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阳道:“不想,或者说犯不着为了赢官司就去冒这个险!因为这官司我本来就不想打的,是我爹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打。对我来说,那个姑娘并不是非她不娶。所以,御史大夫帮不帮我要到媳妇,并不重要。一至于飞黄腾达,我学医不是为了当官,所以当官对我没吸引力。”
伍舒和田少爷互视了一眼,都很惊讶,在他们看来,被人悔婚,可以说是奇耻大辱,而左少阳竟然不在意。当真令人意外,而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不愿意当官,更让人目瞪口呆。伍舒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少爷拱手,淡淡道:“左兄,你是否愿意帮伍兄,这个我不插言,不过,御史大夫被甄立言大人断言十一日午时必死,他们已经没办法救治,而你的方法已经有一些成效,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治御史大夫,但你却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只怕不是医道所为吧?”
左少阳心头一震,盯着田少爷:“我并非见死不救,因为人家没有找到我,没有让我治,我何必巴巴找上门去帮人医治?更何况人家是御史大夫,要是治不好,皇上发怒,岂不是惹火烧身?”
左少阳沉声道:“给人治病当然要先考虑自己,要是治病会惹麻烦,我才不想去治。就好比华佗,明明知道曹操这人疑心重,却还是如实告诉曹操要给他开颅动手术,结果被杀。我不想当第二个华佗!”
“你也当不了第二个华佗!”田少爷冷冷道,“华佗明知不能为而为,所为何故?便是一个仁字!曹操不开颅动刀”必死无疑,为了治病,华佗不顾自身安危,杀身成仁!这才是真正的仁医。而左兄呢?你的医术或许比华佗为高,但是,讲到“仁”你跟华佗如何能相提并论?!”
左少阳很尴尬,他想不到田少爷竟然毫不留情面指责自己。梗着脖子道:“你不必用激将法,我不会为“利,而敢冒奇险,也不会为一个“仁,字,就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我的脑袋永远是第一位的!”
“看得出来”田少爷笑了,“我说这些,不是想激左兄为了“仁,而替伍兄解围。正如刚才伍兄所言,如果左兄能去,则是最好”但是,如果左兄实在害怕治不好病被皇上怪罪甚至被杀头,那我们也不敢勉强,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个结果,伍兄现在是深陷其中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我们也想好了,如果左兄不愿意去,我们只有据实相告,承认是从左兄这偷听来的医方,那时候甄氏兄弟和御史大夫家人肯定会登门求医,那时候左兄再堂而皇之跟对方商量免责事由,死马当成活马医,先讨得免死金牌,再出手相救,就更稳妥些。而伍兄这举人本来就是左兄帮着拿到的,既然不能再进一步”也就不敢再做多想了。”
左少阳听他这话,觉得很是有些别扭,好象自己贪生怕死而见死不救似的”想了想,对伍舒道:“说实话吧”我不想帮你,主要是担心你庸医害人,你要是得了甄权老神医的保荐,那对你及第高中有莫大的帮助,可以说已经跨入仕途的门槛了,科举是否通过已经不重要,而你当了医官,医术又不行,对病患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是我为何不愿意帮你的原因。
左少阳沉吟片刻,又道:“还有一样,给御史大夫治病非同小可,我只能用我自己的〖真〗实身份给御史大夫治疗,我不愿意假哥于你,一来出错我自己担待,连累不到你,二来,这病既然甄立言说不治,肯定很危重,只能亲自诊查,假手于你,我怕中间环节出错,第三,我不愿你假借我的医术获取科举及第。
终于,伍舒拱手道:“要不这样吧,左兄你就当作我师父,我就说我学艺不精,不敢给御史大夫治病,特意把师父请来。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只希望你能在甄权老神医面前给我美言几句,讨一个推荐。”
左少阳带着伍舒来到左贵屋里,伍舒huā言巧语很会讨人喜欢,把左贵老爹的医术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左贵老爹虽然知道他说的假话,但左少阳领来的,又是左少阳的好友,他也知道,自己收徒弟反正也只是个名,其实主要靠左少阳教授医术,当下便点头答应了。
来到门口,伍舒甚至不用递帖子,看样子门房跟他已经非常熟悉,见到他的马车,便点头哈腰迎了上来:“伍公子,田少爷,你们来了,我们老太爷都问了好几次了呢,可真是青眼有加啊。”
门房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个劲点头哈腰:“左公子,您得原谅小人,甄老爷交代过,如果没有甄老太爷召唤,擅自把旁人放进去,我这门房,嘿嘿,就别想当了,而且还要送官治罪哩。您可得饶过小的。”
左少阳微笑道:“无妨,伍师弟,你先去见甄老神医,就说我来了,看他是否愿意屈驾召见。一记住,告诉甄老神医,我要诊查之后,才能判断是否能救,你可别一下把话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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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坐着五六个人,正中两个,都是须发皆白,一胖一瘦。胖的老者,头发秃了一大半了,光溜溜的跟抹了猪油的大冬瓜,小眯缝眼,两个大眼泡耷拉在眼珠子下面,圆圆的脸因为胖而看不见什么皱纹。那瘦的老者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阴沉着脸好象谁都借了他钱不还似的。
伍舒则坐在另一侧,见到左少阳进来,忙起身陪笑对左少阳道:“师兄,我给你引荐一下, 当中这两位老神医,”一指那旁老者:“这位是甄氏医馆的老掌柜,甄权甄老神医。”又指那瘦老者:“这位是太常寺丞甄大老爷。”又指了另外一侧中年夫妇和那年轻人:“这三位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大老爷的公子,詹事司直杜寅杜老爷,还有杜夫人和他们的公子。——这位便是小人的师兄,左忠左少阳。是合州贵芝堂的少掌柜。”
甄权笑眯眯道:“左公子,家曾孙女瑶瑶曾跟老朽提到过你,好象你是来京城相亲的,你们祖上曾在隋朝做个官,也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所以想到京城来求一房媳妇,不料事事不顺,连着三家都悔婚了,最后这家还是礼部员外郎瞿大人保的媒,是于老太医的孙女,因为悔婚,所以闹到了衙门,可是于老太医一直病重,无法应诉,故你们一直在京城拖着的,有这事吗?”
甄立言也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阳,缓缓道:“于老太医可是刑部尚书刘大人的妻弟,你们也去招惹,当真胆量不小啊。嘿嘿,瑶瑶曾托老朽去找于老太医说这悔婚的事,原来瑶瑶说的那位合州的左公子,就是你?”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朽是懒得管她的事了,”甄权笑道。“咱们还是说说正事要紧。——听伍公子说,你对水肿病的医治颇有心得,正好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淹杜大人得了风毒水肿证,皇上钦命老朽与舍弟给杜大人医治,无奈我兄弟二人辜负皇恩,无法治好杜大人,惭愧啊,正好令师弟投牒求荐,写的也是风毒水肿的论治,所言颇有建树,老朽正感叹,偏巧御史大夫也收到了令师弟这文章,拿来问询,老朽说可以一试。令人惊讶的是,一试之下,竟然有效,很是高兴,便请令师弟前来商议,令师弟自谦学艺不精,极力推荐左公子你,所以老朽便传你来请教,不知左公子对此有何高见?”
左少阳心里咯噔一下,这甄权都是举国有名的老神医,怎么会不让自己给病人诊病就直接问自己对风毒水肿的看法?既然杜淹的儿子媳妇、孙子都在这,很显然正在商讨给杜淹治病的事,而不是一场纯粹的学术交流。
他又望向甄立言,似乎还是一付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更是疑虑。不过,既然人家老神医考问到了,自然要找些话来说的,不敢显露后世先进医学知识,只选隋唐以前的理论,说了一些水肿病的基本特点,辨证论治的要点。因为这些都是唐初之前就有的医学,甄氏兄弟自然不觉有什么。
甄立言等他说完,捋着胡须沉声问道:“左公子,先前令师弟求荐投的文牒,上面用了一方,名叫‘越婢加术汤’,给杜大人用了,竟然有效,颇为让人意外,却不知这方剂左公子是从何得来?”
见此情景,左少阳不禁心头一动,突然想起甄瑶给自己的手抄本,那是甄立言六十年的医方经验总结,其实大多数方剂都是东汉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杂病论》里的方剂,只是现在已经失传了,想不到这甄立言却抄得其中不少内容,这才医术大进。而左少阳记得,甄立言的这部书中,便记载有张仲景的“越婢加术汤”。
想到这,一个更可怕的猜测突然如毒蛇一般窜进了他的心——越婢加术汤对御史大人的病有效,而甄立言自己的行医心得里就有这个方剂,他为什么不给御史大人使用?难道,他压根就不想救御史大人?又或者有人让他不要救?
心头如惊涛骇浪,他脸上却不表露出来,漫不经心道:“数年前,小的曾救助过一位老铃医,给他吃的救了他一命,他就告诉了小人几个方子,其中便有这治疗风毒水肿的‘越婢加术汤’。”
甄立言顿时释然,张仲景的《伤寒论杂病论》散失之后,有不少方剂散落民间,一些民间医者学会其中个别方剂并不稀奇。这小郎中或许就是这样机缘巧合,得到了这个方剂的。
一旁的杜寅关心的不是左少阳的这方子从何而来,他关心的是左少阳还有没有更的办法救治自己的父亲。拱手道:“左公子,家父病危已然不治,不料用了令师弟的方子之后,竟然颇有起色,但甄老神医说尚未转危为安,适才问了令师弟,说他只会这个方子,要说治疗水肿,你比他更擅长。不知公子能否援手,救家父一救?”
甄氏兄弟两个神医面色不善,皇上钦命他们救治杜淹,结果两人治不了,现在如果让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治好了,那这脸可就丢大了,不过,看他们的脸色,带着一丝惊慌,还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情,更可能里面还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所以,左少阳拱手道:“我也就是机缘巧合学会了这个方子,教给了我的师弟,适才说的,也都是纸上谈兵罢了,真正要辨证论治,我是干瞪眼的。而且,我以前虽然治疗过一些水肿病,可那都是些沾染了草木邪毒的肌表水肿,像杜老太爷这种病,连两位老神医都束手无策,我这刚出师的小郎中,治治疮痈之类的小疾还行,这种绝症,我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的。”
杜寅飞快瞟了一眼甄氏兄弟,也捋着山羊胡沉吟片刻,对左少阳道:“两位公子还没有亲自看过家父,没有当面诊查,如何就推辞不能治呢?——甄大人,甄老神医,现在有一线生机我也不愿意放弃,所以,我想请左公子师兄弟到家里给家父看看病,不知可否?”
如果两人正在医治,这种要求显然是无礼的,而且甄氏兄弟也不会答应,但是,现在甄氏兄弟不仅束手无策,而且甄立言甚至断言杜淹将会十一日午时必死。这时候如果阻拦病人家属另找医者救治,就没道理了,所以,两人都是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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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阳听他话中有话,心一凛,这时候若要推辞「严叨倒惹人生疑,他心念如电,立即想好了应对之策。
当即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看看,话说在前头,我只会纸上谈兵,治病真的外行,只能是尽尽人事而已。”
杜寅以为左少阳是担心治不好惹麻颇,所v:A心有顾忌,酣然拱手道“左公子尽管放手医治反正家父已经一▲唉”
杜寅吩咐仆从准备好车马。
甄氏兄弟当先往外走,杜寅故意拖后,想跟左少阳说话,可是左少阳却抢先几步,几乎跟甄立言并行。杜寅愣了一下,眉头皱在了一起。
出到大门外,甄立言捻着雪白的胡须问左少阳道:“左公子,你坐哪一相马车呢?”
左少阳躬身道:“学生十分敬佩两位老神医,不知能否跟两位老神医同车前往,讨教一些疑难,若能如此,当真是三生有幸。”
甄立言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瞧着左少阳,好半天,才缓缓点头,冒了一句:“孺子可教上车吧”说着,自己却先上了车「甄权随后也跟着上车,左少阳这才爬上车里。
运车很大,三人坐着,一点都不拥挤。
左少阳在下毒说了上车要讨教问题,可上了车之后,却一言不发。甄氏兄弟却半点也不奇怪,好象左少阳压根就没有说过这话似的,只是闷声想着各自的心思。
杜寅本来给左少阳和伍舒另外准备了一辆马车的,左少阳却要跟甄氏兄弟挤一辆车,而两个老神医却并亢不快,杜寅一家便上了一辆车,而伍舒只好一个人做一辆车跟在后面。
天上阴沉沉的,开始飘着雪花,一朵朵鹄,杂乱无章地裹着寒风四处乱扑,不少通过车帘钻进了车棚里。
杜寅的儿子打了个哆嗦,紧了紧已经十分厚实的棉夹袄,低声砷杜寅道:“爹,两位老神医似乎并不希望左公子去给爷爷瞧病。”
·嗯一十”杜寅阴沉着脸,“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乱说。
“是○”
杜寅盯着前面甄氏兄弟和左少阳同乘的马车后蓬,缓缓道:“左公子有办法治老太爷的病”
杜夫人和杜寅的儿子都惊喜地啊了一声,望着他,心想这左公子连老太爷的人都还没见到,却不知他这个结论如何而来。
杜寅的儿子自作聪明道:“先前左公子论说的那一番治疗风毒水肿的话很有道理,说明他肯定能治”
杜寅捻了擒山羊胡子摇摇头:“那些话都是泛泛而谈的,并非针对老爷子的病,再说了,咱们也不懂医,就算说对了,也不知道的。”
“嗯,不过,左公子的师弟先前投牒的那文章,让甄权这老狐狸很
意外而且很紧张,就已经说明对症了。”杜少爷找了一个可能。
杜寅还是摇头:“他那师弟一看就是个三脚猫,而他不一样。
“可是,父亲不是说他只是泛泛而谈吗?那又如何知道他能治老太
爷的病?”
“很简单,”杜寅道,“他要没这本事,他就不会如此紧张,刚才也就不会跟甄氏兄弟坐一辆马车,他是为了避嫌,他不想卷进这件事里来。他在寻找一个切实可行的脱身办法。”
杜少爷喜道:“父亲分析一点没错,我找机会单独见见这左公子。
“不”杜寅摇头道,“你太显眼了,切不可私自见他,免得引起
对方的警觉,另找人去见他,问医治之沽”
“好”杜少爷道,“我耒找人,一定的稳妥的人。
,嗯D”
马车摇晃,终于来到了御史大夫家府邸。
候客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来探望病情来了。他们从后门进入府邸,径直来到杜淹的卧室。
只见一个老者躺在床上,不停轻声呻吟着,旁边的女眷已经回避到了里屋,只有杜淹-的另外两个儿子守着。
甄立言道:“左公子,请给杜大人诊查吧。”
左少阳也不多言,拱拱手,走到床边圆凳坐下,先查看了一下杜淹外貌,见这老头脸上浮肿成冬瓜似的,盖着三床厚厚的丝棉被,兀自簌簌发抖,便低声道:“杜大人,我是奉太常寺丞甄大人和甄氏医馆老掌柜甄老神医,以及令郎之延请,特来给您看看病,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杜淹喘息着,半晌才微微睁开浮肿的眼睑,那眼睛虚肿成了一条细缝,歪过头瞧着他,光张嘴说不出话。
左少阳估计他喉咙肿胀充血无法说话了,便大声道:“你要能听见,就点点头。”
杜淹慢慢地点了点
左少阳问了杜淹的一些自觉症状,有些问题杜淹能用点头摇头回答,有些不能,旁边杜寅就帮着说。问完之后,左少阳提腕诊脉,发现脉浮滑紧,舌苔薄白,果然是风水泛滥之证。
杜淹的风毒水肿虽然已经属于危疰,但比桑母第一次的水肿迅速发作时要略轻一些,所以还是可以救治的。使用的基本方,就是专门针对风水泛滥水肿的“越婢加术汤”只不过原先自己说的配方是基本方,没有随证调整用药,所以只起到了一小部分效果,现在诊查之后,左少阳有信心完全可以治好杜淹的水肿病。
但是他不彤。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这段时间看的甄立言的行医心得中有越婢加术汤治疗风水泛滥水肿的记载,而且用药是准确的,随证加减也是到位的,这说明,甄立言完全有能力治好杜淹的水肿病
这个方不是很特别,既然甄立言都知道,甄权没有可能不知道,从先前两人的表情来看,很显然,他们都知道。
可是他们不仅没有治,而且作为国家最高医疗机构太医署的直接主管单位大常寺的主要领导之一太常寺丞的甄立言,甚至还公开断言,甄立言十一日午时,也就是七天之后的中午时刻必死无疑
他凭什么这么说?任何一个大夫,要判断当天会死,这还有点把握,但是要判断十一天以后的中午时刻死亡,没有谁能做到,除非他不是神医,而是神仙是阎罗王
不过,就算他不是阎罗王,但如果他能在那一刻有办法让送对方去见阎罗王,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被他宣布必死之人,是负责纠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同时代理吏部尚书之职的朝廷重臣,是朝廷的核心领导层人物
这里面绝对不简单政治-斗争还是政治谋杀?
现在,偏偏是自己矣觋了这个问题
怎么办?坐视不管还是举报?必须慎之又慎,弄不好,自己掉脑袋不说,只怕还得连累家人
一瞬间,古代太医替权贵诊病被杀的故事,一个个跟汗珠子一般冒了出来。他久久把着脉,左手诊完诊右手,虽然已经是隆冬时刻,他感到后脊梁已经密密的一层冷汗
甄立言在身后轻咳一声,道:“左公子,怎么样啊?”
这一瞬间,左少阳决定不能冒险,静观其变再说,反正杜淹的并还不至于立即死亡。
他轻轻放下杜大人的手,站起身,拱手道:“惭愧,杜大人这病,学生……,束手无策
甄立言不经意地扭头看了一眼兄长甄权,两人眼中都有一抹不经
意的微笑。
甄权道:“左公子,你可是杜大人寄予厚望的,一定要用心诊治,切不可有什么别的想法,治好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治不好,也不会有人责怪你的。你放心。”
左少阳一脸惶恐状:“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治这病,只知道杜大人这病,十分危重,可谓命在顷疵·1,我实在是没办法,学艺不精,惭愧啊
伍舒也跟着帮腔:“我师兄宅心仁厚,他说的是实话,他若歧-有办法,绝对不会推辞的。”
甄立言对伍舒道:“既然令师兄无策,你也可以诊查试试看,若能救得杜大人,奇功一件啊”
伍舒尴尬地笑道:“我师兄的医术都不能治好,我就更不行了。惭
愧惭愧。”
甄权转头对杜寅道:“杜大人,左公子他们师兄弟已经诊查过了,也断言为危重之症,无药可医。唉原指望左公子能有个啥奇方,治好御史大夫的病,看来,咱们只是空喜欢一场了。
杜寅苦笑,惨然摇头:“送左公子他们走吧左少爷拱拱手,迈步往外走去,伍舒一脸沮丧跟在后面。
仆从领着他们来到后门口,一个仆从急匆匆跑来,对伍舒低声道:“伍公子,甄老神医说了,请您明日一早到甄府拿荐贴”
伍舒求左少阳耒,原是想让左少阳帮着应对甄氏兄弟的考校「不料左少阳说治不了御史大夫的病,他也没办法,以为这次举荐肯定泡汤了,好在平安度过,也算万幸了,真沮丧间,没想到甄权竟然同意给他举荐。心中狂喜,正想大笑,又觉不妥,急忙捂住嘴,连声感谢,跟着左少阳出到门外,已经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们。
伍舒跟着左少阳上了车,这才抑制不住嘿嘿笑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多谢左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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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烦恼皆因强出头
左少阳道:“你应该叫我师兄你已经正式拜师了,想过河拆桥吗?”
“不不,呵呵,”伍舒笑道:“我一时嘴快忘了,师兄,师兄我若能得到这功名,全靠了师兄。”
“不用感谢,你只要注意自省自重,千万别高兴昏了头,忘了自己写的保证,给人看病,帮人出主意治疗,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这一点师兄放心,我是绝不会违反的。”
“那就好。”
“师兄,我准备这几天就返回隆州去了,师兄和师父怎么什么时候回合州?”
“这个……,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一些事还没处理完。”
伍舒拱手道:“那好,那师弟我就先走一步了,过完年我就进京赶考,顺道来合州给师父师母和师兄拜年。”
“行啊,恭候大驾”
傍晚。
左少阳正在屋里练毛笔字,白芷寒在一旁做针线陪着。忽听门口有人敲门。白芷寒急忙跑去开门,一个小矮个站在门口,穿着打扮应该是客栈的小伙计,满脸是笑哈着腰道:“左公子,小的受人之托,跟左公子说一件事,不知能否进来?”
“谁托你?”
小伙计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日间公子去的那家主人”
这人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淹派来的?左少阳心头一凛,往旁一让:“请进”
小伙计哈着腰进来,自己把门关上。左少阳要给他倒茶,小伙计哈着腰道:“不用了,左公子,就几句话,说完就走了。”
“那好,请说吧。”
小伙计瞧了白芷寒一眼,讪讪的没开口。
左少阳道:“无妨,什么事都不用避开她。”
“这个,呵呵,受人之托,只能跟左公子私聊,若不方便,小的改日再来。”小伙计拱手起身要走。
左少阳已经隐约猜到是什么事情了,道:“那好吧,芷儿,你去巧儿屋里说说话,等一会再来。”
白芷寒答应了,出了门,把房门拉上。
小伙计这才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左少阳,低声道:“这是御史大夫杜淹杜大老爷的公子,掌管皇后和太子东宫的詹事府詹事司直杜寅杜大人让小人转给公子的。”说罢,小伙计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他站着,显然是避嫌不看书信的内容。
左少阳更是心惊,瞧了那小伙计的背影一眼,撕开信的封口,取出,展开时,吧嗒一声,掉了一张纸在桌上,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份房契
左少阳把房契放下,展开信观看,信很短:“恳请左公子救家严一命,随信所附房产,聊表谢意,治愈之后,另有重谢若公子愿意施救,请讲方子密封叫送信人带回即可。杜寅顿首。”
左少阳没看那宅院的房契,他知道,这是烫手山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为财死,那就不值得了。
这件事该怎么办,现在看来,这御史大夫的儿子已经猜到自己有办法治疗他老爹的病,也猜到了甄氏兄弟是故意不给父亲医治,所以才下重注而且拐弯抹角找到自己求医。
如果仍然置之不理,一旦御史大夫死了,杜寅只怕会找自己麻烦。而且见死不救这种事情自己也做不到。
如果要救,后果也不能不考虑,甄氏兄弟虽然只是医者,甄立言只是五品医官,以他们俩的身份,只怕还没有能力跟御史大夫兼吏部尚书杜淹对着干,所以他们背后肯定还有大人物,到底是谁,现在不知道,如果不顾甄氏兄弟的脸面直接救治,但他们俩给自己穿小鞋就受不了,毕竟甄立言是五品官,在朝廷也算不小的官了。现在还不知道背后人物是谁,万一是个更厉害的角色,自己只怕有性命之忧。
权衡之下,人是要救的,关键是怎么救?不能直截了当,那该怎么办?
杜寅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办法,把医方给他们,他们自己救,使用这种隐蔽的办法,甄氏兄弟也不知道是自己使手脚。
左少阳想了好半天,觉得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好的办法了,便根据诊查的杜淹的病情,将基础方“越婢加术汤”随证加减,写了一张医方。并写明了用法。为了以防万一,他是用工整的隶书写的。这样别人难以通过笔迹辨认出是自己。
写好之后,连同那房契一起封进一个信封里,密封好之后,也不写封面,将小伙计叫了过来,递给他,低声道:“请转告杜大人,御史大人的病虽然很重,但还没有危险,照此方连服三日,必能转危为安,再接着服用半月,便可痊愈。”
小伙计躬身答应,接过信走了。
左少阳坐在那发了半天呆,决定尽快离开京城,躲到乡下去,跳出这是非之地,所以,他来到老爹左贵屋里,说了明天一早立即离开京城返回合州的想法。
老爹左贵却摇头不同意,说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不用这么早回去,再等等官司的事情,他要坚持到年边再走,才显示出他坚决打赢这场官司的决心。
左少阳知道老爹左贵很倔强,而自己又没办法把这件事告诉他,这种事涉及朝廷高官的争斗,绝不能随意乱说的。
没办法说服老爹左贵立即返回合州,只能再继续等下去,心中祈祷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双方都不要再来找自己。深陷漩涡边缘时,他才发现,当一个自在的逍遥派是何等的诱惑。
可是,逍遥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七天后,也就是老神医甄立言断言御史大夫杜淹这天中午必死的日子。左少阳很紧张,他预感到今日会出什么事情,所以一大早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漫无目的在京城里闲逛,到处乱窜,尽往偏僻的地方走,还随时注意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逛到快中午的时候,在一个里坊的偏僻小巷里,他们还是被一辆马车拦住了。马车上跳下一人,执礼十分恭敬:“左公子,我们老爷请你到鄙府叙话。”
左少阳苦笑问道:“你们老爷是谁?”
“詹事府詹事司直杜寅杜老爷。”
“你是谁?”
“小的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淹杜大人的贴身亲兵侍卫首领。”
左少阳道:“你们还真厉害,我一路上都小心看了,并没有人跟踪,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这人只是谦恭地微笑着:“公子,我们大爷在等着公子光临。”
“如果我不去呢?”
“救人救到底,公子宅心仁厚,不会见死不救的。”
左少阳左右看看小巷无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救了,给了你们医方,还不是救吗?”
“我们老爷全家上下都很感激公子,不过老爷吩咐,今日是最关键之日,务必把公子请去。”
“我要是不去呢?”
“公子会去的。”
“为什么?你还要用强不成?”
“不敢。”那首领恭恭敬敬道,“公子是我们老太爷的救命恩人,小的如何敢对公子无礼。我们大爷说了,公子已经救了老太爷,今日午时是甄老神医断言老太爷必死之时,我们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阴招,虽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但不知会出现什么意外,为以防万一,所以恭请公子前往,若老太爷有危险,也好及时救治。”
“你们有的是心腹太医,何必找我?”
那首领笑了,神秘兮兮道:“公子从写方给老太爷救治那一刻起,就已经我们老太爷的心腹。公子医术高明至极,老太爷说了,只有公子在,他才放心。”
“哦,这么说,你们老太爷病情已经好转了?”
“是,老太爷吃了公子的药之后,已经大好,所以老太爷对公子的医术赞赏有加,也很感激。老太爷估计有人会使阴招,所以让小人务必请公子往前,从旁相助老太爷平安度过今日。”
左少阳摇头道:“我也估计会有人对你们老太爷不利,但是,我只是个郎中,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我不想掺和进他们的争斗,如果你们老太爷真的感激我救了他,就请放过我吧。”
那首领淡淡一笑:“公子,小的说句无礼的话,——你既已帮了我们老太爷,再想置身事外,依然不能了,老太爷过了这一关,公子的荣华富贵便在眼前,但如果老太爷过不了今天中午这一关,被对方害死,对方绝不会对老太爷的人心慈手软的,那时候,天下之大,只怕也没有公子容身之地”
左少阳虽然早已想到了这一点,但咋一听了,还是机灵打了个寒战。
自己写医方救治杜淹,便已经是站在他这一边,在对手看来,他们才不管自己是治病救人这个意图,一旦知道是自己写方救了杜淹,肯定会下狠手的,对方已经把自己当作政敌的一份子,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当真是烦恼皆因强出头但是在当时,自己作为一个医者,面对一个需要救治的病人,又只有自己有能力救治的情况下,他没有选择。而一旦出手救治,也就把自己拉下了水。
左少阳发现自己就像漩涡里的枯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苦笑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公子只须在一旁以防万一,旁的我们都已经有了预备。”
“那,好吧。”
左少阳无奈地摇摇头,只好上了马车。那首领也跟着左少阳上了马车。放下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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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大街小巷穿行,首领从怀里掏出一张软皮面具,递给左少阳,另拿出一套夹袍,说道:“不好意思,左公子,得委屈你换一下装束,戴着这个再去,以免引起甄家人猜疑,也免得将来给公子带来麻烦。”
这倒是,甄家被迫使用越婢加术汤给杜淹治病,竟然起效,所以对自己很是防范,如果本sè前往,必定引起甄氏兄弟的警惕,反而影响以防万一这步棋的效果。而且这样正合左少阳不想插手***斗争的心愿,便拿过软皮面具戴上,又把那夹袍套在外面,拿了一面铜镜看了看,果然已经变成了一个花白胡须中年老者,只是,这软皮面具化装术水平一般,就这么戴着还不能近看,而且不能说话不能笑,要不很容易看出破绽来。
换好了行头,差不多也就来到了御史大夫府邸。
这一次,左少阳是从后门进去的,宅院里外都是戒备森严,到了内宅,更是重重守卫。
内宅外的候客厅里,文武百官差不多都来了,老神医甄立言已经公开断言御史大夫今日午时必死,这些百官前来探望,自然是关心的、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各种心态的都有。
那shì卫首领领着左少阳一直进到内宅杜淹的卧室。
卧室里人也不少,从官服上看,都是三品以上的***。或坐或站,几乎都是面sè凝重。甄立言和甄权两人远远地坐在屋角,捋着胡须,面无表情。
左少阳是换装带了面具之后进来的,甄氏兄弟和屋里其他***都不认识他,见他装束不是官场中人,可能是杜家的什么原方亲戚,也不多理会。
屋里靠里一张大chuáng上,杜淹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张脸浮肿得白晃晃的,看着很是吓人。眼睛紧闭着,几乎都看不见缝隙了,杜寅等三兄弟垂手而立,站在旁边,垂泪守候着。
左少阳进去之后,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下屋里的情况,慢慢踱步来到chuáng头方向的屋角,背手而立。
这里有落地帐幔掩映,也站着几个仆从,所以没人注意到他。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都在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终于,远处传来云板打点的声音,午时整!
屋里所有的人都望向老神医甄立言。
甄立言缓缓站了起来,瞧向直tǐngtǐng一动不动的杜淹,叹了口气,道:“杜大人应该已经仙去了!”
左少阳一直盯着杜淹,他也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听了这话,更是心惊,盯着杜淹xiōng脯看,想看看有没有呼吸的起伏,可是,由于盖着厚厚的丝绵被,根本看不出来。
杜寅忙弯腰伸出手指在父亲杜淹的鼻子前试了试,脸上变sè,哭道:“是,是没有气息了!”
旁边的甄权道:“让老朽看看。”
甄权走到chuáng边,杜寅退开半步,警惕地盯着他。
甄权在chuáng边坐下,先弯腰探了探鼻息,又拿起手mō了mō脉,叹了口气,摇摇头,想了想,又对杜寅道:“公子请稍让,我给杜大人诊一下趺阳脉象。”
中医切脉,一般在手腕寸口,但是对于危重病人,有时候会用到三部九候遍诊法,也就是诊头部颈侧、手腕和足部三个部位相应xué位的脉象。
杜寅垂泪道:“家父已经气息全无,已然辞世,甄老神医就不用再费心了。”
甄权摇头道:“皇上钦命老朽兄弟给杜大人诊治,若不亲自看个究竟,如何向皇上交代?”
杜寅犹豫片刻,退开了一小步。甄权掀起被子,mō了mō杜淹足部趺阳xué,片刻,又叹了口气,抖了抖衣袍,侧身坐在chuáng沿,两手合在一起,望着杜淹浮肿得不成样子的脸,又摇了摇头,然后伸手mō住了杜淹颈侧的耳门xué。
就在甄权的手滑过杜淹颈部侧的瞬间,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左少阳敏锐地捕捉到了甄权左手无名指戴着的戒指上微弱的寒光!
似乎是一根银针发出的光芒!
没等左少阳看清楚,只见甄权无名指闪电般一点,那光芒没入杜淹颈侧!
杜淹身子轻轻一震,随即便不动了。
甄权的手指抬起,随即,那道光芒便不见了,甄权的手指依旧十分镇静地落在了杜淹的耳门xué上,另一手捻着白胡须,沉吟体会着脉象。
甄权这瞬间的动作,因为用身体挡住了杜寅等人,而他mō的又是靠里的左侧脖颈,其他人距离又远,根本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左少阳虽然在chuáng头方向,但是,他的视线被杜淹的脖颈挡住了,也只看见了甄权手指颤动了一下。
左少阳暗叫一声不好,甄权手指戴着的戒指似乎隐藏有一根银针,而银针刺入的地方,正是人的颈侧部的mí走神经!
mí走神经控制人的心脏,一旦被外力损伤,会引起心脏反射xìng停跳而致人死亡!
这时,甄权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杜大人果真已经仙去!节哀顺变!”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杜寅瞧了他一眼,眼中有惊恐之sè,抢步上前,附身去mō父亲的鼻息,随即脸sè大变,猛力掀开锦被,扯开父亲杜淹的衣袍,将耳朵贴在xiōng前,只听了片刻,杜寅猛地抬起身,眼神中都是惊恐,但是,他强忍住没有回头,只把眼睛盯着望向chuáng头的左少阳,眼中满是焦急的求助神sè。
左少阳眼珠子转了个圈,然后朝门外一努嘴。示意让他想办法把所有人带出去。
左少阳是侧着身的,他朝杜寅使眼sè,大半个身子侧着,甄立言、甄权等官员根本看不见。
杜寅会意,立即狂吼一声:“爹——!”猛转身,扑向甄权和甄立言两个老神医,一手揪住一人的衣领,狂吼道:“你们两个老匹夫,皇上让你们救我父亲,你们却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走!咱们找皇上说理去!走!”
杜寅怒发冲冠狂吼着使劲朝外面拖两人,场中顿时大乱,这一下事出意外,甄氏兄弟都想不到杜寅突然暴怒,而且火气全撒在他们俩身上,都惶恐地摆手分辨着,杜寅的两个兄弟都是看杜寅眼sè行事的,立即也冲上来帮着抓着甄氏兄弟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扯着拖到了门外。
他们三兄弟抓扯着甄氏兄弟两个老人,推推嚷嚷往大门方向走。那些***们在一旁不听劝说着,帮着两位老神医解释着,杜寅三兄弟哪里肯听,一路拖着往外走,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跟着出来劝架。屋里只剩几个仆从和shì卫首领。
那shì卫首领开始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随即很快会意,手一挥,叫上所有仆从跟他出去帮三位老爷。仆从们便都出去了,屋里除了左少阳和chuáng上一动不动的杜淹之外,一时之间空无一人。
左少阳抢步来到chuáng边,扳过杜淹的头颈,果然,mí走神经处隐隐可以看见一个极细的针眼。忙一搭颈动脉,感受不到跳动,附身听心音,没有跳动声。——心脏停跳了!
从杜淹的shì卫首领请自己来以防万一和刚才杜淹的儿子杜寅的表现来看,这之前御史大夫杜淹肯定是没有死。而现在,他心跳却已经停止,原因只有一个,——甄权刚才手指戒指银针的那一刺!
这银针应该没有毒,因为中毒死亡很容易看出来,而心脏停跳的死亡,却无法从表面看出问题来。
这是非常高明的一种杀人手法!
心脏停跳超过五分钟,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会因为大脑缺血缺氧而当即死亡,就算抢救回来,也会对人的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必须立即在五分钟内把心跳恢复!
左少阳心中片刻犹豫,他知道,自己只要出手救下杜淹xìng命,只怕就从此深陷权力争斗漩涡不能脱身了,可又不是眼睁睁看着人死在眼前而见死不救,不得已,只能出手!
左少阳早已经瞧见墙边放着一个出诊箱,应该是甄氏兄弟带来的。立即抢步上前,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有一小盒针灸用的金针!
左少阳拿着金针盒子,返回chuáng边,取出金针,手指如电,飞快地刺入杜淹的百会、神阙、关元几处xué位。然后开始进行心脏体外按压。
只用了片刻工夫,杜淹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呼吸恢复了!左少阳大喜,一把脉,脉搏已经恢复,但浮肿使得手腕增粗,若不是左少阳精心体察,根本mō不到脉。脉象虽弱,但并无危证。
他又俯身一听,心跳声也咚咚地响了起来,由于身体浮肿,心跳声非常的微弱,如果不仔细听,也是听不见的。
杜淹是被按压mí走神经导致的心脏停跳,相对疾病导致的心跳停止容易恢复得多。所以左少阳没费什么工夫,便恢复了心跳。
但是杜淹两眼还是紧闭着,左少阳在他耳边叫他也没反应。
左少阳抽回金针,装进盒子,快步放回了急救箱。然后翻窗户到了外面,把窗户关好,绕过房子旁边,只见院子里杜寅三兄弟还在揪着甄氏兄弟怒骂叫嚷着,要去找皇上评理。众位***们都围着在劝解。
左少阳悄悄来到人群外,正四处张望,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左公子,怎么样了?”
左少阳吃了一惊,转头一看,正是接自己来的那位shì卫首领,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低声道:“行了,老爷子已经没有危险了。”
“多谢!”首领不动声sè,低声道:“公子请从后门出去,后门处有马车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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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京城医举准考证
左少阳上次走后门出去过,知道路,悄悄离开了人群,来到后门处,门是虚掩着的,拉开了,外面有一辆马车,那车把式见他出来,急忙跳下车辕,从车棚后面取来脚踏放在车辕旁,哈腰道:“左公子请上车。”
左少阳踩脚踏上到车里,车把式放下车帘,一抖缰绳,马车往前驰去。
马车来到朋来客栈,左少阳下了车,马车又往前走了。
左少阳站在街边,看见街上行人来去匆匆,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当真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步棋是喜是祸。
不管是喜是祸,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但是,这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他心里又是悬吊吊的,总想有了个结果之后再离开,也心安一些。
当天下午,便听到了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淹病故的消息,杜家在搭祭棚设灵堂了。
左少阳很是疑惑,自己走的时候,给杜淹诊查过,虽然依旧病重,但并没有危象。心跳也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这种情况下,怎么还是死了呢?莫非自己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随后几天,左少阳一直在托客栈伙计去帮着探听御史大夫病故那边的消息,得知灵棚虽然搭了,但吊唁却还没有开始。这个很正常,古代朝廷高官的丧事,前后要持续差不多一个月。
没想到,四五天之后,事情发生了巨变京城四处都在传,已经病故的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淹杜大人,死而复生了这个消息简直是轰动性的,全城都知道了,都很意外。
左少阳自然不会对此感到意外,因为他知道杜淹当时并没有死,不过,左少阳一直想不通,自己开给杜淹的药方,吃了之后几天之内就应该能转危为安,为什么那天杜淹却没有好转,却要装死,甚至摆设灵堂,而四五天之后又突然宣布成功复活,他究竟想做什么?不得而知。
得知杜淹死而复生的第二天早上,甄瑶来了,躲在乔巧儿的屋里哭。
左少阳很奇怪,便过去探望。
敲开门,甄瑶和乔巧儿两个闺蜜都哭得跟泪人似的,左少阳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乔巧儿抽噎着说:“昨天下午,瑶瑶的曾祖父被抓起来了。曾叔祖也被罢官收监了甄氏医馆也被封了呜呜呜”
“为什么?”
“听说,瑶瑶的曾祖父和曾叔祖两人数年前给高祖皇上的一位宠妃治病,那宠妃后来病重死了。说是他们故意用错药导致的。”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是不是欲加之罪,左少阳不知道,不过,甄氏兄弟倒霉却不出左少阳的预料,甄氏兄弟谋害杜淹,杜淹是何等样人?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参与朝政的核心权力层人物,相当于现在的中纪委书记兼中组部部长,中央政治局常委甄氏兄弟的弟弟甄立言只不过是五品太常寺丞,双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或许,甄氏兄弟后面可能有后台,只是没露面,不知道是谁。左少阳忙问道:“这一次还有谁被抓吗?”
“不清楚,听说还有一些官也被抓了。具体不知道是谁。”
“高官呢?我是说朝廷三品以上的高官?”
两人都一起摇头:“不知道。”
想想也是,甄瑶引以为豪的曾祖父和曾叔祖都同时下狱,自己家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去打听别人的事。安慰了几句之后,便告辞回到了屋里。
这天晚上,左少阳正心神不宁坐在屋里,客栈小伙计又一次神秘地前来拜访。
等白芷寒离开之后,客栈小伙计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了左少阳:“左公子,杜寅杜大爷说你把这房契错放进了信封里了,让小的交换给您。”
左少阳没有接,低声问道:“杜淹杜老太爷……,他,真的死了吗?”
客栈小伙计脸上笑容丝毫未减,低声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别的事情都不知道。”他将那房契放在桌上,推到左少阳面前,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大信封,放在左少阳面前:“这是杜大爷给您的谢礼。”
“我不要”左少阳甚至都没有问是什么谢礼,他现在只想脱身事外。将信封推了回去,“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京城回老家?”
“呵呵,公子说笑了,没有人禁锢公子的行踪,若公子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的。只是,过完年,公子又得回来京城。”
“那当然,我爹还要接着打这场官司呢”
客栈小伙计神秘兮兮摇摇头:“不为了这个,左公子也得来一趟。”
“为什么?”
“公子看了这信封里面的东西就知道了。”
左少阳到底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拿过信封撕开了,里面是一张纸,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吏部的科举解状收讫回执文牒,也就是各州举人到随物入贡进京之后,到吏部报道,交递证明文状,礼部开具的收据,同时也是通知参加开春之后春闱会试的准考证。考试时间是正月二十五日。
左少阳定睛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这文牒上的持有人,竟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注明的原籍也是自己的,取解地却是京兆会试科目是“医科”。
杜淹给自己的谢礼,竟然是一份参加医科京城会试的准考证
唐初的科举远没有明清后代严格,原则上参加科举的各州举人,要通过本州组织的县试、州试,通过之后,由所在州给予“解状”,也就是资格证明,取得贡生资格,才能随物入贡,进京参加全国的会试。但是,唐初由于科举刚开始不久,很多制度不太规范,贡举制度也是这样,特别是不太被人们重视的“医术科举”等其他杂类科目,只要有专门人才,是可以由朝廷高官直接给予参试解状的,这些人一般都是以京城贡生名义出解,也就是作为京城地区的贡生,直接参加全国性的会试。
唐初科举实行双轨制,也就是科举和保举并行,不仅要科举及第,还要高级官员或者朝廷认可的社会名流的举荐,最终才能算通过,从而取得做官的资格。类似左少阳这种由朝廷高官的直接保举参试,不仅是直接参加会试的通行证,同时也是高官的保荐,也就是说,只要左少阳科举成绩合格,就及第了。
不言而喻,这种朝廷高官的直接保荐参试,比正常途径的贡生更容易获得及第。
左少阳已经对唐朝的科举制度有所了解,见到这份天上掉下来的参加会试的文解回执,他很纳闷,为什么杜淹要自己参加科举?而且没有征求自己的意见。
左少阳疑惑地望着客栈掌柜。
小伙计笑了笑,说道:“杜老爷让我给公子说,感谢你救了老太爷,这宅子和医举文解,算是答谢之意。不过,这件事务必保密,切不可张扬,将来及第做官,也不可对外宣扬与御史大人的关系。将来仕途如何,御史大人是不会过问的,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原来这宅子和医举文解,是封口费,让自己从此忘了这件事,别以为攀了一棵大树,到处说去。左少阳明白,官场如战场,特别是这些高官,总有很多忌讳和顾忌,就算一件普普通通的事,也要搞得神秘兮兮的。或许,自己在杜淹的眼里,只不过是会一两个偏方而又运气极好的这么一个小郎中而已,还不屑于把自己拉进他的圈子里。
想着这件事涉及残酷的政治斗争,左少阳也正不想插手这件事,而且,总觉得收了这御史大夫的好处,心里总不踏实,便道:“请尊驾转告杜老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到处说去的。不过,麻烦你转告一声杜老太爷,就说我不是当官的料,我也不想当官,多谢他的抬爱,我不会来参加科举的。明日我们就离开京城回合州,这文解和房契我就留在屋里了。”
“公子最好不要如此。”客栈小伙计笑容未减,“公子应该知道,杜老太爷可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贡举及第之后,当多大的官,当什么样的官,可都是他老人家说了算。所以,这样一张贡举保荐帖子,可是一张没有填写官职的官符,在他老人家手里,高兴了,让当个六品侍御医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就算是不当医官了,当个六品侍御史,或者外放殷富之地当个七品县令,司录参军事啥的职事官,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公子可知道,有多少人削尖脑袋捧着成堆的金银都买不到这样一张帖子公子若要推辞,只怕是辜负了杜大人的一番心意。公子还是恭敬不如从命的好。”
说到这,小伙计意味深长地笑道:“——公子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杜老太爷,他老人家,只喜欢听话的人”
最后这句话虽然说的温温的充满笑意,但是左少阳却感受到了一阵的寒意,不禁怔在了那里。
客栈小伙计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左少阳坐在凳子上,望着桌上那张科举解状,不知该喜该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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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通例,医举及第,即使是状元,最高也只能直接任命为从八品的太医丞,而且只能当医官,不能从政当地方官,可是,杜淹是御史大夫同时检校吏部尚书,从刚才这小伙计所说来看,这杜淹可谓权倾朝野,在他手里,可以直接任命为六品侍御医,而且不想当医官的话,甚至可以直接转行从政,当地方官。那这杜淹的保荐的确是价值不可估量的,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而对自己来说,却如烫手山芋,吃也吃不得,扔也不敢扔。
这些天自己无意中被卷进了这场***斗争中,想起双方的狠辣,看看原来风光一时的甄氏兄弟也被打入死牢,想想杜淹能甘冒死亡的危险装死,这绝对是一只可怕之极的猛虎,这样的老虎屁股,还是不要乱摸的好,还是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时,听到门外传来白芷寒的脚步声,她肯定是看见小伙计出去了,所以回房来,左少阳急忙将房契和解状回执放入信封,折好塞进怀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芷寒走了进来。见到左少阳阴着脸,不觉一怔,过来低声道:“少爷怎么了?”
左少阳勉力一笑:“我没事。”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白芷寒,不能告诉任何人,反正还有一段时间,再想想吧,谋定而后动。现在先离开京城再说。于是道:“咱们去老爷那里,跟他说说事。”
白芷寒好生看了他几眼,轻轻点点头。没说别的。
左少阳带着白芷寒来到老爹左贵屋里,说第二天离开京城,他撒了个谎,说萧芸飞会在路上等他们。
左贵老爹对这位萧大哥还是很亲切的,若不是人家,自己一家人只怕饿死在饥荒中了,而且上次左少阳困在鬼谷峰顶,也是人家给救下来的。现在听说他会在路上等着,也怕耽误了时间,反正京城这边的事情已经拜托瞿老太爷和乔冠了,也快到年边了,这态度也表明得差不多了,便同意第二天启程回合州。
左少阳随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乔巧儿,乔巧儿的病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好转,疼痛比以前要减轻许多,要跟左少阳一起回合州,又担心父母不同意,便让左少阳跟她一起回家跟父母说。
这是左少阳第一次到乔家,乔家非常大,乔冠已经成亲,分家另过,乔家另外一个儿子常年在外跑买卖,家也安在外面,所以偌大的宅院便只有乔老爷夫妻和女儿乔巧儿住,还有一些丫鬟仆从。
乔巧儿单独住在后花园。这后花园非常大,比瞿家老宅还要大几倍,由于打理不过来,好多地方都空着,长满了杂草。
乔老爷夫妻本来是舍不得让女儿离开的,可是,女儿的病更重要,若是这期间留下,病情发生了变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便答应乔巧儿跟着左少阳回合州去过年。安排了一辆车和一个老妈子一个小丫鬟跟着。
左家雇了两辆马车,一辆是左贵和丁小三,一辆是左少阳和白芷寒,带着采购回来的年货。
瞿老太爷得了消息赶来送行,乔冠和乔老爷也来,摆了酒宴饯行,虽然左贵老爹说明了过完年还要回来继续打官司,但这饯行酒还是要喝的。
喝了饯行酒,左家两辆车和乔巧儿的车便出发了。
出了城门,乔巧儿赖着要到左少阳车上来跟他们坐一辆车。
好在左少阳的车也很宽大,三个人也不太拥挤,只是不方便跟白芷寒亲热了,乔巧儿还小,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也没考虑这么多,只是想跟左少阳在一起方便说话。
白芷寒帮着她把垫褥都拿了过来,她现在已经能斜躺着了,白芷寒铺了一个斜躺的软榻,让他斜躺着,自己和左少阳则盘膝坐在另一侧。
乔巧儿话很多,叽叽喳喳跟只可爱的小麻雀似的,一会说问这一会儿问那,掀开车帘往外看风景。遇到下雪,便探出脑袋去看雪景,伸手去接雪花玩。左少阳见她这样,想必是病痛之后憋久了,好不容易得机会出城,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
离开京城数日之后,左贵老爹问左少阳怎么还没见到萧芸飞,左少阳本来那也只是个借口,听老爹这么说起,便想插根树枝看看,是否能约到萧芸飞出现。
眼看快到合州石镜县了,还是没有萧芸飞的消息,左少阳都有些泄气了。左贵老爹问了几次,左少阳只说萧芸飞可能有别的事情耽搁了没来找自己。
这天在路上,下了好大一场雪,地上全白了,铺得跟厚棉絮似的,傍晚,他们在一家客栈住下。吃过晚饭,天色还早,在小乡镇里又不用宵禁,乔巧儿便嚷着要左少阳赔她去踏雪寻梅。
左少阳见她已经能比较轻松地拄着拐杖行走了,便同意了,带着白芷寒,陪着她慢慢出了小镇,在小镇外的山丘上四处游逛。
可惜,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株梅树,风景也一无可取之处,三人都很扫兴。
乔巧儿眼珠一转,望着路边一棵小数上的积雪,哇的叫了一声:“好漂亮的雪啊!”伸手过去捧了一把,那在手里看着。左少阳和白芷寒也弯腰去看路边树枝上的白雪。
便在这时,乔巧儿很快捏了一个雪球,嘭的一声,砸在左少阳的后脖颈上!啪的一声散开,掉入左少阳的脖领里,冰得他直跳。乔巧儿乐得拍手咯咯笑。
“好啊你,敢偷袭我?”左少阳抓起一把雪,捏了个雪球,朝乔巧儿砸去,他不好砸乔巧儿的脸,这一雪球就砸低了,咚的一下,正砸在乔巧儿已经隆起的酥胸上。
乔巧儿啊了一声,俏脸都羞红了。左少阳这才觉得不妥,也讪讪的不好意思。
乔巧儿抓起一团雪,***紧了,扬手要砸左少阳,左少阳抬手防备,乔巧儿眼珠一转,却突然转身砸向白芷寒。可白芷寒也早有防备,闪身躲开。
左少阳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也抓了一把雪,趁她只顾躲闪乔巧儿的雪团之际,直接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啊!好冷!
白芷寒跳着抖落头上脖颈上的雪,一不留神,啪的一声,挨了乔巧儿一雪团。
“你们两合伙欺负我!哼!”白芷寒抓了一团雪,朝乔巧儿还击。
三个笑着打雪仗,噼噼啪啪的,没一会,三人头上身上都挂满了碎雪。
到最后,白芷寒咯咯咯笑着摆手躲着:“好了好了不打了,身上脖子里都是雪了,再闹要着凉的!”
左少阳和乔巧儿这才笑着住手,各自脱衣衫抖身上的雪。
左少阳也脱了棉夹袄抖雪,吧嗒一下,一个信封从夹袄里掉到了雪地上,左少阳只顾抖雪,一时没有瞧见。
旁边的乔巧儿却看见了,眼珠一转,瞧瞧弯腰拣了起来,见信封上没写字,很是好奇,抽出里面的两张纸,展开了一瞧:“哇!哥哥,你要参加科举啊?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白芷寒又惊又喜,跑了过来,凑上去一看,是一份尚书省出具的参加全国医举会试的解状回执,取解地却是京城,疑惑问道:“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等左少阳回答,乔巧儿瞧见了那张房契,又哇地叫了一声:“还有一栋宅院呢!让我瞧瞧,呃,这宅子小了点,我看看是在哪里的,啊?是青龙坊啊?挺不错的嘛,那里虽然贫穷人家比较多,但是风景很美的!”
左少阳对京城的一百多个里坊名称不熟悉,也不知道这青龙坊在什么地方,不过听乔巧儿说这话,似乎是个贫民区。
古代讲究坐北朝南,所以城市里北边住的一般都是显贵,南边住的一般都是平民。京城长安也是这样,皇城和宫城都在北边,城的东北和西北住的都是达官显贵,甄氏兄弟、乔家、瞿老太爷家,都住在这两个地方。而东市、西市以南的南城,则是平民区。
杜淹赠送给左少阳的这栋住宅,是在长安的东南角,一般来说,城楼边的里坊属于平民区的平民区,他这房屋所在的里坊,距离城郭比较远,而且就在京城长安有名的曲江池旁,风景秀丽,所以在平民区里算是比较好的。
曲江池是长安城一个很大的湖,一小半在城里,一大半在城外。曲江就流经青龙坊,注入有名的游览胜地曲江池。
左少阳一事不知如何解释,所以没及时回答白芷寒的问题,白芷寒又问道:“少爷,这宅子是您买的吗?”
左少阳笑了笑,心里盘算片刻,轻描淡写道:“不是,只因前些天,有位朝廷大员生病,我给他治好了,他高兴之下,又赏识我的医术,所以***我参加医举,还送了我这栋宅子。”
“啊?这么大方啊?这大官是谁啊?这么有钱?”
“嗯……,人家不让说出去,反正是个大官。我说了不要的。”
乔巧儿奇道:“人家送你的东西,为啥不要?——这医举你不会也不想去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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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阳道:“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想去考这科举。△■∮.■∨114中文网∨■△(偷天.)”
“为什么?”乔巧儿愕然。
“因为我不想当官,不想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不想为了权势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想逍遥自在给人看病就行了。”
“你可真是的。”乔巧儿瞪眼道,“你参加的是医举,将来当的是医官,也就是给人看病的官,除了给老百姓看看病之外,也就是编撰一下医书,给太医署的学生上个课什么的,能有什么勾心斗角的?又有多大的权势让你去争夺?再说了,只要你甘于平淡,当医官只要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你又不想往上爬,也就不需要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干好你自己的事,一样的逍遥自在。我看人家太医署好多医官一辈子便只是个小官,人家也一样给人看病,治病救人,活得逍遥自在的。哪就像你说的那样争权夺利血雨腥风了?”
左少阳道:“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只要在官场,就保不定要遇到这些事情的。”
乔巧儿扑哧笑了,瞧着左少阳直摇头,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他:“我跟我娘去寺庙听大师讲经,说过贪嗔痴三毒,说人只要不动妄念,便不会被三毒所害,就好比一个人站在荆棘丛里,只要你不动,就不会被荆棘刺到。你想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不一定要在荒郊野外没人的地方,那些地方人都没有,肯定争不起来,可是,就算你在太医署当医官,只要你有一颗平常心,一心只在行医上,不争权不夺利,谁会主动跟你勾心斗角?——说到底,能否做到逍遥自在,关键还在自己的心境。心境好,身处名利场也能坦然自若,心境不好,便是跟阿猫阿狗在一起,也会不得安宁。”
左少阳笑了:“想不到你个小丫头,还懂得这么多。®.®114中文网®”
乔巧儿道:“哥哥,你真的应该参加医举,你的医术这么好,只给人看病,受惠的病患毕竟少数,如果你当上医官,编撰医典医书,教授学生,那就能救助更多的病患了”
左少阳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让我想想吧。(手打中文网7*24小时不间断更新纯TXT手打)你们先不要把这个消息说出去。”
二女答应了。
三人回到客栈,各自回了屋。左少阳把白芷寒叫到身边坐下,问:“刚才巧儿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你咋一句话都不说?”
白芷寒甜甜一笑:“知道少爷可以参加贡举考试,我光顾高兴了,一句该说的话都想不出来了呀。”
“哼你很乖巧,知道这时候帮着巧儿劝我,反而会让我不高兴,因为我真的不想当官,所以你索性一言不,巧儿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如果我能听得进,只听她的话就已经够了,听不进,你说了也没用。对吧?”
“少爷明见万里”白芷寒起身福了一礼,调皮地笑道。
左少阳见她笑得很开心,知道是真心喜欢,叹了口气:“你当真想做官太太?”
“夫贵妻荣,是每一个女人的梦想。”
“那倒也是。——要不,我就去考考看?”
“太好了”白芷寒扑进左少阳的怀里,搂着他的脖颈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香吻,“老爷、太太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
“嗯,不过,我可声明在先,将来我当了医官,不准让我去玩弄权术往上爬,也别劝我去走门路拉关系干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114中文网®”
白芷寒搂着他的脖颈,仰着凝脂温玉般的粉嫩俏脸:“是,老爷”
“老爷?”
“是啊,你当了官,当然要叫你老爷了。偷天.”
“那我爹娘呢?”
“老太爷老太太啊”
“嘿嘿,都升了一级了呀,”左少阳笑道,“那你呢?我的好夫人?”
白芷寒眼的喜悦瞬间一黯:“老爷的夫人现在虚位以待呢,我嘛,将来只能称一声姨娘,连排行都省了。”
左少阳听她说得有些伤感,吻了她一下:“对不起啊,都怪我,当初要是答应娶你就好了。”
“不不这件事谁也不能怪,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也不问个明白就乱脾气,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能跟少爷在一起,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左少阳叹了口气:“这次进京相亲,连续三家都悔婚,当真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是啊,我看巧儿姑娘就不错,要不,等你科举及第之后,托媒说个亲,把她娶过来吧?我看他哥哥,那个乔冠乔大人对少爷倒是很满意的,处处说话都有意无意把你跟巧儿姑娘扯一起呢。”
“巧儿是不错,就是她父亲,那个乔老爷,太市侩了点。”
“人嘛,总是自私的,他也是一心为了女儿好,不过,等春闱少爷及第了,这就不成问题了,我们不说,他也会找上门来的。而且,其他人家只怕也会主动托媒来说亲的,每年科举及第的进士,特别是三鼎甲,可都是香饽饽。少爷高之后,老爷应该不会再打这官司了,要不然,打赢了,要过来,也不是滋味。”
“是啊,我也不想打这官司的,要是能这样就好了。”
“那你得赶紧把巧儿姑娘的腿治好,要不然到时候拄着拐杖拜堂可不方便,洞房也麻烦啊,嘻嘻……”
“好啊你,敢笑话我?我今晚就要跟你洞房”左少阳伸手抱住白芷寒把她按在床上,把冰凉的手从衣服下摆去摸她的胸腹,白芷寒咯咯咯笑着求饶,不停扭着身子躲闪着。扭到后面就不动了,轻声呻吟着,感受着左少阳的爱抚和亲吻,然后主动回应着他。
白芷寒这一次的温存格外的火热,除了最后的防线,几乎满足了左少阳所有的要求。左少阳明白,这是白芷寒感激他的入仕决定,虽然将来只是当个医官,也足以让她感到极大的满足了。
第二天一早,左少阳和白芷寒来到老爹左贵房里,左贵已经收拾好行礼准备,正坐在桌前喝茶,不管多忙,这杯茶是不能省的。
左少阳将那张参加科举的解回执和宅院房契放在了父亲面前的桌上。
“这是什么?”左贵老爹左手端着茶缸,右手顺过那宅院房契展开瞅了一眼,啊的叫了一声,手茶一晃,差点溢出,“宅子?你什么时候在京城买了一栋宅子?我怎么不知道?”
左少阳和白芷寒相视一笑,左少阳道:“爹,你再看看另一张。——当心你手里的茶缸”
左贵老爹没理他,用手把那张参加医举考试的解回执顺了过来,一瞅之下,身子猛然一晃,便觉天旋地转,手脚无力,左手茶缸便要翻倒。
得亏左少阳已经有了准备,伸手一把托住茶缸,放在桌上,烫得他赶紧缩手回来揪住耳朵。
左贵老爹全然不顾,只是两手颤抖着抓着那张医举解回执,一遍又一遍看过,没错,上面清清楚楚写得是自己儿子左少阳的名字,原籍、相貌(唐初会试的解要写明举人的相貌)都是左少阳的。
左贵老爹想站起来,可是热血冲上头顶,他身子又晃了晃,左少阳急忙搀扶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好半天,左贵老爹才稳住心神,哆哆嗦嗦捧着那张解回执,下巴上花白胡须抖搂着,昏花的两眼都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神情,瞧着左少阳:“你,你瞒着爹,悄悄却考了,考了医举?”
“不是,我在京城给一位朝廷高官治病,治好了,他很赏识我的医术,直接推荐我参加了医举会试。并送了这栋小宅院给我。”
“是吗?”左贵老爹反复又看了一遍解回执,果然,上面的取解地不是合州,而是京师,左贵老爹对医举很了解,知道这的确是京城高官给的举荐。急声问道:“这位大人是谁啊?”
这件事杜淹不准他外面说的,所以左少阳随口道:“呃,这位大人不让我说,就算自家家人也不能说。反正是个很大的官。”
左贵老爹是知道的,官场很多忌讳,很多官不喜欢张扬,而是韬光养晦,生怕人家说他拉帮结伙啥的,所以不让说出去也很正常,连连点头:“好好,真是太好了得遇贵人相助,贵人相助哈哈。这一趟进京,媳妇没娶成,反倒把科举赚到了,外加一栋宅院。好了这下好了哈哈”
在左贵老爹心目,这科举可比儿媳妇重要得多,所谓花香自有蝴蝶来,只要儿子考进士,还愁娶不到称心如意的媳妇?那时候就不是自己找上门去托媒相亲了,而是人家求上门来,如果再高状元,那可就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瞩目的对象了,说不定娶回一房公主来也未可知呢。
只一瞬间,左贵老爹已经给儿子展望了辉煌的前景,顿时心血澎拜,坐都坐不住了,站起身,先仰天大笑几声,两手背着,紧紧攥着那张科举解,绕着圆桌走了一转,又仰天大笑几声。
左少阳有些紧张地瞧着父亲,生怕老爹跟范进举一样疯了。好在老爹笑了好半天,终于平静了下来,将那解回执细心折好,递给左少阳:“你这孩子,在京城怎么不告诉我?”
左少阳说了实话,必须把自己的态度摆明,以免将来父子因此闹矛盾:“父亲,说实话,其实我是不想去考科举做官的,所以没说,昨天巧儿姑娘见到了这文解回执,劝了我好半天,芷儿也劝我,我才决定去试试。”
“你!你!”左贵老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左少阳的鼻子,想训斥几句,却一时不知道如何责骂,放下手绕了两圈,终于理清了思路,回过身又指着左少阳:“忠儿,你要是敢不去参加这科举,为父,为父就不认你这儿子!”
“爹,我不是答应了去参加了嘛。”
“我说的是先前!”左贵老爹叉着手瞪眼训斥着:“咱们家是官宦之家,那也只是你曾祖父,你祖父,还有为父,都是无缘仕途,为父一天到晚烧香求祖宗保佑,就是指望能出一个当官的,可是,为父当年满腔豪气参加医举,无奈技不如人,连县试都屡试不第,很是灰心,满腔的希望都落在你的身上的,偏偏你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别说秀才科、进士科、明经科这些讲究治国方略道德文章的科目了,就说医举,你也是一知半解,连治个伤寒都不会,别指望能考科举,现在好了,你遇到了一个老铃医,教了你很多本事,为父都不会的本事,现在又有这样一个好心的***愿意提携你,送你直接参加全国会试,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你呢?居然不想考,你当真是要把为父气死了!幸亏巧儿和芷儿两个劝你,要不然,你要是躲着不去参加医举,为父又不知道,将来不知道也就罢了,要是知道了,只怕当场就给你气死不可!”
听了这番话,左少阳更加明白,科举在古代文人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讪讪道:“我这不是已经答应了去参加考试了嘛。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肯定能考上!”左贵老爹信心满满,“如果你是从县试到州试,随物入贡参加全国杏林名医云集的会试,那还真不好说,但是,你是***直接举荐的,这就不一样了,就算你医举不太理想,有***举荐这一道重重的筹码,也能保你及第!”
左贵老爹早年也醉心贡举,只是水平太差,连县试都多次参加考试而没能通过,但却因此对科举相当了解。唐初科举实行双轨制,一方面要通过科举考试,另一方面,还必须有***名家的***。左少阳是直接获得******而参加会试的,有这种能力的官绝对小不了,所以,举荐的分量非常重,就算考得不太好,也无关大局,一样能通过。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所以左贵老爹才作出如此乐观的判断。
左少阳心里更清楚,自己救了杜淹的性命,杜淹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而唐初的科举是由吏部负责的,后来才转到了礼部负责。也就是说,左少阳这张会试文解,是科举组织者的一把手给的,及第名单要报到他那里审核的,当时还没有皇上亲自主持的殿试,所以吏部尚书是最终决策者,他能决定谁能及第,以及谁是头名状元。
是否能当上头名状元这个不好说,但是及第是肯定的,要不然,杜淹也不会白费这劲。
左少阳道:“就算及第了,也不一定当官的。听说要候缺,有了缺额,才铨选录用。不是一及第就当官。”
“废话!这还用你来指点为父?”左贵老爹教训完了左少阳,又乐呵呵道,“你若是考的是秀才、进士、明经,那还真不好说及第就能当官。但是,你考的是医举,医者跟其他官吏不一样,需要医官去治病救人的地方多了去了,所以医举及第,当官的可能性大的多!可以在殿中省尚药局、太常寺太医署和太子东宫药藏局担任医官或者医师。官的大小不等,好的可以直接当从八品下的太医监,差的,也能当从九品下的太医署医正、针助教之类的。不过,遗憾的是,医举出身,只能只能当医官,不能外任县令、县尉之类的职事官。不过没关系,咱们学医的,当医官也已经足够了。”
“父亲,我去考科举做官,只是想能更好地给人治病,不是为了当大官而当官,所以,我不会去投机钻营,溜须拍马,为了升官而昧着良心干缺德事。”
左贵老爹眼睛一瞪:“谁让你昧着良心做缺德事了?别说你不想这样,就是你想这样,为父也不准!你曾祖父当年当官,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为民造福,为百姓分忧,到头两袖清风,乐得身后赞名。这就足够了!”
听了老爹这话,左少阳这才放心,老爹对官的理解还是很正统的。
从这之后直到回到合州,左贵老爹整天都是咧着嘴乐,已经完全忘却了在京城被三次退婚的愤怒和羞愧。
回到合州家中,风尘仆仆,没等歇口气,左贵老爹便让丁小三去把侯普茴香一家人,还有祝药柜、余掌柜、倪大夫等人都叫到家里吃饭,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这个消息,还把那张文解回执亮出来给众人看。
祝药柜等人都是非常高兴,纷纷想左贵老爹恭贺。左贵老爹比自己中举还要得意,咧着嘴捋着胡须乐不可支。
尽管还没有通过会试,但能不通过县试、州试,直接因为京城***的***而获得会试资格,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令人非常的羡慕了。
众人都很好奇,到底是谁***了左少阳,左少阳只说是一位自己治过病的***,但人家说了不让往外说,于是纷纷猜测起来。从王爷到尚书到将军,各种说法应有尽有。不过,左少阳先前已经得到赵王的亲笔题词和册封,因此得到八百亩的授田,这已经是轰动的新闻传遍四里八乡了,再加上这个新闻,倒也不是特别的让人惊诧意外。
左少阳匆匆吃了饭,顾不得应酬,偷偷溜了出来。
他先去了清风寺,想知道萧芸飞的消息。令人失望的是,萧芸飞这几个月并没有回合州,智空方丈也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左少阳很是沮丧,离开清风寺,他便去找苗佩兰。
苗佩兰不在家,她到田地里管理药材去了。祝药柜帮着从各地采挖回来的新药材,只要能适应合州气候的,差不多都移栽成功了,苗佩兰每天都要到药材地里看看,跟照顾孩子一样精心照顾着这些药材。
这几天天降大雪,苗佩兰生怕药材冻坏了,反正冬季农闲,就整天呆在地里照顾这些药材。
左少阳他们回来的消息苗佩兰并不知道,所以一大早又去药材地里去了。
这一天又在下雪,不过雪不大,稀稀落落的。左少阳戴着斗笠,冒着大雪出城,径直往药材地里走。
地上积雪已经很厚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
远远地看见他们那个专门种植药材的荒坡了,这小山坡整个已经变了样,山石和杂草荆棘没有了。在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原的背景下,小山坡上一道道土黄色,应该是挖开种植药材的田垄,夹杂在雪地的雪白里,格外引人注目。
左少阳一边走一边张望,终于,看见了山坡上一个小黑点,在慢慢地移动着。
走近了,终于看清了那熟悉的背影,也戴着一个斗笠,穿着有些臃肿的夹袄,手里拿着一个竹扫帚,正在清扫着田垄上的积雪。看样子,她是担心这些积雪把药材压坏了。还有一些需要温度的药材,根据左少阳教的办法,在地上加盖了稻草垫子保暖。
左少阳蹑手蹑脚摸上山坡去,想吓她一跳。可是,他在靠近到苗佩兰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时,苗佩兰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扫帚,猛地一回头,紧攥着扫帚,目光凌厉地瞧了过来。
待她瞧清楚了是左少阳,顿时呆住了,定定地望着他。
左少阳咧嘴一笑:“兰儿,不认识了吗?”
“哥!”苗佩兰扔掉手里的扫帚,从上一陇地直接跳了下来,纵身入怀,紧紧抱着左少阳。
左少阳不顾一切地用冰凉的红唇吻住了她冰凉的嘴。
两人紧紧拥抱,忘情地深吻着,直到两人的嘴都变得温暖,这才松开。
“想我了吗?”左少阳柔声道。
“想!”苗佩兰欢快地搂着他的脖颈,“想死我了!”说着,忍不住又踮脚吻了上去。
左少阳回吻着她,都想从热吻找补回这几个月来分离的思念。良久,这才分开。
“这些日子你过的好吗?”左少阳搂着她问。
“呃,就是好想你!”苗佩兰搂着他又蹦又跳,快乐得像春天里的梅花鹿。
左少阳爱怜地拧了拧她快冻僵的脸蛋:“冰天雪地的,你在这外面做什么,冷死了。”
苗佩兰道:“药材被雪压着了,得扫雪,不然……”
“不用!药材有它自己的生长规律,不用你这么跟小孩子一样呵护,没听说春风吹又生吗?来年开春,自然又会长出来的!”
“是吗?”
“当然啦,听我的,回去,大冷的天冻坏了你,这些药材可得先给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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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重逢在冬日
“我不”苗佩兰扭着腰肢撒娇,“回到家,到处都是人,想跟你说话都没机会,就在这说说话再回去”
“好啊”左少阳搂紧了她,把她的两手捂在手心里,哈着热气给她暖手。
苗佩兰开心地咯咯笑着,依偎在他怀里,快乐地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包括秋收的辛苦和快乐,抢先别人家卖掉了二十亩地的双倍收成大赚了一笔的喜悦,四里八乡百姓的羡慕,移栽药材时的苦恼,移栽成功的兴奋等等。
左少阳也简单说了三次相亲对方悔婚的事,以及给乔巧儿治病,乔巧儿跟着一起回了合州,还有自己给一个高官治病,高官推荐自己参加科举考试,所以过完年又要回京城。
苗佩兰听到这里,笑容突然僵住了,就好像被冰雪冻住了一般。
左少阳忙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考科举?”
“不不”苗佩兰赶紧把已经僵硬的笑容融化掉,但笑得很勉强:“只是,只是哥靠上了进士,是不是,要在京城当官了呀?”
“我当官不好吗?”
“当然好,只是,哥心地善良,一旦做官了,听说官儿吃人不吐骨头的,哥能拼得过他们吗?”
左少阳笑了:“呵呵,放心,我如果医举及第当了官,也当的是医官,是给人治病的官,虽然挂了个官的名号,其实没什么权力,依旧是给人治病的而已,不管人,不管钱,不管事,不用跟人勾心斗角,也就不会被人吃了连骨头都不吐的。”
苗佩兰顿时开心了:“那样就好,只是,哥在京城当官,那以后,兰儿就见不着哥了。”
左少阳爱怜地抚摸着她冰凉的脸蛋,笑了笑:“傻蛋这次你跟我一起进京赶考,若我真的医举及第,在京城做了医官,你就陪着我,好不好?”
“真的?”苗佩兰心花怒放,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患得患失地望着他。
“嗯当然是真的你母亲和弟妹就留在合州我们家,有我娘在,会照顾好他们的。”
“好啊”苗佩兰又蹦又跳搂着左少阳,能跟心上人一起进京,以后能在一起,她觉得心中的幸福就像泉水一样汩汩地往外冒,荡漾到了全身各处。随即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道:“可是老爷会不会同意呢?”
左少阳愣了一下,父亲非常看重自己这次的入京医举,对自己将来当医官寄予厚望,任何有可能损害这件事的事情都可能会强烈反对。苗佩兰只是内定的妾室,如果一同去京城,两人住在一起,有点类似于未婚同居,特别是自己还没娶妻,便跟另一个甚至都不是自己的妾的女人同居,这只怕要引起非议,老爹恐怕也不一定会答应。
但是,左少阳已经下定决心说服父亲,便微笑道:“没事,我来跟他说。”
“嗯”苗佩兰点点头,“那小妹呢?她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上次已经商量好了,三女共侍一夫,所以苗佩兰自然而然想到了她。
“如果她愿意,自然可以一起去。”
“嗯,那我们去问问她。”
“不着急,过完年再说。我要过完年才走。”
苗佩兰回头看了一眼山坡下的田地和山坡上的药材,又道:“可是田地怎么办?”
“租给别人种啊。”
“药材呢?”
“交给别人照料啊。”
“他们照管不好的”
“学呗,招聘几个药农,给薪水高一点,这些天好好教教他们,便能学会的,种药材比种庄稼简单。没问题的。”
“不”苗佩兰知道这些都是稀有的药材,是在药铺里买不到的,是左少阳给人治病必不可少的重要药材,她一直在照料这些药材,都有了感情了,如今要抛下,确实舍不得,仰着脸道:“要不,我们把他们移栽到京城去吧?”
左少阳笑了:“移栽到京城?京城可不比乡下,到处都是田地可以栽培,那里没地方栽种的。”
苗佩兰自言自语道:“要是我们能把老宅搬到京城去就好了,有老宅那么大的一个后花园,就能种下这些药材了。”
左少阳道:“是啊,有位高官倒是送了我一处宅子,可惜很小,种花草还行,大范围种药材就不成了。——乔老爷家倒是挺宽敞的,比咱们老宅还要大好几倍,后花园好多地方都是空着的,若用来种这些药材应该是够了。她这次生病了,我一直在给她治疗,这一次也跟我回来了。不过,那是人家的地方,只能看着眼热。”
苗佩兰忙道:“巧儿姑娘上次到合州来找你治病了,正好你进京城了,她也跟你回来了?”
“嗯,是啊。”
“她的病怎么样了?”
“好些了,不过,还需要时间调养,她这病急不得,只能慢慢治。”
苗佩兰轻轻咬咬牙,伸手搂着左少阳的脖颈道:“巧儿姑娘不是你妹子嘛,跟她说说,借她后花园种药材,好不好?”
“这个……”
“你要是考上了医举,定居京城了,以后就需要这些药材给人治病的。我知道你为难,我来跟她说她跟我还是很合得来的。”
“那也行,只要她答应,当然很好,不过得等我医举及第了,又在京城当官了,要在京城长期居住了,才能办这件事,而且,现在大冬天的不好移栽,要等春暖花开之后再说。”
“行,我先给她说好。等到时候再叫人专门移栽过去。”
“行啊。”
一阵寒风吹过,左少阳机灵打了个冷颤,苗佩兰笑道:“行了,看你冷成这样,咱们回吧”
两人手牵手踩着茫茫雪原,一边说笑着一边慢慢回到了城里。
两人不急着回家,径直来到清香茶肆。
茶肆变了个样了,大门改成了三大块的厚厚的丝棉门帘,而临街一面的木墙和窗户全部重做了,窗户全部改成了落地窗,减少窗棂的数量,贴上透光性好而不透气的白纱做窗屉纸,这样,大堂就显得很亮堂了。
他们俩挑起门帘进到大堂里,顿时感到暖洋洋的。扫了一眼,发现大堂四处都生了大铜火炉。一个大铜管从厨房引出来,绕过大堂的四个角,然后伸到了外面,看样子应该是灶台的烟囱。用烧水的余热进行取暖,桑小妹的想法跟自己还真是不谋而合。
这茶肆里很暖和,难怪茶客不少,差不多都坐满了,闹哄哄的说笑声很是热闹。
黄芹正提着一个大铜壶在跟几个茶客续水说话,柜台后面,桑老爹正翻弄这一本账簿,却不见桑小妹,估计是在厨房烧水添柴呢。
黄芹见到有人挑门帘进来,喜滋滋迎上来:“客官喝茶啊,请坐……,左公子?左公子是你吗?”
左少阳是背着明亮的窗户的,黄芹迎着光看着有些晃眼,不敢确定,只是惊喜交加道。
“芹嫂子,是我,我从京城回来了。生意不错嘛。”左少阳微笑道。
黄芹啊的叫了一声,过来抓住了左少阳的胳膊,生怕他扭身就跑似的,回头冲着厨房扯着嗓门喊道:“小妹左公子回来了”
大堂里本来乱糟糟的各自说着话,黄芹这一嗓子,所有的人都扭头看来,不少人认识左少阳,不仅因为是用很便宜的药治中风,给很多人治好了蔬菜日光性皮炎水肿,饥荒时被大将军授予“拥军楷模”称号,更主要的,是饥荒时期,左家忍饥挨饿从牙缝里挤出粮食,合着能够充饥的中药做成中药粥,救活了无数饥民。在座的很多都曾在左家领过药粥,受过人家的恩惠,所以见左少阳进来,都纷纷起身拱手打招呼:“左少爷回来了”
左少阳忙拱手还礼:“诸位好”
有好事的知道左少阳进京的目的,嬉笑着说道:“左少爷,到京城相亲怎么样啊?新娘接回来了吗?”
左少阳嘿嘿笑了笑:“还没呢,咱们乡下人,哪那么容易就把人家京城的媳妇娶回家啊。”
另有人笑道:“别人不成,少爷您可是大将军册封的‘拥军楷模’,京城姑娘又不都是公主郡主,一般官宦人家千金,那还不得巴巴往上送啊。”
另一个笑道:“你这话不对,就算公主郡主,左少爷一样能配上”
“那是那是……”
他们乱哄哄起哄说着,左少阳却没有搭话,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厨房门口站着的身材俏丽的桑小妹身上。
数月不见,桑小妹越发清秀了,三千青丝拢在脑后,用一条雪白的绢丝系着,穿着月白色右衽交领小袖短襦,同样月白色的百褶裙,腰间系着一条白麻布的腰带,将她的小蛮腰勒得不盈一握,烟雾缭绕而略显昏暗的大堂里,如山崖云雾间的一朵迎春花,绰约亭亭。
本来桑小妹是要戴孝的,但是开门做生意,不能总穿麻戴孝,那别人就不上门来了,所以桑母下葬之后,桑小妹和黄芹都是穿了白色衣裙,并在腰间系一条麻布腰带,权当戴孝了。
“小妹”左少阳一边跟打招呼的茶客点头示意,一边穿行走过大堂,来到桑小妹身前。
桑小妹仰着一张宜喜宜嗔的俏美脸蛋望着他,柳眉轻扬,双眸闪烁如星,有水波荡漾,眼睫毛也是湿漉漉的,不知是烟熏火燎所致,还是久别重逢欣喜噙泪。轻轻地唤了声:“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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