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原本以为，自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物，做事情都会考虑到方方面面，可终究还是遇到了顾晨，这个肩章上扛着雪铁龙的见习警。
他认为顾晨的见解不足以定罪，毕竟这只是推测，根本算不上证据。
可顾晨那种自信的眼神，似乎比自己在商场中叱咤风云，还要更加犀利。
就好比两个谈判高手，要进行一次商业谈判，可一开始，自己的气势就被对方牢牢压制。
不管如何假装坚强，对方似乎都能看透你的心思。
王德发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顶级高手，顾晨的自信，似乎源于他手里掌握着对自己绝对不利的证据。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很忙，没功夫陪你们在这里瞎猜测。”王德发顺势掏出手机。
这样做，也是为了转移自己的心虚。
顾晨学着王警官的姿势，猛拍桌子，将包括王警官在内的所有人吓一跳。
“王德发，事到如今，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顾晨忽然间硬气起来：“因为那杯水，你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你……你确定？”王德发冷冷的瞄了顾晨一眼，道：“你们警方，凡事不都讲证据吗？虽然说那杯水，是赵小米给我准备的，可那又怎样？难道水杯会说话？会告诉你当晚发生的一切？这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他知道，顾晨其实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死穴。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但他还想拼一次。
他不信，不信顾晨能够通过一只水杯，就能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重现出来。
发现问题是一回事，解决问题又是另一回事。
顾晨倒是很乐意看见王德发这种假装镇定的样子，在一百次办案经验的奖励下，王德发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形中出卖自己。
或许是当局者迷。
或许是王德发所谓的镇定，让他企图瞒天过海。
这样的掩饰，反而让顾晨感觉之前的推理完全正确，他提高音量道：“当天晚上，去过赵小米家里的，一共只有三个人。”
“我哪知道是几个人。”王德发扭着头，抖着腿，目光根本不敢看顾晨。
“你只要知道，我们已经对其中两个，进行过询问，他们所喝的饮料，也正是我们之前提过的，也就是洗菜池里，几个玻璃杯里残留的饮料。”
顾晨的思考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如果不让这家伙清楚知道，自己的破绽在哪里，恐怕这种假装镇定的姿态还要继续下去的。
“所以，首先我是可以确定的，桌上那杯水，确实是为你准备的，但我们也确实在这杯水上发现了异常，那就是指纹。”
说道这里，王德发微微扭头，冷冷的瞄了顾晨一眼。
“你不用这么紧张。”顾晨冷着脸笑道：“经过检测，那只是你前妻赵小米的指纹而已。”
“既然不是我的指纹，那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王德发松口气，感觉顾晨似乎有意在戏耍自己。
就像是猎手在捕杀猎物前，先跟你玩玩小游戏一样，等到猎物松懈时，再一口猎杀。
王德发现在发现，自己就是那个所谓的猎物。
他深深的感觉，眼前的顾晨不简单，自己现在完全被他牵着走，指不定他就给你带来什么突然的惊喜。
“我很纳闷的是，为什么没有你的指纹？”顾晨很自信的抛出问题，似乎他早就知道结果一样。
“你问我，我问谁？”王德发深呼一口气，强撑着倔强的脾气。
顾晨打开手机，忽然起身走到王德发面前，将手机图片给他看：“这几份图片，是技术科提供。”
“是指纹？”王德发一愣。
“对，是指纹。”顾晨点点头：“这是之前两个嫌疑人的指纹，他们触摸过杯子，但是由于两人所喝的是冰镇饮料，由于天气炎热的关系，空气中的水分子会在杯壁凝结成水，用那样的杯子，是不会留下完成清晰的指纹。”
见王德发深情凝重，顾晨继续说道：“所以给你看到的图片，是一些不太清晰的指纹，这也恰恰证实，之前两人所喝的饮料，都被赵小米收掉之后，放在洗菜池里，而最后一杯水，就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可我没有喝水。”王德发耸耸肩，强颜欢笑道：“我没有碰杯子，所以你们只能发现我前妻的指纹，而那杯水，可能一直都放在那，也许是我前妻自己喝的。”
“不，你本来是想喝，或者说你动过杯子，但是因为你行凶后，发现自己这个遗漏，所以你才用纸巾，擦掉了杯子上自己的指纹，并且将现场清理过一遍后，才匆匆离开的。”
王德发一愣，还没开口，顾晨紧接着又道：“我还知道，你是个非常自律的人，而且有严重的胃病，从不喝冰镇饮料。”
“而作为前妻的赵小米，肯定给你倒的是温水，而温水对玻璃杯是没有丝毫影响的。”
“所以，才会残留比之前两个人还要清晰的指纹，这也是为何，赵小米留在杯子上的指纹会如此清晰。”
为什么顾晨敢这么肯定？因为赵小米的室友赵文静，经常会从赵小米的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顾晨了解到，王德发有哪些嗜好，哪些毛病，连短裤穿几号，鞋子穿几码这种事情，也都是女人之间的谈资。
卢薇薇听完顾晨的讲解后，这才哦道：“顾师弟，你的意思是，王德发行凶后，为了清理现场，用纸巾擦掉了原本杯子上该有的指纹？”
“没错。”顾晨肯定的点点头。
“难怪。”王警官也是不由分说道：“难怪当时我看你在垃圾桶内，好像将一张纸巾捡起到取证袋里，原来是这种考量啊？”
王警官很自信，在当时的搜索中，他一向非常仔细。
可唯独在临走前，顾晨将那张用过的白纸捡回到取证袋里，却是让王警官感到惊讶。
可现在想想，却是有这种考量，自己竟然差点错过了关键证据。
“我们还要继续吗？”顾晨见王德发不说话，再次将自己所掌握的证据展现出来。
顾晨将手机刷新到最新的指纹收集图片，一锤定音的说道：“你刻意擦掉了水杯上的指纹，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或许是你的自信让你忽略了这点，你难道不知道，纸巾上也是可以提取到指纹的吗？而且杯子上擦去的指纹，在技术方面，也是可以看出端详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德发低下头，紧张的双腿颤抖不止。
他现在慌了，是彻底慌了。
在面对顾晨强有力证据的狂轰滥炸下，王德发根本招架不住。
顾晨笑孜孜道：“那我还可以告诉你，要想在纸巾上提取到指纹，可以采用附色的α－氰基丙烯酸乙酯，化学显现即可。”
粉碎王德发的倔强，顾晨是认真的，不会让他有反驳的机会。
手机里，是刘法医刚刚发来的图片，是已经成功从纸巾上，提取到的指纹证据。
“王德发，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王警官也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道：“如果你还像狡辩的话，我可以用警车带你去技术科，看看这上面的指纹，究竟是不是你王德发。”
王警官将王德发最后的倔强彻底攻破……
他现在，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再组织语言。
狡辩？
不存在的。
一张丢弃在垃圾桶内的纸巾，竟然是自己翻船的证据，这想想都很可笑。
“纸巾能提取指纹？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王德发现在没了硬气，说话也变得沮丧起来。
“怎么？你不相信？”顾晨感觉这家伙还是有疑问，自己倒是很乐意告诉他：“在纸巾上提取指纹，显现的结果和纸巾的粗燥度有关，如果太粗燥，显现出的指纹将不具备鉴定价值。”
见王德发眼神凝重，顾晨继续道：“但指纹这种东西，一般在硬性物体上留下后，就不会消失，除非擦拭什么的，但是你没有及时销毁。”
其实现在的最新科技，犯罪嫌疑人留在犯罪现场的指纹即使是消失了，也是可以被重新提取出来的。
而更神奇的是，皮包上的指纹，在无灰尘干燥的环境下，竟然可以存在三四十年以上。
审讯室里，忽然噗通一声，王德发握在手里的手机，直接摔落在地上。
他愤愤不平道：“当金钱站起来说话时，所有真理都TM沉默了，我也不想搞成这样子，我真不想，杀死赵小米的真不是我。”
……
王德发现在怂了，刚才的高傲，仿佛在证据面前不堪一击，整个人仿佛受到巨大刺激。
顾晨和王警官怕他情绪失控，选择给他时间平复心情。
在一阵焦躁不安的自言自语后，王德发抬头看着顾晨，道：“顾警官，真不是我要故意杀人的，是她赵小米自己撞上来的。”
“讲话讲清楚，我这里可都录着像呢。”顾晨跟他现在的对话，都可以整理成案件资料。
对顾晨来说，只要攻破犯罪分子的心理防线，似乎接下来的步骤会轻松许多。
“王德发，你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说。”王警官此刻也摆正心态，叩着桌子提示道：“如果属实的话，我们会替你做主的。”
“是啊王德发，请相信警方。”卢薇薇也是轻柔道：“你有什么要补充的，现在赶紧说，但必须保证每一句话的真实性。”
每天面对不同的犯人，每天都是负能量，王警官和卢薇薇早已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要说开始还会有些不适应，但后来几乎都麻木了，反而是顾晨对此非常冷静，嫌疑人的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对他都没有丝毫影响。
他要做的就是还原真相，给死者一个交代。
王德发的目光飘忽不定，许久，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刚才停止记录的顾晨，又重新拿起笔录本，道：“你说，我听。”
王德发点点头：“我跟赵小米离婚后，无意中发现，她竟然利用自己所掌握的账户和密码，在分割完财产后，竟然还偷偷转走了我账户上的一大笔资金。”
说道这里，王德发也是悲愤不已：“她这是要断我的路，她要让我的公司，忽然之间断掉资金流水。”
“所以，你才三天两头去找她，甚至还给他做饭吃？”卢薇薇也是听赵文静这么说的，好奇的问道。
“要不然呢？”王德发却是反问了一句。
卢薇薇被问的呆了几秒钟，暗自哼哼一声，道：“所以你一直在求她？”
“我没有办法啊。”王德发哭丧着脸，狠狠摇头：“谁知道这个赵小米，会给我来这一手，她这是要杀鸡取卵，釜底抽薪啊。”
顾晨习惯性的转了转笔，对着王德发道：“那之前不是挺好吗？怎么忽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王德发站起身，用手比划道：“我们当时在争吵，赵小米死活不肯交出钱，我恼羞成怒的拿起一把水果刀，威胁她。”
“然后呢？”顾晨问。
“然后，然后她赵小米，以为我在开玩笑，她肆无忌惮的走向我，让我动手。”
“所以你就杀了她？”王警官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毫无波动。
在他看来，矛盾终究激化成了一起凶案，这是警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不是这样的。”王德发狠狠摇头，为自己辩解：“我当时用刀指着她，原本也想威胁一下，可谁想到，她脚下一滑，直接就扑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尖刀直中心脏，她当场暴毙，我……我也是够倒霉的。”
说道这里，王德发后悔不已，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你说这原本都是清清楚楚的事情，可她赵小米为什么要为难我？我没钱，我的公司也就跨了，我没办法啊。”
把一个大男人逼成这样，顾晨也很难想象，之前的赵小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王德发……哭了！
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竟然在审讯室……哭的像个孩子。
“今天怎么都这样？”顾晨也是无奈的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这是给小石头擦眼泪剩下的。
“给，擦擦眼泪吧。”顾晨走到王德发面前，纸巾递给他。
王德发擦着眼泪痛苦道：“你们知道吗？我从小就没了父母，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农村，咱农村的孩子要闯出名头，已经很难了，何况我还是个失去双亲的人。”
“你有爷爷奶奶，他们也是你的亲人。”顾晨并没有居高临下的跟他说话，而是单膝跪地，与蹲在地上的王德发，目光处在一个水平的位置上。
这样有利于拉进嫌犯之间的距离感，也更容易倾听到他们内心的想法。
“小的时候，家里的牛呀、狗呀、羊呀、鹅呀，都害怕我奶奶。”王德发咽了下口水，喃喃道：“现在奶奶不在了，牛也不在了，老房子也不在了，爷爷不在了，枣树也砍了，那年我10岁中秋节的夜晚他们都在啊，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你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高中毕业就开始创业，现在你的成就，已经非常不错了。”顾晨了解过王德发的发家史，但是对他之前的经历并不清楚。
最起码，在这个男人18岁前所经历的种种痛苦，没人知道，只知道这是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穷苦孩子。
“我有一段失败的婚姻，现在我又过失杀人，我这辈子算完了，公司也完蛋了，一切又得重新开始了。”王德发含着泪水，哭着哭着却又笑了：“还是乡下好啊，在乡下，连牛都是开心的。”
“你放心，我们技术科的同事都是一把好手。”看着眼前这个大男人，顾晨忍不住提醒他：“如果经过法律医学鉴定，死者赵小米确实如你所说，是忽然倒向刀刃，那你的罪行可以轻判。”
“呵呵，开玩笑吧？这种情况怎么鉴定？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王德发也是彻底绝望了，仿佛接下来的日子，都是灰暗的。
卢薇薇听到这话，也是来气，直接就反驳道：
“你要知道，咱们江南市的技术科，就是放在全省也是赫赫有名的，里面的法医都很专业，别说是刀，就是子弹弹道，他们也能分析出几千字的报告来，这你就别操心了。”
王德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是啊，连一个江南市芙蓉派出所都是如此卧虎藏龙，那技术科岂不是开挂？
王德发虽然接触到的警方人员挺少，但消息还是灵通的。
江南市的警察队伍，那是年年受到全国表彰的单位，没道理连这点技术问题都搞不定。
这么一来，王德发忽然之间又有信心了。
“这么说来，我有可能会轻判？”王德发心里不爽，但听到这句话时，内心还是有些小激动。
顾晨笑着站起身，将笔录本敲了敲大腿：“你还是在这等着吧，我们会让技术科加紧鉴定的。”
想了想，顾晨转个身又道：“对了，咱们芙蓉派出所的茶……真的很不错，你可以留下来慢慢品尝的。”
王德发的案子办的不错。
最起码，在最后阶段没有出现所谓的复杂问题。
他认罪，也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死撑下去根本没有意义。
他知道江南市警方的厉害，尤其是芙蓉派出所，这个经常出现在本地媒体头版头条的单位。
所以，在证据面前，主动交代才是最佳选择。
王德发虽然有糊涂的时候，但此刻却非常清醒。
他知道，眼前的顾晨似乎看透一切。
跟他对峙，根本没有获胜的把握。
尤其是顾晨那双眼睛，感觉有种能将人抽丝剥茧般看透的能力。
整理好所有的证词材料后，顾晨将手里的笔录本交到王德发面前。
“如果没有异议，那就签字吧？”顾晨的话很简单，一切都是按照程序。
“还能有什么异议？反正是逃不掉了。”王德发苦笑了一声，他没有看材料，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
在王德发看来，能走到自己身边，蹲下身体，倾听自己吐露这些年压力的人根本没有过。
哪怕是前妻赵小米也没有过。
可顾晨的身份是警察……
虽然在办案过程中，顾晨的表现像极了猎手。
自己在他眼中，似乎就是个逃不掉的猎物。
但是在审讯结束后，顾晨那种亲近的一面，却让承认犯罪事实的自己，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警察身上特有的魅力吧。
他这样想，但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
反正，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牢狱之灾了。
自己做的事情，需要自己去承担，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潇洒的生活了。
……
……
芙蓉派出所大院。
王警官找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车辆，对着办公楼大吼一声：“谁把我车开走了？”
“老王，是老李他们开走了，赶着去分局开会呢。”
也不知道是楼里哪个单位的同事应了一声。
“他老李怎么了？一声招呼也不打，我这还要送人去看守所呢。”老王同志也是来气了。
要说这三组的警车，那是真不够用。
原本之前就跟领导申请过，但是各个部门的公用车辆都很紧张，也就只能等年底看情况，能不能再申请到一辆。
正愁着总不能骑着摩托车，带着嫌犯王德发去看守所吧？
正巧，三组的老张同志，此刻正带着两名见习警，开车刚回来。
老张同志开的是没有改装成警车的民用车辆，平时用于跟踪调查，隐蔽追捕用的。
“老张，赶紧下车。”
“怎么？你赶着去投胎？”
“你才投胎，你全家都投胎，赶紧的。”
王警官将老张还有两名见习警赶下警车后，赶紧对着身后的顾晨和卢薇薇招招手，让这两人将王德发带过来。
几人坐上车，直奔着看守所驶去。
最近的江南市看守所，也是在翻新，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不少施工车辆进进出出，因此，大门的戒备也就更加森严了。
这时候办手续，时间要比平时更长一些。
所有手续办下来，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大家顶着车流，一直在马路中间走走停停，拥堵的路况，还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车内放着轻音乐，大家的心情都不错，案件办理的挺顺路，这令所有人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老王，你也该请顿饭了。”卢薇薇摸着咕咕叫的小肚子，怨声四起。
“那也得回到派出所再说啊，食堂走起？”王警官扭头问道。
“就不能下餐馆？”卢薇薇迷之鄙视。
老王抠门的性格，一向如此。
甚至三组办公室里的大伙，背地里……还给他取了一个响亮的外号，叫王抠抠。
跟三组的老张同志，合称为芙蓉派出所抠门二人组。
上次出外勤，老王同志破天荒的请卢薇薇和顾晨喝了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
可这次却毛都没看见，而且又到了饭点，肚子都饿的咕咕叫。
“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咱可不能铺张浪费啊。”王警官目视前方，死猪不怕开水烫。
卢薇薇不干了：“又不是我铺张浪费，顾晨帮你这么大忙，你就不能被我们剥削一下吗？”
“没关系，王师兄说吃啥就吃啥。”顾晨倒是不介意。
在他看来，就是一顿饭，没那么多讲究。
但卢薇薇可不满意……
要知道在刑侦三组，要剥削他老王同志那得有多难？
铁公鸡拔毛不过如此。
在刑侦组工作，每天都是满满的负能量，但大家彼此都会自我调侃，说要不那就再多一点吧，毕竟负负得正。
每个刑侦组成员，都希望能在案件办理后，得到一些小奖励，毕竟警察做的都是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可奖励什么的，感觉就有些牵强了，毕竟这都是警察的本职工作啊？
因此领导自讨腰包，奖励下属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是要鼓舞士气的。
可唯独三组的老王同志，从卢薇薇上班开始，只记得在老王生日的那天，才请大家去大酒店搓一顿，从那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想想那肥美的大虾，还有那Q弹Q弹的肉丸子，卢薇薇就忍不住口水直流。
因此，卢薇薇不肯罢休道：“老王，今天说什么你也得请客吃饭啊，三个人能吃多少？还怕我们吃垮你？想多了吧？”
“顾晨是肯定不会。”老王看着后视镜里的卢薇薇，道：“你可就不一定啊。”
“哈哈，你是嫌我吃的多？”卢薇薇撸起袖子，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多不多我不知道。”王警官也是哈哈笑了两声：“反正在审讯之前，你桌上的两包薯片，一包辣条，还有三根火腿和两包花生米不见了，后来我在垃圾筒里，发现了空袋子。”
“嗯？？？”卢薇薇百口莫辩，扭头看着顾晨道：“顾师弟，你别听他胡说，这不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卢师姐。”顾晨也是无所谓道。
想象也是真心酸，熟人面前不揭短，老王这是在毁形象啊。
其实卢薇薇刚开始也不爱吃零食，可后来随着工作压力的不断加大，熬夜工作成了常态。
卢薇薇最初下派出所，三个月暴瘦了20斤，原本就很苗条的卢薇薇，感觉自己会在台风天里飞起来。
随后一年内出现两次胃病，抵抗力也变差了。
两年之后，体检就是心律不齐加心肌炎。
要说熬夜频率？卢薇薇刚来芙蓉派出所时，那时候的警员比现在还要少，也就是三天一夜班。
逢年过节通宵清查，开会活动昼夜安保，特殊时期轮流执勤，不同时期不同专项。
就这样，都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后来卢薇薇发现一种转移压力的新方法。
那就是猛吃零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偏偏卢薇薇是个偏瘦体质，属于猛吃不胖型。
而同样用此方法的同级女警，简直大呼上当，身材一个个开始走样，最终在两年后的一次芙蓉派出所最美女警的评选中，卢薇薇拔得头筹。
所以，这在不少女警眼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蓄谋已久的美丽谎言。
晚上六点半。
某小巷中的小餐馆人来人往，这里是江南市非著名美食街，忙碌一天的人们都齐聚于此。
为什么要说非著名？因为一般外地人根本找不到，而且本地人也有许多压根没听说过。
要说这几年小视频的火爆，带动了许多网红打卡地，其中也包括美食店。
但是一般靠炒作起来的网红打卡店，往往需要排队很久，而且味道也不一定是正宗。
对于不赶时间，或者是单纯过来旅游的人来说，等等也是无妨的。
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江南市原汁原味最好吃的，往往是那种苍蝇馆子，分部在江南市老旧街区，隐藏在各处街头巷尾。
颇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就拿王警官带顾晨和卢薇薇来到的这条巷子，在江南市来说，菜品的味道也是一绝，可曝光度不够，老板们大多做街坊生意。
江南市本地人，往往有朋友聚餐，都喜欢驾车来到这里，一群人说天聊地，回忆江南市曾经的点滴变化。
而王警官为什么选择来这里？因为一百块可以吃垮整条街。
这听上去很夸张，可真正来到这里的人才知道，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王警官第一次约会，就是带着现在的老婆来逛这条街。
朱新年的点心店，4块钱一碗小混沌分量那么多，2块钱一个汤团很软的，油氽丸子3元一个，而且一定要趁热吃，这些王警官几乎都知道。
网红海棠糕永远排长队，做糕的大叔脾气很臭，但是做的糕外脆里油，豆沙很香。
隔壁家店的酸奶，老板娘只吃玫瑰口味的，上面有一小朵玫瑰花，玫瑰味15元一瓶，再往前走是肉骨烧，买块烧骨17块钱，那么大块头肉很结实。
阿婆绿豆汤店，苏式绿豆汤10一杯，里面有满满的糯米、绿豆、红绿丝和蜜枣。
手工酸辣粉，经过敲打，稀面从漏斗洞里流出，流到盆里，而且只要18元一碗。
很多人也是亲眼看过才知道，原来粉是可以拉这么长的，而且是用很环保的纸盒装。
当初刚参加工作的王警官，就是带着女朋友从白天吃到太阳下山，居然还有15元。
天天排队的无名夜宵摊，这家的炸鸡腿5元一只，和百合绿豆汤，这都是小时候奶奶家的味道。
这些老巷子，都传承着江南市最古老最基本的样子。
来这里吃饭的，大多都是带着一种念旧的情怀。
“顾晨，你是三组的新成员，你在这里挑一家吧。”王警官本着照顾新人的态度，将饭店选择权交给顾晨。
“那就去这家‘无名饭馆’吧。”顾晨所指的‘无名饭馆’并非没有名字，而是店名就叫‘无名饭馆’，意为默默无闻的意思。
“你也知道这家店？”王警官很好奇的看着顾晨，惊讶的不行：“挺会挑的嘛，这可是当年皇帝御厨的后人开的，一般人可找不着。”
在他看来，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地方，除非自己这种在江南市生活几十年的人，一般人可根本找不着。
“老板在这里很出名，是个残疾军人，读小学的时候来这里做过志愿者，才知道原来他家的菜真的很好吃。”
顾晨也不隐瞒自己经常出入这里的事实，其实当王警官把车开到这条路时，顾晨基本就知道，晚餐基本是在这里解决了。
“原来你们都知道啊？”卢薇薇一脸纳闷，感觉自己这个吃货竟然也有落伍的时候，没道理啊？
“卢师姐不知道这里吗？”顾晨也是好奇的不行，在他眼里，女生对吃方面，应该比男生更在行才是啊。
卢薇薇摆摆手，道：“实不相瞒，小时候我一直在京城念书，也是因为爸妈工作调度的原因，才在我高中时候迁到江南市，可高中除了读书，还能干个啥？高考之后又到外地读警校，我要是知道这里，早带着我那帮姐妹来这扫街了。”
“哈哈，原来还有你卢薇薇不知道的地方呐，那好，咱们晚饭在这吃。”
王警官颇有一种东道主的意味。
以前大伙聚餐挑地方，卢薇薇总能挑到一些让你吃完结账就开始泪奔的地方，今天来到这条巷子，王警官感觉自己也是躲过一劫。
而且看着卢薇薇，她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
“雷叔，好久不见。”顾晨走进店里，就跟瘸腿的中年男子打招呼。
“小顾？你回江南市了？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你。”老板赶紧走过来，非常的热情。
“原来大家都认识啊？”王警官也是不由分说道，赶紧给自己找到C位。
“王警官？”老板再看看身后的卢薇薇，顿时就乐了：“原来今天来了三位警官啊，这倒是挺少见，小顾应该是分到芙蓉派出所了吧？”
因为跟老王同志熟悉的关系，老板也是这样猜测的。
“刚毕业分到这里来的，工作还没满月呢。”顾晨也是嘻嘻笑道。
老板叫张雷，是个伤残军人，当年在西南扫Lei时，为掩护战友而炸断腿，现在左腿装的是假肢。
十几年下来，走路虽然不便，但也习惯了。
而顾晨第一次与老板见面时，也是在江南市第一小学读书时，学校组织的志愿者活动中认识的。
十几年来，顾晨每年都会召集好友跟同学，时不时来这照顾生意，因此跟老板也特别熟。
“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们做。”老板也是相当热情。
“我要我的老三样，顾晨你呢？”王警官问。
“我也要我的老三样，雷叔知道的。”顾晨也笑道。
老板张雷点点头，拿着菜单问卢薇薇：“这位女警官应该是第一次来吧？那你要点什么？”
“我？”卢薇薇犹豫了三秒，挠着脸蛋道：“我跟顾晨一样，他要什么我就要什么。”
“好嘞，几位稍等。”写好菜单的老板张雷，高兴的走进了厨房。
卢薇薇兴奋的不行，赶紧问顾晨：“顾师弟，你还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地方吗？哪天咱们去吃。”
“好啊。”顾晨在得知卢薇薇是从外地迁入到江南市后，便有了一种东道主的既视感。
“江南市被称为江南美食城，好吃的地方自然很多，如果休假，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嗯嗯，那太好了。”卢薇薇高兴坏了，小拳头攥在胸前激动不已。
夜色渐渐暗淡下来，忙碌一天的人们，开始不断聚集于此。
快递小哥，清洁阿姨，保安大叔，售楼小妹，大家脸上挂着笑容，享受着辛勤工作后的难得时光。
……
PS：我非常喜欢这种老巷子，其实每个城市都能找到，经济的发展，高楼大厦的拔地而起，许多古老的巷子正在慢慢消失，有时候，心烦意乱时，我就会去这种巷子走走，吃点街边美食，感觉又可以找回到童年的时光。
“下次聚餐，咱们还来这里吃？”打着响嗝的卢薇薇，对于晚餐的食谱非常满意。
作为吃货的自己，能发现一处绝佳的寻食地点，那比中彩票还高兴呢。
而王警官也高兴啊，三个人满打满算，吃好喝好，总共花费还不到八十块钱。
王警官忽然感觉有种捡到钱的即视感，感觉像这样的晚餐，他可以大方的再来几次。
当王警官走出饭店时，他嘴里还哼着《中华民谣》的小调调，这种老歌顾晨和卢薇薇自然是没听过的，也不知道王警官到底唱没唱对，总之感觉是有点跑调的。
“王师兄也会唱歌？”顾晨觉得挺稀奇，一项在音乐方面没什么建设的老王同志，今天倒是兴致盎然啊。
“老王一高兴就唱歌。”卢薇薇撇着嘴，笑了笑道：“不过他没这天分，隔壁二组的肖阳，虽然长得粗狂了些，不过唱起歌来倒是挺细腻，比老王好听一百倍呢。”
顾晨听到这里，赶紧脑补粗狂的肖阳拿起话筒，站在舞台上唱歌的画面，感觉是不是有点小违和？
“卢薇薇，下次该轮到你请客了。”王警官听到卢薇薇在跟顾晨说自己的不是，赶紧抛出杀手锏。
卢薇薇不服：“我才多少工资啊？哪能跟你领导比。”
“那我唱歌好不好听？”
“好听！绝对好听。”卢薇薇的回答，让顾晨毫无准备。
说好的骨气呢？
在美食面前就不堪一击吗？
“行吧，我承认我想涨工资了。”卢薇薇耸耸肩，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比顾晨早两年上班，可卢薇薇工资并不算高，平时要买的东西也很少。
也就一些化妆品，衣服，零食，一个月下来基本是没有结余的，所以剥削领导才是满足卢薇薇胃口的小妙招。
三人走出巷子，来到路边的停车位上，街道上熙熙嚷嚷，到处都是晚餐后出门散步的人群。
“走吧，把车开回派出所。”王警官摸摸肚子，转身问道：“顾晨，要不你来开？”
“可以啊。”顾晨爽快的接过车钥匙，非常乐意。
三人上车，拐过一条单行道，直接朝着主干道开去。
然而就在一个拐弯处，车辆缓慢通过时，一个人迎面跑步朝着车辆引擎盖上冲过来，顾晨紧急刹车。
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这人跑过来，直接趴在引擎盖上。
“哎哟喂！怎么开车的？哎哟喂，哎哟喂……”
车上的三人全都惊呆了。
“这什么操作？”卢薇薇目瞪口呆。
“碰瓷？”顾晨回了一句。
王警官纳闷道：“可我们开的是警车啊？”
“王师兄。”顾晨赶紧提醒他：“咱这辆车，没有喷涂警用标志，是民用车。”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心说原来如此啊。
对方是个老大爷，也是趴在引擎盖上老半天，也没见车上人有动静。
估计是等着急了，才通过路灯，朝着车内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三名穿着警服的人正死死盯着自己看，顿时就呆住了。
两拨人对视整整三秒，老大爷见情况不妙，立马撒腿就跑。
坐在副驾驶上的王警官看呆了：“办过这么多案，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还能这样操作啊？”
“那抓还是不抓？”顾晨问。
“当然要抓了，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王警官当即打开车门，沿着街边小道，狂追大爷两百米，愣是将他一把逮住。
顾晨把车停在路边，和卢薇薇一起下车，等待着王警官的丰硕战果。
“碰瓷碰到我头上来了，也是难得一遇的奇葩。”王警官逮着大爷往回走。
大爷立马叫苦道：“误会，真是误会啊警察同志，你说这拐角位置，路灯光线也不好，我这不是没看清吗？”
“是没看清车还是没看清人啊？”王警官也是来气道：“要不是我们穿着警服，你是不是得讹个八百五百的？”
要说现在为什么报案数量总是居高不下，就是因为这种扰乱治安的人太多了。
“警察同志，你看我年纪也大了，你就别跟个老人计较了。”老大爷也是苦苦哀求，表情演绎的非常到位：“把我放了吧？我保证下次不敢了。”
卢薇薇将执法记录仪打开，走上前态度温和道：“老大爷，法律可不管年龄的，这您应该是知道的。”
“我……我不懂法啊，我没学过法。”老大爷倚老卖老，开始耍赖。
感觉自己是老人，警察总不能跟个老人过不去吧？老人不是应该享有很多权利的吗？
顾晨也是好笑道：“大爷，那您为什么不学点法律常识？”
老大爷心虚道：“我……我害怕！”
“害怕？”顾晨也是一愣，感觉这里头是不是还有什么说法，赶紧问道：“你怕什么？”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啊。”老大爷的理论，瞬间刷新了顾晨的三观。
顾晨当时就惊住了，心说这是自己办案以来听到的最经典言论，竟然是出自一个碰瓷老大爷。
“大爷，实话跟您说吧，您这是碰瓷行为，知道什么性质吗？”顾晨问。
老大爷吓得不行，赶紧摇头。
“碰瓷属于诈骗违法犯罪的一种表现形式，严重扰乱了社会治安和社会秩序。”顾晨也是摆正态度，跟老大爷讲明道理：“《治安管理处罚法》和《刑法》都有相关规定。”
“如果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九条，您将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如果情节较重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我们还可以处一千元以下罚款。”
老大爷顿时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僧，被顾晨教育的一愣一愣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大爷，你要知道，交通事故的损失如果是由非机动车驾驶人、行人故意碰撞机动车造成的，机动车一方可是不承担赔偿责任的。”
王警官也开始刷起存在感，他在这方面，懂得不比顾晨少。
卢薇薇也道：“您这还算作案未遂，要是涉及金额重大，那可就触犯了《刑法》，知道什么后果吗？”
也是被卢薇薇吓坏了，老大爷赶紧摇头：“不，不知道。”
“不知道您还敢碰瓷啊？谁借您的胆？顾师弟告诉他。”卢薇薇扭头看着顾晨。
“《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顾晨脑子里就是百科全书，这些法律条文在他看来，就是脱口而出。
老大爷吓哭了……
刚才还饶有兴致的想着，晚上碰一单，赚个千八百就行，可谁想到，出现的竟然是警察？
“哭也没用，像您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跟我去派出所里走一趟吧？我请您喝茶？”
王警官也是乐坏了，心说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老人怎么了？老人坐车还免票呢，犯法就不优先了？
下班后还能捡任务？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王警官最近很爽，甚至说有些膨胀了，运气好的不要不要的。
毕竟他也是个敢请客吃饭的领导了……
“审讯室里人太多了，其他部门先到外面等一会。”王警官看着其他部门带来的嫌犯，心里越加亢奋起来，就开始对其他部门有所要求。
几名在芙蓉批发市场蹲守多日的见习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逮着几个偷电瓶车的大神，也是兴奋的不行。
可能用的审讯室原本也不多，但是抓捕到的嫌犯，基本都在下班点。
所以审讯室一顿出现拥堵现象……
此刻王警官一说，其他部门的见习警和级别较低的警员，便识趣的带回各部门。
而在一号审讯室里，王警官将审讯任务，交给了顾晨和卢薇薇。
在他看来，经过一些列的案件办理后，也应该让顾晨有点独立办案的空间了。
如果说见习警经验不足，必须要在老同志的监督下进行，那卢薇薇也是可以胜任的。
搭档顾晨，感觉有种捡便宜的轻松感。
王警官在经过前段时间的密集办案后，现在整个人的身心状态，也是完全调整过来。
与其说跟上顾晨的节奏，还不如放手让顾晨去做，但也必须要立规矩，免得到时候出差错。
几名要值夜班的见习警，乖乖的带着嫌犯离开后，王警官这才咪了咪眼，准备返回三组办公室去小睡一会。
“王师兄，已经搞定了。”顾晨打开审讯室大门，将审讯材料交给王警官：“这个大爷不是单独作案，他们是一个团伙，专门干这个。”
“那好办，剩下的交给值夜班的同志们，你的工作结束了。”王警官并不想让顾晨额外加班。
毕竟整个刑侦三组，不是只有顾晨，也得让其他人有活干。
同一个部门的警员，有的时候，因为办理的案件不够人，常常会存在部门之间借调人员的情况。
所以不得不让整个三组的成员，保持密切配合。
有时候，纯属是给其他人捡便宜，尤其是新人，他们自然乐意去接手。
现在的办案速度和水平都比之前要提高很多，加上各种高清摄像头的启用，追捕嫌犯的成功率也在增加。
在芙蓉派出所这种单位，也会有自己的调度室，与其它兄弟单位之间紧密配合，信息共享。
许多小案件的抓捕工作，其实根据调度室的指挥，一些辅警就可以出色完成大部分工作，大大减轻了警队人员不足的问题。
加上各大社区的联防制度，其实要调查一些惯犯的信息，也是非常容易的。
警察上门“查水表”，一抓一个准，基本让这些躲在街头巷尾的惯犯无处藏身。
而真正让警察头疼的，往往是一些智商犯罪。
这些犯罪分子的知识面，往往比一般街头碰瓷的老大爷，在作案手法上要技高一筹。
他们在案件上制造假象，误导警察判断，甚至假装成受害者。
真假难辨的情况下，误判情况往往会导致案子悬而未决，难以结案，这些才是让王警官真正头疼的地方。
王警官看了看审讯室里的碰瓷大爷，咳嗽了两声，道：“好了，这里交给小赵他们，咱们几个去办公室总结一下。”
王警官也是对最近的工作，有了新的认识，也想跟顾晨和卢薇薇好好沟通。
之前的刑侦三组，大家没有团队意识。
对于一组二组的存在，总感觉自己是多余捡漏打杂的。
可现在毕竟是要上光荣榜的团队，王警官忽然使命加身，总感觉有些东西得及时调整。
走进空空的三组办公室，王警官关上门，给顾晨和卢薇薇一人倒上一杯水。
“老王同志，你今天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卢薇薇总感觉王警官不怀好意，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别闹。”王警官摆出一副正经脸，道：“咱们就是开个小会，总结一下之前的工作，以及对之后的工作做个计划。”
“老王，你认真的嘛？什么时候变这么努力了？”卢薇薇也是高兴的不行。
感觉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了？
之前的老王她是知道的，有名的咸鱼。
虽然跟着赵国志学到一些真本事，可感觉自己是颗弃子，分配到三组就是失宠的象征。
不过现在整个芙蓉派出所都在搞竞争，赵国志也重新开始认识到三组的重要性。
作为一个三组的核心人物，老王同志感觉，既然手底下有张好牌，那为什么不把这张牌打好？
而这张所谓的好牌就是顾晨。
王警官的声音忽然洪亮起来：“顾晨，我首先得说你几句，工作方面不要藏着掖着，很多办案线索，一旦发现，应该立即知会我们，也好让大家一起讨论，你知道你自己擅自行动的后果吗？”
顾晨也是一愣，刚想开口说话，王警官却又再次打断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能力是好事，可你要知道，咱们是个集体，谁先发现线索，都应该拿出来集体讨论，否则你的判断失误，很可能会对调查对象造成严重的后果，这些不光是你，我们整个办案团队都要承担责任的。”
王警官带着一个老干部的态度跟顾晨谈话。
其实这些想法，王警官早就想说了。
因为顾晨有个“坏习惯”，一旦在办案中查到线索，他立马就会自动接管整个案件，完全沉溺在自我的办案当中。
而王警官和卢薇薇，往往会自动成为吃瓜群众，有种给他打配合的意思。
这种主次关系不理清，在以后的配合中，王警官依旧会感觉自己会被边缘化，或者说是直接摘取顾晨的调查成果，这样多少会让他很没面子。
而顾晨在推理过程中，也有可能出现失误的地方。
如果判断准确还好说，一旦失误，自己少不了被赵国志一顿臭骂。
到那时，好不容易争取到的C位机会，岂不是又要被一组二组抢过去？
所以为了C位，王警官得跟顾晨协商好，把这些问题都得说清楚，以后大家才好在办案过程中，避免自己跟卢薇薇被边缘化。
“总而言之，就是凡事要商量，找到问题，大家一起协商调查，不要再擅自做主了。”
在王警官看来，这才是办案的基本操作啊，而顾晨那种，纯属衬托自己无能的存在。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王师兄，你的意思就是顾晨找到的线索，要先告诉你对吗？”卢薇薇表情淡然的看着他，感觉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说实在，王警官现在很尴尬，如果说顾晨情商低，那卢薇薇也好不到哪去。
这么明显的问题，她干嘛要说破呢？这样岂不是让自己很没面子的？
“总而言之，顾晨前几次操作绕过办案组，私自进行案件调查的事情，必须引以为戒。”王警官态度忽然明确，继续说道：“顾晨现在还在见习期，虽然表现能力突出，可一旦出现重大失误，那可是要受处分的，凡事还是要稳妥些。”
随后王警官又看向顾晨，道：“你说呢？顾晨。”
“同意王师兄的建议。”顾晨自然也知道，前几次绕过王警官，私自跟刘法医沟通案件，这样的操作显然是有些不妥的。
但是当时自己一心查案，加上对刘法医之间的信任关系，自然而然的忽视了自己身边的队友。
或许刘法医还以为是王警官让自己联系的，可一旦出现操作失误，这锅还得王警官来背。
这样想想，王警官的要求似乎也没错，合情合理，有礼有节。
王警官喝了口热水，继续道：“鉴于你前几次的违规操作，但没有出现重大失误，我暂时不会在你的见习总结里进行评论。”
“谢谢。”顾晨点点头，总感觉，今天的王警官，肚子里要说的话还很多。
“别高兴的太早了。”王警官话锋一转，又道：“之后的办案，你必须在我的监督下进行，而且与其他技术部门联系时，必须知会我跟卢薇薇，这个你能办到吗？”
“那是当然的，以后要联系刘法医，我会提前跟王师兄沟通一下。”顾晨顿了顿，抬头看着王警官：“这样操作可以吗？”
王警官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嗯道：“这才像个见习警该有的态度嘛，本来这工作……”
“老王。”卢薇薇感觉今天的小会有点怪怪的，不由插嘴打断道。
感觉老王这些要求，其实也是在保护顾晨，让他在处理一些重要案件时，学会及时沟通。
万一发现重要线索，大家还可以一起讨论，增加推进案件的可能性。
“卢薇薇，你又有什么问题吗？”王警官不解的看着她，随后又道：“对了，还有你。”
“我？”卢薇薇咦道。
“没错。”王警官点点头，继续道：“作为一个老同志，应该及时监督顾晨的办案流程，像在王德发的案子上，顾晨私自与刘法医电话沟通技术鉴定经过，这些你完全可以掌握，但你却放任顾晨私自沟通，导致在案件办理中，只有顾晨在推进案情，而我们却一无所知，这些责任你也是要承担的。”
卢薇薇吐吐小舌头，假装委屈，就知道老王的这餐饭吃的不踏实。
王警官继续看着顾晨，道：“顾晨，以后的复杂案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接手？”
顾晨一愣，赶紧道：“那是当然的。”
“如果凭借你现在的观察力，和对案件结构的合情推理来说，如果操作得当，或许咱们可以弯道超车。”
王警官一改刚才的严肃态度，嘴角露出了暗藏已经的姨夫笑。
“如果再加上我的经验，和卢薇薇的协助，咱们三组完全有可能在案件办理上，超过一组和二组，成为整个芙蓉派出所核心中的核心。”
这才是王警官今晚的真正目的……
或者说是期盼已久的想法。
从一个咸鱼部门，直接变成核心部门，这是多少咸鱼警察的终极梦想。
光荣榜就是这种情况的前兆。
为什么今年以来，一组和二组还从没上过光荣榜？而三组却后来居上？
这里面当然有赵国志的考量，咸鱼王警官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思索半天的卢薇薇，这才反应过来。
老王同志说的一点没错，就现在所有三十二名见习警中，顾晨应该算是一骑绝尘了。
合情推理和精准的观察，还有那超强的记忆力，这可不是芙蓉派出所一般警察能够做到的。
就拿晚上教育碰瓷老大爷来说，顾晨对于法律条文的熟悉程度，几乎是张口就来。
起先没怎么注意，可回头想想，这就有点了不得。
能详细说清楚，最起码还记得是第几条，恐怕整个江南市的见习警中，能脱口而出的也没多少吧？
再然后，按照这种程度发展下去，那整个芙蓉派出所刑侦三组的办案率，那将是一个质的飞跃。
被王警官这么一说，卢薇薇忽然之间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老王，顾晨之前都是跟你搭档的，你这么说，是要我加入这个小团队对吗？”卢薇薇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王警官。
“你觉得呢？”王警官也是撇嘴笑。
按照这样的铁三角组合，顾晨的合情推理，以及精准的观察力，还有超强的记忆力，再加上自己丰富的办案经验，以及卢薇薇的协调配合。
如果积极主动承担一些复杂案件，每月争取多办案，那将是一个打破芙蓉派出所记录的开始。
弄不好，他赵国志想让芙蓉派出所，提升到芙蓉分局的愿望，或许就能实现了。
卢薇薇很想打击一下老王同志，毕竟这家伙已经开始膨胀了。
可她又知道，老王同志膨胀的资本，是因为手里有个好搭档。
如果当初顾晨在分配选择上，去了一组或二组，或许老王同志依旧是条咸鱼，是个连翻身都嫌麻烦的超级咸鱼。
所以从这点来看，卢薇薇也是实在有些佩服顾晨。
正是因为顾晨的到来，让这里的同事都在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见习警一个个看到与顾晨之间的差距，每个人每天都在努力工作。
老同志们的办案数量也在增加，主要是一些简单的案子，也开始加快了办理进度。
如今芙蓉派出所因为光荣榜落在咸鱼三组的头上，大家心里都卯足了劲，感觉三组都能上，那自己这种部门应该也是跑不掉。
看着喝水的顾晨，卢薇薇脑海中的小天使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听说有气质的人，连冲感冒药都像是喝下午茶，应该就是指顾晨这种人吧？
“张所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赵国志从芙蓉派出所办公楼里走出来，大老远就伸出手，准备迎接一位刚下车的二级警督。
被叫做张所的中年男子，是即将上任的西城派出所所长张文斌。
不过在上任之前，市局特地让张文斌来芙蓉派出所，交流学习经验三天。
这已经是江南市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了……
每个上任的新所长，都得来此观摩学习，毕竟芙蓉派出所的综合业务能力，在江南市也是首屈一指。
而在处理各种复杂问题上，江南市芙蓉派出所也是非常具有代表性。
“老同学，别来无恙。”高瘦的张文斌与赵国志没有握手，两个老男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也是体现关系非同寻常的一种交流方式。
就好像是在告诉其他人，我两是铁哥们一个道理。
不过老同志们都知道，两人虽然是同学，但骨子里都是一种谁也不服谁的性子。
赵国志从警校毕业后，就一直扎根基层，从芙蓉派出所一名小片警做起，一直做到芙蓉派出所所长的位置。
但张文斌不同，他从警校毕业后，就一直分配到市局机关办公室工作，如今调往西城派出所担任所长，赵国志也多少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张文斌皮笑肉不笑，拍拍赵国志的肩膀道：“老赵，这几天就麻烦你了，我这个新所长，在综合管理方面，还得多向你取经学习啊。”
这种客套话，赵国志当然是免疫的，张文斌什么人他会不知道？
要不是市局领导一再要求，张文斌才不愿来这寄人篱下。
赵国志咳嗽两声笑道：“麻烦是肯定的，你老张在市局开会时，老是给我们芙蓉派出所挑毛病，找问题，我几次申请将芙蓉派出所升级为芙蓉分局的材料，都被你给否决了，这会总有求我的时候吧？”
“哈哈，你老赵真会说笑话。”张文斌也是尴尬，刚来这，赵国志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不过说实在，赵国志的芙蓉派出所，在十八个派出所里一家独大。
如果单纯同意让芙蓉派出所升级为芙蓉分局，那其他十七个派出所，多少都会有意见。
而机关办公室，往往最难协调的就是这种利益分歧了。
就好比大家原本都在一个起跑线上，忽然你老赵就自升一级，这多少会让人心里不爽。
有时候常说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就是这个道理，简单来说就是各有各的难处。
不过张文斌跟赵国志两人在警校就是同学兼室友，这种相互调侃拆台的事情，二人都并不介意，就当是玩笑。
几个张文斌的随行民警，听到二人的调侃后，也都强忍着憋笑，假装自己没听见。
赵国志咳嗽两声，道：“你今天刚来，中午我让食堂的老聂，专门炒几个好菜，咱们这些老朋友好好聚一聚。”
“现在不是不流行领导开小灶的吗？怎么？你们芙蓉派出所搞特殊？”
虽然是个简单的事情，不过张文斌久居市局办公室，这次过来，颇有一种微服私访的意味，也想了解一下芙蓉派出所的基本情况。
结果赵国志这么一说，他便逮着机会寒酸一下。
“别扯这些没用的。”赵国志摆摆手，冷笑道：“上纲上线谁不会？就是好友聚一聚，咱们照样跟所里同事们坐一起，咱芙蓉派出所食堂，就没有专门的包间。”
听赵国志这么一说，张文斌倒上明白了。
因为许多派出所的食堂，都会专门设有一些小包间，而领导跟普通民警，往往是分开吃。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
现在江南市各大派出所，都不流行开小灶，提倡领导和下属一起吃。
就算你是派出所所长，来到食堂，该排队也得排队。
虽然拉近了派出所警员之间的距离感，不过领导坐在身边，许多民警还是有点放不开。
而食堂的八卦时间，也只有在领导外出开会时，才敢大胆展开。
“那中午就这么说定了，也算是我尽地主之仪。”赵国志雷厉风行，自己的地盘那就得听自己的。
“好吧，你来安排，咱也别浪费时间了，带我去办公室看看。”
张文斌也不再纠结，来这总得有收获，也想查一查老同学的派出所老底。
“你还是先去我那喝点茶，我带你慢慢了解一下。”赵国志才不傻，挑毛病谁不会？
来到芙蓉派出所，那就得跟着自己的节奏来。
赵国志才不喜欢被人支配的感觉……
先拉到自己办公室，喝杯水再说。
一来尽地主之仪，客气一下。
二来也让张文斌好好看看，办公室里那些奖状奖杯，也都不是摆设。
先放大招，说话才能硬气。
然而张文斌也不是吃素的，哪能按照赵国志的方式来？
两人都是老同学，知根知底，对方那点小九九，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了，我想去刑侦组看看，能否带个路？”张文斌也是呵呵一笑。
要知道一个派出所的真实实力，别的不说，刑侦组最能反映问题。
从点看面，这是张文斌之前在机关单位积累的经验。
在他看来，越是准备好的参观环节，越有些刻意，而自己一旦打破这种刻意，反而能了解到基层派出所最真实的情况。
“好吧，那就去刑侦组看看。”赵国志倒是无所谓，就当陪个钦差大臣视察工作吧：“我带你去二组看看，这是咱们芙蓉派出所的基石单位。”
随后，赵国志对着身边的一名三级警司道：“把你们组长肖阳叫来，让他过来汇报工作。”
“是。”三级警司点点头，立马转身去找肖阳。
刑侦二组，那是赵国志手里的王牌部门，而且经常能上光荣榜，这些在张文斌眼中，自然是知根知底。
赵国志这么一说，张文斌更加感觉赵国志是在敷衍自己，自然而然的就有些排斥了。
“这是一来就放大招啊？”张文斌笑了笑，说道：“要不去三组看看吧，听说你最近帮他们申请上了光荣榜，想必也是跟一组二组一样优秀，看来咸鱼老王很努力啊！”
要说起这芙蓉派出所刑侦三组的咸鱼老王，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经常被张文斌拿来当做反面教材，调侃赵国志带出的徒弟是咸鱼。
而且刑侦三组的绰号叫咸鱼三组，这也是江南市各大派出所都尽人皆知的事情。
张文斌这次来学习，就喜欢挑点软柿子，给你老赵添堵那是认真的。
心说市局领导让我来学习，我倒是想啊，倒是要看看三组的咸鱼到底怎么样？
赵国志也是笑了笑：“我说老张，你要不要去工地上班？我发现，你挺能抬杠的。”
刑侦组做作为芙蓉派出所的核心部门，一直都是各大领导重点关注的对象。
就好比来家酒店吃饭，招牌菜是必点的菜肴，不点招牌菜，等于是白来一趟。
赵国志向来很烦上面的领导，经常把刑侦组当做参观游览部门，要说取经学习，那都是屁话。
来几个小时能学到点啥？哔哔口水就过去了。
刑侦组的工作向来比较繁忙，而一旦有重要领导过来视察，还得配合招待，颇有一种打乱工作节奏的意思。
赵国志也是从基层片警，一步一步干到所长的位置，所以他最能理解刑侦工作的不易，也向来不太喜欢带着领导去刑侦组视察工作。
不过这次过来的是老同学，而且还是即将走马上任的西城派出所所长，自然本着传授经验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带着张文斌过来看看。
张文斌走到刑侦三组的门口，就看见所有人的办公桌上，都是堆满卷宗，他险些笑出声来。
“我说老赵，这还好是我来参观学习，这要让老刘他们看见，指不定要笑话你。”
张文斌也毫不掩饰的批评赵国志，虽然真正来学习经验的是他，不过有些东西是不吐不快。
要说一个刑侦组再忙，也不会像三组办公室这样，文件堆积如山。
事实上，大多数派出所的刑侦部门，金额较小的案子基本拖着，大案子又花费时间。
如果是张文斌自己来主管这个部门，也不会像三组这样，将卷宗全部摆出来。
这是要干吗？
应付领导的检查？
想想赵国志也开始庸俗了，也开始摆出敷衍这套了。
张文斌既然选择来交流学习，也不指望能学到真东西，但这种敷衍应付的作风，他也是坚决反对的。
即便现在身边站着的，是芙蓉派出所所长赵国志，那也不例外。
而赵国志在芙蓉派出所干了这些年，自然知道机关单位有时候会跟基层派出所之间的了解脱钩，也不过多的做解释，只是笑眯眯道：
“咱们刑侦组，向来是这种工作作风，许多警察看似是小事，而群众认为是大事的案子，我们都接，所以你也不必大惊小怪的。”
张文斌默默笑了两声，也没接话。
按照赵国志这种说法，那芙蓉派出所每天都有办不完的案子，要真是这样，那破案率也会惨不忍睹。
想想赵国志还在积极为升级芙蓉派出所的事情而奔波，这样大案小案一起办，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按照一般的正常模式，一般金额超过2000元至3000元的案子，刑侦组接手算合理。
而一般金额较少的案子，交给治安队和巡逻队都是可以处理的。
赵国志天天嚷着芙蓉派出所警员数量不够，又天天让刑侦组接手一些琐事。
看来不累死手下这些人，他赵国志是不会罢休的。
可规定是规定，赵国志这样做确实对的起群众，可就是苦了手下这帮警员了。
一般难以破获的案子，就已经够刑侦组喝一壶的，比如杀人案，或者重大盗窃案，往往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
光偷个电瓶车，就已经够让老百姓怨声载道的。
不过市局机关只管你的破案率，和群众满意程度，关键下面如何操作，是各级派出所自己的事情。
而像芙蓉派出所刑侦组这种核心部门，他们所要办理的案件，已经不是局限于一些特定案件。
只要是辖区内，群众反映强烈的，难以侦办的，刑侦组向来不挑。
就在其他派出所，都在向着破案率看齐时，芙蓉派出所却以以群众需求来出发，破案率放其次，这也是赵国志经常跟手下人传达的办案精神。
从专业角度上来说，数据毕竟是死的，可群众满意度是活的。
如果片面追求高破案率，往往在案件数量上就不会那么可观。
有些看似价值两三千的盗窃案，如果你选择拖延，或者不办，或者在等待中，与其他案件一起并案，往往会让群众怨声载道。
数据虽然上去了，可满意度却在直线下降，被群众唾骂不作为那是常有的事情。
走进刑侦三组，所有警员都在正常工作。
往日里，只要赵国志前来，咸鱼警察们都会过来打声招呼。
可自从赵国志帮刑侦三组申请上光荣榜，这种情况就不复存在。
现在的大家，更乐意多接手一些案子，而再见到赵国志，也只是点点头，表示回应。
“小同志，能让我看看这里的卷宗吗？”张文斌走到王警官的办公桌旁，见他没在，只好问问身边的顾晨。
“可以的，请随意。”顾晨抬头看了眼张文斌的警衔，只是点点头，随后继续整理自己的办案总结。
张文斌遇冷，扭头对着赵国志笑了笑：“你们这里的见习警，倒是不像老刘那边会拍马屁啊。”
赵国志当时就笑了：“要是只会拍马屁，我赵国志也不会挑这帮人过来。”
张文斌摇了摇头，拿起卷宗资料开始翻看。
“哟，铁路剧院杀人案？”张文斌眉头一皱，赶紧仔细查阅起来。
在案卷中，详细记录着案件的发生始末，并且还有破案过程。
张文斌倒是颇有兴趣，因为这个案子是咸鱼老王和顾晨主要参与破获，而其他警员只是协助。
“有点意思，小王也开始有所作为了。”张文斌点点头，可看到案件办理时间时，他的眼睛明显顿了一下。
“上午案发，上午破获？这么快？”张文斌眼睛不由一愣，他赶紧翻看调查经过。
要说起这个案子，也并不简单，可在一个上午时间就能破获，多少有点意料之外。
张文斌感觉，这应该是赵国志拿出来敷衍自己的个别案例。
随后，张文斌这次走到顾晨的座位旁，从顾晨整理的案卷中，特地从中间抽出一份进行查阅。
“版权代理人被杀案？又是杀人案？”张文斌又是一愣，他趁着赵国志在一旁指导一名警员工作时，赶紧翻看卷宗。
“调查时间为中午，破案时间为下午5点？”张文斌有点表情僵硬，主要办理人依旧是王警官、顾晨和卢薇薇。
随后，张文斌又在王警官和顾晨的卷宗之间，来回抽查了几份卷宗，基本上都是结案不过夜，而且主要经办人都是顾晨，王警官和卢薇薇。
这就有点恐怖了……
咸鱼老王和卢薇薇他是知道的，可这个顾晨又是谁？难道是从哪个重要部门，调来配合老王的高手？
这在江南市警队体系中，好像也没听说过。
“谁……谁是顾晨？”张文斌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
现场，忽然间安静下来。
顾晨依旧在打完一段文字后，这才抬头道：“您叫我？”
“你是顾晨？”看着顾晨的见习警肩章，张文斌也是吓一跳。
“是的。”顾晨的回答，依旧体现出他省话一哥的本性。
张文斌有些抓狂，甚至说是有些不可思议，眼睛紧紧锁定眼前这个稚嫩的见习警。
“所以，这不是刻意安排？”
张文斌之前在市局食堂吃饭时，确实听说过，芙蓉派出所来了一位校草级别的见习警，想想应该就是眼前这人没错了。
可具体叫什么名字，张文斌确实不知道，可一名见习警，却接连参与破获一些列重大案件，这就有点让人难以相信了。
“你工作多久了？”面对惜字如金的顾晨，张文斌一时找不到聊天的话题，只能随口一问。
顾晨看了眼桌上的台历，淡淡道：“离工作满月……还有一天。”
顾晨没想太多，张文斌怎么问他就怎么答，何况他也不知道张文斌的具体职务，心里没那么多小九九。
但是张文斌却愣住了，这可能是他见过的见习警中，最特别的一个。
抱着怀疑的态度，张文斌还是问顾晨：“关于版权代理人的死亡事件，这个案子你有参与？”
顾晨没想太多，直接点点头就道：“这个案子是我跟王师兄一起侦办的，当然还有卢师姐。”
张文斌点点头，拿起手里的卷宗又问：“你们在案卷的最后注明，行凶者王德发是过失致人死亡，这种事情可不能带有主观思考，这样容易在开庭时，对法官造成误导。”
顾晨不以为然道：“这并非是我们主观思考，虽然嫌犯王德发承认作案事实，但根据王德发当时的口供，以及市局技术科刘法医团队的技术鉴定，都说明死者赵小米当时的中刀，确实属于自己失误造成的，王德发属于过失杀人。”
没有把握的事情，顾晨也不会坚持，毕竟这关乎一个人的后半辈子，正确的东西一定要坚持。
张文斌没有去过案发现场，也不好过多评价。
只是他平时都会在一些案件卷宗里查看案子，自然懂的比较多。
但是这个案子从调查到结案，仅仅只用了一下午，确实有些快的离谱，因此张文斌才会多问一句。
可没想到的是，在这些繁杂的案件中，顾晨却能清晰记住案件过程。
这也充分说明，眼前的这个见习警，确实有参与过这起案件的深度办理。
可张文斌也依稀记得，西城派出所也曾出现过一起类似的案件。
而那边的刑侦组，调查案件却花费了整整五天时间。
差距……忽然之间就拉开了。
因此，张文斌才不得不做出谨慎提问。
相对来说，顾晨作为一名见习警，深度参与这种案子，张文斌并不喜欢。
毕竟王警官虽然有经验，但是搭档三级警司卢薇薇，两人的办案能力有多强？
而再加上一个见习警，累赘不说，出差错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
这对于一个办案团队来说，就是一个安全隐患。
可偏偏在翻阅的众多案件中，往往经办人都是这三人，这说明其中必有强人。
而这个强人，不会是王警官，也不会是卢薇薇，那只能是顾晨。
张文斌看着顾晨那帅气的脸庞，不由感慨道：“你对过失致人死亡罪，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顾晨一愣，但没有停顿，直接张口就道：“过失致人死亡罪，一般都会有几个特征。”
张文斌点点头：“说说看。”
“第一点，就是行为人具有致人死亡的行为，第二是客观上必须发生了致人死亡的结果，第三是行为人的过失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结果之间有因果关系。”
张文斌一边听着顾晨说明，一边与自己记忆中的知识进行对应，随后问道：“你对犯罪人主观上表现为过失，还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吗？”
“看法当然是有的。”顾晨几乎是无缝对接，道：“这包括自信的过失和疏忽大意的过失两种，当然这种过失是针对死亡结果而言。”
赵国志一直在注意张文斌的表情变化。
见他时而惊讶，时而忧愁，心里也是爽的不要不要的。
他忙道：“老张，你都是要走马上任的派出所所长了，在这里为难我的一个小小见习警，这有些不太好吧？”
张文斌当然知道，赵国志是在寒酸自己，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那叫一个气。
沉默了几秒，张文斌有些不爽道：“我哪敢为难你的人？我只是对案件破获的速度之快，有些疑问罢了。”
“那你的疑问解开了吗？”赵国志穷追猛打，下属争气，那是自己最大的福气。
张文斌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根本找不出顾晨的毛病。
而作为一名新上任的派出所所长，考不倒一个小小见习警，这多少会有些颜面扫地。
以往张文斌去视察工作，难免会让一些小民警头疼不已，可偏偏在赵国志的芙蓉派出所，他没有这种优越感，这就让人尴尬了。
感觉就不应该问顾晨，但现在也拉不下脸面，只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但是，作为领导考问下级，各种话术的转变，张文斌也是得心应手，不过是换个话题就能解决的问题。
“顾晨，你做的很好，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办理这起案件的出发点在哪？能不能给我说一说？”
用这种问题来结束对话，其实双方都不亏，张文斌也是想知道顾晨的办案思路。
“是靠识别事物之间的因果关系。”顾晨笑着说。
“因果关系？”
“嗯。”
“能否具体？”
“可以。”
顾晨也是给出自己当时的思路：“任何事物的存在，总会与其他事物发生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关系，只有弄清楚线索之间的前因后果，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所以在案件中，你抓到了因果关系？”
“没错。”顾晨点点头，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抓住了指纹和饮料之间的因果关系，我们才能破获这起棘手的案子。”
张文斌听完之后沉默了……
他现在压力很大，心说芙蓉派出所的见习警，能力都达到这种程度了吗？
而自己要去西城派出所任职，这样一来，感觉赵国志手里的精兵强将确实多。
以往被其他派出所拿来说事的咸鱼三组，现在都是如此水准，那一组和二组的实力，岂不是更强？
压力……忽然之间就形成了。
张文斌觉得，如果自己把压力告诉猩猩，估计猩猩都会沉默了。
赵国志也是见张文斌有些尴尬，原本只想带他过来随便看看，哪里知道他嘴多？
可偏偏见习警顾晨，也是个说话能噎死人的家伙，而且偏偏能力也很强。
让张文斌碰上顾晨，赵国志心说这也不怪我啊？
“老张，差不多行了，我带你去其他部门再看看？”
张文斌被一提醒，也是赶紧点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那咱就去其他部门再看看？”
“走呗！”
“走。”
两人迈开步伐离开了……
而其他黑压压的一群人，则是紧跟其后，两个大领导出行，就是这种架势。
走道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张文斌，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老赵，这个顾晨真的只是见习警？你真的没有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