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寻鹏?”苏子籍转过身,目光落在来人身上,细细打量,口中说着:“本王对你倒是有所耳闻,你是齐王的得力幕僚,来我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投我?”
说话就带了些调侃,是齐王的得力幕僚,不过是过气式。
文寻鹏心里松了口气,就看代国公态度,就知道对自己没有个人偏见和看法,这就很好,当下却敛了神色,一副庄重肃穆,认真说着:“正是,文某的确是来投大王您,还望大王能接纳!”
“哦?”苏子籍本是开玩笑,已端起茶啜了一口,却听到这样答复,差点喷出茶,不禁抬首上下打量这位文先生,随后挑眉:“文先生莫非是在说笑?”
“王爷,这事怎么能开玩笑,文某投您之心,绝无半点虚假。”
见文寻鹏一脸庄容答话,苏子籍也立刻收敛了笑,再笑就是对人不尊重,蹙眉沉吟:“文先生的才学,以及最近你在齐王府的处境,连本王也听说过,本应倒履相迎,不过……”
苏子籍说话到这顿住,仿佛在斟酌,话却直接了当:“那你的投名状呢?”
平常人投靠一个权贵,也不是容易达成的事,无论是才学还是忠诚,都需要考验,更不用说是敌对势力的人,你总要带着投名状来,才能显露出你的决心,让我信你吧?
光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空话谁都会说。
投名状,或有些人会觉得,这是江湖人做派,实则不然,在朝堂上,党派之间有人“跳槽”,同样也需要投名状。
苏子籍说得这样直接,反让文寻鹏心里一安。
若苏子籍直接开口同意,他反要犯嘀咕,这说明要么虚伪,要么不成器。
现在代国公这样光明正大索要投名状,这是粗鄙,还是直爽,或者是根本不想与自己虚与委蛇?
“文某还真有一份宝贵的情报,可当投名状。”文寻鹏知道关键时来了,身子一凝,恢复了谋主的气度,慢吞吞说:“大王您可知,二十前导致太子去世黑手,现在已盯上你了。”
“二十年前的黑手?”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件事,苏子籍望了望,见文寻鹏在自己注视下,表情仍很平静。
“是,当年太子薨,疑点重重,我恰知道一点,的确有着幕后黑手。”
“当年幕后黑手,筹谋几年才动手,然后一击即杀。如今,这个组织打算故技重施,向您动手了。”
这话说的很重,苏子籍一凛,觉得这里还真有些需要谈谈的干货,就招呼坐下,说着:“请先生,坐下慢慢说。”
随后又让人上茶,等仆人退下,顺势坐下的文寻鹏用碗盖拨着茶沫:“大王可能有疑惑,但这是文某亲身经历。”
“当年文某还年轻,考取举人不久,作一个毫无才名普通举子,却是落了榜,身上仅仅只剩七两银子,正是惶恐不安之间。”
文寻鹏说到这里,苦笑了下,不是谁都有代王的才学,十七岁就中状元!
“就有人与我接纳,给我衣食,介绍我机会,还介绍我认识了当时才十五岁的齐王,我是干了些时日,才发觉处境不妙,这不是单纯的介绍,还让我等有监视之职。”
“你就这样从了?”苏子籍身子一仰,突然问。
“有人不从,然后病去了,我亲自收的尸。”文寻鹏淡淡的说着:“而且,齐王虽年轻,却眼里容不得沙子,就算我告密,下场也不好。”
“就算不告密,下场也未必好吧?”
“王爷说的是,一起做这事的不止我一个,但齐王府,只有我一人坚持到了现在。”
“外人都小看了齐王,其实他聪明又敏锐,或者说多疑。”文寻鹏啜了一口茶,满嘴苦涩:“这也是我不求王爷原谅的原因。”
就算这样,齐王或闻到了些气味,疏远自己亲近孙伯兰,能说其中有因么?
顿了顿,文寻鹏脸色多了些铁青。
“但太子派去的人就多了,文某作外围,别人不知道,却能确定一人是同党……”
说着,文寻鹏就给出了一个名字:“俞谦之。”
“什么?”苏子籍眸子一缩,是真正震惊了。
“王爷也震惊了?说的也是,俞谦之,莫看现在颇有名望,且还是位道门真人,官居五品学士,但在二十年前,他也只是一个落魄之人。”
“祖上曾在前朝做官,整个家族出过几个进士,上百个举人,最高的曾官拜二品,但到本朝时,却已经没落了,若不是被人资助,怕连读书的花销都出不起,自然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俞大人了。”
文寻鹏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在自嘲自己二十年过去依旧是个老举人,还是感慨俞谦之的“幸运”。
“不过,齐王府的事,并不是文某的投名状,文某要说的是鲁王的事。”
“当年同样有人安插到了鲁王身侧,那人就是桂峻熙。”
“大王要争嫡,是不是只盯着齐蜀,却忽略了鲁王?”
“大王可知道,朝中的骠骑将军赵晏,及羽林卫指挥同知高倬,就是鲁王的人?”
羽林卫的从四品的指挥同知高倬,平时看起来,就是个熬资历的人,平时谁都不怎么深交,连自己都没有特别关注,竟然是鲁王的人?
三品骠骑将军赵晏也是鲁王的人?
这情报,苏子籍还真半点不知!
此时听到文寻鹏这么一说,苏子籍听得惊心动魄,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心想:“这事是真的,那这情报的确可贵。”
“我的确是忽略了鲁王,现在经文寻鹏一提醒,才知道鲁王看似不争,竟拥有这样的势力!”
苏子籍突然醒悟,自己不应该轻敌,为什么就经常有意无意的忽视了鲁王呢?这实在不应该!
“你可知道组织者是谁?”苏子籍额上有着细汗,一转眼,已信了七八成,于是问。
文寻鹏摇头,苦笑:“这等事,文某二十年来都不得而知。”
为此耗费了二十年青春,蹉跎至今,无法轻易挣开,结果却连带给自己这些的幕后人都不知是谁,自己何其可悲?
他又说着:“齐王聪敏多疑,暴戾寡恩,本就有疑我的意思,哪怕再多功劳苦劳,一朝有错,就会被抛在脑后,甚至任由作践,毫不顾念。”
“大王可知,今日齐王因得知大王封王,就迁怒杀死跟前的谋士,偏偏这时,组织又有纸条给我,让我办事。”
“我若按照组织所说的去办,在此之际,怕活不了几日。”
“此次来,我实是迫不得已,死里求活罢了。”
文寻鹏说着,就将一张纸条递给苏子籍。
苏子籍接过细看,房屋内立时沉寂下来,连雨点沙沙声都听得见。
原来,在王轩死时,小厮塞在手里纸条,上面所写内容,竟用要求挑拨齐王和代王尽快斗起来。
文寻鹏观着苏子籍神色,口中说着:
“齐王本性暴躁,当日我为谋主时,或还能劝说一二句,现在的我,说着这等机要,只怕说不了两句,就会被齐王疑心。”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文某并不想死得这样毫无价值,但想要挣脱组织而不死,就只能是另投明主。而京中诸王,唯大王您有着明主之相,文某思来想去,就只能来投靠您了。”
这话听着倒合情合理,苏子籍反复咀嚼,寻思:“此人来投,无非两种可能,一是真他所说,为了活命来投我,乃真心实意。一种可能就是故意说出一部分实情,获取我的信任,再卧底在我这里……到底是哪一种?”
“不过,就算第二种,我要得知,也是不难,无非多多请教就是。”
就在这时,听到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圣旨到了!”
这处院落就挨着正院,有一道小门彼此通着,苏子籍不急不忙起身,对文寻鹏说:“文先生坦诚,可见诚心,你来投我,我自然是欢迎,这份投名状,我收下了。”
这是答应了,文寻鹏一直提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那臣就先告退了。”文寻鹏就改了称呼。
“你且跟着就是,在屏风或窗内就可。”苏子籍笑了笑,话说,此世尚有古风,家臣也称臣。
原本世界,春秋战国也是这样。
到了汉代尚称县君、郡君,而到了隋唐,只有太子尚可称君臣,到了宋代,百官于皇太子的称呼上由称臣逐渐变成自称名,君臣只有皇帝才有。
苏子籍出了门,觉得雨下得小了点,满院的仆人垂手让路,也就略点首,让人捧着冕服,一前一后进了正院,就发现自己几个家臣,连同叶不悔都在忙碌着。
他走过来时,香案都已摆好,顿了顿,就命:“放炮奏乐!”
顷刻间大炮三声,鼓乐大作,乐声中,钦差款步进来,轻轻弹了弹袍角,径向香案南面而立。
“孙臣恭请万岁圣安!”苏子籍与叶不悔,连同家臣野道人、简渠、岑如柏等人一起跪下接旨,深深叩下头去,至于仆人,甚至连跪接的资格都没有,远远避开了去。
“圣躬安!”宣旨钦差并不是负伤还没痊愈的赵公公,而是一个看着面生的大太监,比赵公公年轻,面无表情代天而答,展开圣旨而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者茅土分赐,封诸子以屏帝室,朕仰膺眷佑,致世治平,汝姬子宗乃朕之皇孙,太子之子,英秀凝正,动皆合礼,已成德器,当建藩室,方徇群心,今授以册宝,封尔为代王,食邑一万户,有司择日备礼册命,钦此!”
宣纸完,这大太监就已是换了一副笑脸,给苏子籍请安:“奴婢给代王道贺了,不是奴婢当面奉承,您十八岁封王,可是第一个,恭喜了,您请接旨吧!”
代王!
苏子籍饶早有心理准备,觉得一阵晕眩,但此刻封王一事尘埃落定,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孙臣姬子宗接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整了整衣冠,苏子籍几步上前,双手接旨,口呼万岁。
这个大太监与苏子籍并不熟,让人将九旒冕送上来,连同着象征身份配件,都被几个小太监用托盘托着,璀璨生光,这些都是皇帝所赐。
冕服提前送,那是因需要量身定制,随时要修改,但九旒冕玉佩则不用。
苏子籍双手捧着圣旨,退到了屋里,先将圣旨供到正厅正中在摆的桌案上,又退到屋里换上了冕服。
叶不悔帮着穿戴起来,二人并无交谈,但心中都是激动。
这王制冕服,并不是寻常时穿着,而是在朝贺、册封、纳妃时所穿,织九章,龙在肩,山在背,火,滑虫,宗彝在两袖,每袖各三。
除此外,依次为裳、中单、大带、玉佩、大绶、玉圭等。
作代王,与这配套的是冕,前后九旒,每旒用五彩丝线贯玉珠,按赤白青黄黑的顺序排列,每旒共九颗。
这一套行头,份量不轻,幸并不是时刻都要穿戴,苏子籍穿戴整齐,再次走出来。
“拜过代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次,除宣旨的太监钦差,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叶不悔,全部跪下行礼。
“诸位,请起。”顶着沉重的九旒冕,苏子籍微笑说。
这种居高临下,看着所有人向自己叩拜的感觉,实在是爽到没有朋友。
难怪就算是做皇帝做到重病不起,老皇帝也死死不肯放权,这种地位上带来的感觉,的确让人心旷神怡,累得心甘情愿。
此时众人起身看去,见苏子籍身穿冕服,带着九旒冕,只见玉珠颤动,晶莹生光,映得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教人心折。
“代王的确有王者之相。”文寻鹏躲在后面,只一看,就觉得心一安:“我所托之人不假。”
“受封代王,青气越盛。”野道人更是身体微微颤抖,自己传承,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扶一条真龙,这几代夙愿,本来飘渺,不想今日看见曙光。
他一直勤奋,本不觉得辛苦,现在更觉得一切有了回报。
就连太监钦差一直在注目苏子籍动作,只觉得无论容姿、气度、体态,几个王爷都有所不及,也暗暗心惊,当下行礼:“皇上还在等着奴婢复旨,奴婢就不打搅了。”
“此次多谢公公了,取五十两黄金,权当喝茶!”苏子籍微笑送去,再回来时,面对的就是一张张笑脸。
“末将(卑职)给代王贺喜了。”
别管闻讯赶来的宾客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此刻,都是一副欢喜模样,不住上前道贺,口中吉祥不断。
武将们说的可能稍露骨一些,文臣说得则含蓄许多。
徐卫听得快吐了,可看到这位新出炉的代王走到自己跟前,也不得不打起精神,陪笑:“末将恭喜代王!”
苏子籍随意点了下头,就从他身边过去。
看见不远处站着毕信脸上带笑,与苏子籍低声说起话,徐卫站在原地,慢慢握紧了拳,但心中一怯。
代王当初直降羽林卫时,不过是国公,京中的公侯伯爵本不少,算不上多稀奇,徐卫才仗着自己出身高门又是羽林卫指挥佥事,还有自己“投资”的齐王,不把当日代国公放在眼里。
因为徐卫就没觉得代国公有机会登顶,代国公身在民间,与皇帝情份本来就等于陌生人,无非是看在血缘上。
而太子虽未革去就薨,但毕竟死因与皇帝有很深关系,难道没有芥蒂和顾忌?
就算现在代国公一月二次拜见皇帝,联系感情,但终时日尚短。
齐蜀鲁三王册封都是用了几年慢慢爬上来,就算代国公想培养感情,这才过去了多久?
嘿!结果偏偏重重打了脸!
一想到自己不得不朝着这男人下跪叩拜,徐卫就心里一郁,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曾经他也自傲过自己的出身,但现在想来,有什么身份能贵重过皇室子弟?
“不,现在还不是我丧气时,便是皇孙,成了代王又如何?除非真能登上那个位置,否则将来无论哪个王爷上位,太子之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倒是我,若能在这场夺嫡中博得一个从龙之功,总有将代王踩在脚下的机会!”
人群后面,也跟着跪下朝新出炉的代王叩拜过了的洛姜,慢慢起身,目光追随着人群中的男人,不明白怎么出了这样的事。
“代国公竟然成了代王,难道皇上对他竟很满意?那又为何派我到这里?还是说,正因皇上满意代王,所以才派我来?”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有些按不下去了。
俞府
刚刚出丹房的俞谦之,就觉得暮色重重,但见天还没黑定,府内已点了灯笼,隐隐风雨吹动,宛是画卷。
“又到了科举之时了,春色如画,或可作诗。”俞谦之正要热水淋浴换衣,小厮便一溜小跑进来。
“代国公封代王?什么时的事?”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袍子,就听到了小厮的禀报,闻之即变色。
他只在丹房里待了半日,竟错过了这样重要的消息?
俞谦之立刻变了色,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庭院,刚才的诗意荡然无存,默然良久,才醒转过来。
“当年姬子宗曾持信而来,我不仅仅没有帮他,还给予打击,现在他已封王,要是记得这事还不算什么,要是深查下我……”
一想到这位代王真有机会登上大宝,自己会有什么结果,俞谦之就不寒而栗。
到了那地步,别说是宗门,谁也救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俞谦之身子一动,直接对小厮吩咐:“你这就去鲁王府,替我给桂峻熙送一个口信,就说,月上柳梢,人约黄野地。记住,不要被人发现你的身份。”
小厮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见自家老爷慎重,立刻应声外走。
还没走出这个院子,就又被喊住了:“等一下!”
小厮回头,就见自家老爷微蹙着眉,深沉沉的看着庭院,良久才说着:“还是算了,不必去了。”
“老爷?”
“你去忙你的吧,此事作罢!”挥挥手,俞谦之赶人,等小厮退下,才轻轻呼了口气,有些后怕。
“此事不宜慌乱,若此时动了,反倒容易出事。”
虽是这么想着,心中的不安却让他在府内坐卧不宁,来回徘徊了一会,俞谦之再次招呼:“备车,我要出去!”
牛车备好,俞谦之说了一句“去京平观”,就不再言语。
微微摇晃着的牛车,让一向以心情平和养生有道闻名的俞谦之也不禁露出焦躁之色。
代国公封代王,这可不是小事,甚至足以影响到自己跟自己身后的多年布局,二十年努力,怕一下付诸东流,俞谦之实在是接受不了。
在这节骨眼上,去见自己人显然不成,但眼睁睁坐看代王越爬越高,显然也不成,俞谦之就想到了一个人,刘湛。
“刘湛乃是尹观派的真人,性格刚烈,本人连同着宗门,与妖族是不死不休,更有利益牵扯,以尹观派的态度,若让其相信代王乃借着妖运爬得这么快,刘湛必能与我联手。”
京平观是京中许多道观中不起眼的一座,俞谦之到了时,刘湛正在观中指挥着此处的道人做事,听闻俞谦之来了,不由一愣。
“俞谦之?”
以为亲自找上门来,或是有着追捕大妖的线索,刘湛又叮嘱跟前的道童两句,就大步向外走去,去门口亲迎。
二人一碰面,刘湛有些意外俞谦之脸色:“俞真人,你这是怎么了?”
俞谦之见刘湛神色不错,不答反问:“刘真人可是在忙?”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刘湛直接回话:“皇上最近,对尹观派一众道观加大了支持,任命我派三人为采药使,出京采药,沿途郡县给予配合。”
所谓的药,不少就是妖身上的器官,这“采集”当然不容易,时间又紧,因此这次就给不少权力。
“不仅仅这样,大妖在京外虎视耽耽,为护卫京城,还给予了道观新的权力。”
说到这里,刘湛看了看俞谦之:“这等恩典,应该也不止是针对尹观派,你那里应该也有吧?”
俞谦之叹着:“虽是如此,可情况却不容乐观。代国公今日封了代王,你可知道这消息?”
本以为刘湛不知道,没想到他反应平淡:“已有耳闻。”
俞谦之就说:“你不觉得,最近京城风云变幻的太快了?特别是许多事情发生了,最终得利的都是代王?”
刘湛表情变都没变一下,依旧不怎么在意:“代王是晋升的快,可历代之中,天命所归的人总是有,不值大惊小怪。”
“你我都清楚,这些事,代王左右不了。”
“的确,这些事,代王左右不了,可你认为,代王得了这些好处,仅仅是因天命所归?”
俞谦之阴沉的冷笑一声:“你可知道,代王府内,还养着两只成了精的狐狸?依我看,代王晋升这样蹊跷,未必是天命所归,说不定是妖运所济!”
刘湛听了,顿时冷了颜色,看了俞谦之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俞真人请慎言!”
俞谦之虽知自己过于露骨,可现在顾不得了:“代王不过是太子之子,太子之死,你我都知道些内情,按照情理,就算认了亲,也断不可能再入青宫,但是现在,他却运数旺盛,大有大有不可阻挡之势。”
“你我都知道,大运或有天意,也是人事,这些运数实是大违常理。”
此刻夜有点深了,俞谦之说到这里,也不看刘湛,凝视着微微跳动的烛光,似乎是告诫,又似乎自言自语:“齐王亲近妖族,你我虽无可奈何,却也默契削之。”
“齐王最近秉性日渐暴虐,怕也不是偶然吧?”
这话一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风时而呼啸掠过,发出呜呜声。
俞谦之其实也并无证据,只是唬诈,这时突然寂静,突然之间心一凛:“法不加贵人,要不,现在早不是贵人的天下,而是道人的天下。”
“难道尹观派还能绕过去?”
“不,不可能,只是要是在日常饮食中动手脚,怕不是不可能……”
才想着,俞谦之顿时精神一震:“你我同是道人,虽有分歧,都是为了朝廷不受妖族侵犯,或代王的确没有妖运,但你我敢赌么?”
“要真是携带妖运登上九重,你我必死无葬身之地。”
刘湛眸子清冷,闪过一丝杀气,又转眼消失,他的确不敢赌苏子籍有没有妖运,看了俞谦之片刻,忽然就问:“你说了那样多,可没有半点平时从容自在,你下注者是谁?”
刘湛会这么问,俞谦之一点都不奇怪。
他来之前就知道,欲要与这位尹观派真人合作,那坦诚说出一部分真相就必不可少,否则,人家凭什么听你一说,就选择合作?
总要有些干货才成。
“是鲁王。”俞谦之几乎不假思索回话。
“鲁王?”
早就猜到俞谦之并不像表面上看着淡泊名利,否则就不会占着儒道博名,这但这回答也让刘湛有些意外。
是,鲁王的确也是亲王,但这位王爷在被封王后可是没有多少功绩,更是没有显露出党羽,所以在整个京城,但凡是关注一点争嫡这件事的人,基本都不将鲁王列入争嫡的人选之中。
“竟是他?我还以为,你会是蜀王的人。”
俞谦之慢慢走着,听到刘湛的话,呵呵一笑:“齐王性情暴戾冲动,蜀王冷漠虚伪,这二人皆非上选。”
“你倒是敢说。”细雨落下,只是灵力微震,刘湛的身上衣裳就干干净净,并无半点湿气。
虽是雨天,两人走起来却十分悠闲,只是看着风雨凄迷的院落说着话。
“京平观乃尹观派的地盘,你又在这里,我与你说这些,必不会传出去,没什么好担心。再者说,我想与你合作,总要坦诚相告,对二王的态度也没有可隐瞒之处。”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一个小院,刘湛请俞谦之进来说话。
这小院应该就是刘湛在京平观的住处,正房就三间,进去发现环境很是清幽简朴,中间待客的一间基本没有装饰,只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有个熏香炉,此时有淡淡的清香弥漫着。
俞谦之一闻,就闻出这是醒神香。
他们这样出身,基本都会做这种醒神香,不仅醒神,也能清除污秽,在市面上的价格着实不低,一般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能买得起,不过在这种道观里,就是很普通的东西了。
小道童捧着托盘进来,奉上两杯茶后又退下,屋内重新恢复安静。
这次是刘湛开口,他目光有神:“俞真人,你说你选的人是鲁王,这的确让我有些意外。”
“在你没说破前,鲁王是隐藏在迷雾里,你现在说破了,我才觉得不对。”
“但即便如此,我还要先看一看。”
他没说这“看一看”是怎么“看”,但用行动来表明了。
就见他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用五彩绳绑着挂着的棱形铜镜,看起来小巧,恰可以托在成年男人的掌心里,厚度大概是两枚铜钱厚。
取下这镜子,当着俞谦之的面,刘湛就直接用力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掌心托着的小镜的镜面上。
大约一口的量,殷红的血几乎布满整个镜面,肉眼来看,无论是镜子还是这血迹都很平常,没有异变。
刘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看向了这镜子。
以他的视角看,看似平常的镜面上显露出的显然并不是血迹,而是别的画面。
俞谦之侧眼看去,也看不出,心里更暗凛,不知道这尹观派真人,到底看出了多少。
良久,刘湛眸中的红光黯去,叹了一声:“想不到,你竟然找了条潜龙?”
但刚才最后一眼看到的画面,又让刘湛沉思着,随即摇头:“不,就算是潜龙,可不光鲁王是,列王都是,只凭这个,无法说服我与你合作,干涉争嫡。”
一旦涉及到争嫡漩涡里,就再难抽身。
能成功的话,一切都好,就算过程中有着伤亡折损,起码到最后也可以凭借从龙之功为宗门带来巨大利益,可巨大利益同时也伴随着巨大风险,刘湛可不觉得鲁王就真有上位的潜质。
就算鲁王隐藏的深又如何?
能在这些年一直低调做人,可能这一位真暗中编织了一张大网,但同时,在人望上就有着缺点。
除非竞争对手都被整得失去了资格,就剩下鲁王一个,否则,光凭这隐身人一般的透明度,就不可能被大家所接受。
俞谦之怎么选择的鲁王,刘湛懒得去管,他却要为自己及自己的宗门负责。
“刘真人,先不必忙着拒绝。”俞谦之明白刘湛的顾虑,叹了口气。
“我有一番话要说,我说完了,你若觉得没有道理,可以不管,若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再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你说。”本想端茶送客,但俞谦之的这番话让刘湛犹豫了,点了点头,请俞谦之先说。
“要是我说天数,你必笑我,你我都知道,天数不可凭。”
“潜龙是谁,实大半在皇帝手中。”
“但皇帝这人,不能说他无情,但任何情意,都敌不过权。”
“这些年来,你应该看清楚了,不仅仅臣子有聪惠刚毅的,都不得好死,就连自己儿子,要是觉得你有过人之处,就立刻起猜忌之心。”
“齐、蜀、甚至现在代王,哪个没有过人之处?”
“皇帝活一天,齐王、蜀王就不断被削气数,这不是被天克,被命克,是被其父其祖所克,可所谓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鲁王并不是韬光养晦,才器实实在在是平庸,可就是这样,才最有希望继得大统。”
这话真的是精辟入里,刘湛不禁浑身一震,才知道俞谦之的确有过人的本事。
见着刘湛神色变化,俞谦之又说:“当然,这只是依常理而行,齐蜀二王都可能落空,由鲁王继承大统,但现在情况还是变化太大。”
“代王按照道理来说,也没有多少机会,可风云际会,谁能知道?”
刘湛心里明白,再好的计划,现实可不按这个走,他想了片刻,扑哧一笑:“莫非……你怀疑这是代国公……代王的诡计?他有这本事?让清园寺收留大妖,让齐王见大妖?”
俞谦之真点头,刘湛就会送客,这是把自己当弱智。
毕竟用脑子去想,也知道光这两件事就不可能是代王做的,代王能管得了清园寺,还是能管得了齐王?
清园寺既然自己选择了收留大妖,被发现遭了锅端,也怨不得旁人。
而齐王就更是自己作死了,刘湛只要一想到齐王与妖族勾结,就有些按捺不住怒意。
俞谦之知道刘湛没有那样好忽悠,但不想上面苦心钻研了十年的话,都不能说动,不由苦笑了一声。
“刘真人,我知你必不信这是代王所为,因你我都知,代王从侯爵到王爵,时日尚短,莫说在京城没什么根基,在他处亦如此,他没有这个本事,但凡事不能只看一面,正因他没有这个本事,如今能得到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正说明了问题?”
“这天下,可没有多少奇迹。”
“所以我才怀疑,代王有妖运助之。”
刘湛却不为所动:“你休得诓我,你我都知道,别说没有任何证据,就是有证据,去动一个亲王会有什么后果?”
“就是你我身后都站着宗门,与一个亲王为敌,也是险恶万分的事。”刘湛说到这里,脸色沉下来,就要端茶送客。
俞谦之也不以为意:“亲王之尊,我们难绊,这是对的,可不是对付,单是查明总是可以,要是代王没有妖运,我无话可说,可万一呢?”
俞谦之还是这话。
他当然并不清楚是不是,但代王能走到今日,太过神速,必有着别的力量在帮着,不然一桩桩一件件,这些事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而后果也太严重了,刘湛别看现在强硬,可不能不查。
只要查,总能露出蛛丝马迹。
俞谦之说着站起来:“我虽有私心,也是为了道门和天下,你要是不信,我这就告辞了。”
才转身几步,果然听着后面一声:“且慢!”
俞谦之心里一喜,转身看去,就见着刘湛拧眉,满是郁闷,他盯着窗外雨丝良久,才说着:“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的确,万一代王真的拥有妖运,那一旦代王成了最后赢家,杀妖起家的尹观派跟刘湛,全都会身死道消,连道统都会被灭得干干净净。
尹观派杀妖千千万万,与妖族之间的仇恨,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可和解余地。
所以,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宗门,都要阻止任何仗着妖运上位的人!
这些年,各个角度,其实不知道对齐王这个与妖族勾结的人下了多少暗手,不过看眼下的情况,齐王还可以暂放一下,势头正猛的代王需要先一步验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刘湛长长一叹:“好,我明日就去求见代王,我有秘法可以检查,谅真有,也隐瞒不过。”
“不过,就算这样,你得欠我一次。”
“这个当然。”俞谦之顿时大笑,鼓掌而说,才说完这话,天空突“轰”一声雷,雷声震耳欲聋,几乎将屋檐上的土都震得哗啦啦掉下来。
两人不由看去,微微变色。
今日一直下着连绵细雨,便是打雷,对大多数人来说也不显突然,不会引起多大重视。
但对于刘湛跟俞谦之这样真人来说,都不必掐指算,这种巧合,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
越是超越普通人,就越是对上天更敬畏。
未知才会无畏,这一道雷,让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骇,油然产生着不安。
代王府
闹了半夜,夜色已深,宾客都退去,仆从在灯笼照耀下,穿梭在房屋间,收拾着碗碟。
雨势还没有变小,依旧淅淅沥沥下着。
正院的卧房里,叶不悔不假他人之手忙碌着,先给夫君摘了冕,剥了外袍,脱了靴子,要去剥里面的衣服时,苏子籍迷迷糊糊的,用手一把抓住了叶不悔的手。
“夫君?”叶不悔轻轻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只能无奈就势坐在床侧,听着雨声,看着自己的夫君渐渐有些出神。
这雨天,似乎在临化县也经常能看见,那时自己在书肆,隔着看着街道,偶然还有苏子籍撑着伞过匆忙过来。
那时自己可是超凶的,必叉着腰,说的他抬不起头来。
谁能想到,不过三年,夫君不但成了状元,还成了太子之子,现在的代王!
这恍恍惚惚,似乎是一场梦。
“你呀,虽酒量好,也不能谁敬你,都喝啊!”没被抓着的一只小手轻轻抚过苏子籍的面颊。
他俊雅的脸上有着一层红晕,身上的酒气也很重。
像这次这样喝得大醉,要由她扶着才能回来,在叶不悔的记忆里是从没有过的,这还真是第一次。
她的夫君一直都是那么的冷清自持,像现在这样谁敬酒都喝,来者不拒,可见是真高兴了。
“不过,封王是喜事,就容你喝醉一次。”
俏皮捏了捏他的脸颊,叶不悔心疼之余,又有些好气,但这好气在想到今日之事对夫君何等重要,又转为理解。
休息了一会,趁着他松开了她的手,叶不悔忙起身,又剥去了苏子籍身上衣服,只留里衣,盖好了被子,才转身出去。
夜深了,封了王,天亮怕还会有更多宾客上门道贺,叶不悔作代王府的女主人,就算帮不上大忙,这时也要坐镇王府,免得出了纰漏。
而当叶不悔出去,躺在床上苏子籍,身上突然泛起一圈肉眼难见的白光。
王府
两只刚才一直躲着人没敢出来走动的狐狸,“腾”一下两脚立起来了。
“唧唧!”是金色橄榄!
“唧唧!”我也感觉到了!
这一次,连对金色橄榄反应有些迟钝大狐狸,也敏锐感觉到瞬间飙升灵气,以及来自不远处房子对它们的强大诱惑。
“唧唧!”我们快过去!
小狐狸叫着,首当其冲窜了出去。
大狐狸紧随其后,一边飞跑,一边想:“这次我竟也能感觉到了诱惑,是因我吃过几次金色橄榄,有了感应,还是这次的橄榄格外多?”
两只狐狸速度极快,雨这时下得稍大些,大小仆人以及女眷,都抬着方桌和食盒,廊下往来奔忙,因来来往往的人除非在走廊上走,否则都要撑开油纸伞才不至于淋湿衣裳。
有人感觉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窜而过,惊疑一声,问着:“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这黑夜雨雾,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旁人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吧,是不是你眼花了?”
有可能。
这人又说:“别想了,我家大王受封代王,今夜还是少数人来,明日宴席才是大宴,得至少接待上千人。”
“虽说夫人说了,一切宴席,全部是酒楼外包,但是单是辅助,细琐的事就不少,要早作准备,趁着雨没下大,快点忙完了才是正经。”
“明天至少要忙一天一夜,歇息是别想了,能偷空打个盹就不错了。”
的确,刚才来的宾客的器具碗筷还到处是,趁雨势还没大起来,该收拾就要收拾起来,同时,也要对明天的事分配,府里的人都忙碌的不成,的确没时间去管黑影不黑影。
安全问题,是有专门府卫负责,听说大王出了手喻,还借了皇城司的人手来维持治安。
“为什么不直接用羽林卫?”前者就没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二人举伞快步过去。
这时,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已窜到苏子籍睡着房间外,抖一抖毛,毛发还是干燥,就直接窜了进去。
一进去,两只狐狸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了嘴。
这卧房东西两侧是两道屏风,一张榻附近还有个书架,插着图书,但两只狐狸看不见了,只看到虽在房间内,却宛有月光垂下,而月光中一颗颗金色或银色的橄榄,混在皎洁的月光中垂落。
落在地上,就消失不见。
“唧唧!”这、这么多吗?!
“唧唧!”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前者是大狐狸惊叹,后者是小狐狸的嘲笑。
两只狐狸瞬间目光对视,犹天雷勾地火,瞬间都火冒三丈,但眼角余光瞥见的全是橄榄,又让它们立刻熄了火。
“唧唧!”快吃啊!
狐狸的天性,使它们几乎是一瞬间就完成从即将暴起互殴,到和平下来的过程,直接扑了上去,捕捉这些橄榄。
小狐狸已经很熟了,一扑就抓住一个,由于太大,只得狼吞虎咽,勉强吞下了一个,又扑向新一个……它的身体明亮起来。
大狐狸也不甘示弱,捧住一个离自己最近的金色橄榄,二话不说,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
躺在床上的人正接受大股经验涌入,那种犹被成吨的清凉之水兜头泼来的感觉,让本来醉了的苏子籍猛一下清醒过来,虽然还有些醉意,但已睁开了眼。
半片紫檀木钿已浮现在眼前,上面数值不断飙升,在苏子籍紧盯着时,瞬间就突破了界限。
“受封代王,形成人道之种,是否由蟠龙心法(14999/15000)汲取(此举不可逆)?”
“是!”
“【蟠龙心法】汲取人道之种,+15000,晋升17级(14999/17000),天命+1,天命9→10,天命抵达上限!”
“轰”
本来此时夜深,漫天漠漠黑云,这时“唰”一声,铜钱大的雨点扫下,大雨如注,紧急着,天上一个明闪,旋即整个王府不复晦暗,紧接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得王府内的所有的人心里都一颤。
“唧唧!”金橄榄又增加了!
小狐狸这时已吃到了第三颗金橄榄,它的速度很快,这是出于对橄榄消失速度做出的判断,一般来说,因橄榄数量有限,一个个会出现又慢慢消失,它跟大狐狸每只每次也就能吃完几个,休息一会,再吃时橄榄就消失得差不多。
但这次,吃到第三颗时,最先出现的橄榄的确消失,可金色橄榄依旧遍布在四周,看数量丝毫不见少,这不是之前橄榄,而是不断慢慢出现的新橄榄!
“唧唧!”又有了,快吃,快吃!
新的金色橄榄让两只狐狸鼓着肚子扑上去。
“天命只有10,仅仅是王者之命?”
苏子籍的确看见了两只狐狸在作怪,这时却没有关注,一股信息传递,就诧异着,因按照估计,上面应该还有二三级才抵达上限,可却没有了。
难道这其中还有限制?
才想着,随着一声雷声,只觉得身一沉,感觉到熟悉的灵魂扯拽,空间一阵荡漾,眼前一黑又转亮,看见就完全发生了变化。
眼前是淡金色的天穹,自己身在高空,下面是亭台楼阁。
“宫殿又修复了不小。”这是苏子籍的第一印象,现在大概一半左右已修复了,可以看见不少水妖在忙碌。
本想跟往常一样,双脚徐徐落地,可才微微眩晕的状态去掉,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极大的变化。
“我的身体……”之前来到龙宫,除少数情况下是化鲤鱼,但大多数时,苏子籍都是以人类出现,这一次却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鲤鱼!
试探着伸“手”,出现在视线范围,竟然是一只时再熟悉不过的爪子,他曾几次在皇帝的衣袍上看见过,甚至他新得的冕服上,也有着这种爪子,这是龙的爪子!
不像幼龙的小小嫩嫩的爪子,他的爪子更大,也更强壮,锋利指甲仿佛只要轻轻一动,就能穿透妖族身体,更不必说是人类了。
这就似乎是成年龙的爪子,不,不是似乎,这就是成年龙的爪子!
苏子籍不再看龙爪,随着轻轻一甩,长长龙尾就已是划出一道弧线,在视野中出现。
有龙爪,有龙尾,这是一条金龙。
现在眼睛所视之处,呈现出的景象,也与人类时所看见有很大不同,更清晰,也能看得更远。
来自身体各处的微妙不协调,很快就被调整过来,苏子籍轻轻一跃,就发现自己腾空而飞。
以龙身飞翔,这并不是苏子籍第一次去做,但之前是在幼龙遭遇雷劫时,与幼龙合二为一,用的是幼龙的身体,与自己化为龙去飞,感觉其实还是稍有些不同。
“之前几次进入上一个龙君体内,但龙君都是人形,这次化龙形不知是何原因,不过这种情况下,倒可以让我体验一下化龙之感。”
苏子籍这样想着,身体真如游龙一般,在龙宫上空盘旋。
“轰”
整个龙宫震动起来,淡金色的天穹本来是晴天,顿时风起云涌,噼噼啪啪的闪电在云中游走。
“嗷……”随着一声长吟,一条小白龙也白色闪电一样,在龙宫里飞出来,它先是惊疑,闻了闻,萌哒哒的龙眸就透着十足欣喜,到了他跟前,先围着他转了几圈,随后与他一起飞舞在天空上。
它们彼此围绕飞舞,随后又分开,各自在天空上尽情翱翔,雷电雨水倾盆而下,但这对它们来说并不是痛苦,反给它们带来了更多的快乐。
苏子籍所化之龙,保留为人时的理智与记忆,但渐渐龙的一面,喜水,想要掌控雷霆雨露一面,占了上风。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四周,是数不清的水气,它们俏皮而不服管教,必须降服它们听从自己指挥。
这过程,从一开始的艰难,到后来渐渐熟练,得心应手。
再到后来,水气围绕着苏子籍所化之龙一起飞舞,一大一小两条龙,于雷霆下的“舞蹈”,吸引许多龙宫妖族抬头去看。
“为什么多了条龙?”
“姬君和它玩的很好,看来是我们的龙。”
妖族震惊又多出了一条龙,不知道它来历,但同时二龙的和谐,又让它们放下了半颗心。
不管怎么说,多出一条龙,也是妖族的龙,对妖族来说,自然是好事!
才想着,“轰”,雨点又发生了变化。
一颗颗金银色的橄榄伴随着雨点落了下去,落在地上,只见本来废墟立刻自动飞起,拼凑起来,变成了殿宇。
而地面瞬间异草抽出,繁花盛开,树木更是虬枝交结,婉蜒如龙,更有淡淡轻烟,袅袅升起,异香漂浮,闻之心神一畅。
“是龙君的恩典,是龙君的恩典。”
有经过前朝的水妖突然之间高喊着,当年龙宫,就是有这恩典,故才能点化万妖,它喊着,扑向一只橄榄,一口咬下。
这是幸福的味道,这样熟悉,又这样疏远,远到它记忆里,都快忘记了。
蜀王府
“轰”
原本是细雨连绵,突然之间变成了雷雨大作,上天似乎激怒了,透过浓重黑云打了一个闪,把蜀王府照得一片惨白,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
身着宽袍的桂峻熙早已出来,站在屋檐下,仰视着黑沉沉的天穹,神情凝重,只见闪电时时划过,墙角巴蕉不安瑟瑟抖动,在这黑沉沉的环境里,带着一种恐怖。
远处有人惊呼:“快!窗户被吹开了!快关上!”
“雷雨大作,蛟龙而出……”桂峻熙薄唇微动,叹着,不远站着一个黑衣人,但显然桂峻熙的话并不是对这黑衣人说,黑衣人也没有接这话茬。
“这会是巧合?代国公一封代王,就有此雷雨,难道是天兆?”
桂峻熙不愿意将这异象与代王联系在一起,因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说上天更看好代王?
一个普通王爷可没有资格引来这样异象,除非……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只会心情更烦躁。
但真是天兆呢?
不可不重视啊。
想到这里,桂峻熙突然问:“还没有消息?”
这自然就是跟不远处站着的沉默黑衣人说话了,黑衣人这才上前一步,低声回话:“尚没有。”
“没有啊。”再次轻叹一声,桂峻熙继续看着天空。
京城外,距离城门颇远一处,树林深处,一座透着古朴的道观里,正有一个道人正在与来客说话。
道人的那张脸,初看时会觉得出尘脱俗,可只要移开目光,再去回忆,就会发现自己已记不清具体长相。
看年龄,道人不过三十岁左右,与他面对面时,从容自己又出尘的气质,更是令人心折。
来客也是道人,却是个游方道人,恰路过此地,赶上雨天,所以前来投靠,这道观所在的所谓观主也就出来迎接。
本来两个人正闲聊着,突然之间天空一声巨雷,余音阵阵,久久不绝,接着就是一阵风扑入,使人都打了个寒颤。
不久,夜天浓云遮住不见缝隙,云缝一亮一亮,雷雨大作,观主就笑着:“本想与道友长谈,不想风雨大作,天变在即,你我道人理应敬畏,还是各自休息吧!”
说着,恰正此时,道童已过来:“你去领这位道友去后面雅室安歇,这样大雨,还得带上雨具!”
客人自然只得谢了,去后面安歇,还由道童陪着一同去。
等着客人走了,观主才起身踱了几步,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凝视着天空,良久,才嘿嘿冷笑。
“天变,又是天变,真的应接不暇,恰在姬子宗封王时,难道此子真有天命,更是适宜未来的那颗棋子?”
观主不由喃喃:“可恨,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烙印没有消除,连我都看不见,算不清这个姬子宗的底细。”
“别说姬子宗,就算是这第三个烙印,我也无法与之面对面相见。”
“要不,立刻引爆反噬。”观主这样想着,就看向周玄目前藏身的方向,只是才想着,突然脸色一变。
“咦?”
观主将袖子往上撸,只见微弱的灯笼光下,手臂上仅剩一条烙印在微微发红。
“颜色变深了,还在发烫,这景象已不是第一次出现,之前烙印去掉前,也有过类似反应。”
“难道,我的第三个烙印,已经面临杀身之祸?”
蟠龙湖
蟠龙湖连接多条水道,商船川流不息。
不仅仅这样,由风景秀丽,成旅游胜地,多有画舫,据说全湖有上百只,这些画舫是双层大船,每层可以摆下十几桌,歌妓美女如云,达官商贾不惜在这里千金耗尽,流连温柔,此时入夜,正在醉生梦死之时。
“轰”
一声巨响,撼得船只都微微颤抖,有人吆呼:“好黑的云,雨来了,雨来了,快靠岸!”
……
有个举人被惊扰,嚯然而起,挑帘站在船舷而望,只见月光下,浓云如墨,隐隐间传来雷声,并且只几分钟,噼啪扫过了雨点。
“这风雨不善,快靠岸。”
风将湖面吹得翻滚,入眼处,几条能看见的画舫,都不得不仓促靠岸,根本就不敢继续停留,生怕被掀翻。
“这风也太大了吧?刚才还是晴,突然雷雨大作,这是要出事啊,难道是有妖怪作祟?看着怪邪乎!嘶!你看那天,黑咕隆咚……”不远处,就有个年轻人,看样子是秀才,心中不爽,口不择言。
难得有人邀请醉生梦死一回,就被打搅了雅兴。
还没有等举人呵斥,就有同伴蹙眉:“噤声,事关龙君洞府之处,休要胡言,你喝了多少酒了?”
被骂的秀才这才想起,是了,在不久前,朝廷刚刚恢复蟠龙湖水府龙君的祭祀,承认了龙君的存在,龙君再也不是野神,附近老百姓们也兴起了祭拜龙君一事,这蟠龙湖的确不是可以随意评价的地方了。
但这想起来的事,更添了旁观者新的忧虑。
若不是什么妖怪兴风作浪,那是不是代表着这场雷雨与龙君有关?
细想之下,仍让人害怕啊!
“是小的口无遮拦,龙君莫怪,龙君莫怪!”秀才可没有啥子不语怪力乱神,再说,怪力乱神是淫祀,儒家一向扶持正祀,当下连忙朝着湖中拜了拜,念叨着。
“行了,都少说两句,风雨渐大,甲板上待着也不怕着凉,到时得了风寒岂不糟糕?都进来换了干爽衣裳,喝碗姜汤!”
船舱里这时有人探头出来,招呼进去。
甲板上的三人这才转身往里走,举人一低头钻进去,走在后面秀才却突然脚步一顿,朝着越来越近的岸上看去。
他的眼角余光好像看到岸边有一群人飞驰行来,就是一愣,心想:“这时怎么会有一群人举着伞跑到湖畔来?难道是被困在路上的行人?”
待仔细看时,却发现那哪是一群人,走在后面分明是几只狐狸!
“啊!快看,那边……”只是,喊了一声,那些人连同狐狸凭空消失了,说话的秀才张了张嘴,脸一下子苍白下来,再不敢多看,急匆匆跑进了船舱。
“小心些,莫要让人看到我们行踪。”胡三姨无奈收了法术,冲着走在最后的两个小狐狸叮嘱。
除了零星散在各地的狐狸,这一队十几只狐狸是整族仅剩的大队了,又奔波仓促,还要防着别的妖族察觉,都很疲惫,方才才有小狐狸不小心泄气息,差点让它们暴露。
变回原形的几只小狐狸唧唧叫了两声,表示明白。
剩下法力稍强些的狐狸,面上也带着疲惫之色,胡三姨看了,心里越发难受,只能强忍着,抬头去看蟠龙湖上空。
轰隆!
一道轰雷在她注视时候又砸下来,她的心都跟着一跳,更不必说身后狐狸了,修为低的全都瑟瑟发抖,修为高些也勉强撑着。
“天威!”
胡三姨看着这情况,感受无法抵御只能臣服的天威,要说不惧是假话。
可她同样也感觉到丝丝灵气从湖里渗出来,弥漫在空气中,连站在湖畔的她都渐渐能察觉到灵气的增长在加速。
“之前灵气复苏,就与龙宫有关,这次灵气增长加速又似与龙宫有关,难道龙宫真要复兴了?”
美妇沉思着,觉得这种猜测更接近真相。
此时大雨噼啪而下,远远听着兴起的大浪,扑得河堤都簌簌发抖,雨幕中,但见画舫个个靠岸,还围成一团,以避风雨,周围并没有人,胡三姨略觉心安,转身对狐狸们说着。
“我们青丘,遇此大劫,十不存一!”
“现在除散落在各地的族人,我们就是最大的主支了。”
“可我们青丘名声在外,本来没有妖族敢侵犯,但现在,不少闻到消息的妖族都蠢蠢欲动——为了就是我族的财宝。”
“我们是携带了些,但凭我们这点人,是守不住,必须找靠山。”
“青丘原本就是龙宫之臣,眼见龙宫复兴在即,我希望青丘狐族整族投靠龙宫,你们有什么想法?”胡三姨问着狐狸们。
这场讨论会,参与者只剩下这十余只狐狸了,不过就算只有十几只狐狸,对是否投靠龙宫,也有着不同看法。
“我觉得应该投靠龙宫,我们青丘狐族本就是龙君的臣下,早该投靠了。”这是赞同。
“我年纪小,修为低,这事我听大家的。”这是胡十九,一只墙头草。
“这应该是族长才能决定的大事,族长不在,我们现在整族投靠龙宫,是否不妥?”这是表示反对的。
反对的狐狸,倒也不是对龙宫不满,而是觉得不该由它们这些狐狸决定这么重要的事。
但事有轻重缓急,胡三姨已经是目前幸存的青丘狐狸里资格最老了,她听了所有狐狸的意见后,直接表示:“现在生死存亡之际,虽我们得了信,由夕颜继承族长,但她现在不在,就由我做主!”
说着,胡三姨就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牌,对着玉牌祈祷,念念有词。
随着她的祈祷,片刻,本来汹涌的湖面,突然之间在它们面前就裂出了一道缝隙,黑幽幽直透湖底,但明显又不是真湖。
“走!”胡三姨见起效,知道时间短暂,立刻喝着。
所有狐族都瞬间变成原型,一只只冲进,拿着玉牌的胡三姨是最后一个冲进去的,在她进去后,裂缝就立刻消失不见。
“咦?”
在它们消失不久,风雨之中,一道黑影在雨雾中奔来,看着是个人,但如果离得近了就能看出,长是鳞片,并非人类,光是兽瞳就让人看着胆战心寒。
这“人”奔跑速度极快,雨水落在它身上,将衣物浇得湿透,它也不理会,边跑鼻子耸动,直到来到了狐族曾经站立的地方,才停了下来,鼻子东嗅嗅,西嗅嗅。
“狐族逃了,气息到这里消失了,去哪了?”
“难道是去了龙宫?”
“青丘是龙宫之臣,现在这些狐狸逃到龙宫,也不算稀奇。”
想到自小龙君出世,许多妖怪都会时不时来蟠龙湖看一看,或寻找进入水府的机会,或是探查,狐狸知道消息投奔也正常。
“可惜,据说狐狸带了不少宝贝,我本想打个秋风,现在来不及了。”
“咦,这股灵气。”
它鼻子耸动,空气中浓郁灵气,让这只前来查看情况妖怪有些惊了。
“灵气如此浓郁,难道是从龙宫而来?”
“莫非兴妖者,还是龙宫?”
这个可能,的确出乎它的预料。
不,不止是它,大概许多妖族都会惊讶,在此前,它们对龙宫信心并不足,以周玄为首一些大妖,都或开始别辟妖王之路,或打算抢夺龙宫传承,没人觉得一个小小龙君,还没长成,就能带领着妖族重返兴盛。
但现在,这浓郁的灵气却不是作假,能产生浓郁的灵气,还能频发天象,要是再抱着以前的想法,就未免太傲慢了。
这只妖怪沉吟,又深深看了一眼上空电闪雷鸣的蟠龙湖,转身离去。
大雨瓢泼中的蟠龙湖畔,再次恢复平静,前后几拨妖怪的到来与离去,似乎并没有引起人类的注意。
京城·代王府
外面风雨大作,竹木动摇,卧房内幽邃,幽香萦绕,苏子籍本平躺在床上,突然睁开了眸子,眸光一闪坐起身。
身后隐隐有着雾,连绵如云。
“风雨随我!”苏子籍眸子金光一闪,用手一指,云雾更是弥漫,使整个房间如真似幻,模模糊糊。
“可惜,脱离了龙宫,就没有呼风唤雨之能了。”
“这也不奇怪,就算是龙君,真的呼风唤雨,也得借龙宫之力,龙宫不仅仅是真龙居所,更是号令风雨的中枢。”
苏子籍暗笑自己的贪婪,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就在不久前,他的手还是龙爪,而现在回到了这具身体里,苏子籍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种自由自在翱翔于天空之上的快意。
“这就是蟠龙秘法带来的变化?”
先是可以变化为鲤鱼,现在甚至可以变化为龙?
“之前只能化为鲤鱼,是因那时我只是官?现在我能化龙,是因被封了代王?”
“人间身份的变化,与在龙宫的变化相互影响,看来,人与妖间,未必就可以分个清清楚楚。”
“天下万物之间,都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
“不过,在龙宫的异象,想必已影响到了外界,不知道是否会让我暴露。”苏子籍摇了摇头,自己都到了代王这步了,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看来,还是要先下手为强,趁现在还算自由,先除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大妖周玄。”
周玄的出现,并不是偶然,而更像是一种必然,苏子籍对此心知肚明,明白此妖不除,必是自己的大患。
而且,与齐蜀二王不同,周玄是大妖,还是准妖王级别的大妖,若与诸王联合,自己还罢了,自己的部属,自己的妻女,都不堪一击,这也是苏子籍难以继续容忍的原因。
“可惜,要是在蟠龙湖,我杀它不能说如杀一狗,也轻易许多。”
在自己回来前,龙宫雷雨大作,在雨露的滋润下,本就恢复大半的龙宫,已彻底达到鼎盛时的模样,雕梁画柱,金碧辉煌,就连树木都是闪着荧光,犹珍宝的世界,万宝的家乡。
而龙宫本就连同着大海海眼,也盘旋着气旋,不断有各种元素从蟠龙湖水底龙宫涌向大海,又复从大海反涌回来。
苏子籍当时亲眼看到一株株的珠宝珊瑚拔地而起,而原本人数已较过去多了一些的水府妖兵更修为骤增,凡是受到灵气吸引靠近水府的鱼蟹,都被灵气滋养,显露出要化妖的迹象。
此时回到代王府,回忆龙宫的盛景,苏子籍轻轻转动着碧玉扳指,脸上露出沉思。
“是我的错觉么?”
“咄!”
苏子籍目光一凝,只听一声响,水气连绵成片,哗哗流淌,幽幽深深,隐有电弧,真水生雷,道术三千,雷法为首。
“呼!”苏子籍长出一口气:“灵气复苏速度的确加快了。”
最早时,灵气就如甘露,好不容易才落下一滴。
不久前,化成了水井,这对修士和妖怪来说,已是百年来灵气最充沛的环境了,可现在这种汹涌的灵气,就像是小溪涌来,差点被涌来的汹涌灵气“噎”到的感觉,让苏子籍感受不可谓不深刻。
“唧唧!”屋外的狐狸突然叫起来,打乱苏子籍的思绪,使得他哑然失笑,披好外袍,穿好靴子,走到门轻轻一拉,正站起来抓挠门的小狐狸,险些被闪了腰。
“唧唧!”
“你们两个正好都在,陪我去办件事。”苏子籍对门外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说。
小狐狸唧唧叫了两声,苏子籍向外去,口中说:“休得抗议,虽不知道刚才你们两只在我房内到处扑空气是为什么,但必有蹊跷。”
“想得我追究,就得干活,走,我们去杀个人,不,杀个妖。”
“唧唧?”杀个妖,什么意思?
小狐狸歪歪脑袋,有些不明白,不过它跟大狐狸都是靠苏子籍过活,可是它们的金大腿,特别是刚才,几乎抓个正着,哪怕不知道要杀的妖是谁,也要跟着去看看。
想到这里,它冲着大狐狸低低叫了一声,就先一步窜出去,跟上了苏子籍的脚步。
大狐狸紧随其后,走到一半时,还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消失最后一点金色橄榄,有点舍不得,但小肚子早就吃得饱饱,凸起似乎是怀孕,走路时都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只能忍痛放弃。
可恶,为什么它吃的那样多,还消化的那样快?
大狐狸深深怀疑着自己,自己原本可是吃货,为什么,这不符合道法啊,才想着,一抬眼发觉一人一狐走远了。
“唧唧!”你们怎么这样坏,等等我啊!
夜雨渐小,淅淅沥沥的声音仍不绝,在夜雨遮掩下,从密道出来,先一步攀着绳索轻身而上的黑衣人,丝毫没惊醒这院内以及附近住着的百姓。
后一步窜上来的两只狐狸,也爪子轻盈落地,它们环顾四周,抖了抖身上的毛,对第一次跟着苏子籍出来走的密道感到很好奇。
“唧唧!”小狐狸轻声叫着,见黑衣人不看它,就跑到对方脚边,用爪子按住了靴子。
黑衣人将蒙着脸面罩稍稍往下拽下,露出一双明亮眸子,无奈看着它。
“嘘!”冲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换了黑衣且蒙面的苏子籍避开小狐狸,跳上了屋檐。
“京城戒严。”此时苏子籍只一看,就见着不远处脚步层叠,步卒身着轻甲,刀在黑暗中闪动着幽光。
“狐狸目标小,还无所谓,人的话,就算武功了得,平时可以在屋檐上随意,这时非被发觉不可。”
“只是,我和以前却已不同。”
才想着,一股淡淡雾气弥漫而出,竟笼罩了身体,让他在本就有些视线不清的雨夜里的身影更模糊,甚至在片刻,整个人也几乎成了一团朦胧雾气,让人只隔了数步,就看不清。
两只狐狸:“……”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苏子籍突然使出这一招?这是什么法术?苏子籍是人类修士?
但是它们跟在苏子籍挺长时间,并没有感觉到苏子籍身上有修士气息!
说苏子籍不是人类,这更不可能,苏子籍的的确确就是人类,这也是它们能够确定的事!
眼前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现在,也没有发觉有任何修士的气息。
看着隔几米就看不清楚的人影已经化成淡淡的雾气飘过,速度极快,两只狐狸惊讶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跟上。
从密道出来到城墙,中间这段距离其实不短,但所到之处,谁都没有发觉,因此很快,城墙就已近在眼前了。
“唧唧!”小狐狸抖了下耳朵,低声叫了一声。
苏子籍停下脚步,冲着它们点了下头,一人两狐都快速闪到了隐蔽处。
城门处空地
就见密密麻麻的人影涌出,兵甲俱全,人数上千,满身都是浓浓煞气,稳稳坐于马上,马匹打着响鼻,武器在夜中偶闪着冰冷的光。
苏子籍只看了一眼,就心里一凛。
“玄甲卫。”
这是皇帝的亲兵,都是骑兵,人数仅仅是三千,这次抽出了至少三分之一。
“诸将士,大妖侵犯帝京,皇上震怒,我大郑天威不可侵犯,今日不但要击败此獠,还要杀得此妖,以威镇天下!”一个指挥使冷冷的说着:“现在,分成三队,相互联系,虽有雨水,也可用烟火联系。”
“一旦发觉敌妖,立刻发射信号,明白么?”
“末将(标下)明白。”
果然此刻来得正是时候,要出去围剿大妖的精兵即将起拔?
苏子籍看着火光中的骑兵,只听“呜”号角声划破了深夜宁静,蒙蒙烟雨中,马蹄连绵冲出。
这时冰冷的雨水混着雾气,指挥使骑在马上冲出,就在这时浑身一震,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一道影子闪过,本能使得陡转头,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我在疑神疑鬼?不管了!”指挥使身负皇命,心志坚韧,发现方向什么都没有了,就不再理会,直接率骑兵冲出城门。
“轰!”上千骑兵出城,城门徐徐拉上,没人发现一溜烟雾。
京城·京平观
一间雅房内,灯烛亮起,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俞谦之披着外袍从里面出来。
“这是玄甲卫的骑兵?”
地面有微小的震动,俞谦之似乎倾耳而听,又似乎在沉思着事,眉微微蹙着,也不去远处,就在庭院走廊里徘徊。
“大妖这事不属我管,可以不理。”
“这次我虽勉强说动了刘湛,但效果怎么样很难说,哎!”
轻叹一声,俞谦之背着手,又望着不远处下着的淅淅沥沥的雨。
“尤其是这异象一出,刘湛心里会不会犹豫难说,连我心亦有一丝动摇,这可不该!”
“道一选定,就不可改。”
“历代,平庸之君,说不定会选儿子中最优秀者。”
“而英武之君,越优秀的儿子越容不得。”
“鲁王本就该是最有希望问鼎那个位置的人,代王横空出世,本就出得离奇,我怀疑,可有错?”
“并且,代王本就在龙宫蟠龙湖不远,龙宫苏醒,就是此子青云直上之时,从童生、秀才、举人、状元,乃至代国公、代王。”
“一路一帆风顺,运数之强,无与伦比。”
“虽无证据,十之八九,必和龙宫有关。”
“别的就算了,尹观派杀伐妖族,对妖族气数最敏感,要是代王真与妖族有关,必无所掩盖。”
“虽本国开国,与妖族有关,但大郑也付出代价,太祖仅仅只在位十一年就驾崩,今上登基,就尽力清扫妖运之腥臭,太子之死,也与之有关,现在诸皇子皇孙,先天与妖运牵连不多了。”
“要是能查出代王与妖运牵连过深的话,尹观派反应姑且不说,皇帝会怎么样想?”
“代王就死定了。”
“借刀杀人?我借的是尹观派的法,皇帝的刀。”
就在俞谦之寻想时,他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什么,咦了一声,右手袖中取出一张符纸,拍在左手掌心,随之两只手指,以法诀轻轻一抹,原本只白底的符纸,瞬间就变成了淡淡红色。
“灵气增长了?”
俞谦之早就知道灵气在增长,可从灵气复苏来,灵气增长每天每刻都是有一定规律可循,并不是那么迅速,突然之间暴增灵气,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偏偏他还是在灵气暴增之后才后一步察觉到变化,因何发生了灵气暴增,一无所知。
这种不断失控的感觉,给俞谦之的感觉很不好。
“的确是灵气在加快增长了。”不远处有人接话,这声音,俞谦之不必回头,就知道来的是谁。
“刘真人,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俞谦之从容转过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