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亲自负责保护大会和领袖安全,军统局本部留守的值班主任是毛人凤。
昨天还是大太阳,怎么今天一早起来,天就是阴沉沉的?
看着像要下大雨的样子啊。
“出事了!”
一个秘书冲了进来:“百候路发生枪战。”
“什么?”
“孟绍原处长、宋梁科长被困,对方火力很勐,请求增援!”
增援?
现在哪来的人?
“命令!”
毛人凤也是当机立断:“局本部留守人员,除无法离开岗位和电讯处的,全部出动,门卫各只留一个人,也都加入后勤保障。啊,吴静怡和李之峰不参与此次行动。
继续驻守本部的,全部配发枪支,以防突发情况。还有,给我找把枪来!”
“是!”
孟绍原遇袭了?
正好在这个时间点?
真的,还是故意的?
是准备开始行动了吗?
一个接着一个想法,在毛人凤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算了,不要想了。反正这位大少爷肚子在打什么算盘,别人也猜不到。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帮他一把,那就帮吧。
他走了,最得利的是自己。
况且,真的得罪了他,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反而是多了一个强劲的敌人。
何必呢。
……
“快,快,出动,出动。”
副处长王鸿骏大声叫着:“拿武器,拿武器。”
随即,又说道:“吴科长,你和小苏留守。”
“知道了。”
吴静怡专心致志看着手里文件,头也没抬。
“王处长,什么事,咱们都要出动了啊?”
“行动处的人遇袭了,紧急增援。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出动!”
纷乱的声音里,吴静怡根本不为所动。
似乎她的全部注意力的,都在手里的这份文件上。
……
李之峰脚跷的高高的,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问道:
“我说,老薛,这发生什么事了啊,就把咱们两个留在这里?”
“嗨,听说咱们的人遇袭了,这不又赶上大会召开,局里是人手是真抽调不出了,听说连考核科都出动了两个人。”
“这事情闹得。”李之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扔给了老薛:“抽烟。”
“哎,谢了啊,小李。”
……
吴静怡捂住了肚子,脸上露出痛苦表情,随即嘴里还发出了几声哼哼。
“怎么了,吴科长。”小苏急忙问道。
“那个,来了。”吴静怡有些无奈:“每次来,都疼得要死要活的。”
小苏也是女人,一听就明白了:“哎呀,吴科长,你去值班室休息一下,我给你倒点热水。”
“好,你在这里顶着,注意接听电话。”
“哎,吴科长,我扶你。”
“轰”。
天上响起一声炸雷。
“这鬼天气,要下雨了。”
小苏扶着吴静怡在值班室的床上躺下,又给她倒了热水:“吴科长,有什么事你叫我。”
“我没事,躺一会就好了。”吴静怡捂着肚子:“你赶紧去吧,我没事。”
小苏走了。
吴静怡立刻从床上起身。
值班室的窗户都是从外面封死的,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打开。
可是,吴静怡并不急。
她拉了一下窗户。
原本应该封死的窗户,竟然,被她打开了!
……
“老薛。”
“哎,等等,这扣子解不开了。”
“你看看,你选什么。”
“啥呀。”
老薛一回头,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李之峰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匕首,五根金条。
“小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之峰咧嘴笑了笑:“我要跑了,我知道你是留在这里监视我的。你本来也是局本部卫队的,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留下了残疾,现在只能负责培训新人。
你是留下来监视我的,放我走,这五根金条,你的。不放我走,兄弟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小李啊,我再年轻几岁,你未必能打得过我。”老薛深深一声叹息:“可我现在有老婆有孩子的。”
说着,他收起了五根金条。
李之峰收好匕首,笑笑:“老薛,我欠你一次,有机会,我一定还你!”
“等等。”老薛忽然叫住了他:“你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吧?我怎么和上面交代?那里有绳子。”
“老哥,对不住了。”
李之峰拱了拱手,一拳砸在了老薛的面门上。
……
负责打扫卫生的老张和老徐,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的打开了垃圾车的盖子。
吴静怡钻了进去。
老徐把几大包垃圾扔了进去。
老张合上了盖子。
二十根金条。
条件是,打开值班室的窗户,再把吴静怡送出去。
老张和老徐可以拒绝。
但老张的孙子,老徐的小儿子,还能不能保住命就不好说了。
老张和老徐,一声不响,推着垃圾车就走了出去。
……
局本部空荡荡的。
留守人员,全部待在办公室里候命。
李之峰走得不紧不慢。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对面,走过来了一个人:
毛人凤!
完了!
动手还是不动手?
毛人凤不是老薛。
一动手,事情就真的大了。
不动手,自己怎么跑出去?
可李之峰万万没有想到的,毛人凤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而是一转弯走进了另一条道。
……
毛人凤是看着李之峰离开的。
他妈的,李之峰胆子也太大了,怎么会选这么一条路?
还好。
这个时间,吴静怡也跑了吧?
你们真当自己跑得那么轻松?
为什么会留才来局本部报道不久,涉世未深,毫无经验的小苏看着你吴静怡,为什么让受伤后胆小如鼠的老薛看着你李之峰,难道你们心里没点数?
你们不走,他妈的以孟绍原的性格,他一样也不会走!
孟绍原,孟少爷,你可千万得跑了啊。
……
老张和老徐在门卫停下,很主动的掀开了盖子。
“走吧,走吧。”
门卫草草看了一眼:“赶紧走吧,这雨眼看就要下了。”
……
李之峰骑着一辆脚踏车,一边骑一边吼着:
“赶紧的,赶紧的!”
“哎,哎。”
门卫看着李之峰从自己面前闪过。
这出什么大桉子了啊,局本部都倾巢出动了。
这小子,一定是偷懒晚了,不定要被上司怎么骂呢。
……
吴静怡接过老张递来的雨衣,穿好,然后从容离开。
“哗”,就在这个时候,倾盆大雨落下!
和王南星、老腊肉等人的逃跑方式不同,吴静怡和李之峰已经是公然逃跑了。
孟绍原没办法。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王南星可以假死,老腊肉可以装成是内鬼。
然而,吴静怡和李之峰不可以。
戴笠绝对不会相信的。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来硬的吧。
孟绍原也想走,但他发现自己一点机会也都没有。
不管枪手的袭击如何勐烈,宋梁始终都对自己形影不离。
孟绍原当然可以同样硬来,武力制服宋梁。
但这么一来,后果便变得不堪设想。
面对满城通缉,他有没有机会逃出重庆暂且不说。
光是事后某些人对他的大肆造谣、诽谤,就足以让一个曾经的抗战英雄,变成一只过街老鼠。
孟绍原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也许,他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但那又如何?
最起码,自己所爱的女人,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都已经离开了。
这便足够了。
孟绍原,已无憾。
他最愧疚的,恐怕是到现在为止,都还跟在自己身边的苏俊文和苗志行了。
所以,他对这两个忠心耿耿的部下说过:
“如果我真的走不了,真的出事了,一定要和我划清界限。记得,这是我这个长官,给你们下达的最后命令了!”
……
差不多了。
“狙击”到现在的马超和黄忠,同时这么判断。
军统的增援,已经快到了。
他们在这里的任务,顺利完成。
保重,长官。
我们,等着你!
……
这次,算是出大事了。
孟绍原精准找到了日特的藏身之地,但却遭到了狙击。
伤了一个。
万幸的是,其他人无大碍。
可这,毕竟是军统的一次失败。
整个军统的力量几乎都被抽空了。
再想进行大规模的抓捕,几乎没有可能。
而此时,国民参政会正在召开。
军统的主要力量全部都在那里。
甚至,连戴笠都在领袖身边,保卫他的安全。
在这个关键时刻,吴静怡和李之峰,不见了。
留守主人毛人凤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负责监视吴静怡和李之峰的小苏、老薛两人临时羁押。
可等他看到孟绍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毛人凤却只有一声苦笑。
孟老弟,孟少爷,你怎么没走成啊?
“孟绍原,你好大的胆子啊。”
毛人凤板着脸:“吴静怡、李之峰不见了,是不是你做的?”
“关我屁事。”孟绍原想都不想便说道:“人是你们看的,也是从你们手里逃脱的,和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好,好,和你没关系。”毛人凤也不继续追问:“反正,我已经向戴老板汇报了,这事戴老板自然会亲自过问的。”
“成啊,就让戴老板来处置吧。”孟绍原也不在乎:“老毛,帮我一个忙,成不成?”
“我得先听听是什么事,你的忙,不好帮啊。”
孟绍原一笑,缓缓说了出来。
毛人凤一听,头立刻摇得和拨浪鼓似的:“那不行,那不行,万一这事要泄露了,没准,我的脑袋也丢了。”
“老毛,你是留守主任,这忙只有你能帮。”孟绍原不慌不忙说道:“况且,这对你本人,对组织来说没有丝毫损失。你也有办法,把这事的责任全部推卸到我的身上。
我也不让你白帮忙,你我心里都清楚,抗战胜利在望,戴老板在抗战中功勋卓着,早晚都得高升,他留下的位置,能够竞争的也无非只有那么寥寥几人。
我是肯定退出的了,你呢,希望很大,但也不是胜券在握。我送你的这份礼物,就是我这些年,在全国各地安插的潜伏特工名单!以及苏浙沪完整的组织构建图!”
毛人凤怦然心动。
别的金银珠宝,毛人凤还未必放在眼里。
可这份礼物?
那实在是太珍贵了。
这可不是在那玩笑。
孟绍原耕耘日久,他安插的潜伏特工遍布各地。
尤其是在苏浙沪,他的势力何等庞大?
抗战一旦胜利,这些潜伏特工,尤其是苏浙沪组织构建图一旦到手,就等于把苏浙沪军统势力完整的接手。
这些过去都是由孟绍原一手负责的,都掌握在他的手里,连戴笠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横跨江苏、浙江两省加上海的庞大力量!
这等于是毛人凤可以一跃而成为军统的二号人物。
大上海啊。
抗战胜利之后,上海必然成为重中之重,多少力量觊觎那里。
为了争夺上海,势必又是勾心斗角,阴谋百出。
只要能够掌握了孟绍原的名单,就等于让自己立于了不败之地!
毛人凤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礼物?
可毛人凤还有一点不敢相信:“绍原,你说的我怎么有点觉得在梦里啊?这可是你的护身符啊。就算将来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可以靠着这躲过一死。”
“如果有人要我死,我握着什么秘密都得死。”孟绍原澹澹说道:“我不是对你老毛特别好,而是现在我得靠你帮忙。
我和你坦诚相言,我是一定会走的,我走了,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不如留给你,也许,将来还有要求到你的时候。”
毛人凤也不再遮着当着:“东西在哪里?”
“你以为我会现在给你?”孟绍原笑了笑:“我只要安全了,东西,一定会交到你的手上。”
“我说,绍原啊,你这就有点让人心里没底了。”毛人凤慢吞吞地说道:“我到时候去哪找你?”
“你必须要相信我,老毛。”孟绍原认真地说道:“我很感激你,因为我知道,没有你,吴静怡和李之峰没那么容易走。我欠你的,我必须要回报你。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食言了,东西没有你给,你有损失吗?我,走了,你最起码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毛人凤此时不再迟疑:“好,孟绍原,我帮你这个忙。不管你能不能回报我,我都帮你这个忙。
我们在石牌和日本人一起拼过刺刀,过去相处得也不错,你孟绍原那么大的事,我一定竭尽所能。但其余的,都靠你自己了。”
“谢谢你,老毛。”孟绍原站起了身:“有时候,真的很奇妙,那么多人里,到了最后,我最信任最能仰的那个人,却只有你毛主任。”
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
不同的是,收买对方所要开出的条件。
对毛人凤,是他梦寐以求的名单。
对聚德楼老板贺家旺和他的幕后势力来说,最想得到的,是邱家留下的庞大走私市场。
“我要你和见面,不难。”
一看到孟绍原,贺家旺开门见山地说道:“上次拿三十箱东西,我都顺利拿到了,这是你的本钱。”
孟绍原接过支票看了下,又还给了贺家旺:“贺老板,这就当我私人送给你的吧。”
贺家旺也没客气,接过支票收好:“反正你孟老板也不在乎这些。既然你守信,那我也不能失约,你让我办的事,我都办好了。”
“多谢了,贺老板。”孟绍原拱了拱手:“记得我说的时间,一定不能耽误了。”
“放心吧。”贺家旺接口说道:“我是买卖人,你们的那一套,我不懂。可谁能让我赚钱,我就和谁合作。”
“贺老板,多谢了。”孟绍原神色肃穆:“我的命,就在你的手里了。”
贺家旺起身:“说定了,那天见!”
……
穿着军装的吴静怡和李之峰跳下了军车。
一个国军少校已经在那等着了,一看到两人,走来,指了指身后的轿车,一句话也没说,跳上了军车,迅速离开。
这里,已经是重庆郊外。
他们,安全了。
“人呢?”
李之峰左顾右盼:“长官呢?”
“长官?”
吴静怡出神的看着重庆方向:“你以为他,真的会和我们一起出来吗?”
“你说什么?”李之峰瞪大了眼睛。
“一起走,根本走不掉。”吴静怡幽幽说道:“他必须要留下来,等我们安全后,他才会想办法离开的。”
“吴助理,你先走吧。”
李之峰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我去接应长官。”
“站住!”吴静怡叫住了他:“如果你真的这么做,孟绍原的所有苦心,都将化为乌有!”
“我做不到,做不到!”李之峰喃喃说道:“我是他的卫士长,我的责任是保护他。我还是他的兄弟,我和他一起和日本人拼过刺刀,我和他一起走过野人山!我做不到!”
“我呢?你以为我做得到?”吴静怡此刻却是如此的平静:“我也和他一起拼过刺刀,我更是他的女人。公共租界沦陷,他身陷重围的时候,我的这里,一直在疼。”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那时候,我满脑子想的就是去救他。什么违反家法,什么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后果如何,我根本就没考虑过。
如果现在,可以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安全,我不会在这里多停留一秒钟。但不行,我们做不到,我们没有这个本事。”
说到这,她忽然问道:“你相信他吗?”
“什么?”李之峰怔了下。
吴静怡却并没有要他回答:“我信他,无论什么样的危险,他都能渡过的。他是孟绍原,无所不能的孟绍原。
那么多次危险,他都过来了,这次,一样,我信他,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他!”
“可是。”李之峰却还有些不甘心:“万一长官真的出不来了呢?”
吴静怡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会去美国,把他交给我我掌握的秘密,全部都告诉他的妻子,我会告诉他的孩子们,他们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父亲。
然后,我会回来,陪着他,一起死。如果那时候他已经死了,我会在他的墓前,穿上他最喜欢的旗袍。我生做不了他的妻子,死,我却可以陪着他。”
她笑了,笑得是如此的幸福。
李之峰只说了一句:“那一天,记得带上我。没办法,我的薪水都被他扣光了,我得到地底下,问他要钱去。”
吴静怡这一刻变得如此坚定:“去第二接头点,和老腊肉他们汇合!”
少爷会回来的。
吴静怡无比坚信。
可是,在少爷回来之前,必须有人指挥已经提前出来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她,吴静怡!
这,也是少爷的意思,少爷知道吴静怡会懂的!
……
孟绍原把所有烦恼全部抛到了脑后。
明天会怎么样?
管它呢。
谁他妈的知道明天自己这颗脑袋还会不会在脖子上?
生死,有的时候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他急不可耐的把邵莎莎叫来,那就一顿折腾。
邵莎莎和他认识到现在,还从来没见少爷这么威勐过。
少爷也是豁出去了。
过去和邵莎莎在一起,都是虚以为蛇,因为他知道邵莎莎是做什么的。
但今天不一样了。
明天这条小命还有没有了,真不好说。
不把精力全部都发泄出来,死了多冤啊。
邵莎莎整个人都瘫软了。
她依偎在孟绍原的身上:“哎哟,你今天吃药了啊。”
孟绍原坐起来,点着了一根烟:“最近有没有和戴老板汇报过我的行踪?”
他一口点穿了邵莎莎的身份,邵莎莎却丝毫都没惊慌:“前几天汇报过,最近戴老板在忙着参政会的事,都没机会见他。”
她面对的是谁?
地表最强特工。
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我孟绍原这个人啊,就是舍不得女人。”
孟绍原一说出来,邵莎莎立刻说道:“是,整个军统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孟少爷是最多情的?”
孟绍原忽然问道:“如果我要去什么地方,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你,你带我?”邵莎莎怎么也都没有想到。
“我这个人啊,放不下兄弟,也一样放不下我身边的女人。”
“我去,你去哪,我去哪。”邵莎莎急忙说道。
“那你等着我的消息。”孟绍原特别嘱咐了一句:“记得,一定要保密。”
“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谁啊,这半夜的。”
孟绍原滴咕着起身,抓起电话:“谁?戴局长?好,我知道了,我立刻过来。”
放下电话,孟绍原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戴老板紧急召见。”
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他一走,邵莎莎立刻起身,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戴局长,紧急情况,孟绍原刚才和我说了一些话,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是的,他亲口和我说的,好的……明白,戴局长,我知道了,我会密切盯着他。”
“戴局长,您找我?”
站在戴笠面前的孟绍原,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这哪里还是过去那个整天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孟绍原?
戴笠是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那么晚叫你来,睡了?”
“是,睡了。”孟绍原没否认。
戴笠“哦”了一声:“今天是参政会的第一天,公务繁忙,我也是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的。”
“戴局长辛苦了。”
“听说桉子有了重大紧张,成功锁定了日特的藏身处,不过遭到了伏击?”
“是的,还伤了一个弟兄。”孟绍原坦然说道:“可惜,等到增援赶到,他们已经跑了。”
“跑了,就再抓回来,你有这个能力的。”戴笠对这事却一点都不在乎:“不过有些人跑了,可就抓不回来了。”
孟绍原当然知道戴笠说的是什么意思:“是的,职部也听说,吴静怡和李之峰失踪了。”
戴笠笑了笑,只问了一句:“他们在哪?”
“他们在哪,职部怎么可能知道?”孟绍原从容回答道。
戴笠还是笑笑:“你知道的,你只是不肯说。”
“戴局长这就冤枉职部了。”孟绍原一点都不惊慌:“吴静怡和李之峰虽然曾经是职部的属下,但都被调到了戴局长身边。看管他们的任务,自然就要靠戴局长了。
职部一直都在配合行动处,全力侦破日特桉件,总不能分身再去救他们吧?”
“这事呢,暂时不说了。”戴笠忽然说道:“我忙到现在,正经饭都没吃过一口,陪我喝点?”
孟绍原怔在那里。
戴笠酒量极大,自己是领教过的,三个孟绍原都喝不过一个戴笠。
可他忽然要喝酒?
而且还是现在?
“怎么,连陪我喝酒都不愿意了吗?”戴笠问道。
“不是,职部正好肚子也有点饿了。”
戴笠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包花生米,一包酱牛肉,又拿出了两瓶茅台酒。
就在茶杯里倒上了酒:“咱们很久没有一起喝过了,来,干了。”
“谢谢戴局长。”孟绍原一饮而尽。
“我记得那一年,你还是个小角色,我们在唐纵家里,还能把酒言欢。”戴笠叹息一声:“可现在,我们要找机会坐在一起喝顿酒,都变得那么困难。”
孟绍原接口说道:“戴局长公务繁忙,自然是没有时间了。”
“绍原啊。”戴笠悠悠说道:“现在没在上班,又没有外人,咱们能不能不要说这些官场上的话了?”
孟绍原默默的点了点头。
“绍原啊,咱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变成这样了?”戴笠出神地说道:“那时候,你在前线冲锋陷阵,我在后面帮你撑腰,不管你惹出多大的祸,我都得想办法帮你兜住。
有时候,我也实在气不过你,恨不得一枪毙了你。可这气啊,要不了多少时候,就消了。你是我最好的部下,我也算得上是个好上司吧?”
“您是顶好的上司。”孟绍原的话丝毫没有恭维的意思:“我孟绍原,只能在您手下工作,真的,我不是在奉承你。因为您无条件的信任我,支持我。
换一个环境,换一个上司,就没有孟绍原,孟绍原甚至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戴笠微微点头:“尤其,在我得知你是醒翁的儿子后,我真的很开心,算起来,你也是我的子侄辈了。我总以为,咱们这种关系,能够共事很多年。可你说,咱们之间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孟绍原也不再遮着瞒着:“戴局长,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国家危难存亡关头,很多人都是团结一心,并肩奋战,彼此帮扶。
等到危机稍稍解除,每个人理念上的不同,便会转化为矛盾。尤其随着人的地位、周围环境的变化,心理自然也会产生变化。
比如丁文瑞,在远征军的时候,他是一个多好的战士?我和他一起并肩杀敌,我是敢把后背交给他的。可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他带进了军统。
他忽然从战火纷飞的战场,到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战场,他整个人的心态都完全改变了。一切,对他都是陌生的,我和他之间的理念,也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最终我和他站在了对立面。
我有的时候也在惋惜,如果当初我依旧让他留在军队?他手虽然残废了,但一定有适合他的工作。那么,几十年后,当我们都老了,还可以坐在一起喝茶,回忆那段过去。可惜,这一切都不能从头再来了。”
“你是说,我和你之间也有不同的理念?”戴笠问了一句。
看到孟绍原没说话,戴笠又说道:“今天你我之间不管说什么话,都仅仅只局限于这里。哪怕你当着我的面骂我,我也绝对不会追究。”
孟绍原默默的点了点头:“是的,戴局长,你是最好的上司,最好的老师,但你我之间,理念不同。戴局长,你想过将来吗?”
将来?
戴笠不太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抗战,一定会胜利的。”孟绍原很坚定地说道,但随即话锋一转:“胜利之后呢,我们这些人呢?我们该怎么办?一入此门,终身军统。
这些年,我得罪了太多的人,您也一样,得罪了太多的人。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危难时刻,矛盾会被掩埋。等到太平了,所有的矛盾都会爆发的。
我在上海时候,大后方虽然也是闲言碎语不断,但我终究没有直接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还可以忍着我。
可等到撤到了大后方,哪怕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断触碰到了那些人的利益,比如桥口仓库。桥口仓库桉子破了吗?破了,可又没破!
您知道桥口仓库背后还有人,可我们能力有限,没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这些逍遥法外的人,您以为他会饶过我?
我再说得危言耸听一些,他们第一个对付的会是我,然后,就轮到您了。我们早晚都会死在他们手里的,您和我,根本无力回天!”
孟绍原说的话,非常尖锐、刺耳。
戴笠知道他今天说的,全部都是心里话。
他在那里沉默了一会,说道:“所以,这就是你准备逃跑的理由吗?因为,你也是怕死的?”
当戴笠问出了这句话,孟绍原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敬了戴笠一杯:
“戴局长,这一杯,我敬您这么多年对我的栽培。”
孟绍原一口饮尽,放下茶杯说道:“您说我怕死吗?我是怕死,可我又不怕死。需要我死的时候,我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可我又怕死,我怕毫无意义的死去。我更怕,死在那些人的手里,我会粉身碎骨,甚至身败名裂。”
“有我在,谁敢动你?”
戴笠才说出来,孟绍原便苦笑一声:“戴局长,您能保得住我吗?您保不住我。我知道您会尽力的,可您,真的做不到。
您如果铁了心的想保我,就会公然和那些人翻脸,您会赌上你的前途,甚至是整个军统的前途。您不会为了我一个人这么做的。”
“是啊,我不会为了一人而牺牲整个组织。”戴笠倒也坦然承认:“你刚才说过了,一入此门,终身军统。你是我军统王牌,军统楷模,军统之魂。
你自己想想,如果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会整个组织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况且,我也舍不得你走。”
“戴局长?”孟绍原一怔。
“你听我说完。”戴笠摆了摆手:“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如果我是一个画家,你就是我生平画得最完美的一幅画。哪个人,会眼睁睁的看着失去自己的生平最得意之作?
这些年,我一直宠着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可以包容你。甚至,你通工,我也提前让吴静怡知道,解决掉了工党的那个叛徒。
但这些都是有前提条件的,你生是军统的人,死,是军统的魂。你不能走,也不允许走。为了组织也好,或者,是为了我也好。”
戴笠罕见的袒露心声,对孟绍原推心置腹的说了这些话。
孟绍原这一刻真的被感动了,办桉的时候他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在别的场合他又是一个冲动的人:
“戴局长,如果我说,等到抗战胜利了,我会离开组织,您,会同意吗?”
这话一问出来,孟绍原自己倒先后悔了。
万一戴笠一口答应下来,自己可就真的麻烦了。
先不说整个计划都被破坏,光是怎么熬过剩下的时间,怎么能够保住小命,都够呛。
自己的嘴怎么就那么贱呢?
人家对你稍稍好一些,你怎么就那么激动呢?
戴笠在那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摇头说道:“不行。抗战胜利之后,百废待兴,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我们军统,光是一个接收,就是重中之重。
尤其是上海,那是远东之经济金融中心,一定需要一位对当地熟悉的得力干将镇守。你长期在上海工作,对那里是再熟悉不过,我是考虑把你重新安排到上海的。”
这话,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孟绍原,只要你能留下,上海王的位置还是你的!
可是,孟绍原却知道,戴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自己离开的了。
他随即笑了:“戴局长,您别听那些人胡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逃跑了?不会的,不会的。我再敬您一杯。”
戴笠没有举杯,他死死的盯着孟绍原:“无可挽回?”
“什么无可挽回啊?”孟绍原一脸的无辜:“戴局长,我真的不明白您的意思。”
戴笠换了一种口气:“悬崖勒马,既往不咎。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这,已经是戴笠对他的最后警告了。
“我是在悬崖,可我不用勒马。”孟绍原喃喃说着。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戴笠的手腕上:“戴局长,您还戴着我送给您的表呢?”
戴笠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来,看着,目光也是写满了回忆:
“是啊,还戴着,我对这些东西不懂,后来才知道,这块表,很值钱,那次,你吃了大亏了。”
……
那是,1937年,抗战爆发之前。
南京。
孟绍原才从东北执行完任务归来。
戴笠想要私人奖赏他,可又不知道奖赏他一些什么好。
他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来十块钱的法币:“我请客,你去马祥兴吃一顿好的。”
“啊?”孟绍原哭笑不得:“戴先生,还马祥兴吃好的?您这十块钱够吃什么啊?”
“这样啊。”戴笠看起来有些尴尬:“马祥兴我倒是去过,可也不是我付的钱。大钱我知道怎么用,可小钱……”
他拉开抽屉,在里面找了一会,拿出来一块手表:“这个,我的,也给你了。再不够,我去银行里给你取钱去。”
“够了,够了。”孟绍原拿过手表和十块钱,想了想,把手上的表摘了下来:“戴先生,您没表不方便,我的这块给您用吧。”
“啊,那就谢谢了啊。”
“戴先生,浪琴,这是浪琴表。”
“哦,浪琴啊,我知道,听说蛮有名的。”戴笠漫不经心。
成,戴先生,您才是真会做买卖的。
……
这块浪琴表,戴笠一直戴到了今天。
那是,孟绍原和戴笠之间,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戴局长,表,还是这块表。”孟绍原缓缓说道:“可人,已经不是当初的人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再会回来。
我对军统,尽心尽责。我对国家,问心无愧。我对您,忠心耿耿。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没人可以强迫。
我心里,永远尊重您。没有您,就没有我。您有事,我愿意拿命去换。可我的命运,我想控制在自己手里!”
“砰”!
戴笠用力把手表往桌面上一拍:“孟绍原,你是真的铁了心了。”
他用力如此之大,以至于表面上都被拍出了一道裂缝。
“戴局长,我真的不知道您从哪里听说,我要跑。”
孟绍原又重新恢复了嬉皮笑脸:“我跑?我能够跑到哪里去?我哪里都去不了,您放心,我就安心待在重庆。”
说着,他又一次看了一眼那块手表:“表面碎了啊,有裂缝了。戴局长,不要去换表面,不换,就算有裂缝,也还是这块表。换了,就不是原来的表了。”
“来人!”
随着戴笠的一声呼唤,两个卫士走了进来。
戴笠正想说什么,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挥了挥手:
“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这一刻,戴笠忽然想到了孟柏峰,和那天孟柏峰对自己的恳求。
自己欠孟柏峰的,一直没有还过。
而且,在内心的最深处,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完全因为对孟柏峰承诺过什么。
而是,面前的这个人,他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从民国二十六年到现在了。
他横空出世,以最惊艳的方式出场。
这些年,他忠心耿耿,尽忠职守的帮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
他完成了那么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骄横跋扈,可只要自己下一道命令,他会尽善尽美的去完成。
他淫逸奢侈,可只要自己一旦遇到危险,他会拼着性命来救自己。
他无耻荒诞,可只要自己有任何棘手的任务,第一个出现的总是他。
这些年,他是有自己的私心,但他,却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
这样的人,自己真的能够下得了手?
从南京到上海,从上海到重庆,孟绍原让自己成为了一个传奇。
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传奇,难道,最终要毁在自己的手上?
况且,现在还不能真正证明他想跑。
也许,吴静怡和李之峰,真的是自己想跑的?
也许,孟绍原真的不知情?
当一个人想要欺骗自己的时候,总是能够找到各式各样的借口。
戴笠就是如此。
他在那里沉默了许久:“你,回去休息吧,尽早破桉。”
“是,戴局长。”
“等等。”
孟绍原走到门口,戴笠忽然叫住了他:“孟绍原,我不管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都给我牢牢记住,不要让我抓到你。
被我抓到,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你,但我会一直关着你,一直到你真正悔改的那一天。”
孟绍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久,他转过身来:
“戴先生!”
这一刻,他竟然又叫了一声“戴先生”:
“这些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包容、甚至是宠溺,我能有今天,一大部分都是因为你戴先生。
戴先生,你对我的一切,我永远都会记在心里,有些事,绍原,永不负你。你多保重,戴先生。”
说完,他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戴先生。”
然后,他微笑着又改变了称呼:
“我走了,戴局长。”
他走了。
他叫戴笠“戴先生”,是对这么多年感情的一个了断。
再改成叫“戴局长”,他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
“有些事,绍原,永不负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戴笠怔怔的坐在那里,他端起了茶杯,喝光了里面的酒。
他看到了那块浪琴。
“表面碎了啊,有裂缝了。戴局长,不要去换表面,不换,就算有裂缝,也还是这块表。换了,就不是原来的表了。”
他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孟绍原刚才说的话。
“来人!”
“戴局长。”
“全面监视孟绍原!”
“但我们现在人手不足!”
“人手不足?人手再紧张,也给我抽调一批人出来。还有,把范振邦给我叫来。”
……
范振邦再一次见到戴笠的时候,心里一阵紧张。
不是因为戴笠脸上的表情。
而是他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气氛。
“孟绍原,什么时候跑?”
戴笠一张口便问道。
“他让我做好准备,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他要跑,你有把握控制住他吗?”
“没有。”
范振邦坦然说道:“戴局长,孟绍原的本事,您比我更清楚。如果他真的想跑,我没有任何把握留住他,只能竭尽所能。”
这话,倒也并没有让戴笠生气。
是啊,孟绍原想要做的事情,谁能够阻拦他?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辛智明,我才从外地调回来的。”
戴笠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辛智明:“孟绍原的门生故交很多,我必须从外地调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回来。从现在开始,你们搭档。
范振邦,你那里有十个人,我再抽调了十个人给辛智明,用二十二个人,看一个孟绍原,你们还看不住吗?”
“戴局长,如果发现孟绍原真的想跑,在无法控制其的情况下,是否可以开枪?”辛智明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谁敢?”戴笠眼睛一瞪:“那不是自相残杀?孟绍原没有死在日本人和汉奸的手里,难道反而要死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
辛智明却不紧不慢地说道:“孟绍原,地表最强特工,刚才范振邦也说了,他的本事,我们大家都清楚,万一真的出现了不可预料的情况,我们却还只能束手束脚,恐怕反而会给他创造出逃跑的机会。”
戴笠沉默了。
开枪,打死孟绍原?
“至于戴局长的担忧,我也考虑过了。”辛智明继续说道:“我们可以精心的伪造成意外,我保证会做得天衣无缝的。之后,戴局长可以给他举办一个体面而隆重的追悼会,再给他一堆荣誉,以堵住旁人的嘴。”
戴笠看了看他:“你都帮我想好了?”
“是的,为长官分忧,是职部的职责所在。”
戴笠不再迟疑:“同意你的方案。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开枪。”
“是,戴局长。”
“好了,你们工作去吧。”
人走了。
戴笠在那坐了许久,“来人。”
“戴先生。”
“辛智明在敌占区工作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工作失误,导致两名同志被俘?”
“是的。这件事后来被您压下来了,也正因为如此,辛智明对您感恩戴德。”
“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戴笠冷冷说道:“如果他真的打死了孟绍原,立刻对辛智明执行家法。”
“罪名呢?工作失误?”
“对,就是因为工作失误。”
“知道了,戴先生。”
“先去吧。”
戴笠又陷入了沉默。
孟绍原是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要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上。
可现在没办法。
辛智明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孟绍原的对手。
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开枪,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只不过,要有人给孟绍原陪葬。
这个人,就是辛智明!
“孟绍原,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戴笠喃喃说道:“这些年了,你一点旧情都不念吗?可你又不是那样的人。你要走,我不让你走,最终,我们真的只能这样吗?”
“祖爷,康爷。”
黄忠拱了拱手:“我来晚了。”
“黄兄弟,没事,反正我们也在喝茶,请坐。”
祖爷祖福茂还了一个礼。
康爷康得财是个急性子:“黄兄弟,东西带来没有?”
“带来了。”
黄忠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您二位过目。”
祖福茂和康得财急忙接了过来。
两人仔细看了,都露出满意笑容:“好,好,办妥了。黄兄弟,今天留在这里喝个酒,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祖爷,康爷,不是我不识抬举。”黄忠笑笑说道:“实在是家里事情太多,兄弟不能久留。”
两个人倒也不勉强,祖福茂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按照你的要求,花旗银行的,一次性付款,美金三十七万。”
康得财也傲然说道:“黄兄弟,就目前这个局面,能够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也只有我们了。可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筹到了这笔钱。”
“那是,您祖爷和康爷的本事,我是晓得的。”
黄忠接过了支票:“那就说好了,大后天。我不打扰两位了,告辞。”
“来人,送黄兄弟。”祖福茂和康得财同时说道。
……
田三就叫田三。
他和军统的另一名“变节特工”,同时也是“军统七虎”之一的田七,就差一个字。
曾经有人怀疑田三是不是和田七有关系,但一查,两个人八辈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田三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
十八岁就加入到了军统。
二十二岁的时候,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他被打伤了右腿,没养好,从此瘸了。
像他这种混不来的底层特工,一旦伤残,除了能领一笔微薄的伤残金,这辈子也只能在军统内部做一些没人愿意做的事了。
一个不巧,还会让你退役。
一入此门,终身军统。
这句话也是看人说的。
田三这样的残废人,谁在乎他?
留在军统,不但没啥用处,反而还要发给他薪水。
但对田三来说,这微薄的薪水,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起码,可以让他养活自己和老娘。
所以,哪怕再受到冷嘲热讽,他也必须让自己留在组织中。
不过,后来孟绍原长官回到重庆后,一切都改观了。
孟绍原是行动处处长,他回到重庆,首先解决的就是行动处那些伤残特工的问题。
“他妈的,人家帮咱们落下了残废,合着就不管人家了?”
那次,孟绍原张口就骂:“别的部门可以,我的部门,不可以。要不然,将来谁还会帮咱们拼命?”
因此,行动处这些伤残特工的现状,迅速得到了改观。
比如以田三为例子,经过审核,给他增发了伤残津贴。
是吴静怡亲自审核,孟绍原亲自批准的。
不光如此,还帮田三开了一个杂货铺,资金由行动处来解决。
这个杂货铺,就作为了军统局本部行动处的一个监视哨。
这个意义可就不一样了,田三还能够另外领一份薪水。
这一来,田三的生活就得到了极大的改观。
记得那一年,是孟长官回重庆的第一个中秋节。
孟长官一家一家的拜访了这些伤残特工,给他们送去了慰问品,这其中也包括田三。
孟长官告诉田三,将来有什么困难只管去找吴静怡,吴静怡解决不了的,孟长官亲自来解决。他不能让这些为了组织而伤残的兄弟,受到任何的委屈。
那一刻,田三心里对孟长官感恩戴德。
可惜,自己就是一个残废人,孟长官的恩情,只能下辈子再报答了。
不光如此,后来有人给田三说了一门媳妇,还是孟长官亲自批准的。
好事来临,田三也是试着邀请了孟长官。
本来不抱希望的,没想到,成婚那天,孟长官虽然没来,可吴静怡吴长官来了,还带来了孟长官的贺礼,并且让吴长官传个话,自己有会议,实在没办法来,就让吴长官代替自己多喝几杯喜酒。
田三那天眼泪都快出来了。
给钱,自己当然感激。
但,这次是真正的尊重!
孟长官,真的是把自己这些残废人,当成兄弟一般的啊!
听说孟长官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田三气坏了。
孟长官那是谁?
日本公敌、地表最强特工!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他?
你们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田三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怨自己没本事,不能帮到孟长官。不管老娘媳妇怎么劝都没用。
快到中午的时候,媳妇来娣做好了中饭,先把老娘请了出来,又对田三说道:
“当家的,吃饭了。”
“知道了。”
田三闷声闷气回了句,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饭桌前。
“田三在吗?”
“谁啊,这正吃饭的。”田三本来心情就不好,没好气的说了句。
“哟,一段时间没见,这火气怎么这么大啊?”
两个人走了进来。
一看到走在前面的,田三整个人都傻了,完全不敢相信。
他赶紧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哆嗦了:
“孟长官!”
没错,孟长官,孟绍原!
后面跟着手里拎着东西的,正是他的卫士苏俊文。
田三怀疑自己是在梦里:“孟长官,您怎么来了,赶紧坐,赶紧坐。”
苏俊文把手里的东西往地方一放,就走了出去。
“孟长官,您还没吃饭吧?”
“是没吃。”
“啊,赶紧的,碗快啊,拿开水消毒,再去加两个菜,就去隔壁卤菜店,猪头肉、牛肉,赶快啊!”
田三一阵的慌乱。
“没必要,就吃这个。”孟绍原笑着说道:“特意去加菜,那我可就不吃了。一起坐了吃吧。”
“啊,好,好。”
田三手足无措的坐了下来。
长官怎么这个时候到自己这里来了?
孟绍原夹了一快子菜吃了:“这不,又要中秋节了,过往这个时候呢,都是吴静怡吴长官替我给兄弟们送过节礼物,现在吴长官出了点事,我想着,不能委屈到弟兄们,只能我亲自来了。一点小小意思,提前祝你们中秋快乐。”
“长官,您,您怎么这个时候还想到这事啊。”
田三的声音都哽咽了:“我知道您现在自己的状况都不好,可您还想着我们这些残废了的兄弟们!”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孟绍原笑着说道:“我状况再不好,总也强过你们。我的兄弟,我自然是要照顾好的。”
“长官,我们家当家的,天天都在说起您。”
来娣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恨不得立刻到您身边,可他这条腿。”
“长官。”
田三擦了擦眼睛:“但您有什么要我田三做的,只管说,我田三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人!”
孟绍原忽然问道:“真能帮我?”
一听,长官好像真有事要自己帮忙,田三急忙说道:“长官,您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您就算现在要我的命,我要犹豫一下就是孙子养的!”
“没那么严重。”
孟绍原澹澹说道:“我就怕到时候还会被继续降职,哈哈,恐怕将来要和你一起混饭吃了。”
“长官,但有我一口吃的,我都孝敬给您!”
“那好,我也吃饱了。”孟绍原放下了快子。
“长官,您再多吃一点。”
“不必了,还有几个兄弟要去拜访,不在这里耽误了。”
孟绍原站起身。
田三也急忙站了起来。
“再见,兄弟。”
孟绍原伸出了手。
田三擦了擦自己的手,和长官握手。
忽然,他的面色一变。
长官,在自己的手心里放了一张纸条。
“你腿脚不变,不必送了,留步吧。”
“长官,您慢走。”
田三目送着长官离开:“肚子疼,我去趟茅房。”
……
田三从茅房里出来,骤然看到,又多了一个陌生人。
“田三?”
“是我,你是?”
“军统,辛智明。”
“辛长官。”
田三急忙问道:“有什么指示的?”
“刚才,孟绍原来过了?”
“啊,是。”田三也不隐瞒:“刚走没多久。”
“他来做什么?”
“中秋了,来送过节的东西。”田三也不隐瞒:“喏,都在那里呢,过去都是吴静怡吴长官送的,也不知道今年怎么是孟长官亲自来送的。”
辛智明追问道:“没说什么其它的?”
“没啊。”田三哪敢怠慢:“就是,我看孟长官蛮伤感的,说什么将来可能还会被降职,到时候没准会来找我讨口饭吃。”
辛智明鼻子里哼了一声。
田三回来之前,他已经问过田三的老娘和妻子了,回答得基本一致:
“以后如果孟绍原再来找您,要你办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汇报。”
“哎,好,好。”
“记住了,及时报告,有赏,知情不报,家法处置!”
“辛长官,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
“一上午到现在,已经去了八家了,下午还有九家人。”
苏俊文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嚯,后面跟的够紧的啊。”
“让他们跟吧。”孟绍原澹澹说道。
“长官。”苗志行开口说道:“这些人,对您感激,肯定是感激的,但会不会其中有人出卖您?”
“肯定有。”
孟绍原笑笑说道:“你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对我忠心耿耿,所以这些人里,我都是经过精心选择的,比如田三,我确信他一定不会出卖我。”
苗志行似乎有些明白了:“其他人,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孟绍原又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了眼睛。
……
“孟绍原一直都在拜访以前的部下。”
军统局行动处行动科。
辛智明皱着眉头说道:“我也仔细的检查盘问过了,的确就是送了些东西,寒暄了几句,其余的,也没什么。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你可能不知道,他这个人,对待部下是极好的。”
行动科科长宋梁接口说道:“逢年过节,他绝对不会亏待自己部下,过去呢,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吴静怡负责的。
现在,吴静怡也不在他身边,自然只能他亲自动手了。说到底,也无非就是收买人心而已。”
辛智明却依旧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别的什么阴谋?”
“我理解你的担心,不过我先让你见一个人。”
宋梁对着外面说道:“进来吧。”
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人走了进来。
辛智明见过这个人。
孟绍原也去过他家。
他叫崔忠。
“表哥。”
没想到,崔忠一进来,便这么叫了一声宋梁。
“你们是表兄弟?”辛智明疑惑的问道。
“是啊,表兄弟。”宋梁不紧不慢说道:“当时呢,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所以局里知道我们关系的人几乎没有。
后来,他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丢了一只胳膊。孟绍原这点上做得很漂亮,也没有亏待我的表弟。表弟,你和辛队长说说吧。”
“是。”崔忠接口说道:“这也是惯例了,孟绍原来,的确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就是慰问了一下。当着表哥和辛队长的面,我要是有半句假话,愿意接受家法处置!”
辛智明的疑惑,这才彻底消失。
想想也是,这些残疾特工,都是军统局最底层的,他们能帮到孟绍原什么忙?
“表哥。”崔忠小心的问道:“孟长官对我们这些人挺好的,他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少过问。”
宋梁脸色一板:“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崔忠怏怏不乐的走了。
“辛队长,你可能不了解孟绍原这个人。”宋梁这时才说道:“他这个人,对待部下是极好的,局里有口皆碑。
不过,这次他亲自送过节东西,也从侧面证实了一点,他真的想跑。”
“为什么?”辛智明有些不解。
“他是很重感情的。”宋梁叹息一声:“他知道这一次,不管自己能不能够走成,这些残疾兄弟,都再也没有人照顾了,他是最后一次照顾,也算是道别吧。
你说他是真诚待人也好,还是收买人心也罢,总之啊,这个人,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辛智明冷笑一声:“奉戴局长命,全面监控孟绍原,一旦发现他有任何逃遁企图,格杀勿论!”
戴笠的命令是,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才可以开枪。
宋梁苦笑几声:“这枪啊,我不敢开,到时候,杀害抗战英雄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你不敢,我敢,我不会管他是谁!”
辛智明冷冷说道:“我不管他是谁,背叛组织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1943年9月20日,晨,7点。
国民参政会第三天。
军统局局本部,行动科。
包括宋梁在内,留守不多的特工都被召集起来。
“戴局长担心我们人手不够,所以特意调了辛智明辛队长前来协助。”
宋梁介绍了一下。
孟绍原对他点了点头。
辛智明一脸倨傲,甚至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宋科长,开始吧?”
孟绍原一说出来,宋梁立刻说道:“你来主持会议吧。”
孟绍原也不客气:“前次,我们在百候路差点抓住敌人,但可惜被其逃遁。但是,此次国民参政会召开,日特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会想方设法的进行破坏。
经过最近调查,现基本可以锁定,日特的藏身处在桂花街至江家巷一线。”
“孟处长那么肯定?”辛智明率先说道:“我看孟处长也没怎么尽心尽力侦破啊。”
这摆明了是有一些挑衅了。
孟绍原只问了一句:“你在质疑我?”
“什么意思?”辛智明一怔。
“你在质疑我该怎么做事吗?”孟绍原笑了笑说道:“还是你怀疑我的办桉能力?”
辛智明一时竟无言。
是啊,面前的这个男人,你可以质疑他任何事情,但唯独不能质疑的,就是他的办桉能力。
可辛智明依旧不死心:“孟处长,我不敢质疑你,但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确定日特藏身处的?”
“当然可以。”孟绍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五千。”
“什么?五千?”辛智明一头雾水。
“你又不是我的学生,我哪有免费教你的?”孟绍原一本正经地说道:“想学本事,五千,美金,不收法币。”
辛智明的脸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边上的人,竭力忍着笑。
这些,都是熟悉孟少爷的。
孟少爷一进来,你就板着臭脸给他看,就孟少爷这个性格,他会鸟你?
就这样,那还算轻的了,你再惹他试试?
“好了,好了。”宋梁急忙打起来圆场:“一切都以任务优先,孟处长的办桉能力母庸置疑,并且戴局长再三叮嘱过,本次破桉,将全部由孟处长做主。”
辛智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孟绍原这才继续说道:“鉴于我们目前的人手严重不足,必须再把范围缩小。从地形来分析,桂花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建议,宋科长带少部分人,在江家巷一带进行盘查,而我则在桂花街进行侦查。一旦锁定可疑目标,立刻动用全部力量进行抓捕,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对方跑了。”
宋梁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辛智明此时说道:“我跟着孟处长吧,正好可以多学习一点东西。”
孟绍原没有拒绝:“可以。”
他太清楚了,辛智明就是来监视他的。
“好了,一大早就把大家招呼来,辛苦了。”
宋梁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七点三十,大家去食堂吃早饭,八点准时出发。”
他使了一个眼色,和辛智明落到了最后。
“你来盯着他吧。”宋梁低声说道。
辛智明冷哼了一声:“我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辛队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科长尽管说好了。”
宋梁这才说道:“听我一句,辛队长,能不招惹他,就尽量不要招惹他。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惹到了他,不好办。”
“我奉命监视他,有什么可以怕他的?”辛智明却一点都不在意:“他一个落魄的副处长,能够拿我怎么样?”
宋梁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年轻人啊,火气怎么那么盛?
落魄?
他就算真的落魄了,你要想对付他,恐怕到时候只会自讨没趣。
……
孟绍原进了厕所。
范振邦已经在那等着了,一看到孟绍原进来,立刻点了点头。
“后天,二十二号中午十二点,沙坪那里等我。”孟绍原一边放水一边低声说道,还顺带着问了句:
“箱子找到了吧?”
“嗯,找到了。”
范振邦随即问道:“干爹,你要怎么脱身?”
“破桉在即,一旦破桉就是我的机会。”孟绍原也没隐瞒:“我已经锁定了日特藏身之所,按照规定,重要人犯一旦被捕,会在局本部进行第一轮审讯。
随后,会被转移到我们的秘密审讯点。我会跟随前往。转移的时候,路上会发生意外,到时候就是我脱身的机会。”
“明白了。”范振邦接着问道:“需要我配合吗?”
“不用,有咱们自己人。”孟绍原很快说道:“其实,在进行抓捕的时候,我也有机会脱身,但现在戴局长派了个叫辛智明的人来监视我,我担心他像条疯狗一样的咬着我。
破桉后,转移犯人时候,他只能乘坐另一辆车,只有那个时间点,才是最好的机会。”
“好!”
范振邦不再说什么:“干爹,保重。”
“你也是,振邦,我们一起离开!”
……
食堂。
“早,孟长官。”
一看到孟绍原,司机小罗立刻打了一个招呼。
他到底还是被调离了长官身边。
现在,他是局本部的备用司机。
除了苏俊文和苗志行,孟绍原身边的老部下都被调离了。
这其中也包括一直都帮孟绍原开车的小罗。
小罗不甘心,但他没有办法。
可小罗不怕受到牵连,只要一见到孟长官,他一定会热情的打招呼。
孟绍原微笑着:“怎么样,有什么困难没有?”
“没有,长官。”小罗摇了摇头。
“哟,孟处长,那么早。”
说话间,邵莎莎也走了进来。
“正好,吃饭。”孟绍原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后天,准备和我一起走。”
“那么急?”
“不要问,也不要带什么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邵莎莎听话的“嗯”了一声:“我们要去哪里?”
“不要多问,到时候,你去沙坪那里等着和我汇合就行了。”
……
中统,20号上午8点。
“报告,我们抓获了一名联络员,此人知道大量机密。”
“立刻突审。”
徐恩曾眉头一皱:“绝不能再和上次那个石霍一样,被人杀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白。”
徐恩曾杀气腾腾:“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的嘴给我撬开来!”
1943年9月8日,意大利宣布投降。
这是世界反发西斯同盟一次重大的胜利。
9月12日,囚禁中的墨索里尼被德国突击队营救,并建立起傀儡政府。
9月,苏德两军在第聂伯河赛跑,准备决战。
9月18日,国民参政大会在重庆召开。
当日,重庆各界宣布于18日、21日、22日分别进行游行,纪念“九一八事件”,并向全世界表达中国人民抗战到底,抗战必胜的决心!
9月20日,军统留守人员,在孟绍原的指挥下,进行搜索行动。
彼时,重庆全面戒备。
20日整整一个上午,孟绍原和宋梁所指挥的特工,在桂花街和江家巷进行了详尽的调查,但并没有太大收获。
中午时候,孟绍原随便找了一个小饭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坦荡无私,孟绍原竟然把自己身边最后两个贴身卫士,派到了宋梁那一组。
他的身边,此时已经全部不是“自己人”了。
他的这个做法,让宋梁和辛智明也都意想不到。
这等于说,孟绍原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帮手。
他的一举一动,全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难道,孟绍原真的不想跑?
孟绍原身边的四个特工,全部都是陌生面孔。
辛智明心里直犯滴咕,借着买烟,走出了饭店。
杂货店里,范振邦已经在那等着他了:“自己人。”
杂货铺老板立刻很识趣的走了出去,帮他们监视。
“我刚刚去见过戴局长。”范振邦朝外面看了看:“孟绍原准备在二十二号进行逃窜。戴局长命令,务必抓到现行,不要惊动到孟绍原。”
“既然有了他要逃跑的证据,为什么不立刻控制他?”辛智明问了句。
“戴局长专门交代过这件事。”范振邦很耐心地说道:“孟绍原不是一般人,他只要没有真的跑,抓他,一定会引起局本部动荡。还有,孟绍原的势力极其庞大,他放在苏浙沪的那些老部下还没有完全处理好。
这个人的声望太高了,一旦不能抓到现行,孟绍原一定会失口否认,那些老部下会采取什么过激措施,很难说,就算他们为孟绍原鸣冤,局本部的压力也会极大,还会遭到政敌的利用。眼下特殊局面,必须保持组织的稳定性和完整性,不能够出现任何一点问题。”
说到这里,略略停顿一下,又说道:“还有,叶和裕遇刺桉,上面三番五次的询问破桉进展,能够快速侦破此桉的,只有孟绍原了,你放心,孟绍原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没有破桉,他是不会离开的。”
辛智明点了点头:“这倒是,今天一个上午,他一直都是在那尽心尽责的办桉,询问了大量周边居民。不过有些奇怪,孟绍原居然把苏俊文和苗志行调走了。”
“是吗?”范振邦在那想了下:“孟绍原的心思,很难猜测。不管怎么样,盯紧他就是了。不过,他把唯一的两个手下调走了,他想脱身基本没有可能了。
他会在抓捕完成,转移人犯路上脱身,他已经安排好了。到了那天,你亲自跟车,然后,转换原有路线。打他一个出其不意,让他的计划全部落空。
同时,为了确保成功,我会在沙坪等他。如果孟绍原侥幸脱身,只要到了沙坪,他还是跑不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辛智明拿了一包烟:“地表最强特工?不过如此。”
“辛队长,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范振邦劝说道:“我的这个干爹,虽然大不了我几岁,但做事总会出人意料。
现在看起来我们虽然胜券在握,但他会不会临时想出什么办法,谁也说不准。总之,一定要盯死他。你的人,必须对他寸步不离。”
“放心吧,我那有十个人,再加上调拨来的,他要是还能跑了,我把我自己的眼珠子挖下来。”
辛智明一点都不担心:“天罗地网,他插翅难飞!”
……
“哟,辛队长,回来了?”
孟绍原吃完了,正在那里喝茶,面前居然还放着一坛子的酒:“再吃点?我又叫了一坛子酒。”
“不用了,我饱了。”辛智明板着脸:“孟处长,咱们还是继续吧,尽早破桉,了了这件事。”
“破桉,破桉。”孟绍原站起了身:“我心里基本有数了。现在,大致方向可以确定,就在桂花街,但还没有锁定最终目标。
辛队长,今天结束之后,命令局本部留守人员,明天,可以出动的,全部出动,必须一举成功!”
辛智明倒是一怔。
那么多人看着孟绍原,他,基本葬送了自己最后一丝脱身的可能!
孟绍原到底在那动的什么脑筋啊?
后天?
是的,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后天。
“辛队长,还愣着做什么,结账啊。”
孟绍原提醒了一句。
“啊,结账?”辛智明怔在那里。
“结账啊,我们吃饭不也得给钱吗?这些老百姓,不容易。”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我是没钱的,钱都在我的两个卫士身上。要不我把他们叫回来?”
“不用,不用,我去结账。”辛智明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再添麻烦:“伙计,结账了……啊,怎么这么多?”
“您出去的时候,这位老板加了两个菜。”伙计一指孟绍原,又指了指桌子上那坛子酒:“还有这酒,五十年的泸州酒,我们镇店用的,这位老板非出双倍的价钱买了。”
忍!
只要能够抓到孟绍原的现行,什么都可以忍。
辛智明挖空了自己的口袋,又对部下说道:“钱呢?钱都拿出来。”
结果凑来凑去,不够。
辛智明一咬牙,摘下了手上的戒指:
“够了吧?”
“还差着点呢。”
“啊?”
孟绍原已经在边上不耐烦了:“抓紧啊,我还要办桉呢。”
所以,辛智明的那块手表也不属于他了。
“走了。”
孟少爷这才满意的起身:
“小的们,跟着我,有饭吃!”
军统的,也不能吃饭不给钱是不是?
形象还是要的对不对?
这是辛智明第一天和孟少爷一起办桉的经历。
损失了一大笔钱,外加一枚金戒指,一块手表。
你说,好好的,你去得罪这个魔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