连表面上平静也快要绷不住,他再次来找狐女,一开口就说:“青丘君,你是怎么想?您是青丘的丘主,虽与我一样,同是龙君的臣属,但也受着魏朝的辖制,难道你不打算劝说一下龙君?”
“你什么意思?”
青丘君本来只是表情淡淡望着远处,听到身侧过来的黑蟒精的话,不由转过身,看着这个同僚,有些诧异。
“龙君做事自有它的道理,我们之前有过提醒,这已尽到了臣子的职责。”
“这怎么能算是尽到了臣子的职责?”黑蟒精瞪大了眼:“你们青丘君原本是伯,因魏世祖的渊源,才得以妖廷封侯,这有多大尊荣,就要担起多大的责任,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身是青丘的丘主,受大魏的恩泽,难道不该为了缓和魏朝与龙君的关系而再做一做努力?”
“要知道,我们虽是妖,有长久寿命,有着能力,但没了人间祭祀,力量顿会少了大半。青丘君难道不怕龙君一意孤行,到时惹怒了魏朝,连青丘也跟着一起被迁怒?”
“青丘君的爵位哪怕在人间也是极尊贵,在妖中能得青丘君的爵位,这是何等不容易?若到时因龙君被剥夺,就不觉得愧对青丘的狐族?”
“不如与我一起进去劝说龙君,让龙君知道这事的厉害,只在特定时间降雨,对于龙君来说,这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没必要为一时意气,就将大好局面毁了,这不仅是对龙宫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妖族的不负责任。”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线了,青丘君蹙眉,打量着眼前的大妖。
“什么叫反常,这就是反常!”
“本来劝谏是正常,但急到这程度,就不对了,难道是黑蟒精没有文化?”
这也是可能,毕竟是妖怪,许多本能未蜕,读的书少。
就算这样,青丘君也有些反感,这也是黑蟒精急了,病急乱投医,更加上虽与青丘君共事,但二妖平时接触不多,在他眼里,青丘君平时做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给他一种可欺的感觉,自己只要将事情夸大一些,恐吓一下,不怕它不害怕。
偏偏他想错了,青丘君听到了这番话,不仅没有同意与他一同去劝说龙君,反直接就拒绝了。
“你不必再说了。”青丘君表情冷淡:“青丘虽得爵位,却没指望这爵位真能千秋万世,龙君乃我们主上,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龙君知道,我也同样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青丘君意味深长看了黑蟒精一眼,转身走开。
黑蟒精没想到青丘君居然听了这番话,还能直接拒绝,更让他心里一跳的事,青丘君冷淡拒绝同时,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
“算了,去找别的同僚进殿劝说也是一样。”他不想承认自己这一刻被这青丘君看得心慌了一下,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与几个小妖说话的一个大妖身上。
这大妖身着墨绿色长袍,上面点缀着一些不算显眼的宝石,整体低调奢华,长身玉立的大妖更长了一张在妖族化形中也算得上出色的脸,乌黑头发半披散着,只头顶用一根同样墨绿色的簪子别着,面上五官平静,眸子看过来时,往往能让妖怪也觉得心情平静下来。
黑蟒精也是没办法了,青丘君说不动,这大妖其实在性格上也同样是沉稳淡漠的一类,黑蟒精犹豫再三,才走过去。
“方泽兄,龙君现在肯在午时三刻降雨。”黑蟒精开口就说:“这事说起来,其实也不过是意气之争,是,魏朝皇子直接规定了时辰,这是对龙君不敬,我也心里生气,但一码归一码,这出气的事,完全可以等以后有时间再找补回来,根本没必要在这关键时,拿降雨这种事赌气。”
“真因这事与魏朝闹掰了,他们只需要下旨呵斥,龙宫就要动荡,魏朝直接下令剥夺了龙君的封号,到时失了封号,就是有着龙君的权柄,也要彻底失了凡世的祭祀信仰了。”
“这损失,可就太大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呵呵,此事,想必龙君亦是清楚,你也不必这般着急。”大妖深深的看了它一眼,不置可否,不肯再谈,转身离去,气得黑蟒精脸上青筋直跳。
这一个个的,到底是真不觉得得罪魏朝是大事,还是对殿内龙君太信任?
“咚!咚!咚咚咚!”
突然之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闷声,这声音既似是天上的雷鸣,又似是源自心灵,哪怕以黑蟒精的道行,也闷哼一声,被震得心神不宁!
这还罢了,一声余音不绝,又一声响起,激的淡金色的天穹波光荡漾。
鼓声重重地敲响,雷一样督促着,每一声都敲在龙宫妖怪的心头,让它们几乎喘不过气来,似乎隐隐中还带着一种天威。
修为低微的小妖只听了几声,就软瘫在地,动弹不得,而还能站着大妖也表情凝重下来,觉得不怎么舒服。
这鼓声中,龙宫在微微的颤抖。
此时向高空望去,淡金色的天穹受此震动,淡淡云雾散下,而更远处,四面八方某种力量在汇集,远远的就以龙宫为中心盘旋成一个巨大旋涡!
小妖没有什么感觉,但青丘君就能感觉到,附近围聚过来的力量,在迅速演化,似乎在督促,充满着一种可怖的气息,不仅仅使青丘君寒毛都立了起来,也使里面的小狐狸一晕。
这是它第一次直面天威。
“你们看!”
只见小妖感觉不到,比小妖还差的虾、蟹、鱼等,似乎感应到了危机,原本都微弱着龙宫游着,现在不顾一切向四面八方逃开,这实在是太过惊人。
青丘君本来只是冷淡站在一处,遥遥看着黑蟒精又去与别的大妖说话,此刻听到这鼓声,看见这异相,不禁变色:“这是什么?何故至此?”
朝廷为什么就这样急,非要督促着龙君在午时三刻降雨?
这事实在是不同寻常,本来她也只是觉得,这不过是魏朝派来的皇子傲慢无礼,而龙君不肯在午时三刻下雨,也只是龙君与魏朝皇子的一种意气之争。
可现在这样一看,情况很可能并不是这样。
真仅仅是意气之争,朝廷没必要催促到这种程度,仿佛龙君不在午时三刻降雨,就要彻底与龙君撕破脸,何至于此?
难道降雨一事,不是该朝廷更着急,只要能下了大雨,就该高兴?
这种刁难,反似是下雨是其次,刁难龙君是最主要了。
而黑蟒精这样着急,或并不是没有学过文化,而是别有用心了。
青丘君疑心顿时深了,神色转冷,她觉得,这样的情况下,甚至不止是自己,就是别的大妖也必感觉到这种异常。
眼见着黑蟒精在听了几声鼓声,竟然直接闯入了大殿,青丘君忙过去,与同样走过来的身着墨绿色长袍大妖对看了一眼,但出于对龙君的尊重,它们没有立刻跟着进去。
“龙君,天鼓在催促了,你不能一意孤行。”
“要是催促不行,必有天谴,您或没事,但宫中的妖怪,却承担不了。”
“还请您三思呀!”
直到听到了里面传来了黑蟒精的嚷嚷声,甚至与阻拦的兵卒撕扯起来,它们相互看一眼,就急急入内。
结果就看到一些被黑蟒精打了的虾兵蟹将,都鼻青脸肿相互扶着站起来。
而高座上的龙君,正目光低垂,看向下方站在最前面的黑蟒精,神色沉凝:“什么时降雨,孤自有主张。”
“你这副样子,难道是想以下犯上,逼迫孤?”
苏子籍看着突然闯入气势汹汹的黑蟒精,竟生不出一丝意外,毕竟它早就给自己打上了内奸标记,只待着关键时,看一看它欲做什么了。
苏子籍问完话,就看着它,见它似呆住了,又淡淡问了一句。
“要是孤不许,你想怎么样,反了么?”
这似笑非笑的质问,直接就让下面的黑蟒精清醒过来。
黑蟒精一抬头,原被鼓声鼓起的气,就像被针戳了一下,咻一声就瘪了下去。
龙君的目光冰冷冷的,与笑容截然不同,龙瞳幽深,仿佛再多秘密,在它面前,也无所遁形。
而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噗通一声,黑蟒精身体比脑袋更诚实,直接跪在了殿中,恨不得抽死前一刻胆大妄为敢于闯殿的自己,朝上面连连磕头。
“龙君,是臣该死,竟因一时急切硬闯了大殿!但臣也是为了您着想啊!”
“您听,外面已响起了催促的鼓声,这鼓声十分蹊跷,我等大妖听了,都妖血翻滚,小妖听了全都瘫软在地上,时间一长,甚至会折损根基,打会原形。”
“龙君,这必是魏朝督促降雨皇子已等不及,给您,给龙宫的警告,您再不降雨……”
“说完了?说完了就退下。”
龙君的声音冷冽非常,没有任何波澜的在殿内回荡,而威压更是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孤意已决,明日降雨!”
明日降雨?
黑蟒精心中焦急,暗想:“我若能等得到明日,哪里还会这么催促?”
但他已失态闯殿了一次,在这鼓声催促下,龙君还不曾有回心转意,那自己再说,怕也没用了。
“好在就算非要拖到明日降雨,自己安插的妖也都还在,真到了那时,也不至于就彻底失败。”
心里想着是不是将这消息传给余王,黑蟒精面上露出畏惧,说着“是,臣知道了”,恭敬地退了下去。
仿佛刚才的冲动,真毫无私心,全是为龙君和龙宫着想。
狐女望着它离开的背影,微微蹙眉。
“这黑蟒精不对。”她这样想着,就抬头看向高座上的龙君,却发现它望着黑蟒精的背影,表情冷漠,这态度不像没有察觉。
“龙君……”本着臣的职责,狐女向前一步,要开口提醒,却被龙君抬手制止了:“你要说的,孤已知晓,放心便是。”
又看向那个身着墨绿色长袍的大妖,龙目所及,身份无所遁形,是同属龙宫高层官员的妖,亦是蟒族,但与黑蟒精不同,这白蟒精,性情沉稳,凡事都是只做自己分内,而不会多管别的事。
苏子籍看了它一眼,就说:“你们也退下吧。”
“是。”
二妖都是不爱多话的人,既龙君这样吩咐了,退了出去。
只是向外走着,听着一声比一声急促的鼓声,它们的神情都不算轻松。
龙君显然是打算向朝廷妥协,朝廷这鼓一直敲下去,大妖就罢了,龙宫内的小妖,岂不是要被活生生震死?
这还是往好了想,往更坏的情况想,朝廷不可能坐视龙君硬扛不降雨,到时怕是还会有别的手段。
这样一想,往日还算平和的外皮撕开,内里竟已这样势如水火?
且不说龙宫内大妖想法,只说人间,鼓声一声高过一声,不仅龙宫内众妖受不了,原本站在高台上陪着余王的官员,甚至身强体壮的甲兵都脸色苍白,朝着远处撤去。
余王已在亲贵簇拥下,撤离出十丈,眼见敲鼓的道士一记记敲,汗水不断落下,而天空中,还是没有乌云。
“难道还不成?”有官听得心烦意乱,又见没有效果,就有了抱怨。
余王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但此刻还选择继续等着,因距离午时三刻,已是近在眼前了。
“轰!轰轰轰!”
有别于鼓声闷响在晴空炸开。
下方祈雨道士几乎同时抬头看天,有见识的道士望着晴空,发现是闷雷在鼓声之中跟着响起,忍不住就喃喃:“难道是天怒?”
一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道人,竟然能够敲鼓引来天怒?
这简直不可思议!
但知道这代表什么的人,都是大喜。
龙君不肯按照皇子规定时辰降雨,天都怒了,为了不被天罚,哪怕拼着半死,龙君也必会降雨,大旱可解!
下面监督着的官员,有听到这话,忙上前低声问了意思,就小跑着到余王的跟前,耳语了几句。
余王其实也听到有别于鼓声的闷雷声,但因天空没有乌云,这闷雷代表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有了解释,顿时懂了,跟着一喜:“天怒?”
“是啊,王爷,这道士有点本事,竟引出了天怒,天意如此,龙君就不得不降雨,最多拖延一两个时辰,再拖,是拖不下去。”
不然的话,这不间断降下天罚,撑过一两个时辰,已是极限。
龙君仅仅只是妖神,不可能与天对抗。
才想着,台上的道士突“噗”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出,接着人就跌了下去。
“……”
周围官员正议论着,眼瞅着台上道人吐血晕下,顿时冷了下场。
“王爷,这道人签下军令状,现在没有完成,是不是拖下去斩了?”有官员早就有了抱怨,此时就进言。
余王淡淡看官员一眼,顿时将官员给看得冒了冷汗。
收回目光,余王又看向倒下不动的道人,哈哈一笑,说:“来人,将真人扶下去,好好休息,这次祈雨,真人立了大功,孤回头必要向陛下请赏!”
其实,哪需要事后再请赏?
真人这称呼,可不是谁都可以叫,一个普通道人,被堂堂余王当众尊称“真人”,这就等于给了这道人赏赐了。
台下道人听了,都心中嫉妒羡慕。
而围着余王的这圈人,都心中奇怪,除对余王耳语过的人知道这是因道人引来了天怒,哪怕此时没成功,也等于成功了,但别人不知道,个个面露不解,也不好因着这事说什么。
见诸人奇怪,余王扫了一圈,心情更好,甚至长声大笑。
“果然,孤秉天命,就有高人来投。”
“这道人,以后能用。”
现实·龙宫
“嘤嘤嘤!”
时光过去了很久,但在现实中龙宫,其实只过去了片刻,幼龙委屈的声音还在回荡,天空漩涡却急速旋转,仿佛在酝酿。
紧接着,“轰”一声,一道雷光绽放,刺目的光映照得龙宫白茫茫一片,贝女勉强看去,就见到一道闪电重重砸在了幼龙身上。
“姬君!”
白色幼龙中此一击,“蓬”一声,仅剩的云气散开,鳞片和龙血飞溅,而丝丝灰黑气,更是毒蛇一样,趁机钻入血肉。
“啊!”孽力缠身的她,此时再也撑不住,直接就从高空跌下来。
才跌到半空,龙目看见了下面捂住了嘴的贝女,以及与龙宫共存亡虾兵蟹将,咬着牙,不去听耳畔越来越多的咒骂,眼前一片模糊,连叫也无法叫出来,身体疼痛到麻木,可这不仅仅没让幼龙退缩,反激起了她的倔强。
“我不能认输!”恶狠狠抬头望向高空,白影一闪,幼龙又顽强朝着上面飞去。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天空!我是龙!绝不伏地求活!”她摇摇晃晃向上飞,模糊想着。
滴滴答答的血,从上面掉落,龙宫地上,已是一滩滩龙血跟破烂的白色鳞片。
“姬君!”无法上前帮忙的水族哭喊。
贝女唇狠狠咬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这样小小的姬君,才尚未长成,就因周围这么多垂涎龙君权柄的人与妖,而不得不靠着自己力量去渡劫。
往日,哪怕只有姬君一个,有着姬君自己修行,有着龙宫的防御,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但现在,龙宫先因大旱而灵气匮乏,又被人炸开了堤坝,既毁了支流,阻断了灵气的填充,使得龙宫无法开启防御大阵,没办法抵御天雷。
更因溃堤洪水肆虐,而使得姬君背负了家破人亡的罪孽,还有妖族内部垂涎,想要伺机夺权,这林林总总汇集到了一起,唯一能救姬君的,竟然只有姬君的人类老师!
但这人类老师虽人品佳,连贝女也信任,可是否能解了姬君危难,贝女亦心中忐忑。
“苏先生,请一定要成功!”贝女在心里默默祈祷。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龙宫众妖身侧空地上,其实还站着一个青年,光自外面照进来,朦朦胧胧的光晕在地,此人一身大魏的钦差官服,很是显目。
但所有水妖都对其视而不见,青年只是冷淡站着,看着幼龙又一次被雷劈中,劈得鳞片四飞、鲜血淋漓,但看着看着,就觉出不对了。
“我明明感觉到来了别人,且数量不少,甚至有我所熟悉的人或妖到了,为什么此时此刻,竟然一个都不现身,只有我在这里?”
“是他们藏匿得更好了?不,一个两个有可能,但所有人或妖都突然藏匿,这怎么可能?”
“难道……其实争夺天地权柄已经开始了?只是我没有进入,所以不知?不,不可能,我打开的大魏旨意,可以令大魏皇室后裔参与争夺权柄争夺,没道理我被留在这里,而无关的人或妖反先我一步。”
“又或者,是我的错觉?其实并无熟悉之人或妖过来?不,这也不可能,我现在是监督使,整个龙宫都在我监督下,刚才感觉,绝不可能是错觉。”
但事实就是如此,在一晃神,几道熟悉的气息,都从周围消失不见了。
这让曹易颜感到不安,唯有抬头,看着幼龙一次次被天雷劈到,不断受挫,他才能心情平静下来。
顺安府
大雨仍不停歇,远方行来一辆被簇拥着的牛车,才一停下,就从里面直接跳下一个黑瘦男子,他甩开搀扶,自己硬撑着上了台阶。
上了台阶,才发觉,滚滚的洪水处,已经有密密麻麻的人,几个小吏熬得红了眼睛,指挥着劳工一批批把沙袋砸下去。
整个过程秩序了然,分成数批,一批批不断,眼见着缺口就在合龙。
只是情况还不能完全乐观,不断有大雨落入河中,以这雨,怕还是有危险。
“知府大人,你放心,一切都组织好了。”赶回来的奚巡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上前劝着:“您看,我们紧急征了1000匹粗布,有妇女在紧急作成布袋,又有人紧急装袋,还有人扛过去。”
“按照苏大人的吩咐,就算是砸土袋,也有讲究。”
“砸到急流处,立刻冲走了,得不偿失,就得步步为营,几个土袋围成一块,冲不走了,再不断靠拢。”
这次抗灾,巡检司也是出了大力,不但擒了贼人,还赶回来主持合龙,他觉得有必要让知府大人知道。
师爷上手去扶祁弘新,发现大人手冰凉刺骨,心里就一慌,亦劝说:“大人,合龙一切井井有条,您的身体还没好,这么淋着雨可吃不消,还是先上牛车吧!回去休息一下……”
祁弘新苍白着脸,神色阴郁,咬着牙吩咐:“明天早上必须全面封坝!绝不能让洪水继续肆虐!这里事不处理好,我心难安,谈什么回去休息?”
在有人应命,身体晃悠了几下,祁弘新环视一周,发现人中少了一个人。
“苏大人何在?”祁弘新咳嗽了两声,脸色有些难看问。
奚巡检犹豫了一下,被祁弘新眼尖看到了,直接问到头上:“你跟着苏大人做事,你可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这……”奚巡检迟疑地回:“苏大人累了许久,刚刚回去休息了。”
“荒唐!这等时候,溃堤还没有彻底解决,正是用人时,身为府丞,却还只顾得个人休息?”
祁弘新简直怒从心起,气得都快要笑了,甩开再次上来搀扶自己的师爷,怒:“苏子籍亏于职守,我一定要上书言其过!”
才说着,突然之间就咳嗽了起来。
“大人,您没事吧?”师爷心里担忧,忙问。
祁弘新勉强止住了这咳嗽:“无事!你速去找苏子籍,告诉他,现在是关键时刻,再苦再累,也必须要守在堤坝上,快去!”
又对奚巡检说:“你也快去带人继续巡逻,若有人胆敢再行破坏,杀无赦!”
“是!”被派了活的二人不敢怠慢,与别人一样领命退下。
“……”
只有几个人跟着祁弘新,看着领命退下的人走远,突然之间,心一悸,奇怪的是,原本苍白的脸,突然潮红一片,脑子一阵阵眩晕,闪过一些画面。
他意识到了什么,正了正自己的衣冠,一步步走回到牛车前,在亲兵搀扶下,坐了上去。
外面是大雨依旧下着,牛车内才刚刚坐好的男人,重重吐了一口气,随后眼前就是一黑。
眼前都是白光,白光中有一个个人影,有的招手,有的怒视,有的自哭自笑,一种冰冷袭上了身心。
“真冷啊!”祁弘新喃喃。
“快,快!”一辆牛车正仆人鞭子下,朝着河堤行来。
因需要不断绕开被大水冲了地段,从出发到现在,时间已不短,不算很远距离,却还没有抵达。
牛车上,周夫人挽着篮子,里面是参酒和饭,都已散去了大半热气,变得温热起来。
在这牛车上,她心神不宁,很想开口催促赶车人再快一些。
但她也知道,在这种下雨的情况下,出门赶去堤坝已是冒险,再催促,车夫也不敢让牛车增速了。
“可是,我为什么这样不安?”
龙宫·时间稍前
“轰!轰轰轰!”
珠帘受震荡,叮当有声,远远看去,大殿上覆天青琉璃瓦,柱壁屏幛,尽绘五彩云气,天光一照,烟霞弥漫。
苏子籍端坐在大殿御座上,在令二妖下去,平静的面容有点扭曲。
“攻击的主力在我,龙宫受到的不过是余波。”
上方传来的鼓声,对龙宫内众妖都有压制,苏子籍此时在龙君体内,更能感觉到鼓声威力。
一声余音未绝,一声再起,不止外面随淡金色的天穹在波光荡漾,就连大殿之内,细看的话,也能看到在微微震动。
来自四面八方,由鼓声带来的力量凝聚,将整个龙宫为中心,盘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苏子籍现在所处的宫殿,正是中心中中心!
恐怖的震动,一声比一声明显,方才还只让普通妖族无法承受,令大妖感到难受,此刻已让殿中龙君,连着龙君体内的苏子籍,都感到压抑痛苦。
“或者说,方才只聚拢过来,波及甚广,而现在是锁住了目标,只冲我一人来了。”苏子籍随后否定刚才的猜测。
这不是他胡猜,以龙君之耳,自然可以听到殿外的一些小妖的叫声,方才还是惨叫哀嚎,或大气都喘不匀,而现在却集体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苏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见这半片紫檀木钿在视野中漂浮,一行青字窜起:“【绛宫真篆丹法】+30,5级(1650/5000)”
“这鼓声,是用【绛宫真篆丹法】催动。”听到提示,发现自己的【绛宫真篆丹法】经验突然增加了30,苏子籍却顾不上欣喜。
不能摆脱此时的困境,怕是自己有经验得了,也没办法享用。
“如今之计,就是看看能不能硬抗下来。”
随着每一个鼓声入耳,苏子籍都闷哼一声,但仍不想就这样被迫就范,而是仗着现在是龙君身体,足够强悍硬扛。
“【绛宫真篆丹法】+20!”
“【绛宫真篆丹法】+25!”
看着整个宫殿,都在鼓声的威力下,震动着,案上的笔墨纸砚,甚至跟着一起在跳动,苏子籍有一种预感,继续这样硬抗下去,怕还会有着后手。
而现在,他为了硬抗这鼓声,鼻血都已垂下,明显到极限了。
正在这时,青光一闪。
“【天鼓大阵】已解析,是否汲取?”
“是!”
苏子籍本已快要到了撑不住时,此刻顿时觉得自己所有忍耐都没有白费,精神一震,立刻应着。
“【绛宫真篆丹法】+12000,7级(3150/7000)”
一股灌下的清凉,驱散痛苦,苏子籍仿若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爽又痛着。
片刻才吁了口气,叹:“不愧是刘湛。”
能搞出这样的阵势,苏子籍就觉得,不会有别人。
除了可能跟着到这大魏隆安年间的刘湛,苏子籍不做他想。
现在这经验的传授,果让他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而看着疯狂飙升的经验值,苏子籍更觉得十分欣慰,头脑比方才任何一刻都要清醒,还有心情点评了一番。
“这鼓声乃天鼓,才会有这威力,让妖王都有着痛苦。”
“这门道法,修到高处,实在是令人畏惧,竟然真可以上应天意。”
“当然,与其说是天意,不如说是某种共鸣。”
但同时,也对妖王的强悍,尤其龙君的强悍,有了一个更新的认识。
要知道,这天鼓一声更比一声强,最初时力量分散,那样情况下,青丘君跟蟒精这样的大妖,都觉得棘手。
等到后面,单一的冲着龙君来,龙君身体居然真能抗下这么多声天鼓的催促,也让苏子籍有些没想到。
“这身体不愧是龙君之躯,硬能抗住。”
痛苦中,苏子籍甚至还有了一种微妙的自得:“当然,更不愧是我,知道虽硬扛着十分痛苦,也定能有着好处,所以忍了下来。”
“本就学过这门道法,顶住了,就意味着有人倾尽全力传授,果然不仅得到了传授,还一口气涨了一万二千经验!”
这样的大收获,让苏子籍觉得,哪怕只有这样,也不虚此行了。
就在这时,鼓声突然停止。
苏子籍咦了一声,不仅没觉得轻松了,反心中有了一个隐隐猜测,果然,随之响起,就不再是鼓声,而是从龙宫上空传来的隐隐雷声。
这雷声比之鼓声要弱了许多,可带来的震慑与威压,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刚才因为鼓声对自己的影响力减弱而松了口气的外面众妖,此刻再次乱成了一团。
大殿内,苏子籍在听到了这在催促的雷声,站了起来。
“这是天怒。”得到刘湛的倾囊传授,苏子籍自然明白这雷声代表什么。
对刘湛能通过这大阵引来天怒催促龙君,苏子籍也并不感到意外,以刘湛的实力,在道门已出类拔萃,算是金字塔中上端的一撮人,又有魏朝皇子的辅助,这样都还无法发挥大阵威力,引来天怒,那这大阵也就算不上道门顶尖道法了。
只是站起来的苏子籍,注意突然之间被案上展开的一片东西给吸引。
这是什么?”方才苏子籍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个,又或者是注意一直没放在面前的案上,所以没看到。
摆放在案上的,竟然是半首情诗。
“参差荇萍,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下面应该还有句子,却因被撕了,只留下这两句。
这东西是男方向女方示爱的诗,竟出现在龙君的案上,可让苏子籍完全没想到,难道龙君有喜欢的女人?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外面再次传来急促脚步。
有妖再次进来,这次真来了不少,怕都被那天怒给惊到了。
苏子籍知道到这情况,再硬扛着也没有意义了,天怒可是连龙君也没办法硬抗,而且对它来说,时间也的确拖不得,否则外面世界的龙女,怕是要糟。
不等众妖进来后跪倒祈求,苏子籍就笑一声,直接就开口:“你们不必再劝,孤这就出去祈雨!”
本还想苦劝的众妖,都是一呆。
它们没想到,龙君回心转意得这样快,但又一想,之前只是鼓声,小妖撑不住,大妖还能撑住,可现在天怒来了,这种情况下,龙君改变主意十分正常。
黑蟒精站在下面,微垂着头,努力克制才没有笑出声。
“硬扛着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被压着低头?这不是自找苦吃吗?”它暗暗想着。
“不过,这样一来,也给我出了一口气,这些年在龙君面前做着臣子,我早就不爽了!”
“等一会开启大阵祈雨,我非要趁机将恶气出了!”
“都是妖,它能化龙成王,我也可以!”
“而且我比它更聪明,它得不到的封号,我亦可以得到!”
想到余王对自己的承诺,黑蟒精心头火热,巴不得立刻就祈雨,看着龙君当即失德,被自己趁虚而入!
苏子籍说话间,就已走出大殿,一步步走向龙宫中的高台。
从殿外抬头望去,凡世祈雨景象,已有了一些变化。
有着黄伞的高台上,鼓声停歇了,可负责督促祈雨的余王正抬头望天,表情轻松,仿佛已断定了在天怒威逼下,龙君只能按着自己的计划去做,再无逃路。
苏子籍收回目光,突然之间说:“负责祈雨大阵的,换一批。”
说这话时,趁众妖惊愕,还冲着青丘君使了个眼色,青丘君一呆,下一刻,就感觉到手里多了个纸条,忙攥紧了。
黑蟒精本来跟着过来,心中期盼大阵快点开启,好在正式祈雨时行动,突然听到龙君说要换一批人,顿时大惊。
“我的人手都安插在了这几日,突然换了,被替换上去可都不是我的属下,龙君这是不信我了?”
负责替换这事的正是青丘君。
因着龙宫之中空闲人手其实也不多,说换一批,其实也只换了一半左右。
黑蟒精仔细看了被替换上的那些妖,原本提着的心略略放了下来,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换了一半。”
它们这些龙宫臣子所站的位置,是高台的靠上一些台阶上,分左右而立,龙君从中间通过,来登高台。
它们作大妖,在这祈雨过程中其实也只是起到一个压阵作用,真正启动大阵是龙君,而负责大阵则是围着高台一圈,站在不同方位上的上百妖怪。
此刻大阵还没有开启,并没有特殊之处,但曾经见识过这大阵开启大妖都知道,开启时会是怎样一副震撼场面。
黑蟒精站好后,心情复杂,望着从它们中间一步步登阶而上的身着冕服的龙君,眼眸中有着一丝愤恨。
“不知道龙君到底是怎么想,为何突然替换大阵的人手?不过,就算是被换了一半,也还有十分之一是我安插的人手,虽远不如之前保险,可也能冒险一下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样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只要能成功,我就可以获得朝廷册封,也能有机会化龙了。”
“龙君啊龙君,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心高气傲,身为受朝廷辖制的妖神,竟然还要端着架子,跪都不肯跪得利索了,也就怨不得人家朝廷不肯容你了!”
“我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我们整个妖族着想!若都像你这样傲慢,妖族与朝廷的矛盾加深,对妖族又有什么好处?”
黑蟒精这样想着,因背叛了龙君而升起的心虚,顿时就理直气壮被按了下去。
是啊,它化龙成功,做了龙君,一定可以带着妖族走得更远,与朝廷的关系更和睦,这可是对妖族都有益处的事,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目光随着一步步上了高台的龙君,落在了高台上。
龙君上台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就抬起双手,向上一挥。
“轰”一声风鸣,同样隐有雷音,力量无声蔓延。
这是苏子籍在来到这个身体,积蓄已久力量,一经展开,就潮水一样,向四周快速铺开。
“嗯?”
苏子籍凝神屏息。
只见高台下面上百个妖怪依次站着地点,本来看似普通,可随着这力量“流淌”过去,它们脚下都亮了起来,就像一盏盏被突然点亮了明灯,整个身体都被光芒笼住。
等所有妖怪的脚下都亮了,相互之间连起来线快速串联开来,一个巨大复杂的大阵,直接就“醒”了!
本来龙宫范围内只是徐徐小风,但随大阵被开启,一阵风呼啸吹过,将妖怪的衣服和发丝吹得瑟瑟作响。
金色的波纹从地面直接浮起,在空中同样扩展,犹被石头击打在湖面上产生的一圈圈余波,无声而又似乎带一种震撼人心的古朴力量,最终“轰”一下,撞了出去。
又再次朝着更上面扩展。
这是龙君的力量通过龙宫法阵增幅,扩散到了天空引起的异象。
这时动作不需要苏子籍来做,龙君身体自然而然施展。
其实,这情况,普通妖怪根本看不到,现在景象是苏子籍借着龙目而看见。
“这大阵,似乎是一个棋盘。”苏子籍眼皮一跳,立刻就有了反应,这就是蟠龙心法直面图呀!
不计其数的棋子,每一个棋子都占定了一个方位,彼此组成了大阵。
“不,又似乎是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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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颗黯淡星辰,在空中突然生出,徐徐飞上高空,似乎化成了苍穹。
茫茫天穹,星辰闪烁,虽晦暗无光,但抵达到了合适位置,就悬凝不动,等组成了星斗,就有一道光华腾升而起,隐隐有一颗金黄色的大星显出。
而龙君身体不断舒展,做着各种动作,虽看着不是大开大合,但闲心悦目,犹如在进行最古朴的舞蹈。
甚至每一个落脚处,都能让体内的苏子籍听到嗡一声,明明没有乐声,却冥冥之中,有音律在与这呼应。
种种奥妙出现,这种向上天祈雨的术法,看着不难,实则要每一下都奇妙暗合某种轨仪,绝不是照着画描就能学会,就能成功。
苏子籍在这几下动作做出时,单是看着。
“经验+10,经验+15,经验+12……”
蟠龙心法几乎不断往上蹿升着经验。
“不想施展这祈雨之法,蟠龙心法还能这样提升?”
“不,蟠龙心法乃龙宫传承给幼龙的根本,虽龙君号称三千道,但根本必是这蟠龙心法无疑。”
“龙君能呼风唤雨,其也必是蟠龙心法演化而出,我看见,就能获得进步,这也正常。”
“而且这一切,要不是有这样多妖怪和人虎视耽耽,本是安全的传承,获得增益,更不奇怪。”
星图一成,“轰”一声雷响,撼得龙宫都微微颤抖,风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龙君继续祈雨,而苏子籍却借着龙目看去,只见龙宫的天穹上,星斗运转,而浓云如墨漫漫霭霭冉冉而起,一团黑云被阳光镶上一层耀眼的金边,在涌动着,翻滚着,看似缓慢,又极快的移动着。
这乌云一出,苏子籍立刻有了明悟:“降雨也不是凭空产生,而是移了别处的雨层而来。”
“这乌云现在极远,仅仅是在龙宫天穹上显示,而还没有抵达真正的本处天空之上。”
“嘶,好大的压力。”苏子籍眯着眼,念头转动,这时才发现,乌云一出,自己就似乎被压了一座山,沉重无比,只是这压力一到自己身上,就被大阵转移分担了。
所有妖怪都身一沉,并且整个龙宫都一震。
“不简单啊,原来是以众妖和龙宫来分担压力。”苏子籍目光深深,对降雨又有了新的认识。
河岸
此时夕阳渐渐落山,晚烟袅袅,晚霞极美,但没有人欣赏,祈求了将近一天的人,都已是绝望了。
虽数千百姓到了此刻仍不肯走,但这也只是在做最后努力。
一张张麻木的脸上,早就没有了期待,甚至连哭着的孩子们也早就哭累了,趴在父母身上,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过去。
已少有人抬头去望天了,再怎么望,这万里无云晴空都是这样令人绝望,曾经响过的雷声,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出现没多久就没了。
数千人所在的现场,这阵竟安静得有人咳嗽一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压抑的官员都神色凝重。
当久了官,很清楚这情况,只要有人振臂一呼,看似麻木不仁的百姓,就会突然之间爆炸,哗变也不是不可能。
“保护王爷,不可怠慢。”就有官员上前低语,吩咐着武官,这武官应命,目光一转,就已经暗暗下达命令。
顿时,十数个甲兵暗暗收拢,将余王围在中间。
就是在这时,怕啥来啥,突然有人骤喊了一声:“快看,有云了!”
这一声,直接就让人群骚动了起来。
数不清多少人是愣了一下抬头望天,这还真不是谁看花了眼,或绝望时产生了幻觉,而是真的有云!
只见原本一丝云都没有的天空,大片的云竟真被风给吹来了,迅速盘踞了大半地盘,将夕阳光都给遮住了,地上光线骤暗。
人群先是安静,随后爆发出无法抑制也无需去抑制的欢呼。
这还不算,仿佛为了补偿等得近似绝望的百姓,只片刻就有丝丝小雨落了下来。
“下雨了!下雨了!终于下雨了!龙君啊,您总算下雨了!”
丝丝细雨,到地面都跟着返潮,被滋润,这过程也快。
虽到了现在,也只能算是毛毛雨,代表着的意义,让大家都开心不已。
“龙君下雨了!下雨了!”无数人欢呼着。
高台上,一个官员,看了看左右同僚放松的神情,也心里高兴。
“这次成功祈到了雨,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都可以松一口气,想必王爷也必然十分高兴。”
他甚至为余王不解的行为也找到了解释:“不愧是王爷,对龙君的信心更足,还知人善用,信任道人,果然成功令龙君降雨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趁着大多数同僚还没反应过来,先一步走到余王面前,笑着道贺:“恭喜王爷,这次祭祀成功祈到了雨,善莫大焉!”
说完一抬首,看到的却是余王,那来不及收敛的狰狞神色。
这官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怎么?王爷竟然并不满意?”
不,这哪里是不满意,分明是已经气急败坏的程度,难道是余王觉得雨下得不够大?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至如此。
而且久旱后下了雨,哪怕一开始只毛毛雨,也足让人欣喜了,怎么可能会因下雨不符合自己的标准就恼怒成这样?
刚才才被这官解释了的事,此刻因余王狰狞再度被翻出,竟就又一种意思来解释了。
官员忙低头,掩饰住了神情,心里一寒:“难道王爷跟朝廷,其实并不想龙君降雨成功?”
想起之前的蛛丝马迹,官员立刻串了起来,其实世祖驾崩前,朝廷就有不同声音,驾崩后,声音就越来越大了。
难道,这就导致了朝廷态度的变化?
余王没心情去管官员怎么想,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惊怒。
从天空开始飘云落雨一刻起,不可思议的情绪就弥漫了余王的双眼,让他再看不到其它了。
这差事原本在它看来很好完成,结果现在失败了?
余王忍不住握拳,指甲插入掌心,大恨:“这是父皇交代的任务,怎么能失败?为什么黑蟒精还不发动,难道它竟敢欺骗我?”
气急败坏之下,连孤这个自称都想不到了。
龙宫
水气在云中聚拢,黑云呼啸汇聚过来,呼啸的风未停歇,而黑云凝聚,就在高台上盘旋起来,使得天穹几乎漆黑一片,暗无天日。
“几乎是天之倾斜。”
苏子籍站在高台上,这可不是普通云气水气,而是龙君通过向天祈雨,求来雨水幻化的黑云!
“要按照常识,这一朵乌云,怕是有一亿吨之重。”
“并非是大阵和龙宫能承担这样重,而是权柄撬动了天意,本身承担不过是万分之一,乃至十万分之一,但十万分之一也不是龙君能承担,而必须由于大阵和龙宫分担。”
“这亲自主持一次降雨,不亚我十年苦修。”
苏子籍寻思着,而青丘君也抬起首,她略过了乌云不看,只见整个龙宫天穹,重重叠叠云气如伞盖,自上垂下,落在大阵上,倏尔向四周散开,水纹涟漪。
而漩涡的中心,赫然就是龙君本身,一道笔直的天柱冲霄,堂堂正正,明明煌煌,在半空中铺散开来,使得了天意略动,风云而起。
这还不算,身青丘之主,青丘君的感知在大妖中也数一数二,此时感觉到,不仅是龙宫中有着种种异相,就连龙宫外,九霄上,也是风动云动,天地变色。
四面八方风雨,都听着龙君的号令,快速迁移到了蟠龙湖上空。
河岸上空,乌压压大片云,被风吹来,渐渐凝聚,遮天蔽日,越压越低。
虽下着的雨目前不大,可看到这厚重得令人心头都发颤的云层,祭台下百姓,心中的欢喜就像是迎风而涨的竹笋,让他们忍不住露出一张张笑脸。
有人抬头,张大嘴,去直接接着雨水来喝。
而千里之外的风雨迁移而来,呈现在龙宫上空时,则隐隐的霹雷与惊雷。
与之前的天怒之雷可不同,这次的雷声,透着一种生机勃勃,每一声,仿佛都能打去昏沉让头脑更清醒。
先前因鼓声而受了伤的小妖,此刻没有靠近高台跟大阵,也能感觉到大风吹过自己,感受到威势赫赫同时,也有蓬勃的灵气,直冲过来,瞬间就将内伤治好了七七八八。
有的小妖因修为太低,竟直接在这样的法力与灵力的滋润下,瞬间被拔高了不止一点半点,足足多出几年的修为。
而靠得更近的妖族,则更受益。
青丘君自己,感觉到心旷神怡。
等于说这种祈雨,主要承担责任的是龙君,可所有龙宫妖族,都能沾光。
只要没有失败,就不会有反噬,对普通妖族来说,这实在是既冒险,又足以受益的好事。
“这就是龙君的权柄!”
“其实未必有人类所说的功德,但单单运转降雨,灵气就汇集龙宫,就能点化妖族。”
身是青丘丘主,册封成妖族中的侯爵,青丘君距离龙君的地位很近,但此刻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感慨颇多。
妖族修行不易,虽一旦修成,就能有着长久寿命,可天对妖族更苛刻,几乎在成年后,就会有心魔之劫。
每一个妖族,内心都栖息心魔,夜复一夜,永远饥渴,永远愤怒,不断撕咬着妖族的灵魂。
如果不能驯服自己心魔,妖族将屈服于诅咒而堕落只知饕餮的怪物。
至于渡雷劫,那是龙君才有的特权。
龙君成龙,有呼风唤雨权柄,但并不能凭空下雨,而同样要祈求上天。
合天意后,就会以龙君权柄,号令远方不缺雨地带的风雨迁移过来,将这凝聚而来的来自四面八方的云雨,再降到祈雨的这一片区域。
降雨之能,可以说,并不是龙的能力,而是权柄赋予的能力。
不过,虽不是自己降雨,但能借助权柄达到这样的程度,已是神灵范畴,被尊为神,的确不为过了。
青丘君身是大妖,已不是第一次旁观龙君祈雨了,至今还记得龙君第一次祈雨时就险些失败,最后险而又险的成功。
而这一次,与之前几次相似又有着不同。
青丘君回想到上一次看到祈雨时的场景,暗暗想:“龙君实在是深不可测,此次祈雨比上次祈雨时还从容,可见龙君修为大增了。”
作为妖,哪怕是大妖,没有不羡慕龙君之威。
如果说她没有羡慕,那是假,几乎所有大妖,在观看了降雨后,都想尽办法也获得同样的权柄。
“龙君的修行虽高深,但和大妖的差距也不是很大,可这一步就是咫尺天涯,龙君怎么能撬动这样大的力量?”
“这根本不是妖神能承担的事。”
无论怎么样修行,无论怎么样体会大道,根本毫无作用。
修行激增一倍,增了十牛之力?
可这和降雨撬动的力量,差距之大,简直到了提都不能提的程度。
“龙君权柄,到底是什么?”
这可以说是所有大妖,都无数次探索的事,可惜的是,还是一无所获。
她体内的小狐狸透过她的眼睛,也看到了号令风雨,则是震惊不已:“原来这时代龙君,竟有这样大的威能?”
而在数百年后,大妖有一个算一个,看着是挺厉害,可跟龙君一比,简直就被比到了尘埃里!
“让族人知道,我竟有幸看到了数百年前这样了不得的祈雨之景,她们一定会羡慕我!”
“不过,此时在祈雨的,究竟是重新掌控了身体的龙君,还是它身体内的苏子籍?”望着龙君的身影,小狐狸暗暗想着。
传说中的龙君有这样的威能,虽让她震惊,倒也在预料中,可造成这情况的,是里面疑似苏子籍的外来者,那她以前可真小看这人类了。
“如果真是他,我方才暗示了,提醒他拖延了一点时间,应该被他信了。”
“能有现在的威能,看着也不像是失败,看来已排除了一些隐患。”
觉得自己阻止了对方在午时三刻降雨,是立了大功劳,小狐狸心里已美滋滋盘算起,回去后可要索取奖励。
“哼哼,光是鸡腿可不够了,不如我回头再要点别的?”才想着,就听到不远处突然有人暴喝一声:“动手!”
青丘君体内的小狐狸一惊,好在现在掌控着这具身体的是青丘君并不是她,所以她的溜号并没有让它也跟着走神。
“是你!”青丘君冷冷的看去。
“是你”
小狐狸通过青丘君的眼,看到了出声是谁,完全不出预料,正是看着就不安分的黑蟒精!
“蓬”身体暴涨了两倍的黑蟒精,此时身高四米,衣袍顷刻间就被黑色甲胄覆盖,嘴角上扬,带起双颊上的蟒纹,有一种难言的冷酷。
“啪”
在它大喊了一声“动手”时,就有十几个妖怪,突然间就脱离原本的大阵,向着外面撤去。
冰冷,坚决,毫不迟疑。
而这一撤离,本来稳定的阵图浮现,光线交织,接着就“轰”一声,分担的压力顿时倾斜下来,发出一声轻鸣。
这一声轻鸣,声音不大,但所有的妖都变了色。
本来可以不断循环力量纹路,直接就崩乱,几处被迫中断的地点,停止了循环,冲过来的力量顿时就起了冲突,“蓬”一声炸开了火花。
“轰轰轰!”在地面上电闪雷鸣起来,光蛇胡乱游走,带起连环爆炸。
“黑蟒,你在干什么?”就有大妖不可思议,呵斥着它的本名。
“轰”
其实在黑蟒精撤离前,高台上龙君动作已慢慢停了下来,苏子籍重新控制身体,只觉得身一沉,立刻意识到这具身体现在承受的压力,不得不微抬首,双手抬起,操控风雨。
这一刻,他仿佛透过云层,看到了外面世界,犹飞在凡世的空中,俯视地面。
原本需要通过影像才看到的,现在直接通过苏子籍自己的眼睛,亲自这么居高临下看到了。
他的眼前,更每一秒,都有提示不断在眼前飘过,淡青色的提示甚至让他有了一种久违的进项:“【蟠龙心法】经验+20、经验+30、经验+25……”
“【蟠龙心法】12级(1020/12000)”
当发现【蟠龙心法】提升到了12级后,苏子籍还是一喜。
自上次提升到了11级,经验值增长速度就越发慢了,像这次顷刻间就跨越了瓶颈,直接升级,的确有点出乎苏子籍的预料。
他本以为,能涨一二千经验,就已是惊喜了。
“经验+30,经验+35……”
转眼又增长了300,苏子籍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了这种奥妙的氛围里,黑蟒精一声暴喝,就像从遥远的世界传来的声音,虽然听到了,却根本无暇去顾及。
但随着法阵的相继爆炸,龙宫上空看似轻飘飘的云雨,几乎瞬间就化成海洋一样,直接就压了下来。
这重量,不亚泰山压顶。
玄而又玄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苏子籍就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从高空跌落,下一刻,就整个人再次回到高台上。
在龙君的身躯内,苏子籍奋力一抬,从龙君身上就再次喷出的力量,形成一种向上的托力,无声与下压的力量对碰。
“噗!”一股腥甜喷出了喉咙。
“动手!”骤然一松的同时,苏子籍同时厉喝一声。
黑蟒精本在得意,撤退的同时,与它不合妖怪,趁机下了黑手,可一刻听到这声音,身子一寒,动作不由自主慢了半拍。
“噗”大殿喷出一道白光,只是一闪,就到了黑蟒精身后,脖子就一阵冰凉刺骨划过。
黑蟒精凭着大妖的直觉,转身一扑,疼痛感反馈过来时,胳膊已直接斩断,而别的妖怪却没有那样幸运,白光一闪,只觉得脖子一冷,就看到数颗头颅高高飞起,脖颈的切口平滑如镜,妖血喷出。
同样冰冷,坚决,毫不迟疑。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青丘君,裙摆飞扬,俏脸冰冷,接住了白光,化成了一把薄薄的刀刃,正滴滴答答往下落血。
“斩妖台。”
见黑蟒精转身怒视着自己,青丘君说着:“我早就知道你是叛逆。”
几乎是说话同时,它手一点,白光又扑出,黑蟒精大惊,两手一挥,几个跟随的妖怪就被推到身前,几下白光闪过,就被斩杀殆尽。
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瞬间,上一刻黑蟒精还在得意,以为自己取得胜利,下一刻就已被按下了。
“啪啪啪”殿内涌出一队妖怪,个个是妖将,沉着脸,就沿着空缺而填上去,黑蟒精看到自己安插的妖才死,就立刻就有妖赶到代替,还有什么不明白?
它现在什么都明白了,这是龙君跟青丘君早就知道自己背叛了!
但内心的不甘,让黑蟒精冲着台上的龙君大喊:“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不信!”
苏子籍闷哼一声,大阵只中断一会,泰山一样的压力已经使全身骨骼在响,口腔中又甜又腥,正努力使重新站位的大阵再次循环起来,哪还有空回答,只是吐出一个字:“斩!”
妖怪分大妖、妖将、小妖(妖兵),刚才其实不是黑蟒精逃的快,而是大妖稀罕,留着审判,现在见龙君已下了命令,青丘君有点可惜的看了一眼,手一点,白光飞出,就此一绕。
还想说什么的黑蟒精,噗通一声,头颅与尸体跌落,血溅了一地,被砍下的那颗头颅,咕噜噜一滚,噗一声,就变回了蟒头。
没等再次补刀,蟒头生命力顽强,嘶吼着朝着高台飞去,滚着到了苏子籍的脚下,张嘴就咬。
“噗嗤!”身着墨绿色长袍大妖飞身上前,一脚踩在了蟒头上,只一下,就将硕大的蟒头给踩得稀巴烂。
“多亏你了。”青丘君这时也几个纵跃,到了跟前,她冷俏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庆幸。
毕竟龙君此时根本无暇顾及降雨外的事,事先将斩杀叛徒重任交给了自己,自己就有责任保护龙君安全。
偏偏斩杀叛徒,在收尾时却险些出了纰漏,若不是同僚手疾眼快,真让这黑蟒精咬龙君一口,怕要坏大事。
才说着,却见这同僚又往龙君处走了几步。
青丘君隐约中,有了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就要伸手拦下,就听到这大妖低笑了一声:“龙君,黑蟒被你预测了,那么,我呢?”
“不好!”青丘君脸色就是一变,还没有来得及阻挡,这大妖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取出一颗黑丸。
“你敢?”
这是炼的雷丸,但话还没有说完,“轰”一下,爆炸了。
正在操控着云雨的龙君身上,一道金光浮现,可站着的龙君,还晃了一下,一口血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