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绍原一共经历过两次人生中最黑暗的至暗时刻。
一次,在侯家村。
还有一次,就在上海!
死神,已经在他的身边围绕。
他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已经握住了那枚手榴弹。
李之峰笑着对他说:
“长官,疼不?”
“不疼,一下就好了。”
“你又骗我。”
孟绍原“嘿嘿”的笑了。
死亡,不算什么。
然后,他发现,奇迹,真的出现了!
外面,忽然传来了惨呼声,夹杂着日语。
李之峰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长官,咱们已经死了吧?”
“孟绍原,你死了没有!”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那是?
孟柏峰!
孟绍原的手一颤,手榴弹差点落到了地上。
“我爹来了。”孟绍原怔怔地说道:“我爹来救我了。”
他搀扶着李之峰爬起,走到门口。
看到了,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爸爸,看到了老师何儒意,看到了吴静怡……
他还看到了易鸣彦,看到了小忠,看到了叶蓉……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人!
那一刻,他的眼眶,忽然红了。
……
几乎个个带伤。
孟柏峰伤了,小忠伤了,吴静怡伤了。
老师,伤得最重。
他的腹部刚被包扎,可是血,却还是悄悄的流出。
可是,每个人都在笑。
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个人,还活着!
孟绍原!
“张辽,是叛徒!”
吴静怡终于见到自己的男人活着,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可还没有等她开口,孟绍原就说道:
“让他活着,活着等我去找他!”
“嗯。”吴静怡不敢多说,她生怕自己说多了,眼泪真的会流出来。
“有话,到了安全区再说。”
孟柏峰喘息着:“为了救你这个小王八蛋,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何儒意也在喘着气:“他是小王八蛋,那你是什么啊?”
“滚蛋!”
“等等!”
孟绍原猛然想起了什么,回到屋子里,拿出了一本小本子。
一看到这本小本子,李之峰哭笑不得:
“长官,你他妈的还是个人吗?”
……
那条生的安全通道,还牢牢的控制在常池州的手里。
孟绍原赶到的时候,依旧在那激战。
常池州带着一百七十个从来没打过仗的兄弟,死死的顶在了这里。
还剩下:
三十四个人!
一地的尸体。
三百名决死队员,就剩下三十四个伤员了。
“小太爷,您,活着啊,那就好,那就好。”
常池州的嘴里大口大口吐着血,他的胸口,中了四弹,他的手,死死的握着绑在身上手榴弹的导火索上:
“烦您回去告诉一下老太爷,我……我不能再孝敬他老人家了……”
“我会的,我会的。”孟绍原的声音哽咽着。
“忠义堂前……”
常池州只说出了生命中的最后这四个字。
……
为救孟绍原,军统局上海区、青帮、孟柏峰、何儒意倾力合作,以惨重之伤亡,成功的把孟绍原救了出来!
孟柏峰和何儒意的那些老兄弟们,死了一多半。
可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战,被称为“血战华兰登路”。
此战,被称为孤岛沦陷之后,最壮丽一战!
此战,告诉了上海人民,告诉了全国人民:
上海,并没有真正沦陷!
上海,依旧还在战斗!
上海的民心,被重新唤醒。
而那些活跃在沦陷区的特工们,也知道,军统还在战斗!
孟绍原,还在上海!
上海,亡不了!
中国,亡不了!
对于日方来说,这却是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他们明明已经围困住了孟绍原,只差最后一步,这个日本公敌,就完了。
可就是这最后一步啊!
“如果这世上有一种办法可以杀了孟绍原,那么这个办法是什么?”
这被日本情报机构称为了:
上海猜想!
……
“我要走了。”
“老师,你伤的那么重……”
“这点伤,不算什么。”何儒意一声叹息:“太湖训练基地关闭,我的任务也结束了。看到戴笠,告诉他,何儒意死在了上海,军统的名单上,可以把我划去了。”
“老师,你要去哪?”
“回老家,种地,教书!”
何儒意笑了笑:“睡不醒,我走了。上海,再也没有我何四的故事了!”
“我也要走了。”
说这话的,是孟柏峰:“我大闹上海,汪精卫那里很快就会知道,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可是只怕日本人已经恨我入骨。”
“爸,你又要去哪啊?”孟绍原可真有些急了。
“我当老子的,去哪,要和你汇报吗?”孟柏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看了一眼身边全都带伤的黎雅和阮景云:
“带着美人,云游四海,看到不顺眼的日本人和汉奸,顺手杀上几个,快哉快哉!星瀚,好好活着,我们这些老家伙没做完的事,帮我们都做了。”
“爸,你这才多大啊,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啊!”
“狗屁。”孟柏峰笑骂一声:“你还一个人?身边的女人比我还多。哪天我想孙子孙女了,我会去看她们的。哪天你要又遇到了危险……走了,走了,老四,咱们,走!”
咱们,走!
孟柏峰和何儒意没有丝毫的留恋,说走就走!
甚至,都没有和幸存下来的老兄弟们道别。
何苦做那女儿态?
做兄弟,情谊,是放在心里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我们,也走吧。”
“我不走。”
“什么?”吴静怡一怔:“你想要做什么?”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有一个人我很想他。”孟绍原忽然冷冷说道:“张辽还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羞辱。那么多的人因为他死了,他要还能逍遥快活的活着,我还算是人吗?”
“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我要重新回到华兰登路。”孟绍原淡淡说道:“你想不到我会回去,张辽更加想不到。他们以为我刚脱险,一定跑得远远的了,可我,回来了!”
他说的很平静,可是,吴静怡分明从他的话里听到了森森杀气!
“李之峰受伤了,和你回去。”孟绍原看了一眼远处:“让石永福,曹瑞成跟着我,易鸣彦等人率队,准备接应。”
“明白了。”
这一刻,必杀,张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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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绍原的脾气谁都知道那是从来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
可这次?
这次吃了大亏了!
那么多人没了!
而原因只是因为出了一个叛徒。
张辽!
亏,倒也不是不可以吃。
可你得让给你吃亏的人,连本带利的都给吐出来!
要不然,还能继续在上海滩这个地方混下去了?
石永福、曹瑞成两个卫士的脸一直都是阴沉着的。
他们和徐乐生、陈鸿是一起被长官骗到上海来的。
可现在,两个朝夕相处的好兄弟,没了。
张辽!张辽!
“你们要是张辽,现在会怎么做?”
孟绍原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们不是张辽,我们不是叛徒!”
石永福觉得把自己和这个叛徒相提并论,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孟绍原其实也不需要他们回答。
现在的张辽,会怎么做?
“他差一点就杀死我了,然后可以领到日本人的巨额奖金!”
孟绍原喃喃说道:“张辽知道,我这么个重量级的人物死了,军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他会带着这笔奖金离开上海,隐姓埋名,从这个世上消失。
可现在我没死,就变成日本人不会放过他了,因为他对日本人有很大的价值。会想方设法榨干他的价值。
不过,张辽是我老师一手培训出来的,他有办法摆脱日本人的监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怎么办?”
“怎么办?”石永福不自觉的问了一声。
“他一定还在华兰登路,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冒险再回来的原因!”孟绍原笑了笑:“动用了这么大的力量,却依旧没有干掉我,日本人必须要对上面有个交代。
张辽这个时候就可以发挥他的作用了,每一个被日本人破获的潜伏点,都需要他的证词。所以,我在我待过的每个潜伏点,都刻意留下了一些明显的痕迹!”
曹瑞成猛的便想到了什么:“长官,你从那时候开始,就想着要解决这个叛徒了?”
孟绍原没有正面回答。
可,是的!
他早就设想过了,一旦自己脱险,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处理掉这个叛徒!
否则,时间拖得越长,就越难下手!
第一步,就是把张辽固定在一个范围内。
一旦被他离开,上海那么大,再想找到他可就要大费周折了。
而且,假如被自己逃脱的话,日特机构一定会继续展开全面抓捕。
力量,也就分散了。
可他们不会想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华兰登路。
现在,日特机构一边要对现场进行调查,一边要抽调人手抓捕。
力量,已经被严重分散了。
这里,反而变成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了。
当然,在设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前提是自己必须得活下去。
现在自己做到了,自己活着!
活着,就该做活着的人应该做的事了!
“你们不愿意当张辽,我来当!”孟绍原沉吟着说道:“如果我是张辽,我清楚日本人没有抓到孟绍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会积极配合日特机构,然后寻找机会逃跑。
一旦成功逃跑,我最需要的是什么?钱!既然日本人那里弄不到钱,我就要自己想办法弄到钱。你们谁都知道,我军统局上海区的薪水待遇是整个组织里最好的!
尤其是像张辽这样,我的心腹。他平时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这么长的时间,他已经存下不少钱了。”
“可他这些钱在哪里?”曹瑞成在那想了一会,还是放弃了。
“不会在银行,他不相信银行,其实他这样的人,谁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曹瑞成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这样的话,那基本没有可能知道在哪了。
公共租界那么大,他随便找个地方藏起钱,到哪去找?
“任何一件事情,办得再稳妥,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孟绍原看着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
张辽是一个非常克制的人,他对时间有着严格的概念。他平时的工作非常繁重,除了工作,就是住在宿舍里。
他每个礼拜,都会休息半天,出去走走。像他这样级别,负责刑讯口供的人,回来的时候都会做出汇报。他每天上午7点出去,中午12点回来,分秒不差。
这五个小时的时间,他用来做什么了?他的秘密,很有可能就藏在这五个小时里!”
曹瑞成还是不太明白:“可是,这和您冒险回到华兰登路有什么关系?”
孟绍原忽然笑了:“我要加速张辽的逃亡,我要让日本人开始怀疑他,我要让他无处可去!”
怀疑他?
怀疑张辽?
怎么做?
“我想过可能会抓捕失败,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日本人早晚都会替我动手的。”孟绍原淡淡说道:“可我还是希望,让我亲手抓到这个叛徒!”
“所以,您就到这里来了?”曹瑞成看了一下周围。
这里,是一个密室。
密室外,原先是一家卖五金杂货的,现在已经关门歇业了。
孟绍原在躲避日本人抓捕的时候,一直没有来过这里。
当自己回到华兰登路的时候,第一个到的,就是这里!
他不再和自己的卫士解释什么,而是来到了桌子前,拿起便笺,在上面写了起来。
过了一会,写完后,他撕下了这张纸,拿过火盆,又点着了。
曹永福和石瑞成看得莫名其妙。
既然要烧,那还写什么啊?
看着逐渐燃烧成灰烬的纸,孟绍原仔细考虑着自己的每一个步骤。
这个计划,需要一个核心:
一个自己非常信任,总是待在自己身边的人。
本来他没有想到是谁,可是徐乐生,帮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
用他的命帮自己解决的!
……
“长官,咱们早晚都要死,地下见!”
孟绍原忽然拥抱了下徐乐生:
“好兄弟,地下见!”
一样东西,却趁着这个拥抱,悄悄的塞到了徐乐生的口袋里。
这是复仇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哪怕当时孟绍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也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了复仇计划。
当时,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
可现在不同了,自己还活着,既然活着,那么所有设想好的计划都可以实施了!
“羽原阁下,身体怎么样了?”
病床上的羽原光一面色惨白,毫无人色。
不是因为被打穿的肩胛伤口,而是心里。
明明就可以抓到那个男人了。
就差这么最后一步啊。
可这最后一步,为什么迈出去的时候是如此的艰难?
又是功亏一篑!
又是差那最后一步!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杀死孟绍原的办法,那么这个办法是什么?”
这句话,不断的在羽原光一的脑海里盘旋着。
这个办法,究竟是什么啊?
这个男人,真的能够杀死吗?
羽原光一已经绝望了。
那是一种真的绝望。
他甚至隐隐间有了一种想要放弃的感觉了。
“我的身体,不碍事。”
羽原光一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调查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次,我们请求了军方的协助,可是无功而返,一大堆的报告要写。”
冈村武志苦笑一声,搬过一张凳子坐到了病床前:“我们已经对那个拿着手榴弹,准备和我们同归于尽的人做了详细调查,经过确认,这个人是孟绍原的贴身卫士徐乐生。
按照你的交代,徐乐生尸体上所有的东西我都收集好了,就是这些。”
一个袋子递给了羽原光一。
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钢笔、子弹、照片……
那张照片上,徐乐生抱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笑得特别开心。
那是他的妹妹吧?
一看到这个女孩子,羽原光一的心里忽然一疼。
他又想到了羽原纱佳!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着袋子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油纸,太普通了,店里用来包东西的。
已经皱巴巴了。
羽原光一铺平,油纸上有名字。
一些考究的店铺都会这么做,在购买油纸的时候要求印上自己店铺的名字。
主要还是为了广告效应。
印的字迹已经比较模糊了,但还是勉强可以辨认出来:
“黑记……金……货……这个,应该是个铺字……黑记五金杂货铺!”
羽原光一猛的叫了出来:“冈村君,立刻去黑记五金杂货铺,搜,每一寸角落,都要搜!”
“明白,我立刻就出发!”
……
黑记五金杂货铺。
“这里!”
一个日本宪兵大声叫了出来:
“找到了!”
那是,一个入口。
冈村武志一挥手,两名宪兵先朝里面开了几枪,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安全!”
没一会,宪兵的声音便从里面传出。
冈村武志进入这个密室的第一秒钟,便确认了这是一个军统的潜伏点。
而且级别非常高!
密室里放着一些武器,一个已经空了的皮箱。
角落里,是一台被彻底破坏的电台。
有电台,级别很高了。
而且,在这里还发现了一些散落的机枪子弹。
如何在潜伏点里不但配备电台,还居然配备了机枪,那么毫无疑问应该是军统局上海区最高级别的潜伏点了。
有一个火盆,里面已经被清理过了,可是有明显的焚烧过东西的痕迹,火盆里还残留着一些灰烬。
焚烧的大概率是纸张一类的东西。
宪兵们在仔细检查着。
冈村武志的目光却落到了书桌那里。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便签,似乎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为此,他还拉亮了书桌上的台灯,接着便将便签放到灯下看了一会。
他放好便签,拿起一枝铅笔,在便签上小心的涂抹着。
出现了!
冈村武志看着上面逐渐显现的字迹,他笑了。
“全面封锁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冈村武志收好了这张便签:“每一寸角落都要给我仔细搜查!”
……
“亲爱的狮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有很大可能已经牺牲……
每一次的胜利,伴随的总是重大的牺牲,这是我们的使命,不需要为我难过……
你的任务已经开始,从现在,你将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部位……为了你的潜伏,我们无惧牺牲,我们愿意承受更加惨重的损失!
请记住你的前辈田七,请记住,为了完成任务,他会做无数他不愿意做的事,哪怕因此,手上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一切,为了胜利!
你的每一份情报,对于胜利,都将是至关重要的……让同志们的牺牲,变得更加的有意义,这是你的责任……
你由我直接领导,如果我不幸遇难,那么你的下一个领导者将是吴静怡……
你永远不孤独,当你害怕畏惧的时候,请想一想今天为了你的使命而牺牲的同志们!
你可以把这看成是我的绝命书!到了胜利的那一天,请告诉我!
永别了,我亲爱的同志!
永别了,我可爱的祖国!
永别了,我伟大的民族!
抗战,必胜!
孟绍原!”
“羽原阁下,这是我在敌人的潜伏点里找到的。”冈村武志随即说道:“在原件的下一页,用铅笔描出,有些字虽然无法辨认,但根据前后文,却能够猜出来是什么字。我立刻撰写了一份。”
“狮鹫?狮鹫是谁?”
羽原光一喃喃说道。
太可怕了,又一个潜伏者出现了!
他的前辈:
田七!
羽原光一现在甚至都害怕想到这个名字!
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部位?
那就在自己身边活动吗?
这是孟绍原的绝命书?
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封信?
那收到这封信的人,一定是他最信任,承担着最重要的任务的人!
就和当初的田七一样!
“我们愿意承受惨重的损失……手上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让同志们的牺牲,变得更加有意义……害怕畏惧的时候,想一想今天为了你的使命而牺牲的同志……”
羽原光一重新看着这封信,寻找着重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
接着,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冈村武志:“就是说,已经有很多人,为了这个狮鹫而死去了。这是军统局上海区最绝密的间谍,由孟绍原和吴静怡直接领导……
没有错,当初的田七也是如此,他杀了那么多自己人,我们对他确信不疑,可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是一个间谍?”
冈村武志忽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羽原阁下,你的意思难道……”
“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张辽!”
羽原光一心里有一个驱之不去,他内心深处最可怕的梦魇:
田七!
他想不通,有人会为了自己的使命,而不惜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
为了田七的潜伏,所有的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为了田七的潜伏,所有的代价都是可以付出的。
为了田七的潜伏,哪怕是孟绍原的血也一样可以流!
既然可以有一个田七,为什么不能有第二个、第三个田七?
张辽?
张辽是孟绍原的亲信,他为什么会忽然叛变?
的确,为了救孟绍原,是死了很多的人。
可是,没有谁是不能牺牲的!
有了田七的例子在前,孟绍原知道自己不会再轻易相信另一个人了。
除非,这个鱼饵足够下本钱。
本钱,甚至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个诱人的鱼饵,就是:
孟绍原!
还有什么是比这个鱼饵更加能够容易让自己上钩的?
一切,为了胜利!
“死了那么多人,不可能吧?”冈村武志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可能?在军统,在孟绍原那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羽原光一觉得手心里全是汗:“还有什么是比出卖孟绍原,更能取得我们信任的?
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包围了华兰登路,却一直没有抓到孟绍原?是不是我们之前接到的都是假情报?
那个假的孟绍原,也经过了张辽的确认,他是不是为了掩护真的孟绍原而故意这么做的?一直拖到了最后一刻,他的援兵到了,所以,孟绍原也跑了?”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猜想而已。
“狮鹫”到底是不是孟绍原?
“那么,我立刻逮捕张辽。”
冈村武志一说完,羽原光一便摇了摇头:“这个人对我们有很大的用处,现在,我们只知道有个代号‘狮鹫’的间谍,虽然他的嫌疑最大,但却不能确定是他。立刻,秘密监视张辽!”
“是!”
“记得,不要露出破绽,不能让他对我们产生不满情绪!”
……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别人触碰不得的禁区。
羽原光一也是如此。
孟绍原看着前面,点上了一根烟。
羽原光一的禁区就是田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羽原光一已经不仅仅是被蛇咬那么简单的事了。
田七的成功潜伏,让日方蒙受到了巨大而惨重的损失。
尤其是羽原光一,恐怕是最大的“受害者”了。
这成了他内心深处的一块疤。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任何和田七沾到一点边的事情,都会让羽原光一回忆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所以,自己先在徐乐生的口袋里留下了所谓的“线索”。
羽原光一发现这个线索后,一定能够找到那间密室。
然后,他们就能发现自己刻意留下了那封“信”!
一旦这份信到了羽原光一的手里,他自然而然的会想到田七。
接着他会有很多的联想。
信里,没有点名“狮鹫”到底是谁。
但无处不在引导着羽原光一往张辽身上去想。
不可思议吗?
没错,要的就是这种不可思议。
田七是潜伏者,一样也是不可思议。
自己,做出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张辽身上发生的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从这个角度来看,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任何一个计划,都会有破绽的。
可是,孟绍原并不担心这点。
他只要让羽原光一产生怀疑就可以了。
而这份怀疑,已经触碰到了羽原光一内心最大的伤疤了。
然后?
然后就看自己的了。
“蔡老板,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里是亚尔培路。
对面,就是军统局上海区曾经的总部。
现在,路口那里站着的,是日本宪兵。
孟绍原抽了几口烟:“我来找张辽的。”
“啊,长……”
“长官”二字差点从石永福嘴里冒了出来:“蔡老板,到这来找张辽?”
孟绍原笑了笑:“我要找到,张辽一旦从日本人那里出来,他会去哪里!”
石永福和曹瑞成真的懵了。
“走吧。”
孟绍原扔掉了烟蒂,推起了那辆小车:“梨片糖,卖梨片糖……好吃的梨片糖,卖梨片糖……”
……
“冈村阁下,羽原阁下的身体怎么样了?”
“是张先生啊,请坐。”一看到张辽进来,冈村武志立刻热情的招呼着:“没有问题,就是肩膀被打伤了,修养一段时候就会好的。”
“啊,那就好。”
“张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本来想找羽原阁下的,不过他现在不在。”
张辽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又被他逃脱了,我现在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冈村武志当然知道张辽说的这个“他”是谁:“张先生是要要走吗?”
“是的,我想走。”张辽振作了一下精神:“我的目的,就是抓到孟绍原,可是现在被他逃脱了。奖金,我也没有资格拿,所以,我是来向你们告辞的。”
“张先生,何必那么急着走呢?”冈村武志的声音倒是很客气:“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有责任保护你,如果你离开了这里,立刻会遭到孟绍原追杀的。
还有一点,你大概忘记了,现在整个上海都是我们的,很快,整个中国也将是我们的,你能够去哪里呢?和我们合作,继续当我们的朋友吧?”
“我只想回到乡下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张辽的声音里开始带着一丝恐惧:“孟绍原既然已经跑了,而且他知道我是出卖他的人,他不会放过我的,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既然你那么害怕,我也不勉强你。”冈村武志慢吞吞地说道:“不过在你走之前,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谁是‘狮鹫’?”
“什么,狮鹫?”
尽管羽原光一特别的交代过冈村武志,可是,冈村武志还是决定从张辽身上寻找到突破口:“军统的高级潜伏间谍,狮鹫!”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张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在军统内部我只是个负责审讯工作的,潜伏工作,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过。”
“我明白,我明白。”冈村武志点着头说道:‘所以,我们更加需要你的协助了,找到这个潜伏者!’
孟绍原推着卖梨片糖的小推车,一边叫卖一边看起来似乎漫无目的的走着。
石永福和曹瑞成远远的跟着,谁也不知道这位长官要做什么。
梨片糖的生意不好,一点也都不好。
现在,上海的市民谁还有心思买这些零嘴吃?
想着怎么活下去都难。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少爷脑子里究竟在那盘算着什么。
张辽每周出去一次。
上午7点出门,中午12点回来。
这5个小时他用来做什么了?
张辽无论在工作上害死生活上,都非常的有规律。
做他这种工作的,做什么都有规律。
从亚尔培路军统局上海区总部出来,路上大多是银行等等。
张辽对这些不会感兴趣的。
他要吃早饭。
军统局上海区总部附近有卖早点的,但那大多是特工装扮的。
以张辽的性格,一定不会在那吃。
张辽走路的速度不快,很稳。
按照他的速度,步行十五分钟左右,就能够看到几个早点铺子。
他不会去摊子上吃的。
那样,太“光明”。
做他这行的,不喜欢暴露在阳光下。
他在总部,空下来,甚至都不喜欢到院子里去活动一下。
那种在摊子上吃,无遮无挡的感觉,他不习惯。
他会去店铺里吃。
一家面馆,一件早点铺子。
张辽不喜欢吃面。
他会去早点铺子。
一碗粥,或许再带上一个鸡蛋?
张辽不是一个浪费时间的人。
五分钟就能能够把早饭吃完了。
这个时候的孟绍原,在计算着张辽可能会进行的每一步!
每一分!
他的大脑,马力全开,就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般!
每一个细节,都绝对不能放过!
每一个张辽可能会走过的地方,每一件张辽可能会做的事,都不能错过!
……
除非逼不得已,张辽不会选择坐黄包车。
他觉得那样,就好像是一个移动的靶子。
而且,命运似乎还掌握在了黄包车夫的手里。
他是私人外出,也不会动用单位里的轿车。
所以,这一路上,一定都是步行。
前面有两条路。
右走,是往静安寺方向去的。
你能想象,张辽这样的人,会去逛那里的商场,吃那里的小吃吗?
即便他真的这么做了,五个小时的时间对于步行的他来说也是不够的。
左面!
孟绍原没有戴表,他一直都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有的时候,还会问路人一下时间。
有去,必定有回。
那么,他去的路,顶多是两个半小时。
孟绍原的步速,和张辽是差不多的。
应该就在这一带附近了。
路上出现的每一个岔道,孟绍原都用张辽的思维,来考虑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比如现在,又该做出选择了。
左手,是一片贫民窟,脏水横流,一股股腐败的味道,遏制不住的传来。
一个大叔,从残破的屋子里抓着一只才被打死的老鼠,朝着外面一扔。
一个大婶,拿着药渣,走前几步,往地上一倒。
迷信的说法,谁踩到了这些药渣,便会把生病人的病传到自己身上,生病人的身体就好了。
所以,这立刻引起了另一位大婶的谩骂。
一场吵架开始了。
张辽不会来这么嘈杂的环境。
而且,这里太肮脏了。
每一个成功而又优秀的行刑手,其实都很爱干净的。
因为他们每天都要面对用刑室的血腥,他们不愿意在生活里依旧还要面对这些。
张辽每次用完刑,都要洗两次手。
左面?
这样的环境,他很大概率不会来的。
右面呢?
往前走一段路,同样也是一片居民区。
但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要比左手好多了。
如果自己的判断一路上都是正确的,那么,张辽为什么要来居民区?
孟绍原推着小推车,来到了右面的居民区。
外人完全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有些呆滞木讷的“货郎”,这个时候脑子里到底在那想些什么!
他已经把这里划分成了几个区域。
张辽在上海没有朋友,没有亲友。
就算有,他也不会信任。
他来这里不是访亲寻友的。
这一个区域住的,手里有几个钱,房子也比别的人的漂亮。
张杨了一些。
这一个区域,看着不错,可是有几条狗。
张辽不喜欢狗,一点都不喜欢!
那么,只剩下那里的。
都是一些上班族住的,银行的、公司的。有很多的出租户。
这里比较安静。
而且白天,绝大多数的人都上班了。
孟绍原看到了一个大婶,立刻走了过去:“阿嫂,我想在这里租个房子,您知道哪租吗?”
“侬算是问到了。”大婶是本地人,一口地道的上海话:“阿拉楼上就有一个亭子间,价钱老便宜个。”
这里有空房子的,都是隔成了好几间,分别租给不同的人。
孟绍原憨憨笑着:“阿嫂,其实,是我一个亲戚要租的,他手里有点钱,不喜欢和别人合租,所以……”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票子,塞给了大婶:“我亲戚说了,只要租到了,好处一定有的。”
大婶眉开眼笑:“来,我带你到周家阿嫂那里问问。”
……
“有倒是有个呀。”周家阿嫂一听明来意便说道:“可是早就租掉了。”
“周家阿嫂,你那个房子不是一直没人住?”大婶问了一声。
“啊哟,陆家阿嫂,租的那个人,一口气付了一年的房租,也不经常来,好像每个礼拜就来一次吧。这次有好久没来了。人间铜钿都给了,我总不好再租给别人吧。”
孟绍原随即说道:“还有这么奇怪的人啊。两位阿嫂,你们吃吃梨片糖。”
“谢谢侬。”
周家阿嫂吃了一片梨片糖:“老怪的一个人,话么也不多,沉着一张脸,看着蛮怕人的。不过倒是交关爽气,讨价都不讨的,也不要我添什么东西。
付铜钿的时候还多付了一点,说在后面窗户多加个梯子,他说有时候喜欢半夜出去散步,生怕打扰到别人,侬说,阿有那么怪的人?”
有,当然有!
只不过,那梯子不是用来散步用的。
而是,一旦遇到紧急情况逃生用的。
这人,也不是怪。
只是充满了警惕而已。
孟绍原笑了。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又找对方向了!
别有洞天!
孟绍原本来是想从大门潜入的。
可他没有这么做。
张辽这样的人,一定会在门口、锁上,留下只有他知道的痕迹。
一旦这个痕迹被破坏,他立刻就会知道有人进去过了。
这是一幢二层楼。
一楼的窗户,从里面安装了铁栅栏用来防盗。
“一楼有,那二楼也有了啊。”
石永福嘟囔了一句。
“你是猪吗?他为什么要在家里准备梯子?”孟绍原白了自己手下一眼:“难道他逃跑的时候,还得先把铁栅栏给锯了?”
“好像,有点道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想办法,上去啊。”
孟绍原又瞪了石永福一眼。
要说,还得算是李之峰好用啊。
人家多机灵啊,自己要做什么事,一个眼神就领会了。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这都是李之峰从血淋淋的教训里,得来的机灵劲啊。
“蔡老板,从边上可以翻上去,再翻下去。”
要说,还是曹瑞成反应的快。
聪明,有前途,大有前途啊!
……
这里,别有洞天。
站在二楼,朝着楼梯往下看,一楼已经被明显的改造过了。
只要有人潜入,二楼的人立刻能够知道。
而且在一楼的楼梯口,堆满杂物。
要想到二楼,非得费一番力气不可。
二楼的楼梯口,除了一把梯子,还放着一张破桌子。
一旦有人强行想要上来,一推桌子,便能够阻拦住了。
有了这段时间,足够让张辽逃生了。
从二楼窗口逃出去。
梯子,是经过改造的。
顶部,加了一个钩子,能够勾住二楼的窗沿。
到了一半的时候,就能够跳下去了。
“笨蛋。”石永福嘀咕了一声:“如果存心要抓捕他,二楼窗口下早就安排好人手了,他往哪跑?”
“笨蛋?你才是个笨蛋。”孟绍原冷笑一声:“从窗户外翻出去,地形狭小,一枚手雷就能解决堵截他的人。
张辽每个礼拜只来一次,平时根本不住在这里,他的这些安排,都是为了突发状况准备的。精心抓捕,很难逃脱,如果是你,在突发状况下,你能有这么应对措施吗?”
呃。
好吧。
“搜,他肯定有东西藏在这里。”
而且,这东西一定在二楼!
二楼不大,比亭子间稍稍大一些。
把东西藏在这里,要想找到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两只皮箱被翻了出来。
一只皮箱里,放着手枪、两枚手雷、几个弹匣、几份证件。
第二只箱子里,一打开,全部是钱,还有三十条小黄鱼!
“好家伙,别看这人平时不声不响的,还真有钱。”
“我知道了,那件案子,破了。”
孟绍原忽然说道。
“什么案子?”
“今年1月,我们得到了一份情报。”孟绍原拿起一根金条看了一下:“重庆方面,一位要员,向日方提供了一份绝密情报,交易地点就在上海。
我们抓捕了这笔交易的中间人,审讯后,得知交易已经完成。我们立刻开始制定抓捕计划。可当我们赶到该要员代表所住旅馆的时候,却发现旅馆老板伙计都死了,而且,在一间房间里,我们也发现了要员代表的尸体。
从尸体体温来看,他们死了没有多久。当时我真的觉得很奇怪。所有参与抓捕计划的人,都是临时接到的任务,这次任务,是我亲自带队的,我可以确保的是,当中也没有人离开打过电话的,可是谁把这些人杀死了?
最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日特方面杀人灭口,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由于情报交易已经完成,日方得到了这份情报,所以,我们向重庆方面汇报了此事,以逮捕了该要员而结束此案,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现在我明白了,明白了,是张辽!他参与了审讯,而且是他亲自审讯的,这起案子,是他做的。他太熟悉我们的流程了,知道我们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一定会给他争取到时间的。”
曹瑞成有些不明白:“您是说,张辽利用了这个时间差,做了这起案子。那万一在作案的时候,正好有事找他呢?”
“不会的,张辽只负责审问大案。”孟绍原喃喃说道:“他有一个习惯,每次审问完一个重要犯人,都会回去休息一个小时,审讯,犯人在遭受折磨的同时,审讯官同时也在遭受着心理和生理上的疲惫。
他知道,这么重要的案子,一定是我亲自带队。除了我,在这一个小时里,还有谁敢去打扰他?平时,在咱们总部,避着他都来不及。
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张辽,从来没想过他会做这样的事。他的宿舍,就在总部边上,他是重要人物,单独的宿舍,每个宿舍,都有紧急撤离口,每个紧急撤离口边,都有一辆脚踏车。他完全有时间利用这个紧急撤离口,赶在我们前面,去干掉那些人,然后从容脱身。”
“我草!”石永福忍不住骂了一声:“谁能想到是他?这家伙平时老沉着个脸,偶尔看你一眼,你打心底里都会发凉,就生怕落到他的手里。谁敢和他多接触?”
孟绍原苦笑一声:“这其实是他最好的伪装了!”
曹瑞成还有一点不明白:“张辽做这起案子,是早有蓄谋的?”
“不会,应该是很偶然的。”孟绍原在那想了一下说道:“他在得到了这个情报后,脑子里立刻冒出了这个想法。他很清楚,他要杀的,是一个汉奸的代表,而且是已经完成交易的。
这起案子发生后,我们一定会认为是日特机构做的。绝对不会怀疑到我们内部出了问题。
当时的他,我猜还没有叛变的想法,只是一闪念有了这个计划,他在为自己留后路。”
“好家伙。”曹瑞成咋舌说道:“这人还真有点厉害,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做出决定,然后迅速制定计划。当中还不能出错。”
“所以,旅馆老板和伙计其实是被他灭口的无辜者。”孟绍原冷冷说道:“当时,如果还有人看到他,也会一样被他灭口。
你有一点错了,计划其实是可以出错的,永远没有完美的计划。如果真的有,那么,一闪念制定出来的计划才是完美的!”
张辽很清楚一件事:
日本人开始在怀疑自己了!
什么“狮鹫”?
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自己只是一个审问官。
制定潜伏计划,自己怎么可能参与?
可是,冈村武志偏偏就问了自己谁是“狮鹫”!
这次,没有能够抓到孟绍原,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日本人会不会怀疑自己是孟绍原派来的内奸?
哪有这种内奸啊!
跑!
一旦日本人出现了这种怀疑,自己,完了。
何苦呢?
张辽苦笑了一声。
自己叛变,无非就是因为害怕,担心自己落到和那些被自己审讯过的犯人一样的凄惨待遇。
他想带着一大笔的前,然后永远的隐姓埋名。
可现在的结果呢?
赏金,一分没有拿到。
而且,日本人开始怀疑自己,那些酷刑,很有可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何苦呢?
这他妈的到底是何苦呢?
他现在不光要对付日本人,还要面对来自于孟绍原的复仇!
转来转去,自己不但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背负了一个“叛徒”的骂名!
自己就是个他妈的傻X!
……
“前面的早点很有名。”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日本人,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张辽到哪,他们跟着到哪。
寸步不离!
到目前为止,张辽还是有有限自由的。
他可以在宪兵队华兰登路临时指挥部附近活动。
每天上午,在吃完早饭后,8点准时报道。
冈村武志不怕他会跑了。
如果他是内奸,那么,他的任务还没完成。
如果他不是内奸的话,那么,他又可以去哪里?
“上个茅房,昨天吃坏肚子了。”
两个日特,同样跟着他来到了厕所里。
张辽酣畅淋漓的放了一通水。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一根钢丝就迅速的擦入了一个日特的咽喉内。
接着,他迅捷的扼住了另外一个日特的咽喉。
他一言不发,死死的扼住。
他亲眼看着这个日特,在自己的手下拼命的挣扎着,然后,眼睛逐渐凸出。
最终,这个日特一动不动。
张辽一只手脱掉了日特的衣服,这才松开。
他根本没有管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而是换上了对方的衣服。
他从容的走了出去,朝两边看了看,然后不慌不忙的离开了这里。
……
张辽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日本人很快会发现自己逃跑了。
他不慌。
在太湖训练基地的时候,类似的危急状况,老师都教过他们应该怎么应对。
他剥下了这个乞丐尸体身上的衣服。
又脏又破,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可是,张辽一点都不在乎。
只要能够活下去,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抓起自己地上的泥土,往自己脸上、身上、脚上擦着。
当自己看起来污秽不堪之后,他才满意的穿上了乞丐的衣服。
接着,他又小心的藏好了乞丐的尸体。
拿上了乞丐的打狗棒和破碗,现在,张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真正的乞丐了。
……
日本人在那一个个的检查着。
没一个中国人能够躲过。
尤其是那些打扮光鲜的,搜查的更是严格。
“站住!”
一个日军叫住了张辽。
张辽浑身哆嗦着站住了。
他就好像是害怕极了。
日军显然也嫌弃这个奇怪,忽然端起枪,用刺刀一把挑开了张辽的破衣服腰间捆绑的麻绳。
张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后,周围的人都看到了一股液体,从他的裤脚管里流出。
他,被吓得失禁了。
几个日军像看个小丑似的“哈哈”大笑。
“滚!”
那个日军一边笑着一边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张辽是爬着离开的。
为了失禁,他喝了大量的水,一直都在那里憋着!
……
“老爷,行行好吧。”
张辽在小巷子里叫住了一个穿着长衫的人。
“滚!”
那人看都懒得看这个乞丐一眼。
可是,忽然,一只手死死的扼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的长衫,换到了张辽的身上!
……
张辽已经忘记自己杀了多少人,换了多少身衣服了。
他必须消灭掉和自己有关的一切痕迹。
让想要抓捕自己的日本人,慢慢的查,慢慢的去排除线索吧。
此时的张辽,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袄。
就是上海滩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普通人。
差不多了。
他已经躲了整整的两天了。
他不断的变换着自己的身份,不断的留下假线索,诱导企图抓捕自己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太湖训练基地的所有本事,都已经派上用场了!
……
“真的跑了?”
“是的,还干掉了我们两个人!现在,可以确定他是内奸了。”
“他不是!”
“不是!”
“我们,又上当了。”
羽原光一苦笑一声:“如果他真的是内奸,他的任务不过才刚刚开始,他不会逃跑的。”
“万一,他担心自己会暴露?”
“你不会知道这些军统潜伏者的决心的。”羽原光一目光呆滞:“这些人全都是孟绍原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坚韧的性格,完全难以想象,就好像……田七!
我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孟绍原在逃亡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复仇的计划,而且,还是借助我们的手去复仇,这个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啊?”
……
天黑了。
张辽步履平稳的走进了弄堂里。
没有人。
都睡了。
他先转到房子后面,检查了一下一楼的窗户,自己留下的痕迹,没有被动过。
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也没有任何异常。
他来到门口,仔细检查了一下。
自己留下的痕迹,没有被动过。
没有人进来过。
他小心的打开了锁,进去,没有急着关门,而是轻轻咳嗽一声。
他在那里等了一会,周围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才关好了门。
他掏出打火机,点着,看着一楼的那些物件。
都在该在的地方。
张辽终于松了一口气,安全了!
就算是自己,要上到二楼也有一些费力。
他顺手拿起一根蜡烛,点着,然后小心翼翼的上到了二楼。
可是当他刚到二楼,一个枪口却对准了他。
张辽身子一颤。
接着,他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但却也是这个世上他最畏惧的声音:
“你知道吗,在这里,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你知道吗,在这里,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这句话,说的很平稳,很冷静,甚至还有一些温柔。
可是这个声音,却是张辽在这个世上最害怕听到的声音。
他宁愿看到恶魔,也不愿意听到这个声音。
他宁愿被日本人抓回去,也不远再看到这个人!
孟绍原!
孟绍原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然后又说了一句:
“你好,张辽,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这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应该是一句让人觉得倍觉亲切的话。
但在这里,意思完全是相反的。
张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个地方,只有自己知道啊。
不,张辽觉得自己应该想明白了。
他是,孟绍原啊!
“你,杀了我吧。”张辽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杀了你,为什么?”
孟绍原又笑了笑。
接着,好像得到了命令,曹瑞成把一块木头交给了张辽:
“咬着它!”
张辽不敢反抗,在枪口下,有几个人敢反抗。
骤然,一阵巨疼传来。
石永福将他的左肩膀卸了,脱臼了。
为什么要咬木头?
是让他不要痛苦的叫出声来。
石永福走到了另一边。
片刻,张辽的右肩膀也脱臼了。
满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不断流出。
那种巨大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完全想象不到。
现在,曹瑞成的枪口可以拿开了。
“杀了你,为什么?”
孟绍原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
“这里是我最绝密的潜伏点,在地下,隔音效果非常的好。”
孟绍原今天的态度极其“和善”,居然还特意介绍了一下这里:“上面,就是静安寺。上海最热闹的地方。”
张辽两只脱臼的胳膊又被复位了。
可他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被五花大绑。
这个地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是……
刑讯室!
没错,这里真的好像是一间刑讯室!
“年初的那起案子,是你做的吧。”
孟绍原开口问的,还是这个案子。
“是我做的。”到了这个地步,张辽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孟绍原最好奇的却还不是这个:“当时你是蓄谋已久,还是忽然起念?”
“忽然起念。”张辽太清楚了,在孟绍原面前,还是尽量不要隐瞒:“我听到那个中间人的交代,忽然动了心思,然后我就做了。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人本性的反应。”孟绍原很耐心的解释:“有的人一辈子看起来善良,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可是其实,他的内心最深处一直住着一只恶魔,这个恶魔什么时候会苏醒,他自己也不知道。
年初,我已经在安排撤离了,你感到了担忧,所以,你想给自己找条后路,而钱,是必不可少的,你知道对方刚完成交易,一定有一大笔钱。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叛变的种子已经在你心里种下。”
张辽没有说什么。
“我很信任你,真的非常信任。”孟绍原轻轻叹息一声:“太湖训练基地出来的,我都无限信任。可你背叛了。你记得陈鸿吗?”
张辽当然记得,孟绍原的卫士!
“他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孟绍原淡淡地说道:“切掉张辽的一根手指,祭奠陈鸿。”
石永福拿起了一把尖刀。
曹瑞成则拿起了强心剂。
“我这里有很多的药品,强心剂、止血的,全都是为你准备的。”孟绍原凝视着自己曾经这个最信任的部下:“我要让你好好活着,亲身体验一下这种痛苦!”
“孟绍原,杀了我,杀了我!”
……
没人杀张辽。
他要活着。
他最害怕的,就是他曾经对犯人用过的刑,用到自己身上。
可这一天,到底还是没有躲过。
“徐乐生,那么好的一个人,也死了。”
孟绍原的声音里带着悲伤:“也死在了我的面前,切掉他的一根手指!”
……
“唐自环,死士,他活活的把自己烧死了,为了掩护我,可就是你的出卖,才造成了这样的惨剧。我孟绍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部下?切掉他的鼻子!”
……
“常池州,那是老太爷的人啊,为了我……等等,今天不对你用刑了。”孟绍原猛的反应过来,再继续这么下去,再多的强心剂,张辽恐怕都要死了:“曹瑞成,帮他止血,养伤。记得,他一定得活着。”
“是!”
曹瑞成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少了十根手指,一只鼻子的人,猛的觉得一阵恶心。
“这个人的本事挺大的。我老师教出来的人,有两只脚就有办法逃跑。”
孟绍原站了起来:“关他的时候,把他的两根脚筋挑断了。”
“杀了我,杀了我。”
剧烈的痛苦,甚至让张辽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在强心剂的作用下,他连昏迷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用刑,亲身体会着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想死。
死亡对他而言是种解脱。
可是,现在,死亡都是一种奢侈了。
“长官,我错了,我错了。”张辽喘息着:“我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活着,真的。”孟绍原凄厉的笑了:“为了那些死难的烈士,我也求求你,好好的活着,好吗?”
……
恶毒吗?
孟绍原知道自己很恶毒。
可是,那么多的烈士血洒上海,都是因为这个叛徒!
为什么好人就应该这么死去,为什么叛徒就无法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杀死这个叛徒,就是报仇了吗?
死,很多时候反而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张辽要好好的活下去。
自己没有命令,他就不允许死。
孟绍原身上不疼,可是心里疼。
刀割一般的疼。
他想到了尽忠职守的徐乐生,想到了义气比天大的常池州,想到了那个才到上海就飞扬跋扈的唐自环。
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人。
可现在,他们都死了。
如果田七在,会发生这种事吗?
还会继续发生的。
但田七,一定会有办法救自己的。
田七啊。
把你放走我有些后悔了。
孟绍原看着远房,嘴里喃喃说道:
“老七,我想你了,真的想了!”
田七抽完了一根烟,掐灭,潇洒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现在,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整晚的不敢睡觉了。
他是,田七!
不是,他是,彼得·林。
他妈的,好不容易完成了潜伏任务,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了。
其实,他还不知道,那个缺德带冒烟的孟绍原,本来想给他取的名字是:
托尼·林!
嗯,就是理发界的扛把子托尼老师!
田七应该谢谢孟绍原的不“改名”之恩了!
这里,是美国纽约。
他昨天才从华盛顿回来的,并且见到了美国情报协调局的局长多诺万。
至于具体谈了什么,那就是秘密了。
美国已经对日宣战,全国上下都陷入到了复仇的狂热情绪之中。
走在大街上,都能够深切的感受到。
这让田七忽然想到了自己祖国抗战才爆发时候。
好吧,该去看看自己的两个老婆了。
田七拿了一盒从华盛顿带回来的巧克力,推开了林璇的房门。
然后,他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
“花儿。”
嗯,谄媚的笑容。
杀人如麻的“血狐”田七,居然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七哥。”花儿的语气有些冷淡:“雨茉刚睡着,你别吵醒她。你去林璇那里吧。”
啊?
这是逐客令吧?
这可是花儿啊!
花儿居然对自己下逐客令?
这到哪说理去?
“花儿……”
田七还想挣扎一下。
“嘘。”
花儿轻轻拍着熟睡的田雨茉:“你要把雨茉吵醒了。”
切,不就是赶我走吗?
我走就是了。
那不是还有林璇吗?
……
“老婆。”
田七的笑容更加谄媚,把刚才那盒没送出去的巧克力往桌子上一放:“闺女睡了啊?”
“哟,是七爷回来了啊。”林璇淡淡说道:“七爷您这一回来,就来我这里啊。”
“那可不,我疼你呗。”
田七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恶心。
咱七爷啥时候这么说过话啊?
可没办法啊,到了美国,花儿和林璇一见面,知道了田七还有别的女人,都没给自己好脸色看过啊。
他就不明白了,孟少爷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呢?
嗯,不要脸,不要脸一点是诀窍!
所以,田七也决定让自己不要脸点。
“七爷。我刚才可看到了,您是先去的花儿房间啊。”林璇一点都不给他面子:“人家不让您住,您这才想到了我?”
呃,这个。
“七爷,请回吧,我今天身子有些不太舒服。”
切!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处处不留爷,爷去睡马路!
不对啊,我堂堂“血狐”田七,难道混到连安身之处都没有了?
我是七爷,七爷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还混个屁啊!
……
一大早,田七一脸严肃,不容争辩的让花儿和林璇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田雨茉和田毓琳,也都被他交给佣人去带了。
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两个大美人,为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呢?
“咱们家里的事,是家里的事!”
田七神色肃穆:“可是家里再有矛盾,也不能大于国家利益!”
他的话这么一说,花儿和林璇顿时看向了他。
好像有重要的事要发生了。
“我在国内九死一生,活了下来,可是我的任务却还没有结束。”田七缓缓说道:“我到美国,也是执行任务,而且任务的危险程度,甚至要超过国内。而今天晚上,我就要去执行这次任务了,也许,也许我就回不来了!”
“什么?”花儿一听就急了:“七哥,怎么会这样,你要去做什么?”
田七沉默。
林璇也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到了美国,你还有任务?什么任务?”
“林璇,组织的规矩难道你忘了吗?”田七冷冷说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在美国,我们依旧还是组织的人!”
花儿急的都快哭了。
为什么啊?
为什么到美国还有危险的任务啊?
“你等我一下。”
林璇忽然走出了书房。
什么情况?
没一会,林璇就回来了,她把一封信交给了田七:“你看下。”
信?
田七一脸疑惑的打开了信,看了几眼,脸都绿了:
“林璇,老七到了美国,肯定说自己要去执行危险的任务吓唬你们,别信他,我给他是下达了新的任务,但你不知道这任务多惬意,一毛线的危险都没有!呃,我为什么要这么告诉你?老七那天,居然骂我缺德屁股带冒烟不讲义气没人性的狗东西!我的报复他啊。”
落款是:
孟绍原!
“孟绍原,你这个王八蛋!”田七暴跳如雷:“老子认识了你,倒了血霉了!你个缺德玩意,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啊!”
“孟长官还特别交代过我。”林璇冷笑一声:“他算准了你肯定会骂他,可再骂,任务照样执行。一入组织,终身军统。同时,他任命我为监督官,专门监督你的。”
“他妈的,难道还能枪毙我啊!”田七急眼了!
“枪毙倒不至于。”林璇忽然有了一种想笑的感觉:“孟长官给了我一根藤条,你只要违反组织纪律,就用这根藤条打你的……屁股!”
“孟绍原,你个王八蛋,老子和你没玩!”
“花儿,咱们走。”林璇居然亲热的握住了花儿的手:“咱们以后做好姐妹,别理他,现在田七的话,就和孟长官的话一样,半个字都不能信!”
花儿哀怨的看了田七一眼,小心翼翼说道:“其实,孟长官也让那个美国人,给了我一根藤条……”
孟绍原!
你缺德不缺德啊?
你要脸不要脸啊。
我都到美国了,你还坑我?
古往今来,有无数的英雄。
有的英雄,精忠报国,战死沙场。
有的英雄,功成身退,归隐田园。
田七算不算英雄?
算!
他深入敌营,与魔鬼周旋,九死一生!
他不但是英雄,而且还是大英雄!
但当英雄,当到他这个地步的,也算是少有的了。
要怪,只能怪他认识了孟绍原。
要怪,只能怪他当初在无锡的时候就不应该跟着孟绍原!
论无耻,你能够无耻的过孟少爷?
问题是,田七的悲惨生活,这才刚刚开始啊。
嗯,这就是我们的大英雄田七,到了美国后的悲剧故事。
纽约,顿考斯庄园。
那些纽约上流社会的红男绿女们,都聚集在了这里。
这是纽约大名鼎鼎的社交场所。
克林德·顿考斯先生,是纽约著名的金融家。
在摩根洛克菲勒,或者别的什么机构,你都可以看到股东名单里他的名字。
而今天的晚宴,是为美国加入战争进行的一次募捐。
这也同样是由顿考斯先生发起的。
先是晚宴,然后是舞会。
舞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才会进行募捐。
顿考斯先生第一次见到彼得·林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的,
这么年轻吗?
“林先生,你好。”
“你好,顿考斯先生。”
田七操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
“华盛顿那边,和我说过了,我会尽全力协助你的。”顿考斯先生随即说道:“一切,为了美国。在纽约,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协助的,我都会全力以赴。”
“谢谢,顿考斯先生。”
“还有,茱莉娅也和我说起过你,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茱莉娅的?”
茱莉娅?
我哪知道是谁?
不过,这些,孟绍原在国内的时候已经都交代过了,田七若无其事地说道:“在中国。”
“我就说,茱莉娅一定是和你在中国认识的。”
顿考斯先生正说着,看到外面走进了一个艳光四射的女人,立刻笑着说道:“刚说到茱莉娅,她就来了。”
很显然,这位茱莉娅,也是一个中国人,最起码,她的身上流淌的是中国的血液。
她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认识,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停的有女人和她亲热的打招呼,有男人不断的向她献殷勤。
“茱莉娅,茱莉娅。”
顿考斯先生笑着说道:“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我还担心你不来了。”
“我的一个女佣生病了,我帮她叫了医生。”茱莉娅同样微笑着说道。
“您是一个又美丽又善良的女人啊。”
“彼得·林。”
茱莉娅一看到田七,似乎真的看到了老朋友一般。
她到底是谁啊?
田七一头雾水,可还是热情地说道:“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
“茱莉娅。”顿考斯先生在一边说道:“基金会刚进行一笔投资,战争的情况下这笔投资能让我们获得几十倍的回报,明天的董事会……”
“你又说让我心烦的事了。”
茱莉娅掏出了一个烟嘴,拿出一枝细长的烟接上。
顿考斯先生立刻掏出打火机,点着,凑近。
茱莉娅优雅的吸了一口烟:“我是一个女人,我不喜欢数字。既然我投资了你的基金会,那就代表我对你的信任,请放手去做吧,我不想参加董事会,不想听那些枯燥的数字。”
“我喜欢这种信任。”
顿考斯当然清楚,这个女人绝对的不简单。
她的投资,她从来不会去过问具体的事情。
但这不意味着有人可以欺骗她。
那一次,有个人,拿着她的投资跑了,结果没几天,在纽约某个肮脏的下水道里,就发现了这个骗子的尸体。
这个女人,和纽约的警察局黑帮,都有着紧密的关系。
而且,据说,只是据说而已。
纽约布鲁克林著名的“暗杀公司”,也得到了某个神秘人的资金资助。
尤其是负责全天候承揽业务,24小时不间断营业的糖果店老板娘,“午夜玫瑰”罗西·戈尔德,和这个神秘人还是很好的闺蜜。
也就是说,这个神秘人,可以随时调动全纽约大批的顶级杀手。
而杀一个人的代价,根据这个人的身份地位,无非就是一千到五千美金而已。
顿考斯先生通过各方面可以断定,这个神秘人即便不是茱莉娅,也一定和她有关系。
今天来的客人很多,顿考斯先生还要去招待别的客人。
茱莉娅看了一眼田七:“你吸烟吗?”
“吸!”
“喜欢吸哪种牌子的烟?”
“都可以,但我最喜欢吸的,还是埃及烟。”
“为什么?”
“口感好,而且上海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吸埃及烟。”
暗号,完全正确。
“田七?”
“是的,不过田七死了。”
“彼得·林。”茱莉娅淡淡一笑:“我叫彭碧兰!”
她是孟绍原的女人,因为“斯得哥尔摩综合症”从而对孟绍原死心塌地的女人。
也是孟绍原最早派到国外的人!
“在美国,我叫茱莉娅·孟。我的丈夫,是远东的一位巨富,拥有金矿和铜矿。”
当彭碧兰说出这些,田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又是孟绍原帮着编造出来的。
彭碧兰忽然问道:“他,还好吗?”
田七当然知道她问的“他”是谁:“很好,虽然抗战依旧在进行,但你知道他的本事。”
“我,很想他。”彭碧兰说到这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让我带到了美国大批的财富,通过投资,我又获得了巨额的回报。刚才顿考斯说的没错,越是战争,越是能够从中发财,天文数字一般的财富。所以,我现在就是你背后的金主。他来过电报,不管你需要多少钱,一律向你提供。”
“我暂时不需要什么钱。”田七低声说道:“不过,我需要尽快去菲律宾,而我给你带来了你的任务。动用你在美国的关系,把驻菲美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调离菲律宾。”
“我知道了。”
彭碧兰随即拿出了一张照片:“这个人,记仔细了。”
田七接过了照片。
上面,是一个年轻靓丽的美国女孩。
“这是?”田七疑惑的问道。
“芬妮·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家族的,今年十九岁。”彭碧兰介绍道:“你要认识她,并且让她对你产生好感。”
“为什么?”
“维特根斯坦家族是欧洲最显赫的家族,战争爆发之后,他们成为了希特勒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把家族的财产转移到了英国,而芬妮,就是维特根斯坦家族在美国分支中的一员。我猜测,大概是他,要让你追求到芬妮吧。”
“不是吧?”
田七心里一寒。
家里的两个女人,自己已经摆不平了,现在再让自己追求个外国娘们?
孟绍原,你真的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芬妮今天也会来这里。”
彭碧兰看了一眼宾客:“所以,请你做好认识她的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