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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宫宴,未到亥时,戌时便散了。

    昌平公主刚出东宫,玉乔便迎了上来:“启禀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在此等候。请殿下和驸马去椒房殿一趟。”

    昌平公主略略点头。

    心情郁闷不快的昌平公主,见了俞皇后便皱着眉头说道:“三皇弟今日也太过分了。七弟妹怀着身孕,即将临盆,哪里能饮酒。他竟以此等小事故意生衅,我看着亦是一肚子恼火。也怪不得七皇弟恼怒离席。”

    换了别人,说不定会忍了这口闷气。

    盛鸿出了名的爱妻如命,焉能看着谢明曦受委屈?

    说句不好听的,想捏柿子,也该挑软的捏。明知是硬石头还要去拿捏,以为自己有多大脸?

    顾清身为驸马,不便多言,默默立在一旁。

    俞皇后也未顾忌女婿,冷然道:“他这是自恃做了储君,皇上又下旨为诸皇子封王封地。这等时候,自然轮得到春风得意了。”

    昌平公主冷笑一声:“可不是么?往日对着我恭敬又亲热,一口一个皇姐。一直坐我下首。如今身为太子,身份不同了,何须再对我这个皇姐相让?直接坐上首便是。”

    身为太子,确实该坐上首。哪怕三皇子张口谦让,昌平公主也不能应。

    可问题是,三皇子压根就没谦让之意。

    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委实令昌平公主膈应。

    俞皇后目光微微一沉。

    她的女儿,才是世间最尊贵的血脉。是帝后唯一的嫡女!

    三皇子犯别的错也就罢了,过河拆桥刁难七皇子夫妇也不是什么大事。对昌平公主不敬,她绝不能容忍!

    “天色晚了,你和阿清先回府歇着。”俞皇后淡淡道:“我自会出言教导太子,此事你们不必再管了。”

    昌平公主心气未平,想也不想地说道:“母后可不能轻饶了他。”

    顾清略一迟疑,才张口道:“殿下到底已是储君。母后便是要给殿下一个教训,也该稍注意些分寸。免得殿下颜面不好看……”

    俞皇后冷笑一声,打断了顾清:“在我面前,他有何颜面?”

    顾清:“……”

    自己这个女婿,在岳母面前,同样也没什么颜面。

    顾清默默地闭上嘴。

    ……

    此时的东宫,气氛也是一片冷凝。

    心中憋着闷气的三皇子,今晚酒喝了不少,借着几分酒意,三皇子冲着萧语晗发了一通脾气:“今晚你为何自作主张向老七他们两口赔礼?”

    “你这一低头,倒显得我理亏了。”

    “他们夫妻两个,压根没将我这个储君放在眼底。我敲打几句,有何不对?你不帮腔也就罢了,竟然拆我的台!真是可恨可恼之极!”

    萧语晗心中发凉,俏脸上笑意褪去,淡淡应了回去:“我自问行事无不妥之处。”

    “七弟妹即将临盆,不能沾酒。殿下便是男子,也不会不知。当众以这等小事刁难自己的弟媳,殿下不觉脸红,我却是面颊发烫。”

    “我起身赔礼,也是为了殿下。我不愿殿下落一个心胸狭窄锱铢必较的恶名,更不愿殿下为了些许小事刁难自己的兄弟!”

    三皇子气得七窍生烟,伸手指着萧语晗怒道:“你……你竟敢这般和我说话!萧语晗!你这是仗着父兄撑腰,便不将我这个夫婿看在眼里。”

    “出嫁从夫!枉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三从四德的道理,莫非还要我教你?”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父亲是户部尚书,我就要让你三分!你虽是正妃,惹得我不快了,我照样罚你!”

    萧语晗沉默片刻,低头赔礼:“妾身确实不该失礼冒犯殿下。要如何惩罚,请殿下示下,妾身无不遵从!”

    三皇子:“……”

    胸口更闷更堵了!

    仿佛攒足了劲,挥舞出去,却击中了一团棉花。这股劲未出去,反倒弹了回来。

    三皇子还想再发怒,对着萧语晗恭敬顺从的脸孔,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了。重重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东宫没有侧妃,不过,有几个貌美受宠的美人,被封了婕妤良娣。三皇子想寻一朵温柔解语花,不是难事。

    萧语晗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着三皇子离去的背影,口中满是苦涩。

    心中似有一处最美好的东西被打碎为齑粉。又似有寒风不停吹来,心肺俱冷。

    良久,萧语晗才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进了寝室。

    这注定了会是辗转反侧难眠的一夜。

    ……

    五皇子府。

    一回府,尹潇潇便绷着脸道:“和我去练武房。”

    五皇子有些头痛:“天都这么晚了,还是早些歇了吧!”

    尹潇潇明眸一瞪,五皇子立刻改口:“我也觉得气闷难耐,去练功房过几招再说。”

    尹潇潇满肚子闷气,挥舞起长刀来毫不留情。五皇子这回倒不用想着怎么相让了……全力出手,也不是尹潇潇对手啊!

    一个时辰后,五皇子满头大汗,持着长刀的右手微微发颤。

    同样满身是汗的尹潇潇,愤愤地将长刀还鞘,咬牙怒骂:“混账三皇子!真是可恶可恨!仗着自己是储君,就这般欺负人!呸!”

    五皇子:“……”

    五皇子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好赖他今日没刁难你我,你就别动这么大的肝火了!”

    “我看着就是生气!”尹潇潇恨恨道:“今日若不是你按着我,我也随着七皇弟七弟妹一起离席了。”

    尹潇潇就是这等爱憎分明的脾气。有时令人头痛,有时令人爱进了心坎里。

    五皇子上前拥住尹潇潇,轻声哄道:“行了,你也别生气了。待过了年,我便去求父皇,早日就藩。待到了福州,我让人造几艘海船,和你一起坐船领略海上风光。宫中这一摊糟心事,我们不掺和了。”

    尹潇潇心气稍平,点点头。

    五皇子又低声道:“你别以为三皇兄能讨得了好。他住在宫中,一举一动皆在母后眼皮底下。这般闹腾,母后岂有不知之理。”

    “你就等着看吧!明日宫中定会有一场好戏!”



    后续正如众人所料想期待的那样。

    隔日,三皇子夫妇进椒房殿请安时,俞皇后神色冷厉,言辞间毫不留情,将三皇子“教训”得灰头土脸,不敢抬头。

    “……对着有孕的弟妹,横挑鼻子竖挑眼。你这个东宫太子,好大的威风!”

    “身为伯兄,这般无气度,本宫也是第一次见识。”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是不是因此事记恨七皇子夫妇两人?浑然不顾这几年七皇子支持你立储之功,亦不顾身为储君的颜面体面?”

    “待收拾了七皇子夫妇,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昌平了?再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开始出手对付我这个嫡母了?”

    “是不是要将这座后宫,整个捧到你母妃面前,在你们母子掌握之中,你才能心安?”

    三皇子面色如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母后息怒!儿臣绝无此意!”

    深藏在心底最晦暗隐秘的心思,陡然间被刺破。

    俞皇后冷凝的目光犹如实质,如泰山临顶。

    俞皇后连声诘问,冷笑连连:“你若以为本宫离不得你少不得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本宫膝下无子,只有昌平一个女儿。不过,庶子可不止你一个。”

    三皇子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起俞皇后的怒火。这一刻,他甚至生出自己将会被俞皇后抛弃的惊恐。

    是他太过得意忘形!以为做了储君,万事已定。

    浑然忘了,储君能立也能废……

    三皇子用力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得红了一片:“请母后息怒!是儿臣行事失了分寸。儿臣定会引以为戒。”

    一夜未眠面色格外苍白的萧语晗,也随着一起跪下:“请母后息怒。一切都是儿媳的不是……”

    俞皇后重重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迅疾扫过萧语晗苍白的俏脸:“这确实是你的错!你身为太子妃,理应规劝太子。太子失仪出丑,你责无旁贷!从今日起,在东宫禁足反省,不得出东宫半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本宫!”

    萧语晗目中闪着水光,什么也不敢多说,垂头低声应下。

    俞皇后又看向面无人色的三皇子,冷冷道:“你醉后不适,告病一个月,在东宫静养。”

    竟是连他一并禁了足!

    他算什么储君!

    世上哪有这般软弱受欺的太子!

    三皇子将心头翻涌的不甘和愤怒按捺下去,恭敬应下。

    “你们退下吧!”高高端坐在凤椅上的俞皇后面无表情地吩咐。

    三皇子夫妇一同跪安,垂头退出了椒房殿。

    到了椒房殿外,夫妻两人皆是一身冷汗,面色难看至极。三皇子毫无说话的心情,看也没看萧语晗,就这么转身回了东宫。

    萧语晗默默地随在三皇子身后,舌尖那一点苦涩之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

    三皇子夫妇被禁足东宫之事,迅速在宫中传开。

    淑妃得了消息后,面色也是一白,立刻前去椒房殿请罪。可惜连俞皇后的面也没见着。芷兰一脸歉然地说道:“皇后娘娘在练字,奴婢不敢惊扰。淑妃娘娘请回吧!”

    淑妃哪里肯走,在椒房殿外跪了下来。

    年近四旬的人了,在以青色玉石铺就的坚硬冰冷的地上一跪就是半日。

    宫女内侍们来来去去,前来请安的宫中嫔妃来来去去,进宫请安的皇子妃们来来去去……

    不知有多少人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暗中取笑。

    淑妃恍若未闻,就这么垂首跪着。

    什么脸面体面,都被扔到了地上,被俞皇后践踏得鲜血淋漓。

    直至正午,日头高照时,芷兰才又出来了,柔声道:“皇后娘娘请淑妃娘娘进殿说话。”

    “多谢皇后娘娘。”淑妃声音有些沙哑,起身之际,有些头晕,身子微微一晃。好在芷兰及时地扶住了淑妃。

    淑妃定定神,冲芷兰挤出一个笑容:“多谢芷兰姑娘。”

    芷兰如今是俞皇后身边第一红人,又和建文帝身边最得重用的卢公公结了对食。宫中妃嫔们见了她,少不得要客气几分。

    身为太子生母的淑妃,也不例外。

    由此也可见俞皇后的威势!

    芷兰微微一笑,扶着淑妃进了椒房殿。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淑妃躬身行礼。

    跪了半日,淑妃双腿酸软,膝盖发麻。不过,行的裣衽礼依旧十分标准,无可挑剔。

    悠闲练字半日的俞皇后,气色颇佳,随意瞥了淑妃一眼,淡淡道:“免礼平身。”却未像往日那样赐座。

    淑妃垂手束立,毕恭毕敬地赔礼:“太子殿下昨晚宫宴失仪,都是臣妾教管无力。臣妾今日特来领罚。”

    俞皇后扯了扯唇角,目中满是讥讽:“本宫既是嫡母,亦是中宫皇后。管教太子是本宫分内之责。便是管教无力,也是本宫的过失。和你有何干系?”

    淑妃面色微白,忙张口认错:“娘娘说的是。臣妾一时失言了。”

    俞皇后深深看了淑妃一眼,淡淡道:“是不是失言,你心中最是清楚。”

    “俞芸娘!你是本宫嫡亲的堂妹,当年挑你入宫为妃,不是因你貌美温柔,而是因为你姓俞。”

    “本宫需要的是俞氏女生下的儿子。如果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本宫一直以为,你安分守己,恪守本分。现在看来,本宫是低估了你,也小看了你们母子的野心……”

    淑妃面色一白,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娘娘待臣妾宽厚至此,臣妾岂敢生出异心!娘娘息怒!”

    俞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淑妃:“本宫没什么可怒的。皇上龙体康健,寿元绵长。不过,储君能否做得长,就得看太子殿下的本事和能耐了。”

    淑妃一颗心如跌落悬崖,再顾不得半分颜面,连着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额头磕得红肿算什么,颜面全无跌落尘泥又如何!

    什么都不及儿子的储位重要!

    俞皇后轻飘飘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罢了!本宫也乏了,不耐多说。你回寝宫好好反省一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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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太子太子妃被罚禁足!

    淑妃一并被禁足!

    这一场宫中权利之争,以三皇子母子的全面落败而告终!

    俞皇后安然端坐凤椅,中宫之位无可撼动。后宫之权,也一样无可撼动!

    这一消息,迅速传遍宫中内外,众人心中惊涛骇浪,不必一一细述。倒是建文帝,听了之后略略皱眉:“太子委实有些不像话,皇后确实该好生教导训诫一二。”

    至于淑妃,建文帝连提都未提。

    宫中嫔妃众多,淑妃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若不是因淑妃是俞皇后的堂妹,俞皇后处处抬举淑妃母子,建文帝根本不会立三皇子为储君。

    “三皇子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七皇子府的内宅里,传来谢明曦悠然的声音:“他自以为自己做了储君,便能睥睨众人,毫无顾忌地排挤一众皇子。便连昌平皇姐,他也渐渐不放在眼底。”

    “母后焉能容得下他!此次出手,将他们母子的脸面都揭开扔到了地上。看来,三皇子要好生安分一阵子了。”

    俞皇后不会单为她出头,此次她是沾了昌平公主的光。

    坐在谢明曦对面的顾山长,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所以我最厌恶进宫。整日斗来斗去,没个消停。”

    她记忆中的那个俞莲娘,早已消失无踪。如今的俞皇后,大权在握,手段凌厉。

    她不愿承认,却也清楚,她和俞皇后早已渐行渐远。

    谢明曦似是窥出顾山长心里的唏嘘,微微扬起嘴角,轻声说道:“师父不愿听这些,我不说便是。”

    顾山长定定神笑道:“也不是不乐意听。三皇子这般待你,皇后娘娘为你出了这口恶气,我心中也高兴得很。过两日,我便进宫一趟,替你谢过娘娘。”

    说完正事,顾山长又关切地问起了谢明曦的孕期情形:“再有一个月,你便该临盆了吧!每日胃口如何?”

    谢明曦笑道:“每日胃口好得很。一顿至少是以前两顿的饭量。我根本不敢敞开吃饱。不然,到了临盆之际,只怕人虚胖无力。”

    再者,肚中孩子长得过大,也极易难产。

    顾山长哑然失笑,看着谢明曦隆起的肚皮,目光柔和至极:“我已将书院诸事打点妥当,从今日起,我便在府中住下,一直陪在你身边。”

    盛鸿每日要去工部当差,谢明曦又怀着身孕,七皇子府里没个正经的长辈坐镇,顾山长委实放心不下。

    谢明曦在顾山长面前也不逞强,笑着点点头:“在师父面前,我就不言谢了。”

    ……

    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很快便过去了。

    谢明曦肚子又大了一圈,每日挺着圆圆高耸的肚子。

    盛鸿看在眼底,只觉心惊胆战。厚颜去建文帝那儿告了半个月的假:“父皇,明曦随时会临盆。儿臣委实放心不下,想告假半个月,陪在明曦身边。”

    建文帝见不得盛鸿这副儿女情长的样子,随口笑道:“你守着又有何用?女子生产,你又使不上劲。时近年底,工部正是最忙碌之时。你安分当差去!”

    盛鸿继续央求:“工部当差的人多的是,少一个儿臣不算什么。我是明曦的夫婿,她就快临盆了,身边万万少不得我。求父皇,让我告假半个月。”

    建文帝被磨得头痛,只得张口允了:“罢了!半个月就半个月,不得再到朕耳边嘀咕了。”

    身为皇子,盛鸿显得胸无大志,没那么上进。

    不过,在储君已立的情形下,盛鸿这样倒也无妨了。

    盛鸿一脸喜色地谢了恩典,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移清殿。正好和解了禁足令的三皇子碰了个面对面。

    这一个月的禁足,对春风得意的三皇子来说,无疑是当头重击。击得三皇子头破血流,差点回不过神来。

    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上冒着短短的胡须,看着颇有些憔悴。

    盛鸿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亲热地迎上前寒暄:“多日不见,三皇兄似清减了不少。为弟看在眼里,也觉心疼。”

    “三皇兄可得多多保重身体。”

    看着一脸关切的盛鸿,三皇子心情之复杂微妙,无以言喻,面上露出同样亲切亲热的笑容:“多谢七皇弟关心。我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在宫中静养一个月,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

    又问道:“七弟妹也快临盆了吧!”

    盛鸿笑着应道:“正是,就在这几日之间。我今日特意前来向父皇告假,接下来半个月,我便留在府中,陪在她身边。”

    三皇子立刻笑道:“我今晚便去你府上,我们小酌几杯。”

    盛鸿欣然应下。

    禁足之事,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

    ……

    当晚,三皇子夫妇联袂而至七皇子府。

    盛鸿和谢明曦一并相迎。

    三皇子主动和谢明曦打了招呼:“七弟妹气色甚佳。”

    做储君的主动低头,谢明曦也未紧盯着那点恩怨不放,笑着应了一声。

    便算是和好如初。

    二皇子等人,一个都未来。如此一来,也不必分席了,两对夫妇同坐一席。

    三皇子和盛鸿推杯换盏。

    萧语晗则和谢明曦轻声细语:“七弟妹临盆的日子近了吧!”

    禁足了一个月,萧语晗的日子显然并不好过。清瘦憔悴了不少。今日着意收拾装扮过,稍稍掩去了憔悴。

    谢明曦笑着嗯了一声:“应该就在这几日之间了。说起来,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芙姐儿了。”

    提起女儿,萧语晗目光一柔,面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芙姐儿已经会翻身了,每日爬来爬去,淘气得很。”

    目光在谢明曦圆溜溜的肚子打了个转,低声笑道:“你这一胎,怕也是个女儿。”

    谢明曦抿唇笑道:“殿下一心盼着我生女儿呢!”

    盛鸿一张口便是宝贝闺女。

    萧语晗哑然失笑。

    三皇子耳尖地听到了这一句,立刻道:“第一胎还是生儿子更好些。想生女儿,以后再生就是。”

    谢明曦微笑不语。

    萧语晗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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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对芙姐儿也颇为喜爱。只是,在他心中,子嗣传承更重要。也因此,他对萧语晗迟迟未再有孕,颇有些不满。

    这几个月里,三皇子时常临幸年轻美人,一半是喜新鲜美色,另一半则是为了子嗣之故。

    可惜的是,那些年轻美人一个有孕的都没有。三皇子一肚子不能出口的闷气,此时一张口,便带出了几分。

    萧语晗生性温柔,便是心中再不满,当着盛鸿谢明曦的面也不愿和三皇子口舌较劲。只对谢明曦歉然一笑:“殿下酒后之言,你别放在心上。”

    谢明曦随意地笑了一笑。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盛鸿已略略沉了脸:“三皇兄喜欢儿子,我却最喜欢女儿。”

    刚“和好”,三皇子不想和盛鸿斗嘴,随口笑道:“罢了!是我说话讨嫌!我自罚三杯!”

    爽快地连着饮了三杯!也稍稍缓和了有些尴尬凝滞的气氛。

    萧语晗将心头苦涩咽下,冲谢明曦笑道:“肚痛发作之时,打发人给我送个信。我立刻便来。”

    “那我就先谢过三皇嫂了。”谢明曦欣然领了萧语晗的情。

    总体来说,今晚这顿酒宴,称得上和谐融洽,宾主尽欢。

    到了戌时正,酒宴方散。

    盛鸿亲自送三皇子夫妇离开,回转后,对谢明曦笑道:“三皇兄吃了一回教训,至少得老实安分一段时日。只不知,他能装多久。”

    巴巴地上门来“和好”,自然是做给俞皇后看的。

    谢明曦哂然一笑:“只要他没蠢到家,就得一直装下去。装到登基为新帝,装到彻底将朝堂纳入掌握中。”

    “不过,以母后之精明狠辣,焉能没有防备。”

    只怕俞皇后一直打着架空三皇子的主意!

    这一场权利之争,才刚开始!

    ……

    两人闲话几句,便各自沐浴睡下。

    谢明曦孕期过了六个月之后,盛鸿便不敢再近谢明曦的身。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之龄,忍得颇为辛苦。

    这些时日,盛鸿至始至终都没碰过别的女子。也令那位殷切期待的秀云姑娘彻底成了笑话。

    谢明曦今夜睡得并不安稳踏实。

    她侧身而眠,圆挺硕大的肚子落在柔软的被褥上。肚中的孩子似格外躁动不安,不时踢动,带来隐隐的刺痛。

    不知何时,身下竟濡湿了一片。

    谢明曦霍然惊醒,张口喊了一声:“盛鸿!”

    盛鸿今日喝了不少酒,睡得颇沉。谢明曦喊了两声,他才睁了眼,声音有些模糊:“怎么了?”

    “我肚痛,怕是要发作了。”

    短短几个字,彻底令盛鸿清醒过来。

    盛鸿本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可在这一刻,依然心神慌乱。一个骨碌爬起身来,看到床榻上那一滩濡湿,头脑顿时空白一片。

    该怎么办?

    现在要做什么?

    谢明曦肚中阵阵抽痛,额上很快渗出了冷汗。

    看着盛鸿手足无措的样子,谢明曦颇有些好笑:“你傻愣着做什么?快些去叫产婆,再扶着我进产房。还有,让人去叫醒师父,让师父进产房陪我。”

    盛鸿如醍醐灌顶一般,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麻溜地下了床榻。先推了门,扬声喊了湘蕙从玉扶玉等人。之后迅速回了床榻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谢明曦。

    也亏得盛鸿有力气,才能抱得稳。

    深更半夜,正是好梦正酣。

    七皇子府,在短短一炷香之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产房是早就备好的。只是未燃炭盆,有些凉意。从玉扶玉急急地各自搬了数个炭盆,产房里很快暖和起来。

    产房里燃了数盏烛台,一片明亮。

    谢明曦被扶着躺到了床榻上,六个产婆一起围了过来。其中两个,是宫里的接生嬷嬷。另外四个,则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四个产婆。

    顾山长坐在床榻边,稳稳地握着谢明曦的手。

    相比起神色惊惶急促难安的盛鸿,顾山长便沉稳多了。此时,也能看得出有一个长辈在身侧是何等重要了。

    “不用怕!”顾山长轻声安慰鼓励:“你常年习武,身体康健,远胜普通女子。也定能挨过生产之痛。”

    谢明曦刚熬过一波阵痛,额上冷汗涔涔。

    盛鸿恨不得以身代之,拿着帕子不停为谢明曦擦拭汗珠,一边喋喋不休:“明曦,你肚子疼不疼?是不是现在就要生了?我喂些参汤给你好不好?”

    ……谢明曦听得头痛,瞪了一眼过去:“你到外面等着去!”

    盛鸿哪里肯走:“我不走!我要一直陪着你!”

    顾山长也有些受不了,瞥了紧张过度的盛鸿一眼:“生孩子要憋足了一口劲,很快便能平安临盆。你在这儿絮叨啰嗦,反令明曦分心。有我在这里足矣,你先出去吧!”

    盛鸿执意不走:“我要留在明曦身边。”

    顾山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罢了,你想下也随你!不过,你别再出声絮叨了!”

    盛鸿连连点头,从湘蕙手中端来参汤,一口一口喂谢明曦喝下。

    又是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

    饶是谢明曦性情坚韧,也忍不住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额上汗流如注。

    盛鸿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咬牙发狠,只生这一个。以后再不令谢明曦经受这等痛楚!

    ……

    谢明曦和谢云曦互不相认,姐妹之情淡薄近乎虚无。

    可世事就是这么凑巧。

    两人同时有孕,竟连临盆也在同一个夜晚。这一晚,四皇子府的内宅也未消停过。

    谢云曦刚睡下不久,便觉得肚痛难耐。贴身丫鬟胭脂不敢怠慢,忙飞奔着去主院送信。

    当丫鬟前来禀报谢云曦肚痛发作时,李湘如不假思索地起身去了谢云曦的院子里坐镇。一边打发人给四皇子送信。

    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子嗣,凉薄寡情如四皇子也睡不着了,起身来了谢云曦的院子里,在产房外等了片刻。

    谢云曦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喊声传来。

    四皇子听得有些不耐,张口问李湘如:“谢氏何时能生出孩子?”

    李湘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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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没怀过孕生过孩子,哪里懂这些?

    李湘如清了清嗓子,将产婆说过的话搬了出来:“女子生第一胎,快的半日功夫,慢的熬上两三日也是有的。”

    四皇子没耐心再待着,站起身来:“孩子出世,再打发人给我报喜。”

    然后便走了。

    四皇子如此冷漠,李湘如心中不怒反喜。

    很显然,四皇子重视的是谢云曦肚中的孩子,对谢云曦冷淡寡情,压根没将她放在心上……

    产房里骤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李湘如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暗暗庆幸。怀孕生子这般痛苦,她迟迟未能有孕,倒也省得遭这份罪了。

    待孩子平安出世,她就抱到身边养着。和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又有何区别?

    她可不会像俞皇后那般心慈手软。一堆庶子的生母们留在身边碍眼。等孩子满月了,就“打发”谢云曦“上路”。

    正想着,接生嬷嬷急慌慌地跑了出来,声音中满是惊惶:“启禀四皇子妃,谢侧妃肚中孩子过大,根本生不出来。”

    李湘如一惊,脱口而出问道:“什么叫生不出来?”

    接生嬷嬷一脸苦色:“就是难产了!”

    谢云曦有孕之后,每日补品不断。平日又格外仔细,根本不肯出院子走动,每日只管养胎。这么一来,肚中的胎儿可不就被养得个头太大了吗?

    现在生孩子可就遭罪了。胎儿头太大,压根出不来。

    李湘如越听越怕,一张俏脸隐隐泛白,急切不已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接生嬷嬷踌躇一回,才低声道:“奴婢不敢有半分欺瞒。谢侧妃羊水已破,若迟迟生不出孩子,只怕孩子会被闷死在娘胎里。谢侧妃也难逃一命。”

    一尸两命!

    李湘如头脑嗡嗡作响,心中寒气上涌,手脚一阵冰凉。

    该怎么办?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不行!孩子绝不能有事!

    她盼了这么久的孩子,一定要安然出生!

    “我听闻宫中有催生秘法!”李湘如死死盯着接生嬷嬷,目光紧迫逼人,亮得令人心惊:“你一定有办法,让孩子出生!不管什么法子,你立刻去做!只要孩子安然无事,我赏你黄金百两!”

    百两黄金。

    接生嬷嬷倒抽一口凉气,旋即目中闪过喜色:“奴婢确实有秘法催生。只是,这等法子太过霸道!对临盆生产之人伤害颇大!奴婢能令孩子安然出世,其余的,可就没法子保证了。”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孩子平安没问题,大人死活管不了。

    李湘如想也没想地下了决定:“只要保住孩子平安就可!”

    ……

    两个时辰后。

    已是四更天,夜幕沉沉,寒意彻骨。

    产房里依旧一片忙乱。接生嬷嬷不时在谢云曦耳边喊着什么,不时有人往她的口中喂药,那药水苦涩之极。还有人不停地在她肚子上按揉挤压。

    谢云曦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满额冷汗,面颊一片惨白。嘴唇早已被咬得鲜血淋漓。无边无际的痛苦,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好痛啊!

    生孩子怎么会这么痛?

    当年,她的亲娘,那个叫嫣然的通房丫鬟,也是经历了这样的痛苦,才生下她的吗?

    意识混沌沉浮之际,谢云曦不知为何竟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她生平最大恨事,就是这一桩。如果无人揭开这个隐秘,她还是骄傲矜贵的谢家嫡女,是永宁郡主所出的女儿……

    她恨自己卑贱的出生,恨那个叫嫣然的亲娘。在她的脑海中,那只是一个面目模糊又可憎可厌的女子。

    直至这一刻,她受尽了生产之痛临盆之苦,依然没能生下孩子。或许下一刻她便会耗尽气力闭眼奔赴黄泉……也唯有此刻,她才能真正体会到身为亲娘的勇敢和伟大。

    不管如何,她的亲娘将她平安带到了世间。

    娘。

    两滴眼泪滑落眼角。

    谢云曦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喊了一声。

    当年,你是否也像此刻的我一样,无助又绝望地躺在床榻上,挣扎着用尽全身的气力,也要将我带到人世间?

    很快,泪水纷纷滑落。

    接生嬷嬷高亢的叫喊声在她耳畔响起:“谢侧妃!再加把劲啊!孩子的头已经快出来了!攒足了劲,快些用力。”

    是啊!她要攒劲用力,生下孩子。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她的骨血,也是她毕生所有的希望……

    她用力咬紧牙关,拼劲全力。

    一阵剧烈的无法言喻的痛苦袭卷而来,下身如被撕裂一般。一阵热流过后,她整个人失去了知觉,陷入无边黑暗。

    她甚至没有听见接生嬷嬷狂喜的声音:“谢侧妃生了!生了白胖可爱的皇孙!”

    然后是李湘如惊喜交加的声音:“真的吗?快些抱出来给我瞧瞧。”

    孩子很快被抱了出去。另外几个接生嬷嬷一见床榻间蔓延的血迹,顿时变了脸色:“谢侧妃产后失血了。”

    鲜血不停自谢云曦的下身涌出,迅速浸湿了被褥床榻,滴落在地上。

    躺在床榻上的谢云曦,双目紧闭,面颊惨白,无半分血色。

    ……

    五更天,天际微微发亮。

    谢明曦满额湿漉漉的汗水,筋疲力尽地闭上眼休息。

    耳畔响起婴儿中气十足响亮之极的啼哭声,还有盛鸿狂喜的声音:“明曦!你果然生了女儿!快些睁眼看看,这是我们的宝贝女儿。”

    谢明曦疲累不堪,却忍不住弯起嘴角。

    心里的释然和愉悦,如鲜花绽放。

    是啊!她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女儿。

    谢明曦定定心神,睁开眼,略略侧头。一张红通通肉嘟嘟的小脸顿时映入眼帘。

    刚出生的孩子,眉眼口鼻皆是小小的,小脸倒是格外圆润。孩子约莫是饿了,将小小的拳头塞进口中。

    砸得有滋有味!

    怎么会这么好看!怎么能这么可爱!

    谢明曦心尖滚烫,似被岩浆裹住,满腔的爱意也似要溢了出来。

    这是她和盛鸿的女儿。

    盛鸿的脸也凑了过来,和她四目相对,柔声低语:“明曦,我们有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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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鸿咧着嘴角,目中似闪出熠熠光芒,又重复说了一句:“明曦,我们有女儿了。”

    这副傻乎乎的样子!

    谢明曦轻轻嗯了一声。

    顾山长陪着熬了一夜,此时也是分外欢喜。凑上前来看了一眼,立刻断言:“孩子生得眉清目秀,和明曦颇为肖似。”

    盛鸿听得不乐意了,仔细端详女儿片刻,郑重宣布:“我女儿长得和我一般模样!”

    顾山长瞥了俊美无双的盛鸿一眼,勉强点了点头:“倒也有几分像你。”

    一旁的接生嬷嬷笑着插嘴道:“不管像七皇子殿下,还是像七皇子妃,都是举世无双一等一的水灵。孩子刚出生,全身红通通的,现在还看不出来。待满月之后再看,就格外好看了。”

    盛鸿立刻道:“哪里用等到满月,现在便格外好看。”

    众人都被逗乐了。

    顾山长失笑不已,看着孩子,也是越看越喜欢。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然后对盛鸿说道:“我来照看孩子。你好好陪着明曦!”

    盛鸿从得了女儿的狂喜中回过神来,笑着应了一声。转头拿起温热的毛巾,仔细地为谢明曦擦拭额上的汗珠。又喂谢明曦喝了一碗浓浓的米汤。

    谢明曦颇为疲倦,闭上眼沉沉睡去。

    ……

    天一亮,四皇子府和七皇子府各自往宫中和各皇子府送了喜讯。

    四皇子喜得一子,七皇子喜得一女。

    建文帝听闻喜讯后,颇为高兴。立刻给皇孙皇孙女赐了名。皇孙从雨字头起,单名一个霆字。皇孙女从草字头起,赐名一个萝字。

    盛鸿知晓这个名字后,略有几分不满意。只是,这是皇祖父亲自赐名,想不认也不行。

    “我不喜萝姐儿这样的乳名,我们叫她阿萝!”

    趁着谢明曦尚未醒来,盛鸿独断专行地给女儿起好了乳名。

    阿萝,阿萝。

    初为人父的盛鸿,略有些笨拙地抱着以大红小被褥包裹的女儿,越叫越是顺口。一边轻拍阿萝的后背,一边柔声说话:“阿萝,睁开眼看看,我是你爹。”

    顾山长在一旁看着,颇有些不顺眼:“你这样抱,阿萝定会觉得不适。我来教你怎么抱。”

    然后,就将阿萝抱走了。

    盛鸿:“……”

    谢明曦睡足了半日才醒。盛鸿一边喂谢明曦喝米汤,一边诉苦:“山长抱了半日,也不嫌累。我只抱了阿萝一会儿,山长就将阿萝抢走了。”

    谢明曦轻笑一声,声音依然虚弱:“师父喜欢阿萝,就让师父多抱一抱。日后你想抱,多的是机会。”

    盛鸿一想也对,立刻将这点小小失落抛诸脑后,低声笑道:“明曦,不瞒你说。昨晚阿萝出生啼哭的那一刻,我不争气的偷偷掉了两滴眼泪。”

    一个小小的生命就此诞生。

    是他的骨血,也是她的血脉。

    一想及此,盛鸿便情难自禁地心生无比的喜悦:“以前我是个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孤儿。现在,我有了你,又有了阿萝。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拥有她们母女,于他而言,便已拥有了全世界。

    谢明曦目光柔和,轻声道:“盛鸿,我也一样感激上苍!”

    感激老天让你我相遇,让你我成为夫妻。

    盛鸿爱怜地轻抚她的额头,然后俯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嘴唇又滑至她的脸上。

    就在此时,门外忽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谢妹妹!”

    盛鸿不怎么情愿地抬起头,低声咕哝一句:“煞风景的来了。”

    谢明曦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林姐姐特意来看我,怎么就成煞风景的了?你可别乱说!要是让她听到了,非生气不可。”

    ……

    林微微生产时伤了身子,在床榻上养足了三个月。下榻走动,就是前几日的事。身子依旧纤弱,没什么力气。

    今日林微微坚持要来七皇子府,陆迟放心不下,索性告假一日,亲自陪林微微来了。

    男子不宜进内室,陆迟便在外间坐着。

    林微微迈步进了内室,张口便笑道:“殿下一直盼着有女儿,如今可算是得尝所愿了。”

    这话听得格外顺耳。

    盛鸿不无自得地笑了起来,顺便将女儿炫耀了一番:“阿萝生得漂亮又可爱,一出生就会睁眼,还会吮拳头,一看便聪明得很。”

    林微微:“……”

    刚出生的孩子,就能看出这么多优点来了?

    好在林微微是过来人,颇能体会到初为人父母的狂喜和骄傲。闻言笑道:“真的么?快些抱来让我瞧瞧。”

    顺利打发走了喜滋滋兴冲冲的七皇子殿下。

    谢明曦无声一笑。

    林微微坐到床榻边,仔细打量谢明曦一眼,笑着说道:“你半夜发动,五更天孩子便落了地。你这精气神,也好得很。比我可强多了。我做了三个月的月子,现在走上几步,依然觉得疲惫。”

    谢明曦轻笑道:“既如此,怎么不在府中好生歇着。”

    “我哪里忍得住。”林微微立刻笑着接了话茬:“一接到喜讯,我便来了。”

    话音刚落,湘蕙便笑着来禀报:“启禀七皇子妃,李大少奶奶前来贺喜。”

    是方若梦来了!

    谢明曦舒展眉头,略一点头:“请她进来。”

    相较起苍白纤弱的林微微,方若梦却是满面红润,精神奕奕。张口便笑道:“家中那两个混账小子,每日闹腾得我头痛。我出门时唯恐惊动他们两个,特意偷偷溜了出来。”

    逗得谢明曦轻笑不已。

    方若梦这一对双生子,生得白胖健壮,也分外能哭能闹腾。

    林微微听在耳中,却羡慕不已。

    陆天佑是早产儿,先天体弱。乳娘吃得油腥多些,奶水稍稍油腻,孩子便要闹一回肚子。如今三个月大了,还是不足十斤,个头瘦小。

    正低声说笑,盛鸿抱着阿萝过来了。

    男女大妨在盛鸿这儿,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他和林微微方若梦都曾同窗几年,见了面也颇为熟稔。

    此时,盛鸿便挂着一副“世间我女儿最好”的自得笑容,洋洋自得地抱着阿萝道:“你们来看我的宝贝阿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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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微微和方若梦对视一笑。

    初为人父,喜不自胜很正常。不过,像盛鸿这般张口就是宝贝女儿的,也着实少见就是了。

    方若梦率先起身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顿时惊喜地轻呼一声:“阿萝果然生得可爱。”

    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皱巴巴的,全身红通通的。眉眼尚未舒展开。饶是如此,已能看出阿萝眉眼十分秀气好看。那张胖嘟嘟嫩呼呼的小脸蛋,更是可爱。

    可以想见,待孩子满月褪去红晕后,会是何等水灵。

    方若梦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阿萝的小脸。

    阿萝砸吧砸吧小嘴,将头往盛鸿的怀中躲了躲,又美美地睡了。那副小模样,真是别提多惹人喜欢了。

    林微微也看得眼馋,伸手要抱上一会儿。

    盛鸿有些不情愿:“之前一直被山长抱着,我好不容易打着给你们看孩子的借口,才将阿萝抱过来。你们都别和我抢。就这么看上几眼就得了!”

    林微微和方若梦一起嘘了一声。

    方若梦又看了阿萝一眼,半开玩笑地说道:“待日后阿萝长大了,我那两个臭小子,随殿下挑一个做女婿如何?”

    林微微立刻道:“若挑中天佑,我也高兴得很。”

    这年头,在娘胎里定下娃娃亲的不在少数。以陆家李家此时的门第,也确实配得上阿萝了。

    可惜,盛鸿骄傲得不得了,一张口便是:“想做我的女婿,可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得看他们日后长大如何。家世不必说,相貌品性才学都得是最出众的。谁最优秀,我就挑谁做女婿。”

    方若梦林微微:“……”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

    这一回的对视,便多了几分彼此衡量较劲的意味。

    “天佑是早产儿,日后还是多练一练武艺,将身子锻炼得康健一些才好。”方若梦颇为“热心”地建议。

    林微微立刻笑着回敬:“钰哥儿和钦哥儿生得一般模样,又都格外淘气,抱到一起,只怕分不清哪一个是钰哥儿,哪一个是钦哥儿。日后方姐姐怕是要多费心思教导他们两个了。”

    盛鸿面上不显,心里却美滋滋的。

    瞧瞧我的宝贝阿萝,这才刚出生,已经有人争抢着想将她娶回去了……啊呸!他才舍不得将宝贝女儿嫁给别的混账臭小子。

    谢明曦没多少力气说话,唇畔的笑意却一直未停过。

    孩子被盛鸿抱在怀中,看不清面容。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心里便有阵阵热流涌动。那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滋味,在心头汇聚,久久不散。

    当然了,她现在和盛鸿的想法颇为一致。

    阿萝是她的心肝宝贝,日后到了出嫁之龄,定要挑世间最优秀出色的少年郎。和林微微方若梦交情再好,儿女之事上也丝毫不含糊!

    ……

    又过片刻,秦思荨颜蓁蓁联袂而来。

    秦思荨孕期也有六七个月,颜蓁蓁成亲未到半年,如今刚有了身孕。昔日闺阁同窗,如今一个个地出嫁,或是生子生女,或是有身孕。都步入了人生的崭新阶段。

    萧语晗和尹潇潇来得稍迟一些。

    至于李湘如,压根就没来。

    四皇子府里有了小皇孙,谢云曦又因产后失血过多身亡。她这个四皇子妃,总得为劳苦功高的谢侧妃操持后事……

    谢明曦此时才得知谢云曦已身故之事,嘴角的笑容悄然淡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张口说什么。

    安慰吧!好像挺奇怪。谢明曦和谢云曦这对姐妹,早已决裂反目,势同水火。谢云曦难产血崩身亡,以谢明曦的性子,只怕不会为谢云曦难过。

    不过,到底是嫡亲的姐妹。谢云曦忽然就这么死了,谢明曦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伤怀?

    伤怀吗?

    谢明曦还真没有。

    谢云曦的结局,在她进了四皇子府为侧妃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只是没想到,李湘如动手动得这般干脆利落。孩子一出生,便要了谢云曦的命。

    “听闻谢侧妃肚中胎儿过大,是接生嬷嬷用了催生秘法,才令孩子出生。”萧语晗低声说道:“差一点就是一尸两命。”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李湘如的“功劳”,还真不好说。

    尹潇潇撇撇嘴,一句“四皇嫂真是心狠手辣”到了嘴边,又勉强咽下,改为:“谢侧妃也是运道不佳。生了儿子,自己却没了性命。”

    命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切都是一场空!

    众人和谢云曦并不熟悉,对她也没什么好感。只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就这般陨落,总令人扼腕痛惜。

    “听闻霆哥儿生出来之后,哭声细微,三弟妹也被吓得够呛。寸步不离地守在霆哥儿身边。”萧语晗看着谢明曦,算是为李湘如解释几句:“她今日确实是无暇来看你。”

    谢明曦扯了扯唇角,目中无半分笑意。

    林微微轻叹一声:“女子生产,确实一道鬼门关。当日我临盆时,也遭遇难产。当时我也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万幸谢妹妹一直陪着我,陆大哥也寸步未离。”

    有时候,所缺的就是那一口一定要撑下去的气。

    秦思荨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听到这等话,心里也有些发憷。

    颜蓁蓁更是心直口快,直言无忌:“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心里发慌双腿直发颤。待我临盆的时候,该不会也难产吧!”

    话一说完,就被众人齐齐瞪了一眼:“不要胡言乱语!”

    颜蓁蓁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我就随口说着玩玩嘛!”

    “这等事,岂能随口胡说。”萧语晗轻声嗔了一句。

    身为太子妃,萧语晗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无形间高了许多。她一张口,颜蓁蓁也不嬉闹了,乖乖应道:“好,我不说就是。”

    方若梦身为李湘如的长嫂,颇有些尴尬微妙,什么也不便多说,索性闭口不言。

    就在此时,盛鸿又洋洋自得地抱着阿萝来了:“哟,你们都来了啊!都来瞧瞧我女儿,是不是漂亮又可爱?”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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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鸿那副美滋滋乐颠颠的样子,看得众人好笑不已。

    不过,小阿萝确实生得秀气可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起来,盛鸿乐得眉开眼笑。便连谢明曦,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这里人多,别再吓着阿萝了。你快些将阿萝抱走。”

    盛鸿应了一声,低头在闺女的小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喜滋滋地走了。

    众人先是一阵好笑。很快,又化作浓浓的艳羡。

    对女子而言,嫁一个深爱自己的夫婿,是何等幸事。

    盛鸿对谢明曦几乎百依百顺,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便如捧着世间无双的珍宝。换了别的男子,少不得要暗暗遗憾生的不是儿子吧……

    众人都已出嫁,和自己的夫婿也不算不恩爱。只是,和谢明曦一比,顿时有了差距。且对比十分鲜明。

    小心眼又好强的李湘如今日没来。不然,非被气晕了不可。

    ……

    阿萝的洗三礼,办得颇为热闹。

    谢家举家前来,便连谢老太爷也亲自来了。颇为谢明曦撑腰长脸。

    徐氏抱着小阿萝,赞口不绝:“哟,阿萝生得真是标致。瞧瞧这眼睛,又黑又亮,还有这圆溜溜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

    阙氏笑道:“我也见过不少刚出生的孩子。阿萝是真的生得好。”

    谢兰曦凑了过去,也笑道:“孩子刚出生,全身泛红。待过些时日,红晕全部褪去,皮肤便会格外白皙。”

    “我家那个臭小子,刚出生的时候倒是白,满月一过,便越来越黑。现在刚学会走路,整日想往外跑,晒得像个小黑炭。”

    “还是阿萝生得好。日后定然白得很。”

    好听话果然是人人爱听。

    谢明曦眉眼微弯,笑着说道:“我只盼着阿萝身子康健平平安安地长大,模样生得如何,倒在其次了。”

    说了一会儿话,徐氏忽地咳嗽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七皇子妃……”

    谢明曦微笑着打断徐氏:“祖母叫我明曦便是。”

    徐氏倒也不多客套,立刻改口:“明曦,有件事,我想私下问一问你。四皇子府的谢侧妃,是不是真得难产身亡了?”

    谢明曦笑容微敛,淡淡瞥了徐氏一眼:“是。当夜就被下葬了。”

    徐氏被看得心中一凛,忙笑着解释:“我只是随口一问,绝无他意。”

    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可惜。

    谢云曦到底生了皇孙呢!可惜连第二日的太阳都没见着,就咽了气。那位四皇子妃,真是心狠手辣啊!

    谢明曦窥出徐氏的心思,却未多言。

    死都死了,多说无益。

    希望谢云曦到了黄泉地下,能想得清楚明白。下辈子投个好胎!

    ……

    谢钧平步青云官场得意,和女婿相处得极为融洽。

    此次谢明曦生了女儿,谢钧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见了盛鸿,便低声道:“明曦还年轻,第一胎生了女儿,过上一两年,再生儿子也不迟。”

    盛鸿却道:“生孩子太辛苦了,我再不要明曦遭这份罪了。”

    谢钧:“……”

    子嗣为重。哪个男子会不想要子嗣?只生个女儿就不生了,怎么可能?除非是生不出来,抑或是盛鸿另有中意的女子,想纳做侧妃!

    谢钧略一斟酌,自以为善解人意,低声道:“明曦刚生过孩子,此时殿下纳侧妃不太合宜。不如先等上几个月,待春暖花开了再纳进府来。”

    盛鸿:“……”

    岳父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

    盛鸿哭笑不得地解释:“岳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眼里心里只有明曦,从未多看过别的女子一眼。此生也只和她携手共度,绝不会沾惹别的女子。什么纳侧妃之事,都不会有。”

    不纳侧妃就好!

    谢钧暗暗松口气,也不计较自己小小出了丑,忙笑道:“是是是,都是我胡乱猜疑,殿下千万别介怀。”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等玩笑话,殿下就别告诉明娘了。”

    亲爹怕女儿,这等事说出去委实不太体面。不过,谢钧对谢明曦是真得发憷。

    盛鸿心中暗笑不已,面上一本正经地应下了。

    过了片刻,盛鸿亲自领着谢钧进了内室。

    父女见面,谢明曦神色淡淡,谢钧倒是格外亲热关切:“明娘,你好生坐月子。待满月了,我再来看你。”

    谢明曦嗯了一声。

    谢钧倒是也有心提一提谢云曦之事,见谢明曦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识趣地住了嘴。

    到底是亲生女儿,谢云曦难产早亡之事,也令谢钧暗暗痛惜不已……最主要的,是惋惜谢云曦没福气没运道。生了皇孙,还没看一眼就咽了气。

    四皇子的长子霆哥儿今日也是洗三日,他这个正经的外祖父未能登门认亲,委实有些遗憾。

    “父亲是不是遗憾,今日未能去四皇子府认亲?”谢明曦冷不丁冒出一句。

    谢钧哪里肯承认,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早已和谢云曦断绝父女关系,她生的孩子,和我有何关系?别说她难产身亡,便是她安然无事,我也绝不会登门去认亲!”

    谢明曦扯了扯嘴角,目中闪过一丝讥讽:“父亲好气魄!正经的皇外孙也不相认!”

    谢钧:“……”

    谢钧有些心虚,不敢再多言,忙扯开话题。很快告辞离开。

    ……

    盛鸿送走谢钧后,很快回转。

    “岳父此人,委实是……”盛鸿想了片刻,也未能想出最合适的形容词。

    谢明曦随口接过话茬:“贪慕虚荣,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有奶才是娘。最好拉拢,也最易背叛。”

    盛鸿:“……”

    总结得精辟到位!

    不得不说,谢明曦对谢钧的为人脾性了如指掌。

    谢明曦笑着瞥了盛鸿一眼:“书到用时方恨少。读书时候不用功,现在才觉词语匮乏词不达意了吧!”

    盛鸿胸口中了一箭,故意耍宝,捧着自己的胸口露出痛苦的神色:“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你怎么可以这般无情地戳我痛处?”

    谢明曦被逗得轻笑不已。

    外面有再多风雨,和此时的他们皆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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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起七皇子府里的热闹喜悦,四皇子府举办的洗三礼,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李湘如一脸喜气洋洋,倒不是装出来的。

    她是真得高兴,亲自抱着霆哥儿,如珠如宝一般。张口便是夸赞:“瞧瞧我们霆哥儿,生得又胖又壮实,力气也大得很。小拳头挥来挥去,挥到人脸上,疼得很呢!将来定是个淘气小子。”

    心中的疼爱,几乎快溢了出来。

    不过,前来贺喜的女眷们看在眼底,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孩子确实生得壮,个头也格外大。不然,谢侧妃也不会难产了……

    孩子亲娘死得不明不白,可怜的孩子懵懂无知,就这么乖乖躺在嫡母怀中。待他长大之后,知晓自己的亲娘难产身亡,不知会不会对嫡母心生芥蒂……

    还有这位满面喜色的四皇子妃。现在抱着庶子如此高兴,万一庶子日后对自己心存怨怼,不知会是何等感受?

    没错!

    哪怕没有人证物证,众人也都认定谢云曦是死在李湘如的手中。

    打人不打脸。当着李湘如的面,谁也不会不识趣地提起枉死的谢云曦就是了。

    ……

    今日李府也有人来道贺,正是李夫人。

    李默和方若梦,却都未来。

    李湘如对兄嫂颇为不满,待宾客走了之后,对李夫人抱怨不已:“大哥大嫂也真是。今日是霆哥儿的洗三礼,他们两个竟都未来。这让人看在眼里,会怎么想?岂不是以为我娘家无人撑腰?”

    更可气的是,方若梦去了七皇子府道喜!

    嫡亲的兄妹,难道还不及同窗之情?

    李夫人撑了半日笑脸,现在也撑不住了,淡淡瞥了李湘如一眼,不轻不重地说道:“七皇子妃的爱女洗三礼,方氏去道喜也是应该的。至于霆哥儿,到底不是出自你的肚子。总是隔了一层。来不来都无妨!”

    李湘如:“……”

    被亲娘戳了一刀的李湘如笑不出来了,又是难堪又是委屈,眼眶中的泪水直打转:“母亲说这话是何意?”

    “我嫁给殿下两年多了,一直迟迟未孕。好不容易有了霆哥儿,我这个皇子妃也能稍稍松口气。霆哥儿不是出自我的肚子,也是我的儿子。我是嫡母,养庶子在身边,是天经地义之事。”

    “母亲这么说,不是故意戳我的心窝吗?”

    一边说,一边哭。

    李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我只说这两句,你便觉委屈难受,哭哭啼啼地。你可知道,别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说你的?”

    “你便是要养霆哥儿,也得做得好看些。怎么能这么快就要了谢云曦的命!”

    “你真当别人都是傻瓜吗?这边生了孩子,那边就蹬腿咽气!谁不知道是你下的手?”

    “今日洗三礼,一个个当着你的面有说有笑,背地里不知要怎生编排你!一想到这些,我就气得脑门疼!你还指望着兄嫂登门给你撑腰,撑什么腰!怎么撑腰?”

    “要不是你是我亲生女儿,我今日都不愿意来!”

    李夫人越说越气,顾不得李湘如泪水涟涟了,伸手点了点李湘如的额头:“你啊!真是太急了!让谢云曦活上个一年半载,慢慢病逝也就是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你偏偏这般急不可耐!”

    “你就等着吧!日后不知有多少人说你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李湘如满腹委屈,哭着说道:“谢云曦是真的难产。当时我只吩咐接生嬷嬷用秘法为她催生罢了,根本没对她动手。”

    准确来说,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谢云曦便已咽了气。

    这就是天意!

    谢云曦本就不该再苟活!

    这笔账,怎么能算到她头上来?

    那些人,怎么能在背地里胡言乱语,败坏她的声名?

    李夫人没好气地白了李湘如一眼:“你说的话,我倒是相信。可惜,别人不信。你真该庆幸,谢钧已和谢云曦断绝关系。不然,今日正大光明地闹上门来,我倒要看你怎么办!”

    李湘如擦了眼泪,一脸气势汹汹:“他敢!区区一个礼部侍郎,也敢到四皇子府来闹事不成!”

    李夫人:“……”

    自从四皇子被封了什么宁王之后,在朝中声势一落千丈。不知多少人在看四皇子的笑话。便是李阁老,提起孙女婿也少了以前的亲热。

    也就李湘如,还奉夫婿如神明了!

    这些糟心事,李夫人也懒得再说了:“总之,你心中有数就好。以后也低调收敛些,别闹出笑话来。”

    ……

    李夫人走后,李湘如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闷,狠狠哭了一场。

    四皇子中午饮酒颇多,在书房睡了半日。待到晚膳时方起,然后,便见李湘如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过来了。

    四皇子难得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神色一沉,不善地瞥了李湘如一眼:“大喜的日子,为何这副模样?”

    李湘如满心委屈,终于有了可倾诉之人,立刻将白日李夫人说的那番话说了出来:“……我真是冤枉得很。霆哥儿个头大,迟迟生不出来。若再不催生,就是一尸两命。在那等情形之下,保住孩子有什么不对?”

    “现在倒好,人人都以为是我对谢侧妃下了毒手。今日霆哥儿洗三礼,一个个倒是登门看我的笑话热闹来了。”

    说着,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落。

    四皇子哪里耐烦听这些,张口道:“无人敢当你的面乱说便是。背地里说什么,你不必去管。”

    哪里能不管!

    再这般下去,她这个四皇子妃,还有何颜面体面?

    李湘如还待再说,四皇子已沉了脸。

    李湘如只得闭上嘴。

    安静地用完晚膳后,四皇子忽地又问一句:“今日李府,只你母亲来了?”

    李湘如嗯了一声,有些不安地看了四皇子一眼:“大嫂去了七皇子府,大哥今日有事,无暇前来。”

    四皇子冷笑一声:“不愿来便罢了!”

    他这个四皇子,自被封了宁王后,就成了众人眼中不折不扣的笑话。便连岳家也不将他放在眼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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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曦年轻底子好,生阿萝只用了几个时辰,没遭什么罪。月子也做得好,只半个月,便下榻走动。

    只是,外面天寒地冻,谢明曦不能踏出房门,免得受了寒气。只能继续在屋子里继续闷着了。

    说闷着也不恰当。

    顾山长住在府中,每日陪她说话。盛鸿厚着脸将半个月的假期“自动”延伸至一个月。整日在府里陪她。还有不时登门的亲眷好友,倒是半点不寂寞。

    更重要的是,有了阿萝。

    阿萝,阿萝。

    谢明曦抱着女儿,温柔地轻唤女儿的乳名。

    阿萝还小,当然不会应。张着一张小嘴,在谢明曦的怀里拱来拱去,终于找到目标,心满意足地嘬进口中,用力吮吸起来。

    还差几日,阿萝便满月了。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皮肤白嫩细腻。一双眼睛黑溜溜的,犹如两颗黑宝石,格外有神。一张红润的小嘴,不时咧着冲人笑,让人一看便疼进心坎里。

    盛鸿爱女如命,恨不得抱在怀里不放下。

    可惜顾山长颇为霸道,整日抱着阿萝不肯撒手。盛鸿抢不过顾山长,颇有些委屈地居于第二位。

    谢明曦这个亲娘,每日只在哺乳时才有机会抱上片刻。

    原本,盛鸿不太乐意谢明曦亲自哺乳。怕谢明曦太过劳累,也担心谢明曦会伤了身子。是谢明曦坚持亲自喂养孩子。

    顾山长也道:“听闻孩子吃亲娘的奶水最好,不易生病,日后也会更聪明,和亲娘更亲近。”

    爱女狂魔七皇子殿下,很轻易地便被说服了。

    谢明曦抱着阿萝喂奶,七皇子殿下一脸正经地坐在床榻边看孩子进食。真如一幅安宁美丽的画面。

    只要忽略七皇子殿下太过热切的眼神……

    谢明曦不着痕迹地瞪了盛鸿一眼。

    这么多人都在,也不收敛些。

    盛鸿摸了摸鼻子,努力“收敛”。

    这真的不能怪他。

    他一个血气方刚体力精力旺盛的青年,自谢明曦有孕之后,一忍就是小半年。谢明曦给孩子喂奶,胸前的柔软和白皙一览无遗。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更要命的是,喂奶以后,胸前也“长”了一圈。看一眼就血脉喷张……

    不能再待了!再这么下去,真要出丑了!

    盛鸿起身出去,溜达了一圈。被冬日冷风一吹,心里的燥热难耐,总算稍稍平息。

    ……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

    阿萝被奶娘抱走,顾山长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盛鸿腆着脸凑了过来,在谢明曦的脖子上深深嗅了一口。

    谢明曦哭笑不得:“我还在坐月子,身上气味难闻得很,你闻得这么陶醉做什么。”

    坐月子不能沐浴,每日只以湿热的毛巾擦一擦身子。对素来爱洁的谢明曦来说,委实难受。挥之不去的汗腥气混合着奶腥气,谢明曦自己闻着都受不了。

    盛鸿低声调笑:“哪里难闻了,我觉得格外好闻。”

    灼热的嘴唇靠了过去,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啃咬。

    又麻又痒。

    谢明曦轻笑不已,轻轻推了推盛鸿:“别胡闹!要是留下印记,明日被师父看到,我可就臊得无颜见人了。”

    盛鸿模糊地应了一句:“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留下印记。”

    灵活的大手不知何时攀到了胸前,解开衣襟,探了进去。

    一炷香后。

    盛鸿满面餍足地搂着娇妻,顺便自我检讨:“太久没近美色,一时激动,控制不住。待日后好好锻炼……”

    夫妻闺房私话,也没什么可脸红的。

    谢明曦弯起嘴角,瞟了盛鸿一眼:“待我出了月子,再陪你锻炼。”

    眼波流转间,俱是醉人的风韵。

    盛鸿心头又是一热,凑过头去,吻上谢明曦的唇。这一吻,缠绵而细腻。新婚的激情还在,又多了血肉交融的骨肉,彼此感情也更深厚更坚固。

    过了片刻,满面红潮的谢明曦推开情热难耐的盛鸿。

    两人各自平静片刻,才又重新拥到一起。

    “明曦,我现在很幸福很满足。”盛鸿满足地轻叹一声:“等阿萝稍大一些,我就向父皇恳请就藩。到时候,我们两人带着阿萝,一起去蜀地。听闻蜀地山灵水秀,到了那里,阿萝也一定会无忧无虑地长大。”

    盛鸿口中描述的美景如斯动人。

    谢明曦笑着嗯了一声,将头靠近盛鸿的怀中:“我们带上母妃去就藩。还有,将师父也一并请去蜀地吧!”

    盛鸿:“……”

    “怎么了?”谢明曦挑眉一笑:“你不愿意带师父前去蜀地?”

    盛鸿回过神来笑道:“当然不是。山长愿意同去蜀地,我心里高兴得很。我只是担心,山长未必肯离开京城。”

    顾山长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这么多年从未离开过京城半步。再者,还有莲池书院。顾山长焉能抛得下这一切?

    谢明曦抿唇笑道:“这你倒不用担心。师父已和我说过了,她这一生最遗憾的就是未曾离开京城,四处走走。日后随我们去蜀地,寄情山水,正是乐事。莲池书院交给季夫子打理便可。”

    顿了顿,又笑道:“师父主要是舍不得阿萝。”

    盛鸿哑然失笑,心中油然升起为人父的骄傲之情。

    他的宝贝阿萝,生得漂亮可爱又机灵,人见人爱。顾山长每日抱着舍不得撒手,怪不得想跟着一起去藩地。

    “好,我们带山长一起去蜀地。”盛鸿兴致高昂地说道:“待日后,我们也在蜀地开一座女子书院,让山长继续做她最喜欢的事。你若想做山长,也无妨。我们多开几座书院便行了。”

    谢明曦目中蕴满了笑意。

    就在此时,门忽地被敲响。

    谢明曦略略蹙眉。

    盛鸿更是满心不悦,扬声道:“何事?”

    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惊扰两人,若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他一定剥了敲门之人的皮!

    门外响起的声音,竟是魏公公的。

    素来伶俐又圆滑的魏公公,声音颤抖,语气急促,急得快哭出来了:“殿下不好了!卢公公从宫中传了消息出来。皇上忽然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