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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芹在身后笑道:行了,到楼上屋里说会话吧。苗姑娘就在下面喝杯茶,歇一歇等你。

    桑老爹也从柜台出来,陪笑道:是啊是啊,楼上说话。

    左少阳这才扭身过来,冲着桑老爹拱手施礼:伯父辛苦了桑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桑老爹依旧满脸是笑:还能怎么样,躺床上呗。

    人客多,那你们就更忙了。

    没啥的,小妹,陪左少爷上楼去说说话吧好久没见了。

    桑小妹已经卖给了左家做妾,只是因为要守孝三年,而且左少阳还没娶妻,所以没有过门,虽然不能做别的,不过,在房里说话还是很合情理的。

    桑小妹忸怩地笑了笑,瞅了左少阳一样,拎起裙摆,款款踩着吱吱嘎嘎的木楼梯上楼去了。左少阳跟在后面,上到楼上,走到尽头,便是桑小妹的房间。

    桑小妹让了左少阳进屋,轻轻把门掩上,靠在身后,望着他,不言不语。

    左少阳走回来,伸手过去,搂住了她的小蛮腰,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红唇。

    桑小妹先是被动地任由他吻着,片刻,开始喘气,然后抬起手,环住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吻着。

    左少阳的魔爪隔着厚厚的夹袄衣服,揉弄着她隆起的胸脯,可是丝棉夹袄太厚了,大部分都是丝棉的感觉,又听得她开始动情喘气,便要从她襦衣下摆探进去抚摸,却被桑小妹一把按住了:不行

    为什么左少阳yu火已经燃起来了,想跟她好生亲热一番,没想到刚开始便被阻止了。

    桑小妹歉意地笑了笑,吻了吻他的脸:我还在守孝呢,按理说,守孝期间,连亲热都是不许的。

    哪有那规矩左少阳将她打横抱着,走到床边将她扔在床上,一边吻她,一边去解她的衣裙,却被桑小妹死死按住了。

    左少阳感觉到了她的坚决,很有些意外,压在她身上,隔着厚厚的夹袄,抓捏着她的:真的不给我

    真的不桑小妹羞涩无限,紧紧把他搂在身上,在他耳边呢喃着:少爷,等,等我三年守孝满了,过了门,便是你的人了,那时,任你怎么折腾

    我现在就想要啊

    让,让白姐姐和苗姑娘陪你,好吗小妹要守孝的。

    左少阳又尝试着进攻,可是,遇到了桑小妹非常坚决的抵抗,他终于知道,桑小妹说的不是假的,她虽然敢于冒着被人笑话把嫁妆给心上人还债,敢于装疯摆脱父母的强行逼婚,虽然母亲对她非常不好,但是,到底是生育自己的母亲,所以桑母病了,她却还是去求左少阳来救命治病,母亲病危,她还是会伤心落泪。母亲去世了,她还是要坚持按孝制来给母亲守孝。

    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忠和孝是儒家教育最核心的东西,是两块基石,是原则。桑小妹虽然敢于反抗,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却不会不守孝道。

    左少阳把她放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对不起。

    不不,桑小妹歉疚地说道,少爷能体谅小妹,是小妹的福气。

    什么福气我想早点迎娶你过门,都不能,唉

    这次进京相亲,不顺利吗

    很不顺利。左少阳简单地把三家连续悔婚和父亲打官司的事情说了。

    桑小妹瞪大了眼:怎么会这样

    现在不知道,过完年,我爹还要回京城继续打这场官司。我想劝他别打了,大不了重新再找人家,可他不听,他要出这口恶气。对了,我在京城替一个高官治病,他推荐我参加医举考试,过完年我还要去京城参加医举考试。不知道能不能中。如果能中,估计要在京城做医官,你跟我一起进京,好吗

    桑小妹望着他,目光变得黯淡,轻轻摇摇头:我不去了。

    为什么就因为你要守孝你在我身边也可以守孝啊。

    不仅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担心茶肆人手不够聘用伙计啊花不了多少钱的。

    也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桑小妹抬头望着他,幽幽说道:少爷,小妹还没过门,如果少爷带我在身边,你不当官也就罢了,要是当了官,别人会说闲话,对你不好的。说不定还有小人到御史台告你,会影响你的仕途的

    御史台的老大便是杜淹,而自己是杜淹的救命恩人,所以左少阳根本不怕这一点,可是这不能说出来,便道:我不在乎我本来就不想当官的

    我在乎桑小妹幽幽道,我们家这样,你还不嫌弃,纳我为妾,老爷他们已经很不高兴了,如果再因为我耽误了少爷的前朝,只怕老爷会,更不高兴的。

    左少阳心头一凛,这是实话,左贵很不喜欢桑家,之所以没有坚决反对自己纳桑小妹为妾,都是因为自己对桑小妹很好,但是,左贵老爹对这次的仕途非常看重,若桑小妹影响到自己的仕途,难保老爹不会坚决反对这门亲,甚至可能会因此逼自己不准纳桑小妹为妾,那就麻烦了。

    但是左少阳不死心,低声说道:我去跟我爹说,让你跟我们一起进京。

    不不,千万不要桑小妹慌了,仰着脸望着他,你要这样说了,老爷一定会以为是我让你这么说的,他不仅不会答应,还是更加讨厌我的万一他因此不让你纳我作妾,那

    左少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已经决定让兰儿跟我一起进京,我反正也要去求老爷同意的,就一并说了不好吗

    不好苗姑娘跟我不一样,我娘得罪过你们家,老爷很讨厌我们桑家的,而老爷不讨厌苗家,只要你坚持,他会勉强同意苗姑娘跟你去的,但是绝不会同意我跟你去,不禁因为我身有热孝,还因为老爷他讨厌我们家,生怕我连累了你的仕途。所以千万别说。

    左少阳见她吓得花容变色,知道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兴奋,她很在乎,生怕出一点点纰漏,把整个婚事都耽误了,那才得不偿失。

    左少阳心中感叹,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桑小妹见他低头不语,涩涩一笑,搂住他的胳膊,将粉首靠在他肩头,低声道:少爷,来日方长,小不忍则乱大谋,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断了前朝,等小妹以后过了门,咱们就能长相厮守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你,想和你在一起

    桑小妹甜甜地笑了,笑得很满足,搂着他的脖颈,吻他,柔柔地道:有了少爷这句话,小妹再苦,也能忍的。

    左少阳搂住了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说服父亲同意二女跟自己进京,他不想再次忍受分离的思念之苦。

    左少阳和苗佩兰走了之后,桑小妹躲在屋里哭。哭得很伤心。桑老爹听到女儿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儿媳黄芹去问问。

    黄芹来到桑小妹屋里,坐在床边,望着她:怎么了婚事有什么问题吗

    桑小妹呜呜哭着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黄芹。

    黄芹托着腮帮子想了想,道:那你想不想跟他在一起

    当然想一想到三年见不到,我,我呜呜呜桑小妹哭得很伤心。

    黄芹道:你在守孝,就算跟他在一起,也不能做什么呀。

    桑小妹一抹泪眼,爬起来道:我,我只要能在他身边,时常见着他,我就满足了,我这心才定的下来。你有什么办法吗

    黄芹笑了其实办法很简单,既然你想见他,先等他科举考试,如果及第了,在京城做官了,那时候你想见他,就悄悄的去,反正这离京城也不太远,又或者索性在京城住下,只要不跟他住在一起,就不会影响他的仕途,别人也说不出闲话。就算他父亲,也不能指责你什么的。

    桑小妹先前一心只想着不能跟着去,免得拖累左少阳,就没想别的辙,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对啊我的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里去哪里,不跟他在住一起,不打扰他,就不会给他惹麻烦,就不会惹他父亲生气能时时见见他就好,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都好。

    这倒不必,你是他没过门的妾,偷偷见面又怎么了只要不过分就行。我想他爹也不会太过分的,再说了,左公子虽然很敬重他父亲,但是真要到了关键时候,他是不会退让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桑小妹点点头,那好,等他科举考试完了再说,当真在京城做了官,我就悄悄的去京城看他。嫂子,你陪我去,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咱们两都去了,你哥哥,还有茶肆,谁来照管

    雇人啊,现在茶肆生意比以前好多了,赚的钱也比以前多得多。而且,上次少爷给的五贯钱翻修了房子之后,还剩两贯,可以买个丫鬟来照顾我哥,同时可以帮着店里做事,再雇一个伙计帮爹打点茶肆,不就行了嘛。

    第403章 德不足取的顾忌

    黄芹道:“呃——,那好吧,不过这件事先不要跟左公子说,免得他为难,到时候他当真在京城当官了,咱们自己去。”

    “行”桑小妹有了盼头,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左家宅院里。

    苗佩兰跟乔巧儿见面,两人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左少阳见她们俩说得如此开心,想起苗佩兰平素见到生人,只会笑,很少说话,却是因为羞涩,真要遇到闺友,却还是有说不完的话的。

    乔巧儿听苗佩兰说想借她京城家里后花园种药材,板着脸对左少阳道:“哥哥,这种事你咋不自己跟我说,非要拐弯抹角叫苗姐姐来说,你还跟我分生不成?”

    左少阳笑道:“哪里,她说跟我说还不是一样的吗?”

    “哼”乔巧儿道,“我叫你给我治病,可从来没客气过的,后花园可以借给你种药材,不过,有个条件”

    “哦,嘿嘿,什么条件?”

    “后花园就我一个人住,孤孤单单的,刚才兰儿姐姐说了,年后要跟我们一起去,可得让她跟我一起住”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她还没进你们左家们,就还不是你们左家人,到了京城跟你住在一起成什么话?住我哪里,你反正时时都要来给我看病的,不就能见着面了吗,而且,药材移栽过去,我可不会给你照管的,得兰儿姐姐自己给你打理,她不住我哪里,谁来打理?”

    左少阳见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当当当一大串,连嘴都插不上,好不容易捡到空子,忙笑道:“这个,等我跟我爹商量之后再定,行吗?”

    “好吧你要说不通,我找伯父说去”

    “呃,别着急,我去说……。等过完年之后再说,先把年过了吧”

    左少阳心里有些没底。

    ——————————————

    要过年了。

    瞿家老宅现在已经完全属于左家,所以门上的牌匾已经换了,让木匠李大壮重新做了一块牌匾,左贵老爹亲笔写了“左府”两个大字,装裱好了挂上。

    年货都已经从京城置办好了,左家现在也有了一点钱,所以这个年过的还是比较充实丰富的。特别是多了一个天真活泼的乔巧儿,虽然身上有病,却半点都不愁,整天说说笑笑的,梁氏夫妻等人都很喜欢他。

    过了年,亲戚朋友拜年很是热闹,记得去年,只有姐姐一家人来拜年,还有赵三娘来逼债,而今年,来左家拜年的络绎不绝,除了姐夫一家之外,苗佩兰一家、桑家,还有祝药柜、倪大夫、余掌柜、赵三娘等以前受过左家恩惠的人。

    让左家非常意外的是,钱县令居然也来左家拜年。这让左家非常的高兴和惶恐。怎么都不敢相信堂堂七品县令会到一个郎中家拜年。要是说为了左少阳直接获得了参加全国会试的缘故,那合州各科十几个参加全国会试的举人,却只见他们去县令家拜年的,不见县令倒过来给举人登门拜年的。

    只有左少阳隐约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几个月前,钱县令拿着大唐律跑来阻止左家娶白芷寒为儿媳,当时左少阳不知道钱县令为何如此热心,现在经历了京城三次莫名其妙的退婚之后,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有一种预感,这两件事背后的原因,很可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在阻止自己的每一次婚姻

    这个人肯定很不简单,他不仅能让钱县令拿着大唐律巴巴地来阻止自己娶白芷寒,甚至还能让唐高祖李渊身边的五品侍御医都敢于被人耻笑而悔婚

    这人到底是谁?左少阳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一次钱县令又拎着东西鸣锣开道招摇过市来到他们家拜年,更说明了这个问题。所以,左少阳决定旁敲侧击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头绪。

    没想到,钱县令机警得很,尽管左少阳在左家款待的酒席上灌了他不少酒半点口风都没有露。

    伍舒已经拜了左贵为师,所以带着父母妻儿来合州给左贵拜年。带来不少礼物谢师。伍舒得知左少阳也要参加医举,而且竟然是朝廷高官直接保荐的,又惊又喜,便商定一起进京赶考。所以拜年之后,留了一个伴读书童跟着伍舒进京服侍之后,伍舒父母带着儿媳、孙儿返回了隆州。伍舒和书童就住在左家,等着一起进京。

    全国会试是在正月二十五日。从各州到京城,乘马车正常速度要十天左右,要提前几天去做准备,还得提防路上出现意外,余出几天来。因此,左贵老爹预定过了正月初五,就动身前往京城。

    左家上千亩地打下的稻子卖得的钱,还了余掌柜买瞿家老宅的钱之外,过了年,就只剩二十多贯了。虽然伍舒这次进京行囊充裕,但左家并不想占他的光。

    全家人一商量,左贵老爹他们带十五贯进京,其余的留给梁氏开生活。家中粮食已经富足,又有鸡鸭,所以也花不了什么钱的。所谓穷家富路,路上多带点是好的。反正到了京城,还有一栋宅子可以住,不用担心住的问题,到时候自己开伙,吃的上面也就可以省很多钱了。

    左少阳犹豫了很久,终于跟老爹左贵提起了想带苗佩兰、桑小妹她们两进京的想法。

    左少阳就是担心父亲会反对,又偏偏是过年的时候,为了让全家有个好心情,所以他忍到现在才说。

    果然,老爹左贵厉声道:“绝对不行你还没成亲,还没娶妻,就跟妾室住在一起,谁还敢把女儿嫁给你?更何况桑家女子还身有热孝。至于苗姑娘,她连妾的身份都还没定,也跟你住在一起,未娶妻先纳妾,这可是有亏德行的要是让监察御史知道了,你这官还想不想当?”

    这是左少阳预料到的,也早已经想好了对策,闷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吧?就算监察御史知道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呀还没进仕途,不知道仕途的险恶这种事情在旁人看来是小毛病,但是,朝廷命官,德行是首要的,其次才是才能。每年政绩考核,第一项就是德绩,不仅要教化民众,自己更要以身作则。若这一点做不到,德行有亏,其他政绩就不用考核了。直接就是差稽考不过,不仅官做不成,搞不好还要问罪的你是我们左家光宗耀祖的希望,我不求你钻营往上爬,但是,踏踏实实做好官,这总不过分吧?你就等到成亲一年之后,再稳稳当当把苗姑娘娶过门,三年守孝满了,再把桑家女子纳妾,这不是很好的吗?搞什么儿女情长?——记住男儿成大事,就不能迷恋女人”

    未婚同居在现代社会已经慢慢被人们接受了,但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还是很难被人们普遍接受的,现代社会况且如此,更不要说封建思想严重的古代了。而且是一个当官的,跟两个女人未婚同居,说出去,的确是有损官员形象的。

    左少阳知道,他这科举和未来的官在他父亲眼中是第一位重要的,他不容许有任何闪失。但是,他也不想退让,说道:“咱们对外可以说她们两是我的干妹子啊”

    “干妹子?”左贵老爹怒极反笑,“你呀,你是木头脑袋就把别人也当木头疙瘩脑袋?她们两跟你又不相像,相互长得更是不一样,怎么就成了你妹子了,怎么就是姐妹了?难不成你还逢人就解释一番,说她们是你的妹子,不是你的妾室吗?再说了,就算你逢人就说,别人能相信吗?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你现在对人说是你妹子,将来又纳她们为妾,你是官,很多人眼睛都盯着的,你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那时候,御史大夫一样可以纠察你的那时候不仅是未娶妻先纳妾的德行不足取的问题,还有欺瞒之嫌,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左少阳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跟父亲顶嘴,再说了,父亲这也是为了自己好,或者说,是为了自己能当好官,生怕会惹人闲话。否则,他也不会强烈反对二女跟自己同住的。

    左少阳只好使出最后的一招:“那,叫她们不跟我们住在一起,这总可以了吧?”

    “那也不行”

    “为什么?”左少阳瞪眼道。

    “你三天两头往她们那跑,或者她们到咱们家来,传出去,都对你声誉不好——而且,从今以后,你对外绝对不能说你有三个妾室之类的话了以前咱们这样说可以,那时候咱们只是平头百姓,现在呢,你马上就是官了,要从小事做起,从点滴做起,处处都要注意形象了。”

    左少阳沉声道:“可是,我娶妻必须要能容纳芷儿她们三个你答应了的。而且咱们打着官司,我们不说,于家也会说的。”

    “这官司不打了”左贵捻着胡须道。

    “不打了?好啊”左少阳喜道,“我本就想劝父亲不要打这官司了呢。他们要悔婚就悔,赔钱就行了。咱们有钱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嘿嘿,”说起这件事,左贵又高兴起来了,“咱们现在还得加一句,——有钱有权你以后当了官,那时候不是咱们求人家,是人家找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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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少阳有些不好意思:……还没考试了,如何就知道能当得了官。&emsp.&emsp△114中文网&emsp(手打中文网7*24小时不间断更新纯TXT手打)”

    左贵老爹道:,“嘿,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

    “医官没什么权的!”

    “医工、医正这些小匡官当然没有,要是当了大医官,比如侍御医呀太医令呀啥的,就有权了!嘿嘿”

    左少阳一听把话扯远了,便又绕了回来:“父亲,我希望你能同意兰儿和小妹一起到京城去。她们可以不跟我们住在一起,另找房子住,我也会注意影响的。”

    “不行!”左贵老爹说起这件事,脸上的笑容便没有了,“你刚刚当官,必须给上下一个良好印象。只要有人知道你的两房妾室在京城你的身边,就不会说出好话来!”

    左少阳使出了杀手锏:“我本来就不想当官,为了当官而牺牲幸福,我不愿意!如果父亲不同意她们两跟我们一起去京城,那我就不参加医举了!”

    “你敢!”左贵呼地站了起来,芳边的粱氏一直静静听着,听到最后感觉不对,急忙起身相劝:“老爷,你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左贵怒气冲冲指着左少阳对粱氏道:“瞧瞧你养的好儿子!为了女人,连官都不做了!唉!气死我了!”

    粱氏忙对左少阳道:“忠儿,你就听老爷的话吧,这都是为了你好!”

    左少阳平静说道:“爹,娘,我承认我没出息,成不了大器,兰儿和小妹对我很好,这些日子我很想她们”我再不想跟她们分居两地,这几个月的离别已经够长的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她们必须跟我去京城,在我身边。我反复说过了”我真的对当官没什么兴趣,如果不答应,我只能选择不参加医举,留在她们身边!”

    左贵老爹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左少阳,ua白胡须乱抖”都说不出话来。

    粱氏慌了,不停地给左贵抚着胸前:“老爷!老爷!忠儿,你就让一步吧,要是把你爹气出个好歹……”

    “我已经退让了,我答应了不让小妹她们跟我住在一起,另找房住,甚至答应了不经常跟她们在一起注意影响,这已经是我能退让的最大限度,已经退无可退!、如果当官就是受罪,就是必须与心爱的人分离,这官不当也罢!”

    左贵见儿子左少阳话语十分坚决,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站起身,背着手,铁青着脸走到大堂门口,望着天井,望着对面的高墙碧瓦,心想着,一年前,家里还是债主逼债,三十夜都差点过不成”现在,已经拥有一栋大宅院,还有若干家产,这些都是儿子犹如神助一般创造出来的,现在,儿子又获得高官赏识”直接举荐参加医举,眼看着大好前程就在面前,如果因为妾室的事情硬逼他”只怕会适得其反。切不可因小失大。若儿子真能与两个妾室保持距离,注意影响”那到也不用太担心别人说长道短。毕竟儿子将来当的是医官,不是县令之类的争权夺利的职事官,相对而言被人妒忌打压的可能性要小一些,所以还是稳着点先顺着他主意办的好。卍.卍△114中文网卍

    想到这里,左贵老爹心情平静了许多,转过身来,虽然依旧阴着脸,但语气已经平和了,捻着胡须道:“既然你坚持,那也行,不过有一点为父必须说在前头、在纳她们为妾之前,你们绝对不能住在一起!这也是为父最后的让步。(手打中文网7*24小时不间断更新纯TXT手打)为父不可能跟你长久住在京城,等你及第做官之后,为父是要回合州来的,到时候只希望你不要让为父失望。

    左少阳轻舒了一口气,他也不准备把未婚同居那一套现代青年的生活方式搬到古代封建社会去,那女方会被口水淹死的,说道:“父亲放心,我记住了。”

    得到了父亲的许可,左少阳非常的高兴,立即出门来到贵芝堂旁边苗佩兰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苗佩兰。

    乔巧儿也在苗佩兰这玩,乔巧儿是见人三分熟,当初在左家养伤,她就跟苗佩兰相处很好,可以说情同姐妹。这一次跟着左少阳回来合州治病,每天没事就跟苗佩兰在一起。

    乔巧儿听老爷答应让苗佩兰跟着一起进京,顿时欢呼雀跃。

    苗佩兰自然也是非常高兴,只是,听说不让她跟左少阳住在一起,那又该住在哪里。

    乔巧儿道:“那还不简单,住我家啊,跟我住一起好了,反正哥哥隔三差五的就要来给我看病,你们也能见着面啊。而且在我家见面,谁也不知道,也就没有闲话了。”

    左少阳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还有清香茶肆的小妹,我跟老爷说了,也让她跟我一起进京。”

    “她也住在我哪里啊。我自己有一个院落,有的是房间,住得下的。咱们三个在一起也很热闹。”

    左少阳笑道:“那感情好,不过,小妹身有热孝,不会不方便吧?”

    “有井么不方便的?热孝怎么了,母亲去世了,给老人家守孝理所应当嘛,没事的,我们家人不会在乎的。”

    “那就好,那咱们去找小妹说说吧。”

    三人来到清香茶肆。把桑小妹和黄芹叫到一边,说了这件事。

    桑小妹想不到左少阳居然真的去跟老爷说了,而且还就说服了老爷,当真是喜出望外。这样一来,就不用偷偷摸摸跑去京城看他了,不过,细细想了,桑小妹又有些难难:i,我要走了,这边茶肆怎么办?”

    黄芹道:“那还不简单嘛,跟公公说,咱们把这边茶肆卖了,到京城再重新开一家呗。”

    “哪有那么简单的””桑小妹苦笑道,“京城开茶肆,可不比在合州,那只怕得ua一大笔钱才行。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苗佩兰道:“我这有二十八贯,是上次杀敌的奖赏。我也出一份子”咱们一起开!”

    桑小妹喜道:“好啊,娄掉这边房子的钱,加上苗姑娘的钱,租房子开一间茶肆应该够了。”左少阳道:“先不要急着卖”万一我科举不过,当不了官,这边的茶肆又卖了,岂不是两头空?”

    桑小妹忙道:“那少爷的意思是?”

    “兰儿这边农闲,没啥事,先跟我一起我进京”可以住在巧儿家,你们两这边,暂时还是不要动,等我在京城站稳脚跟了,我就捎信给你们,你们再过去,去了可以先暂住巧儿家里,慢慢找合适的房子开茶肆,找好办妥之后,这边再卖茶肆”然后全家再搬到京城住去。ωωω.①①④

    ①①④ф呅網偷天.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长的,大概两三个月差不多就稳定下来了。”

    黄芹和桑妹都集头道:“这样稳妥一些。

    商定之后,左少阳他们告辞离开。黄芹抽空低声对左少阳道:,“今晚起更之后,在老地方见,我有话跟你说!”

    老地方?左少阳心一跳,想起那一夜在河边两人的惊险和艳情”瞧了她一眼,见她却不动神色,便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起更了。

    左少阳偷偷溜出了老宅,绕过清风寺,来到河边。

    上次他们到河边”那是夏天,天气很热,虽然遇到暴雨涨洪水,两人全身都湿了,却不会着凉,而现在”正是冬天,冰天雪地的,石镜河的边上水流缓慢的地方”都已经结了冰。水量也比以前小多了。

    刺骨的河风吹的哗哗的,左少阳穿的是白芷寒给他新缝制过年的新夹袄,很轻便,但是非常暖和,可在这寒风站久了也是抵挡不住的。

    左少阳笼着手在河边来回走,焦急地望着远处,等着黄芹来,可是左等右等都不来。正在他冷得抖的时候,突然听见河边有人叫道:“喂!你怎么在这里?”

    听声音正是黄芹的,扭头一看,便看见黄芹一袭月白色襦裙,妍姿俏丽地站在河边,背着手,歪着头正瞧着他,那根白色腰带勒紧了她的小蛮腰,更显娇躯凸凹有致。这时正华灯初上,春节期间家家户户都点着红灯笼,远远照来,使黄芹显出了一种别样的娇媚。

    左少阳有些奇怪:“你一直在河边吗?我怎么没瞧见你过来?”

    “你这傻子,我说得老地方,是河心礁那里啊!我在那里等了你老半天了,觉得你不会爽约的,是不是弄错了,所以下来看看,你果然在这里。”

    却原来,黄芹把河心礁当作两人的老地方了,也难怪,在哪里,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不过那种肌肤之亲不是情侣之间的,而是黄芹在精神极度打击下的一种近乎于崩溃的泄。也正是经历了那场生死,黄芹彻底走出了精神禁锢,找回了自我,所以,那里虽然只是两人短时间呆过的地方,但在她心目,却成了老地方了。

    左少阳道:“你找我啥事?非要到河边来说,好冷的。”

    “冷吗?我不觉得啊,要不要我脱了衣裳给你呀?”黄芹调皮地笑了笑。

    左少阳心头一热,想起那晚上黄芹银白色曼妙的酮体,手心仿佛又有了抓住她酥胸时的软绵绵圆鼓鼓的感觉了。甚至某个地方也开始蠢蠢欲动。急忙笑道:“你都不怕冷,我也不怕。找我啥事,说罢。”

    黄芹道:“咱们到河心礁上去说,好不好?”

    左少阳道:“现在是冬天哟,你不是要脱衣服下水吧?会冻僵的!”

    黄芹笑得弯了腰:“呆子!河水退了大半,而且河边结冰了,踩着冰能上去的,刚才我都上去了。”

    “是吗,那走吧!”

    两人沿着河边往上走,走不多久,便到了河心礁边。因为河心礁靠这边岸的河滩比较浅,冬季水小,水位都退到了距离河心礁只有十数步远的地方了,这部分河水浅,而且流很慢,所以前结了厚厚的冰层。

    两人上了礁石,在背风的一面坐下,左少阳先坐下的,黄芹紧挨着他坐着,两手抱着双膝,望着河边白uaua的冰和滔滔的河水。

    河上静悄悄的”黄芹幽幽道:“我想给桑娃子另找一个媳妇。”

    “给他找媳妇?”左少阳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你还是要离开他吗?”

    “是的,那天在钟楼上,我就说了会离开他的”只是他摔瘫没人照顾,我才留下来。我想给他找个女人,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他也有人替他们桑家传宗接代了。”

    左少阳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你想过没有,他现在已经高位截瘫,娶媳妇”那不是让人家姑娘守活寡,害了她吗?”

    虽然高位截瘫的人不一定会丧失性功能,但是,也多少会有影响,而且大部分人的影响还很大,绝大多数是没办法进行正常的性生活的。在现代条件下,可以通过人工授精等办法进行生育,但古代,不能性生活就没办法生育,那生育就不可想象。

    黄芹道……他这段时间早晨醒来,说他下面有一些反应,说跟煮得烂熟的腕豆角似的。”

    左少阳很惊讶,这桑娃子的性功能当真是不可小视,或许是多年萎缩之后的突然爆,虽然高位截瘫又一次沉重打击了他,但却春风吹又生了,几个月之后,竟然可以呈现半勃起状态,如果是这样,加上女方耐心温柔的配合,说不定就能完成性生活。

    左少阳问道:“你…………”你不愿跟他再一起过了吗?”

    黄芹道:“嗯,我对不起他,他也对不起我,所以,我实在不想再跟他在一起,我想找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只爱我一个的”哪怕是个乞丐,我也愿意跟他浪荡江湖。”

    左尖阳无语了。

    黄芹道:“我现在想找一个愿意服侍他一辈子的女人。这样我就能放心地走了。”

    “只怕有些困难,谁愿意辛苦服侍一个瘫子一辈子呢?”

    黄芹道:“曾经找过一个。”

    “啊?谁啊?”

    “南城的一个叫菊香的窑姐”是他告诉我的,是他的一个相好。他摔瘫之前的那些日子”曾经常去南城找窑姐,他让我去找这个菊香姑娘,让我告诉她说他摔瘫了,让她别等了,我问了才知道,他那之前,跟这菊香姑娘好上了,答应了替她赎身。纳他做妾。我就去问了,菊香姑娘跟我到家里来看了他,两人哭成一团。菊香说只要替她赎身出来,愿意一辈子服侍他。”

    左少阳笑道:“不会是个骗子吧,人家都说,婊子无情,当然不能排除还是有一些青楼女子重情重义,但是,大多数是不会讲什么感情的,对她们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这菊香就是这样,我也是长了个心眼,替她赎身之后,接她到家里,她开始倒是尽心尽力服侍娃子,晚上还陪他睡觉。我表面上很放心她,但暗地里却盯着她。结果那天,她果然席卷了家里的细软逃走,幸亏我事先跟衙门范捕头说了,范捕头派了几个兄弟跟着,把她捉了回来。她又说她怀了娃子的孩子,我们自然不相信,范捕头就用刑,她才承认不是娃子的,是她青楼接客怀了孩子,没办法在青楼呆了,所以找这个因头让我们帮赎身好跑。衙门把她收监了,要治她拐骗钱财的罪。可是她身上也没什么钱,没办法还我们替她赎身的钱。”

    “ua了多少钱赎身?”

    “她也就是个贫贱的窑姐,五钱就能睡一晚的那种,所以赎身的钱也不算多,只要了一贯钱。”

    “那损失还不算大。”

    “是啊,我本来想买个女子来给娃子做媳妇的,以前饥荒的时候,满大街都是卖儿卖女的,现在分田了,家家户户都有田地了,这卖儿卖女的也少了很多,而且价格太高了,要十五贯一个,比战乱前涨了七八倍。官奴倒是便宜一些,就是官奴都是犯了罪的大户人家的子女,只怕干不了这脏活累活,而且也便宜不了多少,我们还是买不起。”

    左少阳很想帮帮黄芹,想说帮她买,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因为他也没这鼻多钱。

    十五贯,在唐初的确不是个小数目,当初九贯钱的欠债,让左家还了好几年都没还完,最后大年三十差点被撵出门。现在友家有房子有地,但是,现钱却不多,因为买了瞿家老宅,ua了一大笔钱,现在家里只有二十来贯了,还要进京赶考,还要留着开以后的生活的。

    随即,他想到了恒昌药行的份额,那里自己每个月有至少五贯以上的分红,按月分,饥荒的时候买药材等费用已经冲抵了几个月的,现在已经差不多冲抵完了。何不找祝药柜借支十五贯给黄芹,帮她给桑娃子买个媳妇呢?

    想到这,左少阳道:“我帮你买吧。

    黄芹转头好生看了他一眼,板着脸冷声道:“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帮我出钱吗?”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想帮帮你。”

    “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出钱帮我?”

    “小妹将来是我的妾室,你就是我的嫂子啊。”

    “那是将来,不是现在。现在你为什么要帮我出钱?”

    “我,我……””

    “你看着我可怜,所以帮我?”

    “不不,没这意思。”

    黄芹突然笑了:“逗你玩的,我知道你是好人,也是真心想帮我,但是谢谢了,我不用别人帮。我自己的命我自己受。能买得起女子照顾他就买,买不起,我就自己照顾他,这就是命。”

    古人的宿命论思想非常重,一切都是认命,黄芹也不例外。

    黄革道:“我叫你到河边来,不是为了让你出钱,而是让你帮忙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

    “桑娃子以前那话儿起不来的时候,你用药帮他治好了,能房事了,现在,他瘫了,但是那话儿还有反应,你能不能再想办法,让他能房事,也好给桑家传宗接代?要不然,纵然买了女子做媳妇,总也是不成的,反而害了人家姑娘守活寡。”

    原来黄芹把自己叫到河边,跟自己说买女人给桑娃子做媳妇的事情,是想让自己继续给桑娃子治疗房事不举证。

    桑娃子是高位截瘫导致的性功能障碍,但是现在来看,障碍并不完全,是可以有办法治愈的。

    用什么办法呢?左少阳在脑海里把所有的办法都思索了一遍,突然眼睛一亮,想起来在京城看的老神医甄立言的医书,就是甄瑶抄出来给他看的那一本,上面有治疗阳痿的针灸方法和一些经验方。

    医学史上,甄氏兄弟的医学非常高明,尤期壹长针灸,曾著有《针经钞》三卷、《针方》等针灸著作传世。他六十年行医心得上写的东西,肯定是最精华的东西,那这套针灸治疗阳痿的办法和方剂或许能管用。

    想到这里,左少阳道:“我在京城新近学了一套针灸针法,和几个方子,可以给桑大哥试试,不过我以前没试过,不知道管不管用。”

    黄芹喜道:“太好了!可是,明天你就要进京了,那么怎么办?”

    “我今晚上教你好了。你来帮他治。”

    “啊?”黄芹吓了一跳,“我,我不懂医术的。”

    “你放心,我教你,这套针法并不难,你肯定能学会。其实学针灸不太难,掌握要领了,很快就能学会,我们马上回去,把桑娃子抬到我家里来,我连夜教你,我跟你说要领,让你你练习一夜,只练这一套针法,别的不用学,没问题的,而且,针灸的几处穴道都是在下阴,没有胸腹空腔,也没有重要脏器,所以就算刺太深,也不会危及生命,尽管放心地学,放心地用就是。辅助用药我开了方子给你”你照方抓药就行了。”

    黄芹很为难:“我……,我能学会吗?”

    “放心!走!咱们试试看,不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你必须下决心学会并把他这病治好!”左少阳后面这句话”顿时让黄芹坚定了信心,的确,现在左少阳要进京赶考,有左少阳这个名师,自己一定能学会。当下道:“好!我跟你学,他现在这样子有我的错”我帮他治好,也算对得起他了。”

    “正是这话!走,回吧,这河边好冷的。”

    黄芹笑了,两人再开河边回到茶肆。左少阳把这件事说了,桑娃子一听还有希望让自己性功能恢复,顿时〖兴〗奋不已,躺在床上连连给左少阳拱手致谢。桑老爹和桑小妹都很是高兴,这也就意味着桑家有希望延续香火了。

    可是,又听说是左少阳教黄芹给桑娃子用针灸治病”顿时又担心起来,特别是桑娃子,紧张地问这样会不会搞得自己命都没了,桑老爹也很担心。桑小妹知道左少阳不会拿桑娃子的性命开玩笑,心中笃定,反而劝老爹和哥哥。左少阳说了这套针法穴位不会损害重要脏器”所以不会害及生命,而且这套针法很容易学,另外还要辅助汤药的,桑老爹和桑娃子这才放心。

    因为马上要宵禁了,学这针灸又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所以得把人抬到左府去,今晚就住在左府,方便教授针灸。左少阳帮着他们用门板把桑娃子抬到了自己家,安排了几间房给他们住,立即开始教授黄芹这套针灸。

    他还是简单介绍了针灸的基本原理,常用手法”主要穴位,进针行针的要领等。然后先自己演练一遍,再让黄芹施针。

    刚开始桑娃子很紧张”可是,他已经高位截瘫”下半截已经没有了痛感,所以针扎在身上,压根没有任何感觉,好象扎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似的,加之听左少阳说了这几个穴位都不在胸腹空腔,里面也没有重要内脏器官,不会害及生命,便逐渐放心了。

    桑小妹反复联系,一直练了大半夜,终于将这套针法谙熟于心,所有要领都记牢了,穴位也认得很准,手法都很到位了,左少阳很满意,这才结束。

    桑老爹和桑小妹知道之后都很高兴,但是左少阳告诉他们,治疗这个病不要想一蹴而就,恐怕需要长时间的治疗,当然,也可能经历了长时间治疗之后也没有效果,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

    但是黄革坚信一定有用,他对左少阳的医术充满了信心,而且,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坚持,自己后半身的幸福,就奇托在这小小的金针上了,只有治好了桑娃子的性无能,才能帮他另找一个媳妇,自己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左家人就要出发了。

    桑小妹和黄芹先帮着桑老爹把桑娃子送回了家,然后才来给左少阳送行。

    这一次来送行的更多,除了祝药柜、余掌柜、倪大夫这些亲朋之外,县尉樊黑脸也来了,不过,令左家受宠若惊的,是钱县令竟然也来了,他来了,那衙门同僚自然也跟看来了,他们都来了,那县里的乡绅自然也都要来的。搞得简直比官员升迁还要热闹。

    左贵老爹结结巴巴地跟县令表示感谢,他搞不懂为什么县令会带着同僚来送行,左少阳却明白,这只怕又是那个神秘的幕后人物的威力。钱县令上次主动出面劝阻自己跟白芷寒的婚事,也是这个幕后人物的结果,现在他又特意来送行,充分说明这个幕后人物不简单。

    到底是谁呢?

    左严阳百思不得其解。

    这次进京,本来乔巧儿还是要跟左少阳坐一辆车,可是又不能留着苗佩兰单独一辆车,而且左贵老爹已经反复强调,左少阳跟苗佩兰不能老在一起,要避嫌,所以,乔巧儿只好跟苗佩兰坐一辆车,左少阳跟白芷寒坐一辆。

    一路上,左少阳还是遇到寺庙就打听,在寺庙门口插树枝,但是,还是没有任何萧芸飞的消息。

    就这样一路无话,这一日来到了京城。

    路上冰雪,走得比较慢,还遇到了官道垮悄,被迫绕道,huā了十几天才终于赶到了京城。

    到京城的时候,只有三天就会试了。正好来得及。

    乔巧儿对京城很熟,带着他们直接去御史大夫杜淹酬谢给左少阳的那栋新宅院。这宅院在青龙坊。进了里坊,里面住家到还不错,也就是一般百姓家,却也不是贫民窟。按照房契注明的四至方位,他们找到了左少阳的新宅院。

    到了宅院门口,马车停下,左少阳下了车,抬头一看,这宅院墙很高,墙面的青砖、墙上的琉璃瓦,黝黑大门,门上的金辉兽面铺首挂着的铜环,全都是崭新的,连地上的青石板都光可鉴人。显然,这宅院刚刚建成不久。

    门两边没有石狮子,门楣上也没有牌匾,丁小三上前拍门,片刻,房门便打开了,一个老婆子站在门后,警惕地盯着他们。

    丁小三问道:“老人家,你是做什么的?”

    “老身是看院子的,你们是……?”

    “我们少爷名叫左忠左少阳,是这个宅院的主人。”然后从左少阳手里接过房契,递给那老婆子。

    老婆子看了一眼,顿时满脸喜色,忙不迭出门过来给左严阳福礼:,“是少爷啊,老身是临时负责照看这宅子,等新主人来。呵呵。”

    左少阳拱手道:“辛苦了。你先带我们看看宅子吧。”

    那老婆婆带着左少阳他们把宅院看了一遍,众人都很是有些失望。

    这宅院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四合院民居,里面陈设也很一般。

    进门是今天井,正中一个大瓮,盛满了清水,是消防用的,上面已经结冰了。迎面三间正堂,一明两暗,正中一间是会客大堂,左边是书房,右边是主卧,两边数间厢房,是客房和厨房,倒厅则是门房、储物室和茅厕。

    唯一让左少阳感到一点惊喜的,是正堂后面有一块空地,种着一丛翠竹还有一株芭蕉,此刻隆冬,挂满了星星点点的霜雪。从书房推窗望外,便能看见这一丛幽绿。

    众人都以为朝廷大官增送给左少阳的宅院应该不会差,却没想到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处民居,好在地处繁华闹市,这一点还算不错。

    左少阳本来让左贵老爹住正堂主卧的,可左贵老爹说他等左少阳科举完了和打完悔婚官司就回合州了,不在这久住,还是让左少阳和白芷寒住正堂主卧,免得搬来搬去的麻烦。

    左少阳拗不过父亲,只好照办了。

    苗佩兰倒是很喜欢这个宅院,比她们在老槐村的房舍要强上百倍了,只是,他现在还不是左家人,为了避嫌,不至于影响左少阳的仕途,所以还不能住进这宅院里来,只能跟乔巧儿住乔家。

    老妇拿着清单一一清点财物清楚之后,便交了钥匙要走。

    左严阳另外给了她一吊钱的辛苦费,老妇连声感谢,兴冲冲告辞走了。

    伍舒也原以为是一栋大宅院,所以想着也住在一起,方便一起参加科考,但见这宅子如此普通,也就不提了,带着书童就近找了一家上等客栈住下。

    左少阳他们又送乔巧儿和苗佩兰回家,乔家在长安城的东北角富人区,要从南面到北面,坐马车都要好半天。

    乔老爷夫妻见女儿的病进一步好转很是高兴,连声感激,对苗佩兰入住当然也很欢迎。还要预备了酒宴款待左贵父子,左贵却拒绝了,一家四口告辞离开,乔老爷也没有强留,吩咐儿子送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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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乔家出来,左贵他们径直来到长安县衙,求见彭县尉,要求撤诉。 . 114中文网 (手打中文网7*24小时不间断更新纯TXT手打)

    彭县尉喜出望外,想不到左家回去过了一今年,回来就肯撤诉了,一个劲夸赞左贵大仁大义。当即办理了撤诉手续,将于太医家退回的八十贯彩礼奉还,另有一百贯赔偿金。左贵老爹却断然拒绝了赔偿,只拿回了自己的八十贯彩礼,扔下一句话:“一百贯我们左家拿得出来,打官司不是要钱,而是要个公道,让对方知道什么叫,信,!”说罢,扬长而去。彭县尉没见过面前摆着一百贯竟然不要的人,当真有些嗔目结舌。

    办妥这件事,左责老爹仿佛放下了心的包袱,人也轻松了很多,一路谈笑风生。

    白芷寒见他如此高兴,便道:“要不,我们去东市买些菜,回家做饭吧?”

    一路上吃的都是客栈饭馆的,几个人早就吃腻了,左贵老爹又不太喜欢见到乔老爷,所以刚才有些郁闷,也不想去餐馆吃饭,现在白芷寒亲自做饭,她的手艺可是一绝,当即便点头道:“好啊,不过,你一路辛苦,才刚到城里,还是歇息一下,咱们到饭馆吃吧。”

    白芷寒道:“我不累,一路坐马车有什么累的,做几个可口的饭菜给老爷、少爷吃,再打一壶酒,也算是咱们的乔迁之喜嘛。”左少阳道:“既是如此,何不将瞿老太爷、兰儿、巧儿,还有乔冠、伍舒他们请来一起热闹一番?让他们也看看咱们的新家?认认门?”左贵老爹皱眉道:“忠儿,为人要庸,要内敛,不要四处张扬,不就是个普通的民居宅院嘛,有什么可以显摆的?!这什么乔迁之喜,还是等你当了大官,买了大宅院,够资格抖威风翘尾巴的时候再说吧!”左少阳听老爹话带刺,知道老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张扬,不禁吐了吐舌头,跟白芷寒两人相互一笑。&emsp.&emsp△114中文网&emsp

    四人来到东市,这的菜市场可比合州大多了,蔬菜肉类种类繁多,价格也便宜”ua不了多少钱,就买了不少鸡鸭鱼和时鲜蔬菜,还有一坛美酒。(手打中文网7*24小时不间断更新纯TXT手打)

    新宅的锅碗瓢盆都是齐全的,又买了油盐酱醋就行了。另外买了丝棉、各色绸缎衬布,白芷寒吃完饭便可以缝制新被褥。

    买好之后,四人手里或者抱着或拎着都满是东西了。说笑着回到了宅院。

    先前那看家的老婆婆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所以不需要重新打扫,白芷寒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好了一桌精致的菜肴。

    新宅里有现成的炭火,丁小三把暖阁的暖炕灶火安起来之后,把大堂厚厚的门帘放下,屋里便暖和起来了。

    饭菜做好之后,一家人吃饭,就在暖阁炕席上吃就行了。几样精美小菜放在暖炕上的四方矮脚小几上,摆上三个小酒杯,左贵老爹做来靠里的正席上”左少阳和白芷寒一左一右相陪。而丁小三照例是不肯上桌的,自己在厨房里吃。

    晚上,下雪了,长安的雪比合州的大多了,铺天盖地的”很快便把整个京城变成了银白色世界。左少阳喝得微微醉,坐在书房提笔练书法,马上就要会试了,他唯一担心的,便是这笔字。虽然经过了差不多半年的苦练,毛笔字已经能看得过去了”但是距离书法要求的美还有很大距离。现在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吧。

    白芷寒弯腰在床上缝着被褥。 . 114中文网 

    吃完饭之后,他已经把左贵老爹和丁小三的被褥缝好了,现在正在缝左少阳的和她自己的。

    这个主卧是按照普通民宅需要建造的,老百姓一般请不起丫鬟,所以没有专门的丫鬟的房间。左少阳和白芷寒还没有成亲”自然不好睡在一间屋里。(偷天.)

    还是老规矩,左少阳睡书房,让白芷寒睡卧室里。反正厢房里空床铺够用,搬了一张木床放在书房里就行了。左少阳练得手指僵,放下毛笔搓着手。见白芷寒在床边弯着腰飞针走线缝被子,腰肢细细的,盹部圆润,很是诱人,便从后面搂住她,把手从她襦衣从裙子里拉了出来,然后从下摆伸进去。冰得白芷寒咯咯笑着扭着腰肢躲:“别闹了少爷,赶紧练字吧。”

    “就是练得手指僵了,才找你暖暖的。”

    “不是有暖炉嘛,去烤烤。”

    “我不,我要你帮我暖!”

    一听这话,白芷寒扑哧一笑,把针别在被褥上,转身过来,捂着他的手不停搓着,还一边哈着气:“这样好些吗?”

    “不好!你的手也冷得很!找个更暖和的地方!”左少阳盯着她鼓鼓的胸脯道。

    白芷寒神情忸怩,轻轻咬了咬红唇,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已经关好了的,便撩敖襦衣下摆,拉着他冰凉了慢慢塞进了怀里,放在**之间,外面用手捂压着。

    左少阳本来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她当真把自己的手塞进怀里,到有些不好意思,贴着她温暖圆润的双峰,心里暖洋洋的。

    虽然左家不打算办乔迁之喜,但是第二天,乔老爷带着夫人和儿子乔冠,提着一个大捧盒,装满了绸缎等礼物,登门道贺来了。而且说话极其客气,甚至可以说有些巴结。

    这让左家人有些意外,搞不明白头一天乔老爷还没有这么热情,现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却原来,乔巧儿头一晚已经将有位高官举荐左少阳直接参加会试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和哥哥乔冠,乔冠敏锐地洞察到,这位高官绝对不是一般人物,立即跟父亲商议,一旦左少阳及第,就想尽办法结这门亲。

    乔老爷原先是不很看好这门亲事的,原先乔冠提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愿意,说了前提是左少阳先及第再说,可是现在听有高官直接推荐左少阳参加会试,又经过儿子这么一点拨,立即也觉其的奥妙,左少阳现在有高官直接保荐,说明他与这位高官关系非同一般,将来有高官撑腰,自然是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所以,要趁他还没有及第之前,便把两家的关系搞好。

    所以,第二天,乔家才倾巢出动,借乔迁之喜来套近乎拉关系。左贵老爹对乔老爷的成见自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不过,人家陪着笑脸来道喜,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还有乔冠在一旁调和气氛,乔冠又在左贵老爹打悔婚官司方面帮了他不少忙,所以左贵老爹到没有给乔老爷难堪。

    说着话的时候,瞿老太爷夫妻得到消息也来道喜来了。

    瞿老太爷原先不知道左少阳准备参加医举考试,到了才知道的,嚷嚷着这得好生庆贺一番。而伍舒、田少爷、康玄胡等人也先后脚都来左家道贺来了。

    左贵老爹这才有些笑意,在东市找了一家酒楼,摆了一桌款待来贺宾客。

    席间,瞿老太爷问起到底是哪位高官直接保荐了左少阳,左少阳自然没有说,瞿老太爷猜了半天不得要领,便把话题转到了即将举行的科举考试上来了。

    他们议论最多的,自然是左少阳能否高状元。

    对这个问题,左少阳心里最清楚,若只论医学知识,唐朝医者比自己差了一千年,没办法比,肯定是状元,但是,现在考的不是这个,而是用唐朝的知识来考,自己一今后世穿越者,所表述的现代医学知识,能否得到古代人的理解和认可,会不会把真理当成谬误,这可不好说。再加上,自己这一笔字,只怕就不一定能拿到状元了。

    所以,左少阳还是很有些担心硪第二天,左少阳来乔府给乔巧儿复诊,顺便探望苗佩兰。乔冠到衙门上班去了,乔老爷和乔夫人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并让丫鬟去叫乔巧儿。

    好半天,丫鬟回来说,乔巧儿和苗佩兰在后ua园忙着呢,请左少阳到后ua园去诊病。

    乔夫人埋怨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还让左公子听她的!”左少阳笑道:“无妨,她腿脚不便,我去后ua园就走了。”

    乔老爷和乔夫人便让丫鬟带着左少阳到后ua园去,两人却不跟随。

    来到后ua园,进了月亮拱门,绕过翠微假山,过了荷塘,便看见两个俏丽的身影,正在后ua园挥锄头抡镝干得欢呢。正是苗佩兰和乔巧儿。

    丫鬟想出声招呼,却被左少阳拦住了。他轻手轻脚来到二女身后,作出姿势正要吓唬她们,不料二女突然同时转身,“嘿”的大叫一声,反倒把左少阳吓了一跳。

    二女见他那样,都咯咯笑弯了腰。左少阳笑道:“当真奇了,你们两背对着我如何知道我来了?”

    “你一进园子,兰儿姐就听出你的脚步声了,听你轻手轻脚的,就知道你要吓我们,所以我们故意装着不知道。反吓你一跳!咯咯咯”

    “调皮鬼!你们两在做什么呢?”

    “把ua园里的石头捡走,把杂草除了,准备天暖之后,好开垦土地种你的药材啊!”

    “现在天寒地冻的,这样太早了吧?”

    “不早,现在马上正月就完了,早春二月,天气会开快转暖的,兰儿姐姐说,地一解冻,就可以松土施肥了。”!~!

    第407章 坚持真理的代价

    左少阳对苗佩兰道:“好不容易到京城了,就歇歇呗,干嘛那么辛苦?叫仆从帮忙开垦就行了嘛。”

    苗佩兰微笑摇摇头:“让我闲坐着,我闷得慌,所以才这么早就做这些事。”

    乔巧儿吐了吐舌头,笑道:“哥哥,兰儿姐姐闲不住,你让她闲着,那是故意折磨她呢。她住进来之后,便把住处上下都打扫了一遍,还是闲得慌,就嚷嚷着要把后花园空地开垦出来。我可拗不过她。”

    “那行啊,我跟你们一起收拾园子。”说着捋着衣袖就要动手。

    苗佩兰笑吟吟拦住了他:“你赶紧给巧儿复诊吧,完了好回去温习功课,马上就要医举考试了哩,老爷要是知道你在这干这种事,只怕会怪罪我们俩耽误了你的。反正也没多少活,还有好些天呢,我们慢慢做就行了。”

    “这话到也是,那好吧。不让你们两为难。”

    左少阳给乔巧儿复诊,病情进一步好转,不需要更改用方。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被二女退了出来。只好苦笑摇头,乘车返回家中。

    终于,科举考试的那一天来到了。

    唐初科举考试只考一天,日出开考,日落结束。一大早,天还没亮,贡院门口便是人山人海的了。唐初科举开的科目有六个,各科取贡生的名额是按照全国各州的等级分的,上州三人,下州一人,平均两人,全国有三百余个州,所以汇聚京城参加会试的全国贡生有将近四千人,加上陪考的家属,难怪人山人海了。

    科举每科及第名额不等,秀才、明经、进士等科目一般为十五人,而明算、医术等杂流科目则取十人、五人不等,算下来,每科平均的进士及第名额是十人左右,也就是说,将近四千人,要争夺的一百个及第名额,这竞争不可谓不激烈了。

    医科及第人数为十人,左少阳及第还是很有信心的。左贵老爹、丁小三和白芷寒都来陪考,乔冠和瞿老太爷也一大早就来了,左少阳这场医举考试,与他们也是息息相关的,自然很是关心的了。

    白芷寒除了给他准备装着笔墨砚台的书袋之外,还替他准备好了一个黄铜暖炉,还有一小袋的炭火,到时候带进贡院取暖用的。不过,满场五六千贡生中,绝大部分都是穷学生,只能笼着衣袖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别说暖炉了,好多连身上的夹袍里面连丝棉都没有。看着让人可怜。

    伍舒自然没有来,他请的那位替考郎中拿着他的文解来了。两人还别说,相貌还真有几分想象,或许是找人特意打扮了的。田少爷,还有康玄胡,也都等在这里。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贡院大门打开了。一众人排着长队拿着文解回执一个个鱼贯而入,进了贡院。

    贡院里有专门官员检查考生带入贡院的暖炉、书袋、食物等等,另有专门的官员核对文解考生相貌特征,若明显不符的,则请到一边详加核对。

    替伍舒替考的那位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脸型有些不像,被请到了一边,但是符合的官员看了之后,也没多问,就把他放行了。

    左少阳不知道伍舒是否花了钱买通关系,不过他能顺利进入贡院就好,好歹自己这一场科举还是因为他歪打正着把抄袭自己文章送到御史大夫杜淹那里,这才引出后面这么多事情来,也才有自己参加科举考试。

    进去之后左少阳便有些傻眼了,原以为京城的专门考试的贡院应该设置不错,没想到,却是跟牲口马厩一般一排排的小*平房,每一间都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搁一根凳子一张桌子,一个马桶,就塞得慢慢的了。比合州的贡院小多了。可能是人太多的缘故,而且这房间不想合州那样有半个门,这连门都没有,后面还有一间窗户,说是窗户却没有窗扇,只是一个四方窟窿,估计是为了方便监考官从后面监视考生是否作弊。

    根据文解上的编号,左少阳找到了自己的考舍,进去之后坐下,把暖炉放在桌下,脱了鞋,踩在黄铜暖炉上,腿上再搭一条薄被,便全身乱洋洋的了。

    他取过书袋,将文房三宝(不准带纸,试卷和稿纸由考场统一发放,所以文房四宝只有三宝)放在桌上,拿过水壶到了一点水在砚台上,开始研墨。

    每一排考舍都有两三名监考官来回走动监视,大声说着贡院考场纪律,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一个个考生,好象他们都在准备作弊似的。

    晨时正,考试开始。

    清脆的云扳在贡院上空回荡,监考官吏开始发放试卷。

    左少阳这是第二次参加贡举考试,已经不怎么紧张了,拿到试卷看了一遍,题目出得很活,考的主要是考生对《伤寒论》等几部医学典籍某些问题的理解,而不是像县试、州试时那样多限于对医学典籍内容了解程度的考察。从类比角度看,县试、州试有点象高考和本科考试,而会试则像研究生考试了。考的是对某个问题的看法和观点。

    左少阳答题前面的都很顺利,写到对《伤寒论》白虎汤证的理解时,遇到了麻烦。

    这道题是先默写出《伤寒论》中关于太阳伤寒因误治,转化为白虎加人参汤证,以及白虎汤的禁例的条文,然后进行分析评述。

    《伤寒论》左少阳是烂熟于胸了的,默写出来之后,中规中矩地开始逐条评述对条文的理解。可是写到地一百七十六条的时候,卡壳了。

    这一条有个错误,一个被后世公认的确实存在的错误。

    《伤寒论》第一百七十六条原文是“伤寒脉浮滑,以此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但是,《伤寒论》前面条文已经明确说了,热结在里,表里俱热者,白虎汤主之,而且还强调了,其表不解,不可与白虎汤,也就是说,白虎汤证应当是表里俱热,而不是一百七十六条的“表有热,里有寒”,后面这种症状《伤寒论》阳明证时说了,应当用四逆汤,少阴证的里寒外热,用通脉四逆汤。所以,《伤寒论》这一条肯定写错了。

    但是,这个错误最早是在宋朝校正《伤寒论》时才发现的,后世医家也认为这个条文有错误,但是,对于错在哪里,意见不一,比如宋朝林亿说应当是“表有寒,里有热”,而《医宗金鉴》认为应该是“表里俱热”,现代研究认为,后者更符合临床症候。

    左少阳为难的是,这个错误在唐朝没有人发现,如果是一般的学术交流也就没问题,直接说出正确的观点就行了。但是现在是科举,是考试,而自己是考生,当时大家都认为这是医学经典《伤寒论》上面的话,那绝对是真理,字字珠玑的,不可能有半点错误,如果自己在考试的时候提出医学经典著作《伤寒论》上有这个错误,得考虑这样做行不行,有没有好处。

    坚持真理没错,但是,坚持真理有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好比布鲁诺坚持太阳中心说,反对当时盛行的地球中心说,最后被活活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自己现在如果在答卷中写明《伤寒论》有错误,不是“表有热,里有寒”,而应当是“表有热,里也有热”。或许不会像哥白尼那样被烧死,但是,只怕肯定会影响自己的医举成绩。

    质疑权威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就会被权威的拥护者踩扁。这不仅仅是一道题的错误,而是对权威的尊重问题,是原则问题,有可能不是丧失这道题的得分,而是丧失自己整个医举的得分

    左少阳把笔放在了笔架上,很苦恼地思索着怎么办。

    最稳妥的是,将错就错,照葫芦画瓢。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这一部分不答或者含含糊糊避重就轻地回答。但是,这有一个麻烦,这一次参加医举考试的,全国有六百人左右,都是各地选出的精英,只取其中十个及第进士,自己这道题不回答或者答得不好,只怕很难跻身前十名,那落榜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自己医举成绩太差,就算有御史大夫的保荐,也不一定能及第通过的。

    左少阳把所有的题都答完了,只剩这道题,坐在哪里发呆。

    科举是不允许提前交卷提前离场的,就怕影响别人,就算做完了,也要等到最后统一交卷。左少阳上午就把其他的题都写完了,而且是打了草稿之后,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誊抄上去的。这叫展卷,卷面干净很重要。

    可是,望着那空着的一百七十六条论述,他从早上想到下午,还是想不到半点头绪。

    这天没有下雪,但是没有太阳,而且还刮起了寒风,呜呜的,由于前几天的雪很大,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刮风之后更是寒冷。左少阳虽然有暖炉,除了能烘烤到的腿脚和手之外,烤不到的身上、脸上,也是冷冰冰的,中午吃东西的时候都嚼不动。因为脸和嘴都冻麻了,得不停地用暖和的手去搓才行。

    贡院有提醒时刻的云扳响,距离交卷只有一个时辰了,左少阳还是没有下决心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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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左少阳听到有呜呜的声音,开始以为是风声,可是细细听了不像,那声音有些哽咽和苦涩,是从旁边的考舍传来的,他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果然便是,是隔壁的考生在哭,呜呜咽咽的。

    贡举考试是科目交叉错开的,也就是说,左少阳旁边的人是考别的科目的考生,按照交叉的规矩判断,应该是考秀才科的考生。

    左少阳有些好笑,想必是答不上来,眼看着就要到时刻交卷了,很着急,想着又要落榜了,所以啼哭。

    啼哭声引来了监考官,这监考官倒也体贴这些十年寒窗的读书人,也不呵斥,低声问道:“哭什么?怎么了?”

    隔壁那考生物噎着道:“同禀大人,天寒地冻,学生手掌冻僵,无法握笔,不能誊抄答卷,眼见交卷时刻将至,故此啼哭。”

    那监考官叹了口气:“你衣着如此单薄,又无火炉取暖,这冰天雪地里刮着寒风,手不冻僵才怪呢!按照贡院规矩,监考官不准借东西给考生,包括取暖炉,所以我也没办法,你还是起来活动一下吧,或许会好一点。”

    “学生已经想尽办法,百法罔效,呜呜呜……”那贡生说道伤心处,哭声更响了。

    监考官忙道:“快别哭了,免得影响了别人答卷!”

    “是!”那贡生拼命抑制着哭声,那声卒听着好象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左少阳听到这里,对那监考官说道:“大人,我的试卷已经答完了,把我的暖炉借给他好了。”

    说罢,将薄被掀开,拿出暖炉”从桌下递了出去。

    那监考官赞许地瞧了左少阳一眼,接过暖炉,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便放在了隔壁考舍那贡生的桌子下”低声道:“你遇到好心人了,还不感谢人家?”

    那贡生慌忙起身,冲着左少阳这边考舍长揖一礼,哽咽道:“多谢仁兄,敢问仁兄大名,小弟马周”永感大德!”

    马周?左少阳心头一凛,高中写议论文,自己为了积累论据素材,曾读过一些古代勤学成才的名人故事,其中就有一个唐太宗贞观时的传奇宰相,名字就叫马周。

    马周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凭着顽强的毅力刻苦学习,成为学识渊博满腹经纶之士,但一直没有得到重视”长年过着清贫的日子。一直到贞观中期,才因替别人写的奏折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赏识,派人三请马周,听他谈论治国之道,很是赞赏。提拔他做了官,马周很敢进谏,给李世民上奏折提了不少意见(其中有一道谈论时政是提到贞观年代的一斗米只卖五文钱,这成为后世研究唐朝物价经常引用的重要论据之一),更得李世民赏识,由此马周一路青云直上,当上了李世民的宰相。

    莫非自己中学时背诵的苦学成才的历史名人马周”便是旁边这位?

    左少阳正要说话,那监考官忙作了个噤声状。忙陪笑点集头。

    旁边马周也不敢再说,只是冲着左少阳的考舍躬身一礼,然后将手放在暖炉上取暖,不一会,两手已经能活动了”又过了一会,终于活动自如,立即提笔誊抄起来。

    左少阳这边脚下没了暖炉,在呜呜的寒风中,身体的热量很快地流失着,手指也迅速变得不听使唤,他终于明白,旁边这位马周,为何冻得连手都没法握笔誊抄〖答〗案了。

    不能再等,时间已经不多,而且,手指也越来越僵硬,别到时候也跟马周一样无法提笔写字,那可就惨了。

    左少阳只得提笔开始写。

    他写了原文的意思,按照当时的观点的评判分析。写到这,他停了一下,让他将错就错去换取功名,他还是做不到,于是,提笔接着写,将这个错误指出来,并点出他错误的原因。

    写完之后,又做了个别修改,然后誊抄上去。

    往上誊抄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冻得很僵了,笔画都有些走形了,好在坚持着把最后几个字写完,手指的冻得伸不直了。

    搁下笔,站起身活动身子。

    又过得片刻,贡院交卷云板终于响了,监考官开始收卷。

    试卷收走之后,马周双手捧着那暖炉过来,恭敬地放在左少阳面前,拱手道:“敢问仁兄尊姓大名?援手暖炉之恩永世不忘!”

    左少阳拱手还礼:“小弟左忠左少阳,合州人。”

    “原来是少阳兄!少阳兄考的是医科?”

    “是。”

    马周微笑道”“小弟考的是秀才科。”

    “原来马兄有志治国安邦,失敬!”

    “哪里,纸上谈兵怎及得少阳兄悬壶济世,惠及黎民呢。”

    两人相视一笑,马周拱手道:“小弟还有琐事,就此告辞!”左少阳见他衣着单薄,寒风中簌簌发抖,忙道:“这暖炉给送与马兄御寒好了。”

    “不必了,这寒风还冻不死我马周,告辞!”说罢,长揖一礼,大踏步地走了。

    左少阳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这人xìng格好生孤傲。便收拾好东西出了贡院,门口左贵老爹等人忙迎了上来。围着说话。左贵老爹问了试题内容,听左少阳解说着,频频点头,说到伤寒论第一百七十六条时,左少阳略过了,他不想把这麻烦说给老爹他们听,免得他们牵挂。

    原来他是信心满满的,不过,现在这道题出了岔子,也不知道能否及第了,心里悬吊吊的。要是以一千多年的超前医学知识回到唐朝参加医举考试都不能及第,那简直把现代人的脸面前丢光了。左少阳却不知道,他这份绝对称得上午逼哄哄的试卷让考官们伤透了脑筋。

    医举考试评卷由太医署的正八品上的医博士负责,评卷完毕,由从七品下的太医署最高长官太医令亲自复核,完了之后拟定及第人员名单和推荐任官名单,连同试卷报正五品下的尚药奉御审定,然后将及第人员名单报吏部放榜并任命就行了。

    负责左少阳这份试卷评卷的医博士,对左少阳前面的答题都很满意,当然除了书法差强人意之外。等批改到白虎汤证那道题时,这位医博士傻眼了,想不到这位自己赞许有加的左姓贡生,竟然敢在试卷上直言不讳地说医学经典《伤寒论》的第一百七十六条是错的!

    这贡生也太狂妄了,竟然说医圣张仲景的话是错的!这还了得!这简直跟文化大草命时期红卫兵小将听到某人说毛〖主〗席的某句话不对一样令人震惊。

    这位医博士头都大了,他参与批改进士考卷已经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答错的乱答的交白卷的都见得多了,但是公然在医举的试卷上说医圣张仲景的某个论断错误的,这左少阳第一人也!

    医博士反复看了好几遍,没了主意,拿养这份试卷找太医署最高领导太医令去了。

    太医令名叫何泽,一个干瘦老头,正端着茶杯有滋有味品着茶,太医丞进来,躬身施礼,把这件事说了。

    何泽听了医博士的话,也不敢相信,拿过试卷亲自看了一遍,气得他啪的一声拍案而起:“这等狂徒,还有脸参加医举?哼!这人是谁?”何泽眼睛落在了试卷的名字上,、“左少阳?”他自言自语说了句,顿时傻了。

    唐初试卷是不糊名的,糊名制度是后来武则天首创的,所以唐初评改试卷可以直接看到考生的名字。

    那医博士忙低声问道:“大人,这左少阳是谁啊?”

    御史大夫杜淹保荐左少阳参加医举的事情,整个太医署只有他这位太医署最高首长知道,其余的人都不知道,何泽一摆手,答非所问道:“这事交给本官来处理,你回去接着批改好了。”

    医博士哦了一声,从何泽的房间出来,很是好奇,站在远处瞧着,片刻,何泽出来,拿着那份试卷,有些慌张地乘马车出了太医署。这博士更是纳闷,心想这左少阳到底是何人,能叫太医令如此惊慌着急?

    何泽乘马车来到尚药奉御郝海的府邸。

    尚药奉御是所有医官的最高领导,也是理论上医官都做到的最高职位,级别是正五品下,负责掌管为帝王合和御药及诊候方脉事,也就是皇上的贴身御医。

    一般来说,医举考试的评卷,名次评定,都是由太医署直接决定,尚药奉御过目都是象征xìng的,甚至都不看的,毕竟他没这么多精力逐一阅卷考评,而是直接把报上来的及第名单签发给吏部就行了。鲜有考卷出了问题直接找到他这里来的时候。

    所以郝海见太医令何泽捧着试卷找上门来,便知道这件事只怕很棘手。

    果然,听何泽说了之后,郝海鱼泡眼瞪着,怒气冲冲道:“这左少阳如此狂妄,若要及第,传出去了,只怕太医署很难为人啊,传到皇上耳朵里,就更说不清了,知道的是给杜大人一个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评卷的都是一群草包呢。”

    何泽嘿嘿陪道:“正是,所以卑职来请大人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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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海怒道:……还有什么可以定夺的?这等狂妄之徒,让他及第了,会使我等颜面扫地,污了太医的名头。”

    “可是……”何泽犹豫片刻,还是把心中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可是左少阳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淹杜大人保荐的,如果不能及第,杜大人脸面上可不太好看啊。”

    郝海摸了摸光光的脑门,又捻了捻胡须,点点头:“这倒也有几分道理。”

    何泽忙打蛇顺杆上,又道:“要不,大人去向杜大人讨个主意回来,再作定夺?”

    郝海瞪着一双鱼泡眼:“你这不是让杜大人为难吗?咱们拿着这份试卷去找他,让他定夺,光看试卷,那是绝对不能及第的,你让杜大人决定,他怎么决定?说及第吧,看着这样的卷子如何说的出。?不及第吧,自己亲自保荐的,无法及第,你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何泽一脸惶恐,结结巴巴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杜大人说了让左少阳当头名状元了吗?”

    “这倒没有。”

    “说了让他进三鼎甲了吗”

    “也没有。”

    “杜大人跟别人说了是他举荐的左少阳的吗?”

    “这个,也没有。”

    “那就好办了!”郝海翻着金鱼眼,道:“让他及第,不过名次放在后面,试卷不要让别人知道,然后给他一个小官当,不过要是职事官,让他关点事,杜大人哪里才好交代。将来找个机会给杜大人禀报,让杜大人知道原委,既不损杜大人的脸面”说不定杜大人还会赞赏你会办事呢。岂不是两者兼顾了吗?”

    “太好了!”何泽挑着大拇指连连赞道,“多亏大人指点,要不然,卑职惶恐”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嘿嘿,具体名次嘛,他捅了这么大娄子,这名次不能太靠拼了,具体你们定。”

    “是是”何泽想了想,又道:“这左少阳有个师弟,名叫伍舒,是持获罪入狱的甄权亲笔举荐帖参试的,该如何处理,还请大人示下。

    “嗯……,他异绩如再g”

    “不太理想。”

    “呃,甄氏兄弟举荐的贡生多吗?”

    “甄权亲笔举荐的不多,只有几个,不过其他几个人的成绩跟这伍舒差不多,另外”甄氏兄弟的儿子和徒弟也举荐了不少贡生。”

    郝海沉吟片刻,拖长了声音,打足了官腔道:“皇上已经诏告大理寺,说甄氏兄弟的罪,不要株连家人,连家人尚且不受株连”更何况得到他们荐举的贡生呢?再说了,甄氏兄弟的举荐是参加医举,他们俩的医术,连皇上都是赞许的,所以”他们举荐的人,可以及第。不过,及第的数量是不宜太多,有那么一个能显示皇恩就行了,而且,名次不宜太靠拼了”特别是不能在这左少阳前面。甄氏兄弟是御史大夫送进大牢的,要是在科举场上反倒被甄氏兄弟盖过了,杜大人哪里不好交代的。

    “是是”卑职明白。”

    “这个伍舒,既然是左少阳的师弟”又是甄权亲自举荐,成绩跟其他几个相仿,那就让他及第好了,放在最后,这样,既间接给了杜大人面子,又宣扬了皇恩,也能安抚那些持甄氏兄弟举荐贴参试的贡生的心。”

    “好的,卑职就照此办理。”

    何泽告辞走了之后,郝海冷笑几声,得意洋洋坐着官轿来到了于老太医家里。

    何泽是于老太医家的常客,根本不需要通报,轿子进角门直接来到内宅仪门前这才停下。

    何泽进内宅来到大堂,很快,于老太医带着儿子于大夫从后堂出来,拱手落座。

    何泽得意地嘿嘿笑道:“于兄,你交办的事情,小弟已经替你办妥了!”

    于老太医喜道:“是那左少阳的事吗?”

    “正是,你让我打压他的名次,这件事本来十分为难,他到底是御史大夫杜大人举荐的,头名状元是跑不掉的,才好跟御史大夫交代,偏巧,今日出了一件事,也是这小子太过狂妄,以为有御史大夫撑腰,便不可一世,竟然在试卷里直言不讳抨击医圣的《伤寒论》有误!嘿嘿,咱们这架着铁锅等着豆子炒呢,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

    于老太医也很惊诧:“不会吧,这小子听说瞿大人说医术还不错,又得了赵王的赏识,家财也还不差,若非如此,当初老哥我也不会答应把孙女许给他了。他不会狂妄到如此地步吧?”

    “怎么不会?我亲眼看见他试卷的,就是这么写的来着,说《伤寒论》第一百七十六条白虎汤证不应当是“表有热,里有寒”而应当是表有热里也有热,还说仲景医圣这个论断是错误的,应当纠正。你听听,厚颜无耻到何等地步啊!”

    于老太医和儿子于大夫都笑了,于老太医心想,原来这小子如此狂妄,将来少不得惹出事端来,得亏咱们娶到公主的警示,坚持悔婚,要不然。把女儿嫁给这等狂徒,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他拖累获罪呢!到底没有做错。把脑袋伸过来,低声道:“那这事如何处理?还让他及第不成?”

    郝海微笑道:“老兄,他们左家把你们告到衙门,这件事我是知道你心中憋着一口气的,好说歹说也不能退婚,非要闹到衙门里去,把你们家颜面丢尽了,说实话,我也是替你愤愤不平的,这才答应你这一次找茬给他个麻烦,出一口恶气。但是,老兄,你也要明白,他到底是御史大夫亲自举荐的人,虽然有了把柄在我等手里,打压他的名次是没有问题的,御史大夫知道了,也只能怪这姓左的自己太狂妄了,没给他争面子。但是,若不让他及第”那御史大夫脸上可不好看。这老头脾气可走出了名的坏,这一次甄家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他,医馆被封,连家都被抄了”两个老家伙被投入天牢,据说要定死罪,项上人头只怕保不住呢!真可谓家破人亡啊。

    所以,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于老太医缓缓点头:“这个中厉害,我是知道的。”

    郝海又道:“不过你放心,找他晦气的机会还多着呢。我已经告诉他们,头名状元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还是得让他及第,不过名次得往后压,杜大人问起,也有了交代,举荐任官的时候,在京城给他个小官当,嘿嘿,他在咱们手底下混,那时候”咱们找他碴,想怎么踩他就怎么踩,那还不是任由咱们说了算?嘿嘿,放心吧,以后有他哭的时候!”

    于大夫大喜:“此计大妙!咱们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

    于老太医也是满脸堆笑,对郝海拱手道:“多谢郝兄”这姓左的欺人太甚,这次郝兄务必要替小弟再出一口恶气,把他好好整治一番!”

    “行啊!”郝海乐呵呵道,“咱们两谁跟谁啊,都是皇上身边做事的”不都是一家人嘛。皇上身边的人怕过谁?更何况,咱们后面还有你姐夫刑部尚书刘大人撑着呢,怕他作甚?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多谢!郝兄辛苦,小弟前些日子见到一个新来的官姬,才貌双绝”买了回来,只是小弟年迈,犬子整日忙着医馆的事”让她闲在一边,正好郝兄来了”就送给郝兄,回去好生调教一番,解解闷挺好的。”说罢朝儿子于大夫挥了挥手,于大夫点点头,急忙跑进后堂去了。

    郝海大喜,眼睛都亮了,情不自禁一个劲搓手:“这个,于兄厚赐,小弟不胜感激啊。”

    “咱们兄弟,还说这些就见外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片刻,那于大夫带了一个二八妙龄少女进了,果然是娇滴滴十分妖艳,跟扭股糖一般枯在了郝海身上。乐得郝海合不拢嘴,一双满是老人斑的手在这女子凸凹有致的身上不停忙碌。

    于老太医轻咳了两声,郝海这才住手,也不脸红,搂着那妖艳小女子,拱手谢过,告辞走了。

    送走郝海,于大夫还在乐不可支,对于老太医道:“父亲,得让瀚海把这左少阳往死里整!他不死,难出咱们胸中这口恶气!”

    于老太医冷冷瞧了儿子一眼:“你想整死他?当心别让他整死你!”

    于大夫愣了:“父亲的意思是……?”

    “这小郎中切莫小看了,他背后可站蹲着三只吃人的老虎!”

    “三只?”

    “嗯!第一只便是那赵王爷李元景!小郎中是他亲自册封的什么“拥军楷模”赵王爷也是个护短的主,他知道你整死他,会给你什么颜色看?第二只老虎,就是那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淹!这老家伙更是心狠手辣之辈,你姑父不愿插手这件事,就是不愿意得罪赵王爷和杜淹!第三只老虎可是个母老虎,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母老虎可比那两只老虎厉害得多!”

    “父亲说的是永嘉长公主?”

    “自然是她!”于老太医捻着胡须道,“永嘉长公主看上的人,从来没有逃得掉她的手心的!多少反抗不顺的,不是离奇失踪,就是莫名发疯。她仗着高祖皇上的宠爱,私养粉首,招huā引蝶,他丈夫虽是窦皇后堂兄窦轨的儿子,堂堂左卫将军、秦州都督,也拿她没半点办法,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当乌龟。听说,她前些日子又看上她亲侄女的丈夫杨豫之!她还是这杨豫之的亲姨妈呢,嘿嘿,就这样,她还是不择手段把这姓杨的弄到手了?杨家的人谁敢说个不字?这次她看上了左少阳这小郎中,不准咱们嫁女,留信示警,那纸条就放在为父睡觉的枕头边!她的人要取为父性命,那不是易如反掌嘛!她真要为这事杀了我们全家,还不是跟踩死一窝蚂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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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嘉长公主也叫房陵公主,她的生辰有两种说法,一说不详,一说619年,若是后者,则时间上与本书设定不符,故本书采用前者不详之说,设定为比左少阳略大几岁,涉及到的一些史料记载的故事,时间上也相应做了变动。)

    于大夫忙道:“父亲英明,及时决断,免了全家一场大祸。”

    “小郎中身后这三只老虎,那一只咱们都惹不起!特别是永嘉长公主这只母老虎!你要想整死他,只怕不够三只老虎塞牙缝的!”

    于大夫悻悻道:“这永嘉长公主也真怪,她已经嫁人了,就算看上了左少阳这小郎中,叫过去玩几天不就得了嘛,干嘛不准咱们嫁女?还以性命相逼?难不成她还想休了丈夫,另嫁小郎中不成?”

    于老太医低声道:“永嘉长公主行事古怪,不能以常理推断的。”

    “儿子听说,这永嘉长公主生性冷酷,她喜爱的粉首都只是玩偶,都是没个长性,玩几天就放了,不闻不问,生死不管。所以,等永嘉长公主玩够了这小郎中,把他扔在一边了,咱们再找这小郎中晦气,出出心中恶气,那时候永嘉长公主知道了也不会管的。父亲以为如何?”

    于老太医冷冷道:“单单是永嘉长公主,到能等得,可那赵王爷和杜淹,却又如何?”

    “赵王爷打突厥去了,再说了,赵王爷也不过是为了鼓舞士气,给了他一个名号,却不是真对他好。遇到事未必会护着他!而那杜淹,现在不是不管他吗?都不让说是他保荐的左少阳,真的会护着他?”

    “哼!别现在看杜淹对他不闻不问,也不让在外面说去,其实,他真要不想管这左少阳,让别人***就行了,何必非要亲自***,又不让人外面说,这叫欲擒故纵!这左少阳就是他杜淹悄悄放出来的一只恶犬,借着科举到处招摇,看看谁敢朝他打石头,记在心里,好算账!”

    “这杜淹对这左少阳当真好。”

    “好个屁!”于老太医往地上啐了一口,“杜淹是什么样的人?老奸巨猾!左少阳只不过是他试探身边的人的一枚棋子!跟他前些日子故意装死那一招一样,这左少阳如此狂妄,四处折腾,或许正和他的心意,正好借此看看哪些人是真心跟着自己,哪些人是两面三刀,哪些人是落井下石,后面两种人,有几个逃得过杜淹之手的?不是跟着甄氏兄弟倒霉了吗?嘿嘿。别人不管这姓左的,他杜淹也不管,别人要看不惯动了他,他便会站出来护短。杜淹是谁?心狠手辣之辈莫过于他者!一个小拇指就能捻死你!咱们于家的能耐莫非比甄氏兄弟还大?甄氏兄弟又如何?嘿嘿,万不可忽视他身后杜淹这座大山呐!”

    于大夫打了个冷颤,眼珠一转,笑道:“原来刚才父亲求那郝海整治姓左的,是借刀杀人之计!”

    “借刀杀人?嘿嘿,没那么严重,这左少阳跟咱们也没有深仇大恨,还不至于非要置他于死地,让他难受却是要的,现在有郝海出面替咱们办了,咱们就隔岸观火就行了,顺便扇扇风也好,他郝海爱怎么整姓左的,是他的事,他达到目的了,咱们顺便出口恶气,他达不到目的,或者反倒被那姓左的整死,也与咱们无关。”

    “是是,父亲真是高招!”

    “以后见着这姓左的,还是客气着点,且不看他差一点成了你的女婿,就看他背后的三只老虎,也得客客气气的,恶气有时候该咽到肚子里就得咽下去,咽不下,便有可能会被恶气噎死!唉,小心才能撑得万年船呐!”

    “父亲指教得是。”于大夫哈着腰道。

    ——————————————————

    郝海的马车离开了于老太医的府邸之后,郝海的手便从那妖娆女子身上放了下来,拢进了一衣袖里,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于老太医这是想把自己当枪使,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这都看不出来,当真瞎了眼了,这左少阳是杜淹亲自***的,杜淹能亲自***左少阳,就说明对这姓左的还是高看一眼的,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个赵王爷,这也是个狠角色,于老太医用一个艺姬就想让自己去摸杜淹和赵王爷这两只老虎屁股?再美的女人也美不过自己的脑袋瓜子,脑袋没有了,美女只能是别人的。

    于老太医这边也不能得罪,于老太医的姐夫可是刑部尚书刘大人,是高祖皇上的首义功臣,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左家这场官司没打下来,这刘老头也不是好惹的,当年跟随高祖皇帝起兵,留守太原,被刘武周大军破城俘虏,忠心不屈,还借机打探军情密保高祖皇上,很得高祖皇上和当今皇上的赞誉,也是个把脑袋栓在腰带上的玩命的主,真要把他惹急了,也是敢拼命的。

    两边都不能得罪,便只能相机行事了。

    既然不愿意给于老太医当枪使,那自己最好再找一杆枪来使。最好的枪,自然是那太医署的太医令何泽了。让他去摸老虎屁股好了,不过,得点拨他一下,别太过分,还得把自己的干系整清楚,要不然,杜淹这老虎发威,会把自己给牵连进去的。

    不过,有两个关口现在得先躲过去,一个是定名次的事,一个是***任官的事,这两件事自己是最高负责人,躲是躲不过去的,最好等何泽报上名单和***意见之后再说。

    以后整治左少阳的事情必须慎重,不能主动找他麻烦,免得授人以柄,反正这左少阳敢在贡举试卷上公然指责仲景医圣犯错,看样子是个很张扬的主,这种人将来惹麻烦的事情肯定少不了。不用去找他的错,等他犯错就行了,小错就帮着兜,在杜淹哪里还能讨好,等他犯了大错,兜不住了,就往杜淹那里禀报,等他示下再处理。这样于老太医那边也好交代,两边都讨好。这才是为官之道。

    郝海想得美滋滋的,不禁嘴角露出了笑容。

    郝海是高兴了,何泽那边可犯了愁。

    拟定及第人员名单和***任官名单是他直接负责的事情,别人都好办,就是这左少阳,真让他犯难了。

    左家在京城跟于老太医打官司的事情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了,那于老太医心胸狭窄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于老太医会悔婚,反正是他的错,所以硬气不起来,只能靠拖,拖得人家到底答应撤诉不告了,可这脸也丢光了。这个仇也就结下了。

    何泽得知左少阳是杜淹亲自保荐的之后,他心里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左少阳答卷风平浪静,即便是不出彩,这状元也得是他的,杜淹从不***贡生参加会试,这是第一次,这状元郎不给他,只怕说不过去。可是,这姓左的偏生要惹出事来,在考卷上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这下麻烦了,而麻烦事就摊在了自己脑袋上。

    及第是肯定要让他及第的,关键是名次,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甚至可以说是罪过,还让他当状元,于老太医眼中可不***沙子,一旦让这老头知道,铁定不干,想着法都会闹一场的,那时候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他后面可是刑部尚书在撑腰。这一回,可是他占着理了,那还不得把姓左的往死里整?到时候一查下来,是自己弄的,既得罪了杜淹,又惹恼了于老太医这边,那可是两头不讨好。

    怎么办呢?何泽素来对自己的脑袋机敏很是自豪,如今面对如此难题,说到底还得靠自己脑袋来解决。

    当务之急,得找一个说出话来,这个人应该不是任何一方的人,而说出话来,杜淹、刘政会都不敢不听。

    杜淹和刘政会都是三品官,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里,说出话来让杜淹、刘政会不敢不听的人倒也又那么几个,可是,必须找一个特别适合的,而且最好是顺理成章的人。否则就太突兀了,显得做作就不好了。

    何泽捻着胡须,一点点理着思路,将满朝文武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选一个个在脑海里筛了过去。

    突然,一个人进入了他的脑海!

    许胤宗!

    许胤宗在所有目前还活着的三品以上***中资格最老的人物了,他现在已经将近一百岁了,曾经在南朝陈、隋朝和大唐三朝为官。

    最关键的一点,他是个医官!隋朝时曾经当过尚药奉御,大唐时,高祖皇上十分敬重他,授予其三品散骑常侍。

    从级别上看许胤宗跟杜淹、刘政会一样,但是,他的资格,却是两人无法相提并论的。这老头年纪虽然很大了,却是性格倔强之极。坚持早朝不辍,高祖皇上和当今皇上念他年迈,许他不必日日上朝。他不干,每朝必到。皇上很感叹,又赐他可以坐步辇上朝,朝上可以坐着说话。可是老头很倔,坚持拄着拐杖上朝。而且说话时昂首挺胸地站立,一点都不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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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头为人十分谦和,结交朋友从来不在乎官职大小,而且特别喜欢管闲事,越老越像个孩子。干脆拿着左少阳的试卷找这老头请教去。

    这件事必须把各种关系给老头说清楚,所以参加的人不能扩大,目前太医署只有自己知道左少阳是杜淹亲自***的,这件事不能扩散了,否则杜淹不高兴,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还是一个人去找他的话,按照他的办法来***次定官职,将来有人怪罪,也好有个推诿的理由。

    何泽为自己这个主意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立即吩咐转向,径直前往许胤宗家。

    许胤宗毕竟都快满一百岁了,年岁太大,除了上朝是硬咬着牙去之外,已经不用去坐班工作了,除了偶尔有皇亲国戚请他诊病之外,散朝之后,实在没力气再出去串门,就在家里休息调养。所以到家里一般都能找到他。

    到了许胤宗府邸,通报进去,很快传见。

    大堂上,许胤宗歪着身子坐在软榻上,雪白如银的胡须一直飘到了肚脐处,神情也颇有几分疲倦,但瞧着何泽,依旧微笑着:“何大人,你可是稀客,你们太医署的官儿能到我这来光顾,当真是稀罕了,有什么难题要老头子帮忙出面么?”

    这老头目光炯锐,而且一语道破此行的目的,弄得何泽老脸也微微有些发烫,讪讪地拱手道:“老大人安康,晚生在太医署,遇到诸多疑难,一直想着求教于老大人,只是见老大人年事已高,每每起意,又不忍前来打扰,今日医举遇到一件大难题,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晚生迫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来叨扰,还请老大人指点迷津为谢啊。”

    何泽张口闭口以晚生自称,并没有说卑职,便表明不是公务上的请示,而是医者后辈向前辈请教了。

    许胤宗都是老猴精了,如何听不出来,立即来了兴趣,老人就是这样,生怕人家说他老,生怕别人都不把他当回事,越是疑难问题让他帮忙解决,他就约有成就感,见何泽如此说话,便知道这绝对是天大的难题,不禁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手一摆,道:“客套话就别说了,干脆点,什么事?”

    何泽苦着脸道:“医举中遇到一份试卷,先请老大人过目,然后晚生再说其中利害。”说罢,从袖笼之中取出左少阳那份试卷,恭恭敬敬双手捧着,送到了许胤宗面前。

    许胤宗接过,看了那一笔字,笑了笑,摇摇头。然后一目十行浏览着。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停在了让何泽倍感头痛的那道题上。

    看了一遍,他哼了一声,摇了摇头,想放下,却又拿了回来,凑近一点,看第二遍,又哼了一声。这一次,却不摇头了。目光扫了一眼试卷上的名字,愣了一下,然后把试卷凑近了看,都快凑到了鼻子前,似乎在闻上面的墨香似的。

    半晌,他慢慢将试卷放在桌上,放得很慢,仿佛那是一块嫩豆腐。

    然后,他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何泽,不说话。

    何泽被他看得直发毛,许胤宗不说话,他也不敢说,皮笑肉不笑望着他。

    好半天,许胤宗才缓缓道:“这个左少阳,虽然无知,却很有胆识!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单单是这句话,便让何泽放心了一大半。

    何泽来之前最担心的,便是许胤宗一棍子打死,或者是全盘肯定,两者都不符合何泽的愿望,当然,许胤宗这样百岁老人,看事情都能从对错两方面分析问题,也就是都很讲究辩证法的,绝少可能全盘否定或者肯定的。这正是何泽希望的,也是他决定来找许胤宗的原因。他需要的不是全盘肯定或者否定,而是中庸之策,要的,只是他帮着出一个主意,——给左少阳第几名,让他当一个什么样的官,才能让双方都至少基本满意。

    许胤宗挣扎着站了起来,何泽屁股动了动,本能地伸手想上前搀扶,可是见旁边的侍女都没有任何动作,突然想起这老头特别要强,最讨厌人家说他老,旁边的侍女想必知道他这脾气,所以看着他歪歪斜斜起来很费力,却不上前搀扶,自己切不可犯了他的大忌。急忙生生将两手缩了回来。

    许胤宗拄着拐杖,在屋里走着,拐杖咄咄地撞击着地面,仿佛在给他心中的思索打节拍。慢慢说着:“这小郎中的说法,粗一看,似乎很是荒唐,可是细细一想,倒也耐人寻味。***汤是甘寒重剂,主治阳明热盛,充斥表里,纵观《伤寒论》,***汤证所治的也都是‘表里俱热’,此处突然出现***汤证治疗表有热,里有寒,看起来的确有些矛盾之处。***汤证脉浮滑,似乎应为里热炽盛之像,但***汤证并非一成不变的,病程发展,便会出现脉伏、肢体厥冷的真热假寒证。热极汗多,肌腠疏松,盛极反寒,出现表有热,里有寒,并不足怪。”

    何泽频频点头:“老大人所言极是,晚生也是这么想的。”

    “医圣仲景的《伤寒论》,乃方家经典,前辈诸医均奉若神明,论断若真有缪误,数百年为何无人质疑?临证用方为何无贻误病情之事?——仲景组方,法度严谨,字字珠玑,只怕不是用前后推导便可断言缪误的!”

    “是啊,晚生也是这么想的。左少阳这小辈太也狂妄了。”

    许胤宗缓缓摇头:“不能这么说,《伤寒论》***汤证这一条,从来没有人质疑过,都奉为经典,一字不差地死背,也一字不差地践行。这个小郎中,竟然在医举考试中公开质疑了这个问题,虽有些牵强附会,但是,单单是他不顾及第与否,不管仕途名利,一心只想着‘医’,就足以说明他是真正的医者,便不能用‘狂妄’二字评判!”

    “是是!”何泽忙躬身拱手答应。这句话,也让何泽放心了,至少让左少阳及第,不会违背这老头的心意。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许胤宗又拿起那份试卷看了一遍,雪白的吊脚眉抖了几抖,笑道:“单单是这一点,应该还不会让你为难到求我帮忙的地步。说罢,其中有何为难之处?”

    “这个……”何泽瞧了一眼许胤宗身边的侍女。

    许胤宗会意,挥了挥手,所有侍女都退出了门外,把门掩上了。

    何泽忙拱手道:“事关重大,晚生无礼,还请老大人见谅。”

    “无妨,你说吧。”

    “是这样的,这小郎中左少阳的父亲也是一个郎中,在合州开了一家药铺,叫贵芝堂。去年赵王爷领兵征战合州时,这小郎中立有战功,赵王爷亲自册封他为‘拥军楷模’,去年秋天,他父子进京,为了给这小郎中说一房门当户对的媳妇,在相亲时,他们给女家就出示了赵王爷的亲笔题词。不知怎么的,连着三家都是定了亲就悔婚了,最后一家便是于老太医。这左郎中很是气愤,就状告于老太医到了长安县衙。”

    “哦……”许胤宗笑了,“原来是这件事啊,我也听说了,说于老太医惹了一个乡下楞头郎中,缠着打官司,搞得焦头烂额的,却不知其中还有这等曲折。这于老太医有些小心眼,只怕这件事不会善罢甘休。他姐夫是刑部尚书刘政会,而这左少阳又是赵王爷册封的什么楷模,两边的确都不太好得罪。”

    何泽讪讪笑道:“赵王爷并未帮小郎***面,他领军征战突厥去了,现在在后面给小郎中撑腰的,另有一位大人。”

    “哦?嘿嘿,想不到这小郎中狗屎运还不错,暗中又遇贵人相助,谁啊?”

    “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大人!”

    许胤宗愣了一下:“杜淹?”说了这个名字,他浓浓的白眉皱得更紧了。

    “是。左少阳没有参加医举县试和州试,是杜大人亲自保荐,直接参加的会试。”

    许胤宗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杜淹可不是好惹的,这老家伙比于老太医还要小心眼,又特别护短,不给他的面子,只怕你这太医令的官就要当到头了。”

    何泽嘿嘿干笑:“说句老实话,这两位大人,晚生是一个都惹不起的,要是左少阳试卷不出篓子,这件事倒也好办,偏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晚生历练太差,不知该如何是好,特来想老大人求教。”

    许胤宗拿着左少阳那份试卷,又看了一遍,仰着脑袋望着天,也不知在想什么。

    何泽不敢打扰,紧张地盯着他。

    好半晌,许胤宗又把脑袋低了下来,摇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一直在回忆自己以往***汤证的医案,思前想后,似乎没有遇到过表热里寒的证象,都是表里俱热的,——何大人,你呢?”

    原来这许胤宗虽然批驳了左少阳试卷上的话,可是心头却一直隐隐不安,不知不觉又琢磨起左少阳的论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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