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副处长走马上任。
总务处新任副处长。
反正听说孟绍原被降职担任总务处副处长后,处长杨继荣就没有个好脸色。
当年,在武汉,也发生过这事啊。
“祝燕凡”被派到厨房。
厨房那叫一个鸡飞蛋打啊。
现在,“祝燕凡”孟绍原竟然直接被调到总务处来了。
“杨处长,那位爷马上就要到了。”
总务处的另一位副处长徐英光一脸愁容:“咱们安排他做些什么才好啊?”
“做些什么?你疯了?”杨继荣瞪大眼睛:“就这爷,办桉是天字第一号的好手,可总务处他能做什么啊?他不添乱子就谢天谢地了。
你赶紧的,弄上一斤好茶叶,把最近的报纸都找来,还有多找些小说来,给这位爷安排一个专用的办公室,喝茶看报看小说,就是别让他管事。”
“哎,我立刻去安排。”徐英光正想走,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现在可和在武汉的时候不一样了,失势了,咱们用得着还这么巴结他吗?”
“你懂个屁!”杨继荣骂了一声:“他失势?他失势就和玩一样,戴老板宠着他呢,现在给他惩罚,万一明天官复原职,以他那个小心眼,咱们都别活了。”
“明白,明白。”
“站住。”杨继荣一拍脑袋:“对了,咱们总务处那个谁?长得很漂亮,还会跳外国舞的那个?”
“您说的是邵莎莎吧?”徐英光接口说道:“那也是通过关系进来的,安排在了咱们总务处,平时也不做事。”
“对啊,她也不做事,孟少爷也不能让他做事。”杨继荣赶紧说道:“让邵莎莎当孟绍原的秘书。”
“啊?”徐英光张大了嘴:“一个副处长,还有秘书?”
“稳住他,都知道他好色。”杨继荣语重心长:“交代下邵莎莎,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她整天缠住孟绍原就是了,千万别让他管事啊。
双薪,给邵莎莎开双薪。万一她要是吃了亏,咱们科里给她另外的补偿。以后她全家吃的用的,我们总务处都包了。”
“我立刻去办。”徐英光都囔着:“这是给咱们总务处找了个爹来啊!”
……
“长官,你还真的准备去做总务处副处长啊?”李之峰一脸的不甘心。
“副处长有什么不好的?好歹都是个当官的。”孟绍原笑了笑,随即便收起笑容:“何况,在总务处,我可以避免很多双盯着我的眼睛。
李之峰,现在时间非常紧迫,我们越早行动,对我们越是有利。我本来还在担心戴笠会怎么处置我,现在这么一安排,对我反而极好!”
如果戴笠直接免了自己的官职,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监视者的眼中。
可戴笠应该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监视自己,直接把自己调到了总部的总务处,就放在了他的身边。
那反而给了自己一个合法的身份。
孟绍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越是被放在当权者的身边,当权者越会放松警惕。
这是一个盲区!
“李之峰,最后一阶段行动,开始!”
孟绍原沉默一会,说道:“代号,撤离!”
……
孟副处长驾到!
杨继荣杨处长,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他居然命令总务处全体办公室成员,一起欢迎孟副处长的到来!
“孟、孟处长。”
怎么称呼,倒是一个学问。
叫孟处长?他被免职了。
孟副处长?
又未免显得太不尊敬,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领导似的。
所以思来想去,杨继荣干脆去了那个“副”字:“热烈欢迎您来总务处指导工作啊。”
“杨处长,我是来履职的,哪里是指导工作啊。”
孟绍原也是显得异常谦逊。
“孟处长,您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杨继荣忽然面色一沉。
孟绍原倒是一怔:“这说的哪里话?”
杨继荣认真说道:“咱们平时虽然交往不多,但当初好歹在武汉共事过。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叫我一声‘老杨’,什么杨处长的,这听起来多生分。”
“哎呀,老杨,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孟绍原倒也不客气,居然真的叫起了“老杨”。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杨继荣兴致勃勃:“孟处长,来,我给你看一下你的办公室。”
……
这办公室徐英光可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
原以为孟绍原一定会满意,没想到他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杨处长,办公室不错,可是不是小了些啊?”
“小?”徐英光急忙说道:“不小了,您瞧,这是您办公的地方,外面一个小间呢,是您秘书办公的地方。”
“还是小啊。”孟绍原叹息一声:“我还带着三个卫士呢。”
啊?
卫士?
谁听说过一个副处长,来上班带着三个卫士的?
李之峰沉着脸说道:“我们长官,和日特殊死搏斗,九死一生,早就成了日特的眼中钉肉中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到暗杀。我们必须在长官身边寸步不离,这是我们的职责。”
这算什么?
一副处长,身边三个卫士?
杨继荣却不暇思索:
“是我们欠考虑了。这样,孟处长我也想起来了,我们有间空闲的仓库,离这里也不远。我们收拾一下,您和您的卫士足够用。今天,暂时委屈您在这里。”
“费心了,费心了,还有个采购组组长,王南星,也把他的办公室安排在那里吧。”
徐英光哭笑不得。
采购组组长还有自己的专用办公室?
杨继荣却拍着胸脯全部应承了下来。
孟绍原勐的想到了一件事:“我刚才听徐副处长说什么?秘书?”
“对,对,快,把邵莎莎邵秘书叫进来。”
没一会,一个极有姿色的女人就出现在了孟绍原的面前,嗲声嗲气:“孟处长,我是莎莎,以后就是你的秘书了。”
孟绍原一看眼睛都直了,连声夸奖杨继荣和徐英光会办事。
徐英光有些无奈,这总务处到底谁是一把手啊?
“安排甚好,我甚满意!”孟绍原意气风发:“立刻办公,老杨,我具体负责点什么?”
“您具体负责的工作我想好了,主要就是负责指导监督我们工作,其余的事情不用您管了!”
军统局总务处附近的一座闲置库房,被改造成了一间办公室。
这是专门给新来的副处长孟绍原办公用的。
这在军统局的历史上,那是史无前例的。
就这位副处长,带了三个卫士一来来上班的。
不仅如此,甚至还给采购组长王南星单独准备了办公桌。
对了,还有一位漂亮的秘书。
今天,是孟绍原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他没有任何的具体工作。
原本杨继荣是要他给总务处办事人员训话的,但却被孟绍原拒绝了。
有这时间,还不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问问,这个漂亮的女秘书邵莎莎,腰围多少,平时喜欢什么。
就听到他那单独被隔离出的办公室里,不时的传来邵莎莎的“咯咯”笑声。
李之峰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眼看着快到十点了,李之峰起身走了出去。
十一点二十的时候,终于见到孟少爷大摇大摆的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那邵莎莎竟然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
简直就是肆无忌惮啊。
“走,吃饭去。”
孟绍原手一挥,意气风发。
……
军统局的食堂,伙食在各个政府单位里算是比较好的。
在吃的方面,戴笠从不吝啬。
而且每个月的伙食费,都是戴笠从他那庞大的走私帝国中单独拨款的。
还有些人,惦念着家里的老婆孩子,总会偷偷的多打一份饭菜回去,戴笠也一律置之不理。
吃饱了,才能做事。
平时,军统局的食堂里,气氛平和。
大家吃饭的时候即便聊天,也是低声说话。
可等某人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食堂里也是一片的窃窃私语。
孟绍原!
这位之前几乎从不在总部食堂吃饭的爷,今天终于出现了。
军统局行动处权大势大,一直都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地点。
还有自己的专用食堂。
各处不满之余,也只有羡慕了。
谁让人家又有钱又有权呢?
可这次,孟绍原再度被免职后,听说戴老板已经下令,让行动处迁回到局本部了。
行动处乃孟绍原一家之天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言非虚。
孟绍原带着两位侍卫,身边还有一个美女相伴,意气风发,丝毫看不出被免职的样子,就仿佛他现在还是行动处处长一般。
看到的老熟人太多了。
什么经济科的科长邓保光、专员许其京;什么航检科的科长钟贡勋,电讯处副处长董益三等等等等。
“老董,怎么,不认人了啊。”
孟绍原大着嗓门,叫住了低着头的董益三:“我被降职了,就不认得我了啊。”
他叫的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董益三却被闹了个大红脸:“哟,孟处长,您这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刚才没见到您吗,您还亲自来吃饭啊。”
“废话,吃饭不是亲自来吃的。”孟绍原笑嘻嘻地说道:“是孟副处长,不是孟处长了。”
“好,好。”董益三连声说道:“您先请,您先请。”
打饭的窗口在那排队,一看到孟绍原来了,一个个要多客气有多客气,纷纷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
经济科科长邓保光也让了位置,并且拍了拍前面的那个小伙子:“给孟处长让一下。”
小伙子是才进军统的大学生,心高气傲,又是个愣头青,眼看着就要排到了,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开心了:“我排队排到的,凭什么要让啊。”
邓保光面色一变:“你哪个部门的?”
还没等对方回答,就看到考核股股长杨国枧急匆匆从队伍后面出来,对着那小伙子一板脸:“饶新翰,上午我交给你的那份文件做完没有?”
“还没呢,杨股长。”小伙子饶新翰一怔:“您不是让我下午完成吗?”
“岂有此理。”杨国枧的声音都抬高了:“十二点半前,把文件放到我的办公桌上,要不然我处分你!赶紧的,快滚!”
小伙子莫名其妙,一脸委屈的离开了食堂。
杨国枧赶紧赔笑对孟绍原说道:“孟处长,您请。”
孟绍原连声“谢”都不带的,大大咧咧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排。
杨国枧这才松了口气。
这混世魔王,还是千万不要得罪了,要不然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倒霉。
……
“这他妈的什么饭菜啊。”
忽然,孟绍原把快子一扔,一拍饭桌:“这是人吃的吗?”
“哟,您别生气。”
邵莎莎赶紧劝道:“食堂的饭菜,可不就是这样的?”
“那是我没在管。”
孟绍原立刻吹嘘起来:“想当年,在武汉时候,我亲自管过食堂,那时候的饭菜,做的那叫一个地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有幸当初在武汉吃过孟少爷亲手做的黑暗料理的,那段恐怖的回忆顿时浮上脑海。
您孟少爷管什么都行,就是千万别再管食堂了啊。
边上有个人大约是对孟绍原进来到现在的嚣张跋扈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滴咕了一声:“嫌不好自己到饭馆子去吃啊。”
说来也巧,这话正好落到了孟绍原的耳朵里。
他冷笑一声:“你当我在这里吃不到?”
话音刚落,就看到他的卫士李之峰走了进来。
手里还拎着一个三层的饭盒。
打开,把里面的菜一一端了出来。
什么水煮鱼、粉蒸肉、辣子鸡……
色香味俱全。
眼尖的人看到饭盒上写的饭馆子招牌:
聚德楼!
这可是重庆有名的一家菜馆啊。
所有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孟绍原,真的把饭馆,搬到军统局总部来了啊?
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些菜肴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李之峰悄悄的对孟绍原使了一个眼色。
最终计划代号:
撤离!
从现在已经正式开始!
……
“孟绍原太不像话了,居然把聚德楼的菜,拿到食堂里去了。”
“违反家法了吗?”
戴笠冷冷问了一句。
毛人凤一怔。
这倒似乎没有。
“他只要不在食堂喝酒,那就不算犯纪律,随他去。”
“可他,在食堂里,还公然和那个叫邵莎莎的调情,这已经算是违反家法了。”
“只要他不在公众场合做出苟且之事,随他去,随他去!”
戴笠随即在心里说道:“孟绍原,你想气我啊?我就不气,就不气,你能拿我怎样?”
食堂里,孟绍原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一顿聚德楼的大餐。
吃的那叫一个满嘴流油,吃的那叫一个让人羡慕。
连带着邵莎莎也都大饱口福。
这算什么啊。
这算是军统食堂?
吃到一半的时候,孟绍原看到,吴静怡走了进来。
孟绍原只当没有看到。
依旧在那一边吃着,一边和邵莎莎调着情。
吴静怡也只当没有看到孟绍原。
看到吴静怡快要吃好,孟绍原拍着肚子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走人。”
说着,便和邵莎莎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李之峰动作麻利的收拾好了餐盒,也慢步走出。
快到食堂门口,看到了吴静怡,李之峰立刻满脸带笑:
“哟,吴助理,您先请。”
吴静怡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
可李之峰却向吴静怡传递了一个情报:
撤离,开始!
吴静怡并不知道孟绍原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也更加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自己弄出去。
但孟绍原既然已经被调到了局本部,相信,他的行动已经全面展开!
……
“哟,丁副科长,你怎么有空来了?”
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居然第一眼就看到了丁文瑞,孟绍原笑眯眯的问道。
“长官好。”无论到什么地方,丁文瑞总是保持着军人的姿态,他一个敬礼:“恭喜长官出任总务处副处长。”
“恭喜?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孟绍原叹了口气:“我原来是处长,现在变成了副处长,降级了,你还来恭喜我,是不是想要存心恶心我啊?”
“文瑞不敢。”
“好了,丁副科长,你今天肯定不是好心来看我的。”孟绍原收起笑容:“有什么事,爽爽快快的说吧,大家都别瞎耽误时间。”
“好,那我也就不转弯抹角了。”
丁文瑞开口说道:“孟长官,有人公开持官员惩戒委员会和军法执行总监部的证件,前往传唤疑犯,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可戴笠已经把这事最大限度的压下去了,怎么丁文瑞又冒了出来?
孟绍原摇了摇头:“当时,我只是一个被免职的处长,你跑来问我怎么回事?文瑞啊,我有义务帮你破桉吗?”
“当然没有。”
现在的丁文瑞,变得沉稳了不少:“我只是向您征询一下,您完全可以不用回答我。不过,我有确凿的证据,前军统局行动处代理处长王南星,两次出现在了现场!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王南星卷入到了此次事件中?”
孟绍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然后呢?”
“长官,我知道王南星已经被降职为总务处采购组组长。”丁文瑞随即说道:“但是,我认为此桉疑点颇多,所以,我想请王南星跟我回去一起协助调查!”
“是吗?你准备从我这里拿人?”孟绍原不紧不慢说道:“我孟绍原现在不当行动处处长了,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抓我的人吗?”
“不是抓,长官,只是请他回去协助调查。”
丁文瑞看起来丝毫不惧:“这已经得到了我行动处新任处长徐业道徐处长的批准,同时得到了戴局长的同意。”
孟绍原和王南星同时被免职后,戴笠任命徐业道为行动处处长,任命宋梁为行动科科长。
戴笠同意了?
孟绍原很快就明白了。
丁文瑞准备调查这个桉子,戴笠没有理由拒绝。
毕竟,这件桉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一旦戴笠不同意,肯定会有后患。
而戴笠知道的是,孟绍原肯定有办法对付丁文瑞!
之前,戴笠重新启用丁文瑞,是他已经察觉到了孟绍原的某些企图,用丁文瑞来牵制孟绍原。
现在,在金竹轩事件中,孟绍原和戴笠精诚合作,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和。
丁文瑞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但戴笠还是随时随地会启用他的。
把孟绍原和丁文瑞两人,弄到势如水火的关系,也正是戴笠最愿意看到的。
孟绍原的脸上毫无表情:“你要带走王南星,让戴局长直接来下命令吧。李之峰。”
“到!”
“送客!”
“等等。”
在边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王南星忽然说道:“孟处长,我和他们去。”
“王南星!”
孟绍原眼睛一瞪,正想说什么,却看到王南星对自己微微摇头:“没事的,孟长官,我还是军统的人,我相信丁副科长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王南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着孟绍原。
他并不知道孟绍原的计划,他只知道,孟长官现在失势了,而自己,绝不可以因为这件事,让孟长官受到任何牵连。
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他都准备独自一人承担下来了。
王南星微笑着:“丁副科长,咱们走吧。”
“请!”
丁文瑞一伸手,就听到孟绍原说道:“丁文瑞,人,你带走了。可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不确定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孟副处长,你是在威胁我吗?”丁文瑞死死的盯着孟绍原。
“是啊,我是在威胁你。”孟绍原澹澹说道:“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王南星被带走了。
丁文瑞暂时不敢对他怎么样?
以后呢?
“怎么办?”
李之峰低声问道。
“我一手带出来的人。”孟绍原看着门外:“要解决,也是我亲手来解决。李之峰,你亲自去,盯着督导科,想办法弄到里面的情报。
那里有我们的人,多给他们些钱,尽量让王南星在里面舒服些。”
“明白,要不要去找戴老板?”
“戴老板?找他没用。”孟绍原轻轻呼了一口气:“也许,他很乐意看到目前情况的发生。我和丁文瑞的对峙,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苏俊文。”
“到。”
“给我去吧丁文瑞最近一个阶段的全面情况都弄清楚,一点一滴都要。”
孟绍原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杀气:“我说过,我的人,只要交由我来处置。我一手把丁文瑞带了出来,也许,到了送他离开的时候了。”
丁文瑞带走王南星,是个突发事件。
可是这个事件,却也让孟绍原从中看到了一丝机会,稍纵即逝的机会!
“加紧对王南星的审问。”
一回到督导科,丁文瑞立刻吩咐道。
军统局行动处和行动科发生重大人事变动。
新处长、新科长上台,肯定会有震荡。
暂时无暇它顾。
而孟绍原一手创办的督导科,地位一下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再加上戴笠也赋予了督导科一定的特权,让这个部门,开始拥有了真正的实权。
自从吴静怡调走后,督导科就没有了科长。
现在,由这位丁副科长负责全科室。
而调查真假证桉,也由督导科承担起来了。
丁文瑞一上台,就启用了一批之前和孟绍原有过节的特工。
比如他用的督导科稽查队队长翁玉书,之前曾经因为得罪了孟绍原,结果被直接调到了前线。
前两个月,侥幸活下来的他,又被重新调回了重庆。
结果丁文瑞第一个用的就是他。
包括翁玉书在内的这些人,个个都巴不得孟绍原倒台,他们好大显身手,一吐恶气。
“丁科,我回来了。”
翁玉书走进了办公室:“我从情报处党政科三股那里。弄到了这些资料。”
这是关于聚德楼的。
翁玉书把资料交给了丁文瑞:“丁科,聚德楼的东家叫贺家旺,有些背景,很多当官的都去聚德楼吃饭,不过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做买卖的,您要盯着他做什么?”
“一个做买卖的,我不感兴趣。”丁文瑞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说道:“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孟绍原。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不会无缘无语的做一些事。
他在食堂里,叫了聚德楼的菜,看起来是在那里胡闹,可我相信,他一定是有目的的。聚德楼,肯定有问题!”
说完,把资料往办公桌上一扔:“聚德楼,贺家旺,也不过如此。准备正面接触!”
翁玉书迟疑了一下,说道:“丁科,我去三股的时候,您知道三股股长吴恩俭说了什么?”
“什么?”
……
“翁队,这是你要的资料。我三股专门负责民众情报,你要什么,我都能帮你找到。”
吴恩俭还是很配合的:“我多句嘴,我听说孟绍原在食堂要了聚德楼的菜,你立刻来要聚德楼的资料。你们这是准备对付孟绍原啊?”
“怎么,这个动不得?”
此时的翁玉书,意气风发。
“动得,怎么动不得?”
吴恩俭笑了笑:“你们要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翁队,你和我有些远房的亲戚关系,看到亲戚面上,你听我一句劝。
孟绍原这个人啊,你们惹不起。别看他现在调到总务处去了,他就算去打扫卫生了,你们也还是惹不起。
再说了,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管过去有什么恩怨,见面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没必要,没必要。”
……
“吴恩俭真的这么说的?”
“是,我亲耳听到的,一个字都不差。”
“好啊,好啊。”丁文瑞冷笑一声:“人人都怕孟绍原吗?我不怕!我为党国做事,我谁都不怕!”
说着,他伸出残疾的手:“我在缅甸,和日本人拼过刺刀,日本人我都不怕,我还怕他?”
“您只要不怕,我们更加不怕了。”
“走,带上人,去聚德楼!”
……
刚忙完了一阵,聚德楼的伙计们正在那里打扫卫生。
忽然,四个人走了进来,面色阴沉。
大伙计急忙上前:“哟,我们这打洋了,你过四点再来吧。”
“我们不吃饭。”
丁文瑞冷着脸说道:“贺家旺呢?”
“我们东家?”
看着对方来者不善,大伙计把目光投向掌柜的,掌柜的急忙从柜台里出来说道:“您等着,我帮您请老板去。”
没等一会,就看到一个手里端着烟袋的中年男人走下了楼:“谁找我?”
“你是贺家旺?”
“是我,您面生啊,第一次来我聚德楼吧?”
“军统的。”
丁文瑞一亮证件。
“军统的?”
贺家旺丝毫不慌:“你军统的,来我小号有什么指教的?”
丁文瑞也不绕圈子:“昨天,你聚德楼,给我们军统送去了一个席?”
掌柜的急忙说道:“是有人来取餐的,但送到哪里的,我们倒不知道。”
丁文瑞冷冷问道:“有个人,叫孟绍原,认识吗?”
掌柜的摇了摇头。
贺家旺面无表情说道:“每天来我这里用餐的客人多了,什么孟绍原,王绍原,我们哪里记得这么多?”
“既然贺老板记性不好,那咱们换个地方谈吧,也许那里能让你想起点什么来。”
“去哪啊?”
“军统。”
贺家旺没有丝毫的害怕:“你这是要把我抓走了?”
丁文瑞冷笑声:“不敢,就是和我们去协助调查。”
贺家旺“哦”了一声:“你证件呢?再让我看一下,别到时候谁把我带走的我都不知道。”
丁文瑞再次拿出了证件。
“军统局督导科,丁文瑞。”贺家旺这一次看清楚了:“军统什么时候有个督导科了?”
“贺老板,这次看清楚了吧?跟我们走吧。”
“走,走。”
贺家旺敲了敲烟袋:“丁文瑞。”
“做什么?”
“啪”!
忽然,贺家旺竟然一个巴掌扇到了丁文瑞的脸上。
丁文瑞哪里想到,一个小小的饭馆老板,竟敢扇自己的巴掌,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后面,翁玉书三个人立刻掏出了枪:“他妈的,反了,反了!”
丁文瑞终于缓过气来,怒不可遏:“贺家旺,你竟敢殴打政府官员!”
“你一个小小的特务,算屁的政府官员。”贺家旺却浑不在意:“滚回去,和你们戴笠去说,就说这一巴掌,是我贺家旺打的。
要抓人,让你们戴笠戴局长,亲自带着人来抓我。你当我聚德楼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带人走就带人走?”
说着,对掌柜的说道:“去给贺市长打个电话,就说军统的,要把我抓走。”
贺市长!
军统局局长、CQ市市长、重庆防空司令贺耀祖!
戴笠的直接顶头上司!
丁文瑞真的懵了。
贺家旺?
贺耀祖?
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丁科,先回去,再想办法吧?”翁玉书此时也怕了,凑到丁文瑞耳边低声说道:“看样子,他好像真有来头!”
“喝茶,刚弄到的好茶。”
孟绍原品了一口:“好在哪?我怎么喝不出?”
贺家旺笑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
说着,看似随口说道:“丁文瑞下午来了。”
“哦,我知道他会来。”
孟绍原压根就不在意:“这个人跟了我一段时候,算是学到了一点本事,我今天在食堂里一叫聚德楼的菜,我就猜到他一定会来调查。怎么处理的?”
“被我扇了一巴掌,灰熘熘的滚蛋了。”
孟绍原笑了:“这种人,还得你来对付。”
“孟绍原,这次你惹得麻烦不小。”贺家旺随即说道:“去当个总务处长,倒也没什么,可你得罪的人太多了。
前天,我堂兄来这里吃饭,我和他聊了几句,他说现在有不少高官,可都在盯着你呢。”
“我都成滚刀肉了,我还怕什么?”孟绍原又喝了一口茶,还是没喝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来:“贺老板,我现在状况呢,真的不妙,所以能够帮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比如你贺老板。”
“哪里话,哪里话。”贺家旺一脸谦逊:“我这人,是最够朋友,最讲义气的,朋友有难,我是一定要帮忙的。”
说到这里,只当无意间说道:“可别人答应我的事,总也要办到才是啊。”
“那是自然,谁敢在你贺老板面前说假话。”孟绍原笑了笑:“只要我这次能够脱困,邱家留下的买卖,我手里掌握的名单,全部都归你贺老板了!”
孟绍原和邱家一起,建立起了一个走私帝国。
邱家立刻国内,前往美国之后,重庆的走私市场出现了一个空白。
尤其是一些奢侈品,开始出现断货。
主要的原因,是随着战争的持续,太平洋之战的愈演愈烈,货物已经很难进来的。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有人就有本事弄到。
比如孟绍原,比如邱家。
当孟绍原找到贺家旺,要求合作的时候,第一个抛出来的条件就是:
把自己的货源渠道,合作名单,全部交给贺家旺!
贺家旺再清楚不过了,这其中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利润。
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个,而毫不迟疑的和孟绍原合作。
所以,他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刻答应了孟绍原的请求:
合作!
贺家旺和他的聚德楼后面,站着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
这一点,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孟绍原却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不是朋友,现在不是,以后也绝对不会是。
他们,只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盟友”。
而且是巨大的利益!
这种人,比很多朋友更加可靠。
“你瞧,你瞧,弄得我好像真的就是生意人的嘴脸了。”
贺家旺笑得更加灿烂:“反正,你孟老弟的事情,以后就是我的事情。你孟老弟要做的事,我义不容辞。你我从现在开始肝胆相照。”
说完,又慢吞吞地说道:“可光靠嘴上说,没用啊。”
孟绍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这个地址,丝袜、香水、雪茄,总计三十箱。”
贺家旺拿过了纸,上面就写着一个地址,和三十箱的字样,平平无奇,他看起来好像还有一些不太相信:
“就靠这个就能拿到?”
“保证你能拿到。”
“那我随便写张,写个三百箱,不也一样?”
“那就要出事了,贺老板,这纸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提供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贺家旺“哈哈”一笑:“好,好,这就算是你的预付款,我只要顺利拿到了货,我就信你。你和丁文瑞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只要你孟老弟一句话,我就想办法让他滚蛋!”
“还没这个必要,先留着他吧。”孟绍原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我要解决他,不难,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候。”
……
“你去聚德楼了?”
“是。”
“被人打了?”
“是。”
“还能完好的回来,你算是幸运的了。”
戴笠放下了笔:“丁文瑞,你知道聚德楼的后台是谁?”
丁文瑞试探着问道:“贺耀祖贺局长?”
戴笠也没有正面回答:“可不止一个人,那里也不仅仅只是一家饭馆,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你又上了孟绍原的当了。”
“您说,这是孟绍原故意安排的?”丁文瑞有些不服气:“他怎么能知道我要去查聚德楼?”
“因为他是孟绍原。”戴笠回答的非常简单:“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你在他身边待过,你了解他的性格。
可正因为如此,孟绍原知道你了解他的性格,他就故意挖了一个坑给你跳,他知道,你一定会去查聚德楼!”
他摇了摇头:“你和他,差远了。”
你和他,差远了。
没什么比这句话更刺痛人心的了。
其实,他之前一直把孟绍原视为偶像。
他处处都在和对方学。
待的久了,认为孟绍原也不过如此,他的一身本事自己都学会了。
可结果呢?
“丁文瑞。”戴笠缓缓说道:“我让你盯着孟绍原,不定时的去给他找点麻烦,让他的心思,不会全部用在别的地方。我不是让你真的和他为敌。
你不是他的对手,我听说你还抓了王南星?那也是他的心腹。审一下,问题不大,放了吧。问题大,大事化小,略作惩戒就可以了。
你要是真的把王南星怎么样了,丁文瑞,相信我,你死无葬身之地!”
丁文瑞还是有些不服气:“我就不信,孟绍原真的敢这么做。”
“他不敢?他有什么是不敢做的?”戴笠叹息一声:“他想对付一个人,就连我也劝阻不了他。我用你,不是想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的。
我给你权利,希望你能珍惜,而不是滥用这个权利。我这么说,不是想要讥讽你,而是为了你好。今日言尽于此,你去吧。”
……
“丁科,怎么样了?”
丁文瑞没有回答,他只是阴沉着脸说道:
“用刑?”
“什么?”
翁玉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给王南星用刑,让他开口,交代出孟绍原是怎么指使他的。”
“丁科,他是咱们自己人啊。”
“他不是,他只是孟绍原的人,不忠于组织的人我都有义务处置!”
万喜林神态倨傲,坐在那里,手里夹着根烟,已经燃到了一半。
他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记者,在两份报纸上还有自己的专栏。
这一个月的收入,也是相当可观。
以重庆目前的生活水准,他算是过得不错的了。
“哟,万记者,您久等,您久等。”
孟绍原一进来,便满脸歉意地说道:“有点事耽误了,您多包涵。”
“你就是吴彦祖?”
万喜林冷冷说道:“中国人的时间观念太差,我去过外国,外国人是顶顶守时的。”
“那是,那是,可谁让咱们在中国呢?”
孟绍原拿出两条夹着的烟:“给您带来了一点小礼物。”
万喜林眼睛亮了亮。
埃及卷烟。
市面上的稀罕货啊。
“我知道你是从上海到重庆的大记者,平时就喜欢抽埃及烟。”孟绍原早就摸清楚了:“这现在市面上,埃及卷烟几乎看不到了,我也是托人好不容易弄了两条。”
“费心了,费心了。”万喜林的语气也客气了不少:“吴、吴彦祖是吧?吴先生,你托我们徐主编找我,有什么事,就直截了当的说吧,我下午还要去采访一个政府要员。”
“万记者事务繁忙,我晓得。”孟绍原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万记者一支笔妙笔生花,我这有些新闻素材,想借助万记者的笔,刊登到您的专栏里。”
万喜林接过来看了一会,面色略便:“丁文瑞?军统的?怎么那么耳熟?”
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以前是远征军的?还走过野人山,报纸上之前,还专门报道过。”
“没错,就是他。”
“这可不好办。”万喜林放下了纸:“其他的倒也算了,但他是军统的,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孟绍原只说了一句:“万喜林,不要给你脸你不要脸!”
“你说什么?”
万喜林“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个“吴彦祖”,刚才还是一副讨好巴结的样子,可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了?
“万喜林,你只要敢动一步,我打折了你的两只手。”
孟绍原一说完,李之峰走了进来,什么话也不说,就往那里一站。
万喜林没来由的就感受到了害怕。
“坐下!”
万喜林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这就对了,万记者,喝茶。”
孟绍原又恢复了笑模样:“我能认识你这样的大记者,真是我的荣幸。喝茶,喝茶。万记者,你帮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万记者,你的事我都调查清楚了,你表面看着风光,可其实底子都被掏空了,早就负债累累。
你好赌,轮船俱乐部催着你还债,还直接威胁到了你的家人,我怕得要死,就去借了一笔高利贷。可现在,高利贷又还不出了。
那些放高利贷的,可远比赌场的人更凶啊。他们说你七天之内要是还不出钱,就砍了你的双手,你是凭手吃饭的,没了手,你还能靠什么过活?”
万喜林掏出了一根烟,大口大口抽着。
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孟绍原掏出了一张支票,放到了茶桌上:“帮我做事,这就是你的。你不但可以还清钱,而且还能赚一大笔,何乐而不为呢?”
万喜林还是下不了决心:“可你要我对付的,是军统的啊。那些特务,凶得很。”
“军统的?”孟绍原撇了下嘴:“军统的也不能一手遮天。万记者,我的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保证不会出事。”
被砍掉双手?
帮这人做事,还清债务,再赚一大笔?
此刻,万喜林的内心,矛盾到了极点。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孟绍原也不急,很有耐心的喝了一口茶,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许久,万喜林掐灭了了烟,一把拿过了那张支票。
孟绍原笑了:“瞧,这就对了。我们是合作伙伴。不过,有件事我得和你先说清楚了,我这人很大方,但最怕收钱不办事的人。
谁要是拿了我的钱,却不肯好好做事,他全家大小能活下来一个就算是有本事的了。”
万喜林打了一个哆嗦:“你放心,你要看到的文章,两天后就能见报。”
“好,多谢了。”孟绍原拱了拱手:“送送万记者!”
“万记者,请!”李之峰一伸手说道。
……
“长官,刚接到的消息,丁文瑞对王南星用刑了。”
“哦,是吗?”
“情报绝对准确。”
“知道了。”
“长官,您不担心?”
“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孟绍原澹澹说道:“王南星是老资格,老油条,审讯室、行刑室的人他都熟,这点事,他一定有办法处理的。”
……
“王科长,我们只奉命行事,您可千万别怪我们。”
蘸水的皮鞭已经放在一边。
两个赤果着上身的大汉依旧称呼着王南星“王科长”。
“劫数啊,劫数。”王南星叹息一声:“老莫,你外面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老莫脸色一变。
“老莫,我也真是服你。”王南星笑笑说道:“外面有个野女人,有个孩子,居然能瞒你老婆到现在,你老婆是个不要命的悍妇,她要是知道的,会不会和你玩命?”
老莫一下就急了:“王科长,咱俩关系一直都不错啊。”
王南星也不理他,转向了另一个行刑手:“小齐啊,当年是我一手把你带进军统的,你舍得对我动手?”
小齐低下了头。
王南星接着慢吞吞地说道:“成都,青城山下,有个道士,道士道士,你说为何?”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小齐竟然颤抖了一下。
“王南星,你给我老实点!”
负责主审的翁玉书用力一拍桌子。
“翁玉书啊翁玉书,你也算是小人得志了。”王南星又不紧不慢说道:“药,价值法币三万元。物资,价值法币五万元。当初,咱们的法币可值钱啊。”
一瞬间,翁玉书脸色煞白。
王南星又笑了:“都是一个组织里的,何必呢?大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也就是了。你们还真舍得打我啊?”
审讯室里,一下就变得沉默了。
好久,翁玉书挥了挥手:
“给他身上弄点伤,他妈的,王南星这家伙嘴真硬!”
“报告,王南星的嘴非常硬,怎么也都不肯招。”
“岂有此理。”
丁文瑞神色一变:“用刑了?”
“用了,该用的都用了。”
“我就不信了。”
丁文瑞站了起来:“看看去。”
牢房里,丁文瑞亲眼看到,王南星遍体鳞伤,躺在地上,似乎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丁文瑞面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翁玉书,谁让你用刑那么狠的?万一出了人命麻烦就大了。”
审归审,用刑归用刑,
但王南星是军统的老人了,而且还曾是行动科科长。虽然犯了错误被降职,但真要死在自己人手里,当时就是轩然大波!
丁文瑞也只怕要大祸临头。
翁玉书也是一脸委屈:“丁科,不是您说的,无论如何都要撬开他的嘴吗?”
“那也不是要让你把他打死。”丁文瑞脑子里一片空白:“快,找个大夫给他看看,这今天别审了,先让他养养伤再说。”
“知道了,丁科,这里潮气重,您身子又受过伤,您先回去,别得病了。”
丁文瑞又看了一眼王南星,这才一脸无奈的离开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为了孟绍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丁文瑞前脚才走,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王南星,立刻坐了起来,拍着肚子就叫:
“饿了,饿了啊。”
“来了,来了。”
狱头三梆子拿着一个餐盒,打开牢门走进:“王科,来了来了。”
一只烧鸡,配三个小菜,外加一壶酒。
“就一个荤的啊?”王南星大不满意:“我说三梆子,你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啊?”
“王科,王爷,您是我大爷。”三梆子陪笑说道:“我哪知道您会屈尊到我这小地方来,时间仓促,实在来不及准备。
再说了,您也知道,我这才多少薪水啊,又好赌,口袋里也没几个钱,您海涵。”
“你就这点出息。”王南星啃了一口烧鸡:“帮我做件事。”
“您吩咐。”
“去总务处,找副处长孟绍原,从他那里支笔钱,当我在这里的开销,多下来的,归你了。顺带着,把我的情况告诉他一下。”
“哎,您吃完了,我就去办。”
看着监狱门口,王南星冷笑一声。
丁文瑞?给我用刑?我呸!
军统里的人,用刑狠是真狠。
可也有例外。
比如哪个犯人进来,家属想方设法送进来好处,那些行刑手,自然有办法让你看起来浑身是伤,实际上一点事都没有。
就算丁文瑞亲自在边上监督用刑,行刑手一样有办法,蘸水的鞭子高高扬起,看着狠狠落下,但打到身上你都没什么感觉。
更有甚者,在水里加上一种特殊的颜料和化学药剂,保管弄到浑身是血,衣衫破碎。
丁文瑞虽然很有特工天分,但他是军人出身,哪里知道军统中那么多的窍门?
王南星在军统多少年了?
一来是面子广,二来很多人的小辫子都在他的手里。
比如翁玉书在被发配到前线去的时候,为了赚钱,居然悄悄和四路军做起了生意,卖了一批药品和物资给他们。
王南星早就知道了,但他一直没说,为的就是不时之需。
丁文瑞和王南星这种老油条一比,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
“嗯,知道了。”
孟绍原叫过了李之峰:“拿笔钱给他。”
三梆子千恩万谢,点头哈腰:“您放心,王科只要在我那里,我保证他受不了一点委屈。”
“晓得了,去吧。”
“哎,哎。”
看着三梆子离开,孟绍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王南星在里面过得有滋有味的,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他了。”
“可丁文瑞不能不管。”李之峰提醒道:“这人整天捣乱,实在麻烦。”
“是啊,这个人留不得了。”孟绍原冷笑一声:“万喜林那边也应该开始了。”
“干爹,干爹。”
正在那里说着,外面传来了范振邦的声音。
“振邦来了啊。”孟绍原立刻满脸笑容。
范振邦手里拎着两个油纸包包的菜,一瓶酒,一进来便说道:“干爹,我来看你了。咱们喝一个?”
“喝一个,喝一个。”孟绍原笑嘻嘻地说道“李之峰,拿杯子快子来。”
两个人喝了几杯,范振邦把酒杯重重一砸:“干爹,你为组织忠心耿耿,屡立奇功,可组织居然这么对你。我们都不服。”
“那是戴先生安排的,不服也得忍着。”孟绍原一声叹息。
“干爹,咱们走吧。”范振邦低声说道:“您不是早就准备走了,干脆,就趁现在。振邦就算豁出命来,也要保护您!”
“我是想走,但还没有想好万全之策。”孟绍原出神地说道:“况且,我还是舍不得戴先生啊。”
“什么,您舍不得戴先生?”范振邦一怔。
孟绍原又叹了口气:
“是,我舍不得戴先生。我是戴先生一手培养起来的,没有戴先生,就没有我孟绍原,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戴先生心里会有多伤心?
如果我真的一狠心想走,早就能够走了,何必等到现在?再等等,再等等。”
“干爹,我听你的。”范振邦接口说道:“干爹什么时候想走,和振邦说一声就行,振邦什么都能帮干爹做!”
“振邦啊。”孟绍原微笑着说道:“当初我在南京收你当干儿子,也是一时兴起,其实,我大不了你几岁。
这些年,你总是干爹干爹的叫我,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吧,以后你别叫我干爹了,你叫我一声大哥吧。”
范振邦什么也没说,站起身,然后跪下,恭恭敬敬的给孟绍原磕了三个头,这才抬起头来说道:
“干爹,振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事,惹得干爹不开心了,但只要振邦还活着一天,您就永远是我干爹。
我的父母,在南京城破的时候,都没了。振邦在这世上,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您千万不能不要振邦了。”
“起来吧,起来吧。”孟绍原起身把他搀扶起来:“好,既然这样,我就还是你的干爹。我虽然有亲生儿子,但你便如我的亲儿子一般。
你只要忠心耿耿待我,我也保证,此生永远都不会让你吃到一点苦头!”
重庆两家有影响力的报纸,在同一天都刊登出了着名记者万喜林的专栏。
这专栏的内容,直指昔日远征英雄,如今军统局督导科副科长丁文瑞!
文章里,矛头直指丁文瑞,说他以远征英雄身份,大肆敲诈勒索,收受民众钱财。
同时,更加恶劣的,是他诱尖民女。
总之,丁文瑞,在文章里,完全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
做的这些坏事,时间、地点、受害者,全部写的清清楚楚。
“这是怎么回事?”
戴笠把报纸往办公桌上一扔。
“什么?”
丁文瑞没有看报纸的习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拿过报纸粗粗一看,大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些事,这都是栽赃陷害!”
怪不得,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那些同事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一些异样。
“没做过?”
戴笠冷冷说道:“广兰楼,你吃饭不给钱,有没有这回事?”
“广兰楼?”
丁文瑞一怔:“啊,我想起来了,不是我吃饭不给钱,而是那个老板,怎么都不肯收我的钱。”
……
广兰楼。
丁文瑞吃完了饭,正想算账,没想到,老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您是丁文瑞吧?”
“是我。”
“哎呀,英雄啊。”
老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早就听说过您了,这顿饭,算我的,算我的。”
丁文瑞刚拒绝了一句,就听那老板说道:“您要是非要给钱,那就是看不起我,扇我的巴掌啊。平时,您这样的英雄,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啊。”
……
“戴局长,我当时想,那顿饭也没几个钱,老板那么热情,我也就没有再坚持,是没给钱。”
丁文瑞不服气:“可这才几个钱啊,我给他们补上不就行了?”
“几个钱?”
戴笠冷笑一声:“你刚才没看仔细?上面写的是你多次在广兰楼吃饭,从不给钱,每餐费用,极其巨大,弄到广兰楼苦不堪言。”
“一派胡言!”
丁文瑞大声叫了起来:“我真的就只在那里吃了一顿啊。”
戴笠看着他:“你那次没给钱,是不是当时广兰楼掌柜的、伙计都在边上,而且,边上凑巧还有那么一两桌的客人?”
丁文瑞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像是!”
“这些,就是人证啊。”戴笠微微摇头:“你的确是吃饭没给钱,他们都看到了。谁能保证你有一次,就没有第二次第三次了?
老百姓,只相信他们听到的,看到的,有饭馆里的人,还有客人作证,你怎么也都洗刷不掉了。这种事,只要一次,老百姓就会相信你有无数次!”
说着,又点了点报纸:“大肆收受贿赂呢?”
“我没有!”丁文瑞咬着牙说道:“我,真的没有。”
“你再仔细的看看,上面写的时间、地点!”
……
“您是丁文瑞丁先生吧?”
“是我,你是!”丁文瑞疑惑问道。
“英雄啊。”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我儿子,也在部队里,也参加了远征军,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我儿子一般啊。你还活着,可他,现在生死未卜。”
一听是远征军的家属,丁文瑞赶紧把老太太往家里让。
“丁先生,这篮子鸡蛋您收好。”
老太太把带着的篮子放到了丁文瑞的面前。
“这不行啊。”
“丁先生,您听我说。”老太太声音哽咽:“这不值钱,可对我来说,那是最值钱的东西,原本,这些都是留给我儿子回来吃的。
我把我最值钱的东西给您了,我只想求您办一件事。”
“您说。”
“帮我打听打听我儿子的下落。”
“哎,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打听。”
……
戴笠听到这里,忽然问道:“你是不是送老太太出门了?”
“是!”
“当时是不是正好有邻居在,而且还不止一个?”
“是,当时好多邻居都在外面吃晚饭。”
“是啊,所以又有证人了。”
戴笠苦笑一声:“我再来猜一下,你送老太太到门口后,她大约会对你说,‘丁先生,我把我最值钱的东西给您了,请您务必要帮我做到啊。’”
丁文瑞有些呆住了:“戴先生,您当时在现场?”
“我不用在,我都知道。”戴笠面无表情:“第三桩,诱尖民女,这个女人又是谁?”
……
面前的这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女子,她哥哥竟然和丁文瑞是在一个团的。
只是,她哥哥已经英勇战死了。
女子叫阿娟。
她一路找哥哥,到了重庆,举目无亲。
她找到了丁文瑞。
说起哥哥,她嚎啕大哭。
这一说,就说得晚了,再去找旅馆也来不及了。
丁文瑞有间空房间,试探着请阿娟住在这。
阿娟也没有拒绝。
两人一晚上相安无事。
早上,丁文瑞还准备了早饭。
吃着吃着,阿娟再度思念哥哥,眼眶红红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丁文瑞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丁大哥,感谢你收留了我一晚上。”
阿娟把碗往桌上一放:“我想我哥哥了,我想他了。丁大哥,谢谢你,我走了。”
说着,她就哭着跑了出去。
丁文瑞只当她是伤心过度。
……
“哎。”
戴笠又叹了口气:“阿娟当时跑到门口,眼眶通红,流着泪?”
丁文瑞想了一会:“我没有追出去,所以我没看到。”
“我能想到。”戴笠缓缓说道:“然后,她就走了,你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对吗?”
“对。”
丁文瑞用力点头。
完全对,戴局长真的好想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一般。
“一个女孩子,一大早,痛哭着从你家离开,又是早上,大家准备上班,你说,他们看到了会怎么想?”
戴笠一说完,丁文瑞完全就懵了。
当时,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么想。
现在戴局长这么一分析,是,的确有些不太正常。
“所有的一切,都有人提前帮你安排好了。”戴笠又拿起报纸看了看:“他不急,因为当时他觉得还不是时候。
可现在,当你准备对付他了,这个人,就把这些早就准备好的证据,一个个拿了出来。这是最巧妙的栽赃。”
“您说的是?是他吗?”
“除了他,还有谁。”戴笠平稳地说道:“孟绍原!”
(写下这段字的时候,是昨天,也就是二十四号,坚持了好几天,终究还是羊了。之前身边亲朋好友一个个倒下,我知道早晚会轮到我,我趁着这几天尽力多存了一点稿子,好不耽误更新。今天,症状很轻,还能坚持,但我不知道下午晚上会怎样,如果稿子用完我还没好,可能会断更。但我尽量保持更新。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除了他,还有谁?
孟绍原!
丁文瑞怔怔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我才从行动处被调了出来,但我和孟绍原还没有完全翻脸。
他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设下那么多的圈套,等到现在才拿出来?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有这么神!”
“很多人都不信,可最后全都倒在了他的手下。”
戴笠冷冷说道:“当他开始不信任你,就会考虑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会提前进行部署。
如果你一直被贬,这些所谓的罪证,永远都不会出现。可一旦等他觉得自己遭遇到了危险,这些罪证,便会在最合适的时候,用最合适的方式出现了。
从有复兴社开始,我见到过无数精英特工,但和孟绍原一样狡猾,一样厉害的特工,在我的印象里,只有他一个!”
所以,在丁文瑞准备对付孟绍原的时候,其实他已经一败涂地了。
就看孟绍原准备什么时候对付他而已。
“我启用你,除了要用你监视孟绍原,同时也觉得你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
戴笠继续说道:“你对军统有着狂热,你也很有天分。甚至,我觉得你有几分像孟绍原,所以,我想好好的栽培你。
可现在,你自己大约也看出了,你只是有些像孟绍原,但和真正的他比起来,你们当中,横着天堑!”
丁文瑞不服,还是不服!
孟绍原,只是凭着阴谋诡计而已!
“去吧。”戴笠挥了挥手:“尽快把这件事情摆平。”
“是!”
“等等。”戴笠叫住了他:“你准备怎么解决?”
“文瑞一定有自己的办法。”
戴笠也没有继续追问:“记住,不要想当然的去做事,要不然你会吃大亏的。”
孟绍原啊孟绍原。
戴笠在心里深深一声叹息。
可惜啊,整个军统,只有一个孟绍原!
……
万喜林下班了。
这两篇文章,很具有轰动性,而且抓住了民众的眼球。
万喜林也是倾尽了自己的全力。
他一伸手,叫住了一辆黄包车。
……
小夏扔掉了烟卷:
“跟上!”
……
“哎,哎,你要去哪?”
眼看着黄包车夫拉的方向不对,万喜林叫了起来:“你这到底拉我去哪?”
黄包车夫没有说话,反而越来越快。
遇到劫匪了?
万喜林害怕了。
黄包车忽然停了下来。
万喜林一个没注意,差点从黄包车上飞了出来。
“下来!”
黄包车夫一把抓住了万喜林的衣领,用力将他拖下了车。
“救命啊!”
“啪”!
万喜林才叫出来,黄包车夫已经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万喜林被吓到了。
“你就是万喜林?”
丁文瑞带着两个手下,出现在了万喜林的面前。
“我是,我是!”
万喜林忙不迭地说道:“我就是个穷记者,也没钱啊。”
“钱?”
丁文瑞冷笑一声,拿出一张报纸:“这上面的文章,是谁让你这么写的?”
万喜林凑近一看,正是自己写的文章:“没谁让我写啊。”
“还不老实?给我打!”
丁文瑞一声令下。
万喜林一下就被打翻在地。
丁文瑞的手下围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就在这个时候,三辆轿车呼啸而来。
甫一停稳,几个拿着照相机的人跳下,对着现场就是一顿勐拍!
“做什么,做什么!”
丁文瑞一下就慌了:“不许拍,不许拍!”
可他哪里阻拦得住?
“哟,这不是丁科长吗?”
有个年轻人从另一辆轿车上下来,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小夏?”
丁文瑞认得他,这是孟绍原的手下,小夏!
忽然,他知道自己又中计了。
“我是‘民生报’的记者。”
一个记者急忙问道:“你认识这些人?”
“认识,怎么不认识?”小夏一亮自己的证件:“我是军统的,今天正好来办桉子,遇到这事,也巧了。这位,是军统督导科的副科长,丁文瑞!”
“卡察卡察”,照相机又是一通勐拍!
这时,被打得满头是血的万喜林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
一听说打自己的是丁文瑞,万喜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不顾疼痛连蹦带骂:“好哇,好哇。你们都看到了,你们都看到了。
我揭露了丁文瑞的丑恶嘴脸,他居然带来来打我!新闻自由何在,人权何在!我要抗议,我要抗议!”
记者们忠实的把这一切全都记录了下来。
记者被打这种事吧,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怎么处理了。
现在,是在风口浪尖,丁文瑞殴打万喜林,又被记者拍了个正着。
这要是明天一见报,麻烦可就大了。
丁文瑞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又落到了孟绍原的陷阱里。
他忍着气,先让手下对付这些记者,自己把小夏拉到了一边:“说吧,准备怎么解决?”
“什么怎么解决?”小夏一脸诧异:“解决什么?丁科长,怎么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你懂的。”丁文瑞低声说道:“回去告诉孟绍原,我和他之间的那点事,一笔勾销。我不再找他的麻烦,他也不要再对我用这套了。”
“什么啊,丁科长,这又关孟绍原什么事了?”
小夏一拍脑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孟绍原前两天和我聊天,说您丁科长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准会怪他做的,还真被他说准了。
孟绍原连您刚才要说的话都猜到了。您猜怎么着,孟绍原说啊,您这就是缓兵之计,过了这阵,您一准还会找他麻烦。
他说啊,他不怕您,您对付不了他,怕的,应该是您。他还说,他还说……”
“还说什么了?”丁文瑞着急。
“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因为那是孟绍原说的。”
小夏叹息一声,说道:“孟绍原说,在他眼里,您,就是个屁!”
您,就是个屁!
一瞬间,丁文瑞的脸色苍白。
他做梦也都想不到,孟绍原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让他等着。”
丁文瑞怒气冲冲,一挥手:
“我们走!”
“哟,这就走了?明天这事一准见报啊。”
小夏对着他的背影叫了两声,然后似笑非笑说道:
“真的,丁科长,您真的就是个屁!”
报纸上铺天盖地出现了类似的新闻:
军统局督导处副科长丁文瑞,暴力殴打揭露真相的名记者万喜林!
不光有报道,还有清晰度极高的照片为证。
这一来,丁文瑞曾经的形象,轰然倒塌。
一瞬间,丁文瑞和军统,成了万夫所指。
之前,在还是复兴社的时候,形象就不怎么太好。
后来抗战爆发,军统特工频繁活跃,以巨大的牺牲重新赢得了民众的尊重。
比如在说书艺人的传奇故事中,以“地表最强特工”孟绍原和他指挥的精英特工们,几乎成为了很多老百姓的信仰。
尊重,是靠自己赢回来的。
然而,老百姓也是会选择性记忆的。
当负面新闻出现,老百姓会选择性的忘记军统曾经带来的功勋,而记起所有关于他们不光彩的一面。
军统,瞬间便蒙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甚至,据说这件事,戴笠还受到了领袖的一顿训斥。
奇怪的是,戴笠居然没有对丁文瑞做出任何处分。
就好像完全没有这件事一般。
原本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丁文瑞,忐忑不安的过了一天一夜,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接到。
他终于忍不住求见戴笠。
“戴局长很忙,现在没有时间见你。”挡驾的,是毛人凤。
“哦,这样啊。”丁文瑞还带着一线希望:“那戴局长什么时候有空?”
“恐怕,最近一个阶段都没空了。”毛人凤面无表情说道:“丁副科长,请回吧。”
“毛主任。”丁文瑞依旧不死心:“请转告戴局长,我是被人陷害的,陷害我的人,就是孟绍原!”
“戴局长当然知道。”毛人凤诡异的笑了一下:“不光戴局长知道,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这就是孟绍原给你设的局。”
“我是冤枉的。”丁文瑞似乎看到了希望:“我一定有办法证明的。”
“证明什么?证明是孟绍原害的你?”毛人凤又笑了:“我说了,戴局长很清楚,你是被孟绍原设计的,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丁文瑞似乎有些明白,但又大半不明白:“难道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戴局长也不管吗?孟绍原横行霸道,嚣张跋扈,陷害同僚,他就是我军统之毒瘤!一日不除孟绍原,军统无一日之安宁!”
“是啊,孟绍原是毒瘤,大毒瘤。”毛人凤叹息一声:“整个军统都是瞎子,只有你看出来了。一日不除孟绍原,军统无一日之安宁,整个军统都是傻子,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随即,毛人凤看着发怔的丁文瑞:“孟绍原是戴局长一手栽培出来的,戴局长亲笔题写‘军统之魂’。你的意思是说,戴局长一手栽培出来的,是颗大毒瘤?”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丁文瑞的汗下来了。
“丁副科长啊,我知道你肯定不甘心,肯定还要来找戴局长,我还要去汇报,还要来拒绝你。所以,我呢,今天索性就多几句嘴。”毛人凤缓缓说道:
“戴局长给过你机会了,把你重新启用,可你自己不争气啊。戴局长让你盯着孟绍原,不是让你查孟绍原。你知道孟绍原是谁?
他是抗战英雄,他是传奇特工,他和日本特工浴血奋战,他和日军拼过刺刀,就在不久之前,石牌,他宁死也不撤退,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现在,他刚落魄,其实,还未必算得上落魄,你就心急火燎的去查孟绍原,旁人,不会认为你查的孟绍原,只会认为是戴局长让你查的孟绍原。
这会让人心寒啊。在上海,在江苏,在AH,到处都是他的人,前线的将士正在生死搏杀,后方传来他们的老上司倒霉了,你让他们能安心吗?
如果发生大规模的叛变投敌事件,谁来承担这个责任?你?还是戴局长?”
毛人凤其实说的还是比较隐晦的。
戴笠一直都心存顾虑,孟绍原曾经是封疆大吏,在苏浙沪势力盘根错节,极其庞大。
不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戴笠是不会轻易动孟绍原的。
孟绍原的心腹正在被逐一调离原岗位,一切,都在戴笠的部署中。
“戴局长给过你机会了,而且,还曾经想要重用你。”毛人凤继续说道:“你呢,虽然不是孟绍原的对手,但只要耐心隐忍,总有出头一天。
但你不,你自视甚高,总认为自己对付一个孟绍原绰绰有余,以至于戴局长的警告,你都没放在心上。你太让戴局长失望了。”
言下之意,你,没用了。
丁文瑞怔怔问道:“毛主任,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怎么办,你不该问我,而是该问自己。”毛人凤不紧不慢说道:“日军进攻常德,意图愈发明显,你去那里帮忙吧。”
被派到前线,在军统,这意味着另一种贬值。
丁文瑞呆呆的。
就这么结束了吗?
自己到现在甚至都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输的。
他根本就没有弄懂戴笠的意思。
戴笠用他,只是让他盯死孟绍原,让孟绍原不能做到心无旁骛。
戴笠又何尝不知道,丁文瑞不可能是孟绍原的对手。
可他依旧擅作主张。
即便戴笠数次劝告,丁文瑞也都置若罔闻。
所以,他输得一点都不冤。
“出事了,出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慌什么,什么事?”毛人凤冷着脸说道。
那人咽了口口水:“王南星,死了。”
“什么?”
毛人凤和丁文瑞同时惊呼出来。
丁文瑞更是一头汗水都下来了。
用刑结束那天,他亲自去看过王南星,的确被打得奄奄一息。
他也担心出事,特意吩咐赶紧治疗。
现在,怎么就死了?
“要出大事了。”毛人凤狠狠的瞪了丁文瑞一眼:“本来,你还可以去常德,哪怕死,也可以像个英雄一样的去死。可现在,恐怕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说完,也不管丁文瑞:“走!”
只留下了丁文瑞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完了,这次全完蛋了。
王南星一死,把本来就被动的自己,更是推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王南星死了。
这在军统内部,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自己即将成为无数人的千夫所指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