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不稳,民生艰难,朝野勾心斗角,国家动荡,死人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秦鱼觉得这个世界的安全水平是仅次于末世的。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武侠水平是真的挺高,因为发展武功已经很有些念头,名门大派几乎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久的听说都有上千年了。
“三流二流一流高手大师宗师太宗,好家伙,七个等级啊。”秦鱼觉得如果一种体系有了等级,那就基本不会太乱。
“我如果没中毒,如果不用六芒,你觉得我可以算哪个级别的啊?”这原主是不练武的,好像对这方面也很不了解,哪怕她从小生活在秦家,但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所以秦鱼主动跟壁壁套话起来。
未免对方怼自己,秦鱼主动谦虚了一下,“什么高手大师往上就算了,你就说我算第几流吧。”
——下流。
秦鱼:“...”
你这样的在宫斗剧里面活不过一集你信吗?
“不过我为什么动不了六芒?中毒只是针对体质,六芒的话~~”
——武侠世界,人家的规则只限于武侠,六芒是武侠能力吗?高考试卷朝纲了你愿意?
嗯,挺有道理。
说白了就是让我变弱鸡呗。
秦鱼觉得自己得先保命,然后查下身上的毒,看看会不会早死,然后再弄下这个任务。
这么盘算着,她忽然就听到了声音。
在客栈之外的林野山坡上,有人在说话。
“现在不杀她吗?”
这声不是石榴,下面那个才是,
“杀了她有什么好处吗?”这个是石榴,秦鱼暗暗辨认。
“如果蔺珩跟秦霖达成合作的话,那对我们恐怕~~”
“你觉得这女人讨人喜欢吗?”
“乏善可陈吧。”
秦鱼觉得自己如果实力还在的话,应该会翻床而起出去干掉这人——眼瞎呢你,还乏善可陈。
不过秦鱼忍住了,等着石榴的回答。
这女人摸自己好几次大腿了,总得有点眼力吧,见过那么美的大腿吗?
“脸跟身段挺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石榴姐说。
秦鱼:“....”
“不过这种女人讨人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多讨人厌。”
下属也认同:“下属也觉得这个秦鱼有点不聪明,也难怪被那秦霖给卖了。”
石榴笑了下,却没认同,只摆摆手,“快入金都了,把人撤了吧,计划改变。”
计划改变?那原本计划是什么?
秦鱼一想就想到了——杀了她。
所以现在是改变计划了?
“不会是真的摸我大腿摸出感情了吧。”秦鱼暗戳戳想。
——出卖**也是一种安全过副本的方式,挺好。
你可以闭嘴了。
————————
秦鱼还想这两人多交谈一下,好让她判断下她们的来历,然而这两人不说话了,因为其中一人带人离开了,只剩下石榴。
石榴的身手是秦鱼洞察不到的,大概回去睡觉了吧。
大概这毒药的作用就是让人虚弱的,各方面都无限往普通人的方向延伸,所以秦鱼很快就觉得困倦了,正要昏昏睡去,但三秒后她的昏昏欲睡状态变成了装睡,因为有人进来了。
石榴,这个石榴姐偷偷进了她的房间。
“不是说不杀我吗?完了完了,这女人心海底针啊,就是信不得。”
秦鱼一边装睡一边快速想着脱身之法。
硬来,打又打不过,没跑两步就挂了。
软来,怎么软?卖身吗?人家是女的啊,她想卖都没得卖。
求饶啊?一哭二闹三上吊?
秦鱼正琢磨着,石榴姐却在屋里走了两部,旁若无人似的——好像秦鱼在她眼里跟死人也没差别。
她走来,似乎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秦鱼不敢睁眼,但听声音判断是什么瓶子,瓶子盖子打开,有了气味飘出来。
秦鱼闻到了,体质敏感,分分钟判断出这是一种迷烟。
嗯?既是迷药,那就是没有准备现在就杀她,不管她被迷昏了做什么,总比直接被杀好。
秦鱼心里稍安,反而不计较是否要装昏迷——直接被昏跟没被昏都是好事,她已有各自的应对之法。
秦鱼泰然处之,也没有刻意闭息不闻这气儿,闻了一小会,她确定自己体质还有点抗性,没有完全迷晕,那就装作已经彻底昏迷吧。
秦鱼最擅伪装,几乎无懈可击,但石榴还是探手在秦鱼脖子一侧用指腹摸了下,幸好秦鱼已经调整了呼吸频率,她不再怀疑,扯了手,往下,直接挑开了秦鱼的衣带,三两下拉开了秦鱼的衣襟,再退了内衫跟肚兜。
昏睡,身体酥软,任由这人处置,内在秦鱼却纠结了。
“那个,黄金屋现在挑副本都喜欢挑这么色情的吗?这真的是肉文背景的武侠世界?”
——你知不知道你的所有言行日后都可能被那些神明参阅,包括最忌色情之欲的禅师等尊上。
秦鱼果断闭嘴了,却在琢磨着这个石榴到底想干嘛。
要换做是一男的,肯定就偷香窃玉了,换做一女的~~
——这个世界有女采花贼,武功高强,手段狠辣,专喜对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日后你可以去了解一下。
不,我一点都不想了解。
不过她在找什么?
秦鱼感觉到石榴在看她的身体,这眼神不带什么**,但让她毛骨悚然——好像想从她的皮肉上找出什么似的。
如果给她一把刀,她会不会把她给解剖了?
秦鱼觉得有点恐怖了,但忍着,直到石榴的手指落在她身上,抚过腹部,又翻了秦鱼的身,在她后背手指点按了几下,后面好像又往她背上倒了些东西,又凉凉的液体,也有粉末,这些东西混一起擦在她背上,揉搓着。
秦鱼:“我觉得她现在可能有点想腌猪肉,又摸又揉又搓又压,还特么上盐油味精~。”
——不要侮辱猪,人家没得罪你。
忽然有点想娇娇,他跟你一比真是太可爱了。
这一边斗嘴,一边被“腌制”,秦鱼心理素质还是挺好的,顺便也确定了石榴的真正目的——她的确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什么,比如藏在她皮肤上的什么秘密。
人皮地图?还是什么名单?
秦鱼想不通了,莫非原主不单单是秦霖的女儿?还有其他身份,或者牵扯了其他什么秘密?
不过显然石榴在她身上毫无所得——她的后背并没有显露任何东西。
不过她察觉到石榴的呼吸并未因此多有变化,这意味着人家的情绪也没怎么波动。
好厉害的心境。
既然无所得,就得收尾了,收尾分两种,要么杀了人一了百了,要么清理痕迹当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石榴选择的是后者。
又是一番擦洗干净,跟做马杀鸡似的,秦鱼都想夸这女人技术不错了。
处理完毕后,又穿戴好,石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走之前却顿了下,转过身来,深深瞧着秦鱼。
——没准又想杀你了。
秦鱼:“....”
等了一小会,石榴捏住了秦鱼的下巴。
“长得倒是不错,不过蔺珩那厮素来对女人残酷得很,不动任何一个,这般青菜豆腐模样,怕是要被他送给下属玩弄居多,倒是可惜了。”
可惜你就放我一马啊!
“不过凡事总有万一,万一他碰了你呢~~”石榴捏开秦鱼下巴,往里塞了一颗药丸,捏了秦鱼喉咙让她硬生生咽下去。
秦鱼:“...”
这装得太特么辛苦了。
石榴走后,秦鱼不敢动,等过了好一会,外面藏匿起来的石榴才真正离开。
又是好一会,秦鱼才动了,抠了下自己嗓子。
——已经到你胃了,要洗胃吗?
滚滚滚!
秦鱼都想掀桌子了!
这特么身体毒药还没解,又咽下一颗!
秦鱼擦了下眼角,发现没有泪,左右也是没办法的,索性先睡吧,熬一天看一天。
这一觉早醒,秦鱼躺在床上思虑了一个小时,后在丫鬟们过来服侍后才恹恹起身。
“三小姐精神气儿不太好,是没睡好吗?”石榴姐询问道。
秦鱼睨她一眼,摸了下脖子,故意苦着脸说:“不知道,反正不太舒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背不太舒服,有点痒。”
边上丫鬟疑惑,还未说什么。
石榴姐说:“长虱子了吧。”
丫鬟等人都齐齐窒息安静了。
秦鱼:“...”
你这么缺德你爹娘知道吗?
为了确定自己是个美貌动人爱干净绝对没有虱子的美人儿,秦鱼只能黑着脸让丫鬟等人看了下后背跟换下的衣物。
“很是干净,并无其他。”石榴姐淡淡说道,瞧着秦鱼脸色不太好看,就浅浅笑着补了一句。
“三小姐的背很好看,冰肌玉骨,肤质嫩滑,曲线妖娆。”
这你都知道了,你摸过搓过了呗。
“何以见得?”秦鱼木着脸好像不待见这人的样子,石榴微笑:“看腿就知道了。”
“...”
你个糟丫鬟头儿坏得很!老子才不信你鬼话。
——————————
不过秦鱼换洗好衣物,再上了一番妆容,听丫鬟们说今日就要入金都,大概也要见到那位相爷大人了。
秦鱼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也太不上多少波动,只故作冷漠跟纠结,并不予回应。
不过在她准备待发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大动静——刺杀来了!
刺客没能进屋,被察觉到,在屋内打了起来,一番惨叫跟厮杀之后,又过了好一会,那领队来报。
丫鬟里面死了三个。
秦鱼也没太在意,毕竟她自己的命都还悬着呢,所以~~
“等等,你说谁死了?”
“彩玉,石榴,绿碧三人。”
“石榴死了?”秦鱼表情略复杂,在领队探究目光下,她摆摆手,“没什么,只是她最近一直照顾我伤势,一时听到她死了~~有点恍惚。”
“秦姑娘节哀。”领队垂头作揖退下。
秦鱼看了一眼他背影,抿抿唇。
那变态会这么容易死?肯定死的只是替身,所以果然是易容货吧。
那女人本尊不长那样子。
从昨晚窃听看来,这石榴跟蔺珩应该不是一挂的,那今日相府的人马就没必要帮助她脱身。
秦鱼思量好,也不再多想,因为这个女人既点到即止,不入相府,说明相府防备森严,要么她本尊没时间,脱不开身,出入相府于她不太方便,那接下来她要防着的就是相府的人了。
准确说来,是那位相爷。
——————
金都,五百年来帝国首府,幅员辽阔,建筑广厦百万间,街道纵横规整清明,码头港口海运繁茂,经济通达,如此繁华都城,对于在纽约都来去自如的秦鱼也是一种震撼——这种古代建筑群集体给人的感觉不一样,那是扑面而来的古风跟历史沉淀感,哪怕这段历史不属于她的时空。
坐在轿子里,秦鱼神色安定,但在听到外面街道原本的热闹随着这一迎亲队伍走过的时候顷刻静寂下来,她的心也静了。
观此反应见出蔺珩在金都的威名——很吓人。
这条街都死寂了。
那些人都不敢乱动,只静静看着威严森森的军队护送着并不喜庆的婚庆队伍前往权利集中之地。
“武林世家,秦家之女,秦鱼。”
酒肆楼阁身处,一戴着斗笠的侠客抿了一口酒,轻叹一口气。
“可怜此女了。”
必死无疑了,这般女子。
——————————
秦鱼想着按照一般,这么不待见的“妻子”从小门进也就够了,故意羞辱啊羞辱,女主开局都这样,古代言情也都这么写。
但没想到是大门进的,礼数周全,而且进门后直接送入正屋。
这就入洞房了?
“换一套?”秦鱼听到一脸冷酷的嬷嬷这么说,转过头去,见到架子上摆放的凤冠霞帔。
秦家那一套已经算是豪华了,这一套却把逼格升了许多——华贵古韵。
但秦鱼是来自新时代的女性,知道女性嫁衣风格跟用料以及配饰显露的是娘家对女子的态度,秦家那一套,富贵归富贵,流于表面,没有底蕴,只是有种想契合相府身份的目的,所以重点在于嫁衣,不在于原主,说明原主只是一个交易品。
如今相府也准备了一套,更加华贵雍容,但并未考虑过原主能不能适合这一套——太华贵,太雍容,一般女子驾驭不住的,反而显得不伦不类,但相府不考虑这个,或者说蔺珩没在意过这个妻子,不打算让她端着什么当家主母的尊严,所以重点还是在嫁衣,嫁衣可以匹配相府的格调就行了。
可怜的姑娘,秦鱼暗自为原主哀悼。
“秦三姑娘快点吧,相爷已在外面宴客,时间耽误不得,否则丢我相府的脸,秦三姑娘恐怕承担不起。”
朝廷官场自然看不上武林粗豪,哪怕秦家算是武林世家,在相府巨大权威面前也不算什么——抵得上千军万马吗?
所以这嬷嬷的态度就代表了相府的态度。
秦鱼没打算怼回去,只能露出隐忍的态度,在相府那么多丫鬟嬷嬷鄙夷的目光下,她忍着“屈辱”脱下原来的衣服~~
十秒钟后,这些嬷嬷跟丫鬟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了。
嫉妒,**裸的嫉妒,心肝脾肺肾都充满的嫉妒。
但在这种嫉妒之外,她们又收敛了许多,因为不确定秦鱼会不会得宠——这天仙似的小脸,矫揉造作的气质,狐媚子的身段儿,几乎把男人最扛不住的优点都集于一身,保不准相爷就吃这一套,万一得宠了呢?
到底是在相府里讨生活的,太蠢的是活不长久的,所以她们一个个都收敛了。
秦鱼心情也舒爽了。
不过这嫁衣...好像挺适合她。
秦鱼穿上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愣了下,心头一时复杂得很。
————————————
黄金壁察觉到秦鱼的心情波动,问她了。
——可是又想到过去一些难过的事儿了?
从前它不会主动问及秦鱼这些人间凡人必经的爱恨情仇,但娇娇一走,他就自发上纲上线了,姑且就当是替天神之子当差吧。
“倒也不算难过,只是有些感慨。”
秦鱼本想说自己两生两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穿上嫁衣的时候,那一时,她已然对人生无望,也对男人无感,只想着复仇存活,彼一时,挂着黄金屋,朝不保夕,谁还想着这些儿女情长婚姻大事,所以不曾想过。
或者这件衣服是世上女孩此生必穿的,于她却像是一种梦境。
但思绪如此缥缈又如此沉重,她最终却回了另外一句。
“没想到我穿起嫁衣来这么好看。”
这么好看?
黄金壁本想损她臭美,但看了看镜子里的年轻女子,它沉默。
确实算极好看的,哪怕它阅览过无数女仙女神,这个穿着嫁衣女孩也算是风姿独秀的那一类。
她到底还是长大了,蜕变了。
黄金壁都认定好看,何况这凡间的人,满屋子的丫鬟嬷嬷都寂静了。
直到秦鱼淡淡一句,“如果不用出去的话,我可以先睡一个午觉,正好我腿上有伤。”
腿上有伤做什么,相府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这才回神,喜婆高声爽朗一喊:“盖红盖,走红桥,杯儿起,郎君在。”
于是红盖头盖下,三十六个丫鬟前后两列搀扶簇拥着秦鱼走出主室,绕过水桥,绕道前院,过中梁...没走过一道,便有丫鬟随从提灯盏引路,规矩风俗忒多,秦鱼也无所谓,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左右红盖头盖着,啥也看不见,就跟个瞎子似的。
不过她倒是琢磨出来了,这先得在偌大的相府内部绕一圈,好像还在去外面再沿街绕一圈,然后进大门。
“这是娶亲吗,怎的跟遛狗似的。”
——我觉得挺像。
你特么每次这时候就上线。
秦鱼内心猛翻白眼,却也在计算相府的大小——这特么起码得有**千平方了吧。
在地球封建时期还有些王府大小好几万平方的,倒也不算出格,毕竟秦鱼在现代的房产大的也有几万平方的,在这权力统治的时空,相府还算是比较内敛的。
虽然**千平方的面积已经把秦鱼“溜”得很是不耐烦。
这不,终于要出去溜一圈了。
——————
前院人极多,高朋满座,高官王亲怕是不少,世族公亲也是极多,此时皆在故作欢喜庆贺,要么拘谨不言,在外围,森严守卫从未松开过腰上悬挂的腰刀。
这样一冷一热,像极了人生百态,恐怕最从容自然的也就新郎官了,但鲜少有人敢直观他,一是慑服他的官威,二是这人的眼睛很吓人,寻常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在民间素来有称蔺相凶恶如鬼,生有一双异瞳,秦鱼倒也听说过,所以对这位相爷她早有设想——大概就是很凶很丑的糟老头儿吧。
当然了,记忆里这原主对朝堂之事不了解,久居武林之家秦府,消息闭塞,只知道蔺珩此人,却不知此人如何,毕竟说是跟太后半分江山的大佬,自然年纪不小了。
四五十总有的,所以她先预下了判断。
倒也无所谓。
秦鱼想来不是豁不出去的人,大不了陪着糟老头儿睡一觉?
秦鱼做这打算的时候,大腿伤口隐隐作疼,但她没克制,反而故意在走路的时候侧重在伤腿上用力。
她算好了,等这一圈走完,这些时日养好一些的伤口会恶化一些,可以让她占上好几天的时间。
就这样,秦鱼靠近了相府正门。
二入正门,这次正门人就好多了,两边街道挤满了百姓们,还有相府迎亲的人,自古哪家人迎亲,都是门上新郎的兄弟或者非同族好友帮忙,不过蔺珩这人可没什么兄弟好友,因此迎亲的只有他的下属。
下属们哪敢闹腾啊,规规矩矩站着等就是了,来观礼的官家子弟也不敢过分,因此这可谓是最安静的迎亲了。
过了一会,百姓群众才有小孩呼喊,“新娘来了!”,却很快被自己娘亲捂住了嘴巴。
不过新娘的确来了。
人群中,几个戴斗笠的男子对视一眼。
人群攒动的街头巷尾拐角处,两个粗衣土面的男子低声交谈。
“那秦家女过来的时候,那狗相必定会出现接亲,到时便是我们的机会。”
“不妥,他身边必有高手,只有等他下阶梯牵那秦家女的牵红时才是最好的时机,不要改变计划,否则横生枝节。”
他们自有定计,稳如泰山,只等时机出现,却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已经传到了秦鱼耳里,哪怕他们用的声音极低,近乎唇语,秦鱼还是判断出了他们的对话内容。
又是刺杀啊,这次目标是蔺珩本人。
秦鱼心里略一思量,决定按兵不动——他们刺杀他们的,她不管。
——你就不怕影响任务?
“任务出来了吗?没出来,既然没出来我管他干嘛,我自己腿还被插了一刀呢,再管还要不要活了。”
秦鱼对这位蔺珩没什么好感。
“新娘来咯,新郎可在?”喜婆出于职业习惯按照规矩高喊,喊了两下,却不见内里有什么反应,一时尴尬了,新郎呢?这不会新郎都不出面吧。
喜婆在那相府管家的眼神示意下正打算囫囵过去,把新娘直接送进去了事,忽听见里面动静。
“相爷来了!”
秦鱼见不着人,只听到不知谁这一呼喊之后,内里躁动了一下,接着又一片潮海波浪涌过后的寂静。
然后她站在相府高门大院的门槛下,隔着红盖头,见到了上面——一片红。
红盖头其实透明度还是有一些的,因为阳光正好,她视力也好,隐隐约约见到宽阔威严的府门前,威严门匾下走出一个人。
很高,笔挺秀直,仿佛在看着她。
冷漠得很。
喜婆想必很怕他,都不敢说话了,更不敢喊他下来牵红。
秦鱼倒无所谓,丢谁的脸也不干她的事儿,所以她也很冷漠。
这新郎新娘半点反应没有,倒让气氛越发胶着起来了,直到那蔺珩走下台阶。
喜婆反应过来。
“来来来,牵红,郎君牵了姑娘的红,这一生一世就是一家人,一辈~”她还想说什么,却在蔺珩横撇过来的冷冷一眼后戛然而止。
喜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心中暗骂若不是相府给的赏银足,外加她不敢拒绝,还真不想担这差事。
可怜了这娇滴滴的大美人儿,进了相府还不得被活剥了。
“来,姑娘。”
她把牵红拿出来,一头给了秦鱼,秦鱼秉着人设,并没有直接伸手接过。
这不找死么?
在场官家里面有一些是清流,迫于威势不得不来,见到秦家女的反应后,才觉得传来的情报非虚,这秦家跟相府的联姻本来就蹊跷,却不想这当事人也是不太情愿的,女儿家么,估计也是怕这位恶名在外的郎君的,知识她怕归怕,却不知晓自己这郎君到底有多冷酷无情,就凭着她此时这一迟疑,就足够让她不久后“暴毙”在相府了。
年轻少官们可没闲心可怜这位秦家女。
秦霖那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女儿也不见得无辜。
秦鱼故意犹豫了好一会才伸手接过,蔺珩将她的迟疑看入眼里,眼眸深沉阴冷,并不反应,只在喜婆战战兢兢递过牵红另一端时伸手接过,并一侧身,将后背对准人群,跟着秦鱼一起直面正门,打算一起进去。
然而就在此时,时机到了!
人群中乍起兵器出鞘声,那些个戴着斗笠的人取下斗笠甩出。
“有刺客!”
这些刺客早有计划,一出手十分狠辣,身法也是了得,腾跃纵横掠出人群,已然避开了周边护卫反应过来攻击的路线,最大限度直奔着蔺珩后背而去。
喜婆等人吓懵了,但只是普通人,压根没得反应,只眼睁睁看着这几个人来势凶猛,刀剑锋利,一眼光景。
剑刃直入相爷后背....
铿!
一根箭矢破空而来,竟凌空射断那剑,原是屋顶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小列队的箭者,抽箭上弓,再射!
几个人想要舍身相攻也没办法,因为这些箭矢都朝着他们的致命点而去,不得已,他们只能用刀剑横扫,这剑法刀法也是厉害,一扫竟联袂刀影剑影,跟快速旋转的电风扇似的。
铿铿铿!箭矢被一一斩断,那些箭者正要继续射击,下面的守卫也合围攻杀,但就在此时,拐角处闪出三人,用袖内弓弩暗袭而出,直接射杀箭者,箭杀相防,箭队被吸引走。
另一边,另有五人不知何时已出各处拐角,在之前第一波袭击时从人群入,从人群出,甩出烟雾弹丸,炸起一笼白雾。
“保护相爷!!”
护卫高声呼喊。
在这混乱中,秦鱼果断和稀泥,打算借着这烟雾把自己藏好了,谁死都不关她的事儿,不过也是她刚往后退一步,陡听到后面有风声。
不好,还有一个人!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在护卫跟箭队都被完全吸引的时候,有一个人已从她这边突围——好死不死,这蔺珩不知何时也在她边上。
内力翻涌,气劲爆发,一掌爆发,朝着蔺珩。
这蔺珩竟猛然侧身,一把抓住了秦鱼的胳膊把她往前一挡!
秦鱼:“....”
这位刺杀高手也是厉害,竟抖腕一下,那剑就如蛇一样化软,绕开了秦鱼,朝着蔺珩的咽喉而去。
蔺珩抽腰而出,指尖弹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剑,一个抽刺。
铿铿!剑光如星,内力倾泻。
又在交错之中错身而过,再一对掌。
轰!
内力强势撞击而出,气流振荡,仿佛带来了一阵风。
这阵风吹过,蔺珩跟刺杀高手都退了。
本来打斗也不算结束,暗杀也不会停止,人潮也不会安定,但陡有横插的一幕截然不同于这剑拔弩张的刺杀。
清冷见白,花色夺艳。
天上阳光落广阔大地,照耀绝尘,或许就为这人间的凡人见识这人间的美好。
红盖头随风飘落了。
秦鱼觉得自己的视线也终于明朗了,看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她皱皱眉,苍白着脸,弯腰伸手捡起那红盖头,重新盖上。
一句话都没说。
众人:“....”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那蔺珩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不过刺杀高手浅看了秦鱼一眼,陡高声一喊,“此人不是蔺珩!退!”
所谓高手,所谓绝对精明的刺杀,就是来去自如。
这些人也不看已经战死的同伴,直接抽身而退,绝不留恋。
等他们退了后,该追的追,该收尾的收尾,好在没伤宾客半点,相府淡定,其余人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不少人都盯着“蔺珩”,刚刚那刺客喊什么,这人不是相爷?莫非~~
没有莫非,这个“蔺珩”很快把戏做全套,把秦鱼等人带进府内,拜堂成亲一流水完成,没有波折。
秦鱼其实已经确定这人不是“蔺珩”了,可想着能让一个下属替身来替自己拜堂,这位相爷的心也是够大的。
或者说——早已认定她会是个死人,将来于相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历史。
秦鱼心里沉重,只是面上不显,直到拜堂结束后被送入后院。
“蔺珩”主动走到撕下面具后躬身作揖,“刚刚失礼了,秦小姐。”
不是夫人,而是秦小姐。
呵!
你那是失礼吗?你那是要我命啊。
语气还这么冷漠随意,显然不以为然,只是随意交代一下而已。
秦鱼面上冷笑,左右红盖头盖着,她翻了白眼,淡淡道:“人之常情跟职责所在,不必多说,反正我也没见过你的脸,你什么身份我也不晓得。”
此人也没多说,直接闪身离去,边上丫鬟已是换过的一波,见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顾自将秦鱼送入屋内,关门看紧。
跟把人送入囚牢一样。
“这些丫鬟也都会武功啊,走路都没声音的。”心里如此说的秦鱼看屋内无人,但目光在壁画上瞥过一眼,看到上面细小针眼后的窥伺孔洞。
有人监视啊。
她目光一闪,扯下了红盖头放在边上,捂了脸冷坐着,似乎十分哀伤跟沮丧,过了好一会在抚去脸上泪水,看起来好不可怜,又故作坚强冷静,走到茶几边上倒了茶,微观辨别茶中没有什么细微粉末后喝了一口。
又过了一会,她看到架子上有书,就拿了书看,这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
“是前朝余孽西陵军旧部,为首的是那徐怀叶,下属跟他对过招,此人武功一流,掌法浑厚,跟下属算是五五之分。”
假扮“蔺珩”的人正跟真正的蔺珩汇报,后者坐在椅子上翻看帝国各地的奏章,神色冷漠,好像对这场刺杀也不是十分在意。
“徐怀叶在各地暗杀我们的人,一心想匡扶旧朝,却没个可匡扶的对象,只知道杀人,匹夫而已,但这场刺杀策划得不错,背后应该有智囊,可见这些余孽还是有人支持的。
“相爷,此人用的招法掌法似乎跟地阙三宗有点关系。”
“去查。”
“诺!”
代号影面的替身刚要下去,但还是汇报了另一个情况。
他跟秦鱼的对话,以及秦鱼之前在刺杀之中的反应。
蔺珩听了也没什么反应,摆摆手,影面就下去了。
影面一走,蔺珩手指敲了下桌面。
窗外闪入一人,跪地后也原样诉说了秦鱼的动静。
“哭?”蔺珩不置可否,“私奔自杀都没成功,现在倒是会哭了,我倒想看看她接下来会不会上吊。”
闹就算了,一闹他没耐心,估计会直接杀了。
但这女人后面有点意思。
半路刺杀?
蔺珩双手交阖,眉目幽沉。
————————————
秦鱼这戏作得挺好,挑剔的黄金壁都找不出毛病,但她自己出了毛病——这特么几个小时了,天都黑了,相府没反应啊?
耳力太好,嗅觉太好,外面酒席吃到爆,美食无数,那味儿让秦鱼很快看不下书了。
而且天也黑了。
她起身点灯,外面也刚好有灯盏来了。
是相府的丫鬟,来给她梳洗的。
在古代婚假系统过程里面,这梳洗之后就是准备洞房了啊。
不过梳洗不包括洗身,因为嫁衣还不能脱。
秦鱼让她们伺候了洗漱,擦了脸后,她让这些丫鬟给自己拿点东西。
吃的?不,是包扎的药品跟伤布。
“秦小姐受伤了?可需要我们帮忙...”
秦鱼看出了这些丫鬟对她的避讳,也懒得为难这些下人,就说“不用,我自己来。”
丫鬟们避之不及,很快就走了。
“嘿,还真不给吃的,这是要饿死我吗?”秦鱼心里腹诽,却也只能忍着饿,关上门后,借着灯光,她本想脱掉嫁衣,却猛然发现这嫁衣比之前的更复杂繁琐,研究了好一会才解开。
那蔺珩是板上钉钉不会来的,脱掉嫁衣后,她把嫁衣扔到一边,腿脚勾了椅子到床前,内衫轻薄,好在她腿细,她把裤腿挽到大腿上端,露出上面的伤布,这一看。
殷红红的一片红圈圈。
血溢出来。
雪白的伤布已经红了,有些血也染到裤子上。
——不疼吗?
“废话!”秦鱼能不知道疼?可哪有任务是那么容易过的,不舍哪有得。
她低头小心处理伤口,正用毛巾浸湿了擦拭伤口,忽眉目微微压,轻瞥过那个小孔洞。
有人在。
这要是忽然停止了,对方肯定会怀疑她察觉到什么,所以秦鱼就淡然继续了。
她淡然了,孔洞后面的下属却表情古怪,立即往后退了一步,蔺珩看了他一眼,走上前看,看到了,微微皱眉。
他来观察这个女人只是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有一些隐秘,包括她在秦家的意义,她嫁给自己的意义,却不想刚来就见到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幕。
于他的下属是活色生香,还有些禁忌,所以吓坏了,退了。
哪怕这个下属是的女的。
于他,也只是一个女人光着腿而已。
他抬手一摆,下属往后闪退。
蔺珩又转头看了眼屋内,灯光荏苒,轻雾朦胧,她的脸庞有些若隐若现,但那双腿却是太白太晃眼,上面流淌下来的血更鲜明夺目。
他就看了一眼,正准备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他听到了。
咕咕咕的声音。
他回头看,看到这位秦家三小姐一脸冷漠,包扎着伤口,直到肚子咕咕声越来越明显。
她才一脸无奈摸了肚子。
“真抠啊,这相府。”
蔺珩“....”
他直接走了。
却不知秦鱼此时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的呼吸一点波动都没有,这特么是男人吗?不是阳痿就是基友啊?刚刚那个女下属都比他来得有眼光。”
——不许人家柳下惠?
“那是柳下惠没遇上我。”
你吹吧你!今夜有的你头疼的!
“头疼个屁,我饿死了,希望他让下属送点吃的过来吧,这杀猪也得先养肥吧。”
是这个道理。
秦鱼也不知道蔺珩出了暗室后就给下属下了一个命令。
“给她吃的,一点即可,让她饿不死又吃不饱。”
这最折磨人。
————————
秦鱼见到半碗小白粥的时候内心就想掀桌了。
“壁壁,你知道吗,我打死没想过自己在这个副本吃得比在末世副本还差,这点小白粥喂狗吗这是?”
——狗吃得比你好。
秦鱼“...”
——而且分量比你足。
秦鱼不说话了,木着脸喝了粥,填补了下腹部的空虚,擦擦嘴。
这蔺珩是想故意耗着她,也许是报复她的“不清白”,或许是他本来就心里变态,要么就是听到她刚刚骂相府抠门,于是就故意抠门。
无所谓了,比要她的命强。
相府上下越发认定这位“夫人”将来是虚的,离死不远,于是十分懈怠,端了粥过来后就关紧门窗不理她了。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前面大人们正在吃酒,万一要闹洞房什么的。”
“你傻呀,谁敢闹咱们相爷大人的洞房?何况相爷可不过来呢。”
上下都认定蔺珩是肯定不过来的,秦鱼也认定了,因为这人已来过。
既然来过了,前院的好吃的又轮不到他,这包扎好伤口喝了粥,早点睡吧,省得睡晚了肚子又饿了。
“早知道我就该往辉煌戒指里面放点吃的,失策啊失策。”
秦鱼解了衣物熄了灯火上了床,盖上被子就睡了,却不知此时正厅前面酒席闹腾,山珍海味无数,但并非所有人都吃的进去,他们闹腾捧场也不过是给相府面子,相府没说停,他们也就不敢走。
两三百桌的酒席,其中官僚几十桌,几十桌里面年轻脸庞三四桌。
这些年轻人多是朝堂新官,但都是年轻人,座位却有区分。
世家子弟高傲,自小也是圈子里认识的,自成一桌,隔壁寒门子弟一桌,但跟这两种不同的是另一桌。
。
这些人是相府门生,也就是蔺珩牌面上认下的学生,将来便是相府一派的新生力量,便是老派的人也会介意几分——毕竟于蔺珩而言,如今朝堂可用的人必不比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心腹,这些年轻人就是未来的爪牙。
所以这一桌年轻官员的身份就显得特殊了。
他们也知道自己特殊,但都不张扬,仿佛低调内敛,隐晦不明,像极了这位相爷对外的作风——深藏,危险。
在这些人里面,有一个人十分显眼,温润雅致,待人和煦,外交手段十分了得,在这些官僚里面很是吃得开,便是那些到场的阁老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一幕落在那些世家子弟眼里便是十分看不过眼。
“这许玉凉不过是勾栏之子,这样的出身,若不是相爷抬举,也能连登两级,如今就是青枫台长史,他也配~~”
一个玉冠锦衣的子弟耐不住嫉妒,忍不住多说两句,却被人递了一杯小茶。
“赵弟,慎言。”后者眉目冷峻,低低一句。
赵晨酒意褪了三分,猛惊醒,察觉到偌大的场地四四方方边沿都站着守卫,那些守卫可都长着眼睛跟耳朵。
他冷意顿生,汗如雨下,端了茶杯,低头敬边上的人,“和风大哥提醒得对,我这酒喝太多了。”
他喝了茶,此后再不敢说话。
端和风也不以为意,且抬眸看去,淡淡道:“相爷来了。”
真正的蔺珩来了。
从酒席开始,他便没出现,此时一来,跟这些同僚打一回合场面,如此他们这些来的人才好意思退了。
所以蔺珩一来,这些早已觉得自己有些熬不住的官员们分外热情,纷纷站起来恭贺。
蔺珩衣着轻便,闻言眉眼轻扫来,并无锐意,却十分深沉,“诸位大人今日到来,本相十分欢喜,薄酒一杯,敬谢。”
自然不必相爷亲自敬酒,门生们纷纷起身热情要代为饮酒,其中那温润的许玉凉喝了最多,毕竟他人面最好,别人也吃他那套,奉承起来纷纷赞相爷高足很是优秀,且敬重老师,甚好。
蔺珩不置可否,也由着这些学生敬酒,但喝着喝着,也不知那个脑子不长的,许是喝酒喝多了,要么就是平时吃酒吃多了,习惯性高喊闹洞房什么的。
场面一时就静了。
端和风握了握刚刚喝过的酒杯,并未放下,反看向那位面色坨红还不知自己惹了大祸的官员。
阁老们稳如泰山,一言不发,因为说错了惹麻烦,说对了也未必是对的——蔺相此人可素来不喜欢别人多嘴多舌。
“等下我便去,不过我那小娘子害羞,见不得这么多人,恐怕把他吓坏了,林大人怕是闹不得洞房咯。”
这林大人纵使喝醉了,在全场寂静跟数百双灼灼目光下,尤是对上蔺珩的眼,活生生给吓醒了,唇齿哆嗦着告罪,说自己喝多了。
蔺珩淡淡一笑,“喝醉便回去早些醒酒吧,明日还得上朝。”
众人也就顺势都散了。
街道之外早有官家轿子排成长龙,以官位尊卑,以爵位身份,以权力大小排序,先走的走,慢走的~~索性也不坐轿子了,几个年轻官员结伴走路。
“和风哥,我家那轿子在三条街外呢,可是顺路一起?”赵晨素来亲近端和风,又是自小认识的,就凑近招呼,后者也不反对,两人便是结伴走进繁华街道,等离相府远一些了,赵晨往回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这才敞开了说。
“这一顿可是真好不好吃啊,我这腿肚子就一直哆嗦。”
端和风垂眸,“蔺相家的饭是好吃的,只是我们人顾虑的多了,吃也吃不出味道。”
赵晨深以为然,不过转念一笑,到底是年轻,心思活泛,“哥,你说相爷这般尊贵,便是陛下跟皇室都早有把公主下嫁之意,为何他不要,反要了一江湖女子,那秦家听着名头大,其实也就是武把式,哪能跟天家媲美啊。”
说是联姻,可尊卑差距太大了,偏偏相府场面铺场又挑不出错,仿佛正娶了正经嫡妻似的。
“这我哪晓得,蔺相做事素来不由人猜透。”
“莫非是因那秦家女是美人?我今日仿佛是听说那秦鱼在武林中名头不小,当称江湖三大美人之一,容颜清美,今日一见~~和风大哥觉得如何?”
端和风想起白日时接亲观礼的惊鸿一瞥。
“算是美人吧。”
“都说相爷对女色敬而远之,朝野上下虽不敢多说,但民间盛传他不好此道~”赵晨有些隐晦,还伴着某些自得,好像在这方面总算压过了那位相爷一头似的。
“可惜了那位夫人。”
端和风没应话,只忽然顿足,“你家轿子在那边。”
赵晨反应过来,跟端和风告别,后者不置可否,双手负背独自闲散走在这街道之上。
可惜么?
国家乱世,江湖动荡,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盖不过这般宿命而已。
那秦夫人恐怕活不过今晚。
——————
“老师今夜也累了,可要学生再做些什么?”许玉凉恭恭敬敬的,谁也挑不出错。
不过后面还一群门生,就没有一个不恭敬的。
蔺珩看了他们一眼,“夜深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明日上朝不要耽误。”
“诺。”
门生们躬身作揖,齐齐退了。
但许玉凉走在最后面,回头看一眼,正好见到自己的老师在随从跟随下往左侧那边去了。
左边仿佛不是相府正屋,也非主室。
便是...那位夫人的房间吧。
——————
入了夜,天忽下了点小雨,前院在撤席,这边院落却特别安静,小雨打在院落竹木花草上,声音清脆,很浅。
走廊上有守卫,也有丫鬟,不过各司其职,见到蔺珩来,这些人显然很惊愕,守房的丫鬟忙起身行礼。
“睡了?”
“是,秦小姐睡了。”
“叫醒。”
这一句话特别冷酷无情。
砰!门被直接推开了。
灌入了外面的冷风,一室温度忽然一下子静了。
力气不小,然后是带刀侍卫先进来,接着是战战兢兢的丫鬟小碎步跑进卧室。
“秦小姐,秦小姐,相爷来了。”
她恨不得跟容嬷嬷似的用针把秦鱼扎醒,其实秦鱼已经被吵醒了,但她没睁眼。
被这么一叫,她睁开眼,看了丫鬟一眼,还未说什么。
“你们出去。”蔺珩在外厅淡淡一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丫鬟跟侍卫都想歪了,暗道相爷终于愿意碰女色了,于是火速撤退。
秦鱼听着这声音就知道这个蔺珩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因为声音太冷了。
人都退了,门也重新阖上。
蔺珩踱步走进来,撩开帘子,一步步,走进内屋,见到了还坐在床上的秦鱼。
秦鱼也在看着他。
屋内早已熄灯,刚刚丫鬟重新点了灯,但也只点了一盏,因此光有些暗。
蔺珩走到床边,因为个子高,便是高高俯视她的。
原来那假替身在的时候,秦鱼就知道原主是长什么样的——好看,确实好看,比苏蔺差不多,但苏蔺是那种比较正气明朗的好看,这个男人却是黑暗属性的,更深沉隐晦,不是好人,大反派,还是那种走玛丽苏杰克苏风格的邪恶霸道总裁款的好看。
给他剪个韩流中长碎发外加黑衬衫跟长裤就是一出《邪恶大佬的傀儡新娘123》.
没错,123三部曲意难忘那种。
气场还特别强,强到他堵在床前,秦鱼就以为另一个男版尹幽要拿刀戳自己。
——————
秦鱼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好一会,他才幽幽说:“我以为你会上吊,没想到还睡得着。”
这人心也太坏了,新婚夜希望妻子上吊?
不过演戏的时刻来了!
秦鱼表情瑟缩了下,拉了拉被子,手指曲起,骨节分明,淡淡道:“相爷不喜我,可我也知道好歹,若是这新婚夜上吊了,相爷还不灭了我秦家么。”
“灭族是天家权利,我一区区官员可不敢如此放肆,不过秦小姐既然如此懂事,又是怎么才会干出自杀私奔这种事的呢?”
又是原主的锅,不过这锅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羞辱,对于掌权者而言几乎就是死罪了。
她一早就知道这一关不好过,却不想这人会直接来找她。
看样子像是今夜就要杀她似的。
秦鱼定眸看他,既恐惧,又不甘,干涩说:“相爷既无所不知,定知道我一区区小女子之无知,不知国家大事,不知社会伦常,只知儿女情长,自私得很,这是于相爷之前便有的,此后我也不愿因此冒犯相爷,更知自己卑贱之人是万万配不得相爷的,若是还能选,更宁愿有更好的姑娘与相爷琴瑟和谐,白头到老。”
蔺珩也没想到这女的也没遮遮掩掩,倒是如实坦白了。
“很多人都以为弱者可怜,诚者可信,你故作娇弱故作坦诚,反倒显得都是我的错了。”
他的语气很凉,听不出情绪来。
秦鱼手指磨蹭着上乘的棉被,手感不错,但她心思没在这个上面,“相爷自是没错的,错的是我。”
“还疼吗?”蔺珩这一忽然问让秦鱼心生警惕,不知他问的是大腿还是手腕上的伤口,秦鱼扯扯嘴角。
“已经过去了。”
秦鱼觉得这人是被自己美貌影响变得温柔呢,还是毒蛇鳄鱼的问候呢?
“脱。”
啥玩意?
秦鱼忽然怔了下,定定看着蔺珩,后者神色自然,忽然伸手拽住了被子,一把把被子掀扯下来,直接扔到了地上。
身体一凉的秦鱼一时就跟被捞出了池塘的小鱼,全部裸露在蔺珩眼皮底下。
完了,这男人是要把她直接就地正法了?还是要杀人了?
“相爷,我腿有伤。”
还脱,脱你妹啊!
“我知道。”
蔺珩手长脚长,一伸手就放在了她的大腿,说是大腿,但腿细,他手指修长,一张开好像就覆了大腿腿面,也覆在了那伤口上。
“现在还疼吗?”
“不,不疼了,嘶~”秦鱼表情猛然一变,因为蔺珩猛然手指用力,大腿伤口活生生被他捏着。
血水不断流淌出来。
他依旧那副表情,淡然平和得很,可手底下用的力道不小,“疼就对了,可知道是谁刺杀你的?”
秦鱼脸色煞白,身体有些颤抖,握住了他的手臂,却不敢用力,其实她也没多少力气。
“我不知道,相爷可知?”
“我说是你爹,你信吗?”
秦鱼初来乍到,根本还未理清脉络,哪里知道是谁刺杀的,倒是怀疑过石榴那伙人,甚至想过是蔺珩自己不喜这个妻子,要在半路干掉她。
却不想是秦霖。
那是原主的爹啊!
但哪怕此时,秦鱼也端住了演技,愣了下,眼眶略红,接着是满满的不信。
“这门亲事是相爷跟我爹定下了,这天下间便是有人不喜欢这门亲事,也不该是我爹,这不自讨苦吃吗?”
“自讨苦吃的确是蠢事,可你于我半点用没有,你说,我留着你干什么呢?”
他这表情就跟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活生生掐死让人埋了。
我美啊,我身材好啊,你不是男人吗?就想不到这点关键?
可秦鱼背着原主不甘这门亲事的锅,哪能自荐枕席求生存啊,只能忍着这人越来越用力的摧残。
她看到了这人眼里的无情,他是真真不在乎一个女人,也不在乎这个女人是否天香国色。
要么有用,要么不留。
如果不留,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可她之前明明判断出这人还会留她几天的啊,他应该对她有所调查,想从她身上查出什么,也许跟秦霖有关,又或许跟那个石榴一样,都以为她身上藏有秘密。
总不该这一晚就直接把她宰了吧。
所以~~他必定是故意的!
是在逼她露出让他感兴趣的信息。
至少她不值得他多费心去探查,干脆粗暴一点是吧。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依附秦家的女人而已。
所以反过来推,她今夜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须显露出让他觉得有价值的信息——比如~~
秦鱼心头一定,脸色越来越苍白,疼得掐住了蔺珩的胳膊,似乎想要挣扎,却又无力,蔺珩只觉得这女人跟扶柳似的,温度也是冰凉,连挣扎都显得空虚,但苍白的脸色又有浅淡的热意,紧接着~~
一口热血喷出,直接喷在他胸膛上。
这一口血够多,滚烫滚烫的,蔺珩脸色一变,把人直接甩开,起身扯下衣物,接着冷冷盯着歪倒在床上的秦鱼。
秦鱼装死是一流,一动不动。
大腿上流出的血染了大片,何况还有吐出的血。
“你倒是喊人啊,现在应该喊大夫来给我把脉啊你个龟孙!”
她在内心发牢骚。
阴森森看了好一会后,蔺珩上前,手指戳了下她的大腿伤口。
指尖染了血,没反应,跟死了似的。
估计没看出来虚实,小片刻后,他才让下属去喊了大夫。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彼时秦鱼在黄金屋里面问黄金壁。
“真是感谢黄金屋费心费力给我安排一个这么心理变态的人接触任务。”
还戳伤口,这是人吗?畜生吧!
——尹幽不变态?
“尹幽那是心理变态?”
——不变态?
“她那是整个人都变态,何止心理。”
——....
对尹幽评价委实很高,想来心理阴影是挺重的。
——————————
床上都是血,秦鱼很快被抱走转移了,丫鬟们不明就里,前来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床上满大片的血迹,当即表情十分古怪。
既惊愕又脸红,既脸红又恐惧。
天啊,谁说我们家相爷不近女色的,这都把秦小姐折腾出满床的血了。
太凶残了!
————————
换了另一屋子,秦鱼被女暗卫放在塌上,相府豢养着的大夫必然是艺术超绝的,不过不是老头,是个二三十多许的年轻人,发黑俊俏,只是有些狐狸样,桃花眼很明显。
他捏了秦鱼的手腕没一会就给了回复。
“中毒了,日积月累的毒,体质很阴,也很虚,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长久以来会无法习武,体质羸弱,更无法生育。”
无法生育是重点,这位大夫显然觉得秦鱼被下手的原因就在于此,但还不止。
“若是相爷碰了这个女人,会经由男女交合过了毒性到自身,久而久之也会羸弱体阴虚弱,更无法绵延子嗣。”
但凡男子听到这种事该反应巨大的,至少愤怒,但蔺珩没什么波动,只问:“这是什么毒?”
“泰南荒芜之北有一沼泽区,俗称百年万瘴不见光阴之地,毒虫毒草巨多,其中有一类花王十分霸道,生长在最深处,只要它生长的地方,周遭不会有任何花草可活,它噬阴气,贪冷,但花色极美,尤在月下时有蓝盈之光,所以有一好听的名字名为月瑟兰阴。”
这位狐狸大夫手指摩挲,似乎琢磨这毒,“不过这月瑟兰阴相当之罕有,世间少见,毕竟泰南荒芜沼泽是连大师级武林人物都闯入必死的险境,如果用在这秦家女身上,少说也有七八年年光景,幕后之人莫非七八年前就笃定大人会瞧上这秦家女?”
这简直可笑,七八年啊,不可控制的变数可太多了。
所以要么是对方真正的目的不是蔺珩,要么就是对方笃定蔺珩终有一天会看上秦鱼。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蔺珩而言都是没有攻克的蹊跷之事,也有种为人算计了却抓不住要点的感觉。
蔺珩是何人,怎会允许如此,所以沉沉看了昏迷的秦鱼一眼,淡淡道:“吊着她的命,顺着根查。”
至少那秦家是撇不清关系了。
狐狸大夫浅浅一笑,“相爷放心,于医药之事我自然尽力,但查案还得其他人来,我可不善此道。”
他们出去说话,附近只留了女暗卫照顾。
秦鱼表面昏迷,内在却清醒。
“终于知道中的什么毒了,月瑟兰阴,一种剧毒取这么好听的名字。”秦鱼闹这么一出不仅仅是想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引起蔺珩的疑心,让对方多留自己些时日,也是借他的手调查自己的毒。
“不过这蔺珩手底下人才很多啊,这个大夫很厉害?”
——在这个世界算是顶尖一流的大夫。
“是个人物,而且对毒这么理解,少说也是玩毒的高手,至少入门。”
秦鱼对这个狐狸大夫有警惕之心,却更觉得原主生活的秦家深不可测。
七八年就下了药,难怪原主没有习武,是秦霖做的?这是亲爹?
身世也得查一查。
秦鱼一面盘算,一面睡去了——这又吐血又掐大腿,失血过多,你特么以为不累啊。
————————
秦鱼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才起床,暗卫又换成了丫鬟,或者也有可能是丫鬟们都换成了暗卫,左右都是深藏不露的人,见她醒来后规规整整问候洗漱,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儿,倒是大丫鬟也就是丫鬟们的头头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饿。”
昨晚的女暗卫也就是大丫鬟闷了下,说:“奴婢问的是秦小姐的伤势,可觉得如何?”
“有点虚。”
“秦小姐吐了血,血亏而虚,自然的,到时候等雁大夫来~~”
“我是饿的虚。”
“...”
相爷的命令就是要饿着人,大丫鬟也没理秦鱼明里暗里的暗示,顾自忙碌去了。
秦鱼憋闷啊,这种憋闷持续到了那位狐狸大夫来的时候。
雁大夫是吧。
昨晚闭着眼睛秦鱼没见着,今天这一见,长得是不错,多情风流似的,就是不像什么好东西——太风流,看着就像是阴险狡诈会玩弄人的货。
还偏偏是个医生。
这要是医闹,人家家属第一个要打死的就是这种人。
“秦小姐是有点虚,无妨,待我开点药吃了就好了。”
“多开点。”秦鱼淡淡道。
雁大夫眨了下桃花眼,笑:“秦小姐是怕在下医术不精,开的药不够吃,身体好不了?”
这中毒带刀伤还吃不了几粒米的秦鱼病若游丝,声音也是纤柔得很,她垂了眸子,我见犹怜。
“不,只是想多开点,当饭吃,你会药膳吗?”
雁大夫:“....”
结果显而易见,药没多开,说是药材太贵了,饭都不舍得给你多吃,还给你浪费药材?做梦去吧!
不过这人的医术倒是不错,在他的治疗下,刀伤恢复很快,秦鱼不敢暴露太多,就不敢让黄金屋改变恢复速度,只能按照一般人的体质机能恢复,但关于那个毒,这位雁大夫不知道是还没办法,还是不想解毒,秦鱼到现在还没办法恢复。
“这样不行啊,不解毒,就只能这么弱着,弱着就没办法反抗,不能反抗就只能一直饿肚子,越饿肚子越饿,我这是混到头了?”
秦鱼一开始没把这个副本看得太难,但现在知道它死死卡住了关节——武力被限制,想动脑力吧,却是完全封建皇朝统治,都是属下看管,一个个死心眼,不听人说,不敢做主,她又接触不了那蔺珩,好吧,就算接触了也不一定好,那蔺珩就是个心理变态。
怪就怪在这原主的锅啊。
私奔,你特么还私奔,私奔也看准人啊!也没见这情人露面帮助过!
秦鱼内心满是槽点,似乎很绝望。
——就这点程度你根本没放心上,只是在故意装委屈想削减难度吧。
秦鱼:“...”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都被这姓蔺的关三天了还没被放出去,任务也不来,你总不能让我胡乱选攻略对象跟方向吧,就算选错了可以改,浪费的精力跟时间却很麻烦,尤其是这种B级副本,就像是下棋,一开门落子,一步错步步错。”
她宁愿先这样委委屈屈按兵不动,也好过胡乱开盘。
——那你不用委屈了,任务出来了。
卧躺在座椅上看书的秦鱼立刻来了精神,眉目锐利了些。
“说。”
——阻止乱世之子祸害苍生。
你这标题起得有点大,让我缓一缓。
“乱世之子?蔺珩啊?”
权倾朝野,恶名远播,逆臣贼子,篡权夺位。
秦鱼几乎猜好了未来蔺珩的发展阶段。
大反派都这样。
——你自己判断。
当然我自己判断,也没一次是你帮我判断的。
“不过先预定是蔺珩吧,如今也是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有了方向,秦鱼就可以往深里琢磨了。
——你要暗杀他?
“别逗了,别说我现在没这能力,就算有,每次黄金屋用到阻止这个字眼的时候,就说明对方还没到实际危害到苍生的地步,所以也就不到暗杀的时候。恐怕现在黄金屋对蔺珩的判断还是一个危险性人物。”
秦鱼对规则吃得透,也喜欢摸着规则做任务,最后跳出规则。
所以现在她的准备是——可以开始攻略蔺珩了。
“正好这毒要解决,也得从他开始。
——嗯?
黄金壁没再多问,秦鱼也没再多说,只是放下书,走到妆台前。
虽然人情冷淡,少些吃喝,但相府巨富,这屋内摆设皆是上乘,用的妆盒也是最好的,不过秦鱼自打洗髓几次后就用不着这些东西了。
现在是要用了?
“不,当然不用。”
——那是要吃?
“....”
秦鱼不理黄金壁,打开这些妆盒,各自取了稍许品味它的成分,后拿起混同,混了十几次后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一点点粉末。
她把这些粉末涂抹在手背跟脖颈上,只涂一点点,起初没什么反应,可过了一夜后,第二天凌晨,她就把皮肤上沾染的脂粉给擦了干净,看不出分毫,但这些脂粉混合后对皮肤造成的些微反应却是已经生成。
当然,这不意味着这些混合脂粉有毒——有毒的是秦鱼笃定月瑟兰阴的阴性会反噬这些脂粉,进而造成新的皮肤反应。
这就是化学跟医学上的范畴的,不可详细解释,反正秦鱼是这一行的行家,玩的这一手自然是给某个大夫看的。
而且这次她故意变了下脉搏。
雁大夫依旧给秦鱼把脉,发觉脉象有点不稳,偶然一瞥,不由皱眉,仔细看了看秦鱼手背跟脖颈上略微干涩发黄的皮肤。
“秦小姐这两天可有哪里不舒服?”
“嗯?好一些了,比之前,但昨晚睡得不安稳,老出汗。”
雁大夫若有所思,但也没说什么,很快又开了药,出去了,但私下找了守夜丫鬟问话,秦鱼的话得到了守夜丫鬟的确认。
在相府走了几个走廊,雁大夫到了蔺珩书房。
蔺珩正下朝回来,还未开始处理政务,见雁大夫来了也没多问,因为雁大夫自己会说。
“相爷,我看那秦姑娘有些不妥。”
蔺珩坐下后,拿过下属递过来的热茶,品了品,“露出什么真面目了?”
“这位秦小姐除了偶尔讲话有点厉害,其余倒是柔弱得很。”雁大夫失笑,“我说的不妥,便是这样柔弱的人,却危险环伺。”
蔺珩抬眸,微微皱眉。
“我今日给她把脉,她的刀伤好了很多,但她手背跟脖颈上却有可疑的暗黄之色,入夜难眠虚汗多,要么是月瑟兰阴的毒有了新的变化,要么就是她又被人下毒了,可怕的是我竟看不出是什么毒,也许是一种新型的慢性毒,毒性不强,表现很微弱,要日积月累才成。”
雁大夫还不忘解释一下,“我之所以能看出来,只是因为秦小姐皮肤苍白,一点暗黄都十分明显。”
他是大夫,说这话也没什么,毕竟在大夫眼里是没有男女之别的。
倒是蔺珩闻言想到了一条腿。
那女人的确白。
“你的意思是在暗卫看管下,这女人还是被下毒了?”
他手底下的暗卫什么时候这般无用了,还是说下毒的人高深到这个程度。
蔺珩有很强的掌控欲,此时有些上心了。
思虑片刻。
“把她迁出偏院,到我院子,给她腾一个房间,卫士看惯专一些,我倒要看看那人还能不能下手。”
蔺珩纯粹是要把秦鱼当做诱饵,一步步诱引幕后之人铤而走险,也判断对方的能耐,但他这番话却让别人多想。
比如最近跟秦鱼接触最多的雁大夫。
他是大夫,看女人不光看脸,更喜欢看一个人的皮骨肉,以他来看,这位秦小姐天生丽质,绝非凡俗,是多数男人都拒绝不了的那种。
相爷到底也只是个男人。
“那可否要给秦小姐解月瑟兰阴之毒?否则若是因她伤了相爷的身体~”
蔺珩放下茶杯,皱眉,“我不缺女人,犯不着去碰她那样的,你也说月瑟兰阴之毒不好解,光找药草就得耗费不少心力跟人少,太浪费了,她不值得。”
他的话很冷酷,也不至于骗雁大夫,后者了然,也就不再多说了。
诶,秦小姐那样的都动不了相爷这冷酷的心,难怪都外传相爷杜绝女色呢。
——————————
入相府不到五天,房间换了三个,这也是让相府多数人看不懂了,但不敢多说。
黄金壁却有话说。
——你这是要勾引那蔺珩喜欢上你?
“既然借了蔺珩的手查清了毒,要解毒,我自己没能力,再借他的手是最好最有效的捷径,可这是慢性毒,还不到要我命的程度,无关他紧要,他凭什么费心费力费人手替我解毒?当然要跟他的利益相关才行,男人么,利益若非物质,就是那档子事儿。”
“喜欢什么的,太幼稚也太高难度了,没必要。”
她可不觉得这样一个权相会沉迷情情爱爱,但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假若她让他对自己生了占有之心,这毒就可以解了。
至于感情上的事儿,让对方对自己消一些杀心就好。
秦鱼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女人,为了活命,这点手段没什么。
她觉得没什么的手段,却让那些丫鬟女暗卫们佩服得很。
这啥都没做就进了相爷的主院,这位秦小姐未来可期啊!
于是这不动神色间,丫鬟仆人对秦鱼尊重了很多,平日服侍也越发精细,竟跟那正版夫人也差不离了似的。
不过本质上还是水货——她最大的自由就只是能出院子里走动一下,晒晒太阳而已。
——————
秦鱼已经很满意了,她耐得住寂寞,但也挺贪恋阳光,这是秋时,这满院子暖暖的阳光让她心里十分平静。
何况外面院落通阔,林木枝头上满有鸟儿停落。
“相爷说秦小姐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但其余地方不可出去,因为有伤,不宜多走。”
囚禁就囚禁,还扯什么伤啊,秦鱼扯扯嘴角,瞥了眼外面的光色,笑了。
“那你家相爷有说过除了不让我多走之外,还不许什么吗?”
“其余倒是没说。”
“那就好。”
丫鬟们不懂秦鱼意思,只觉得这位秦小姐的眼里有光。
可怕的绿光。
————————
“老师,学生今日有一事不明,事关南部水湘堤坝之事。”许玉凉跟在蔺珩身后,十分勤恳好学,蔺珩对这个学生也算不错,言语上指点了两句,一拨人入了院落。
陡然,嗖得一声,枝头有动静。
“什么声音!”随行的护卫提刀戒备,蔺珩也顿足侧身看去,正看到这正院南边那边秋时落花跟秋时盛开的花正在芬芳交际之时,亭亭落落间,有几个身影在其中,其中一人绰绰缥缈,回身看来。
只一眼。
她的一眼渺茫浅淡,光辉夺目。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这样绰约缥缈的身影之后,不仅仅是花草林木之落落芳华,更有白雾。
青天白日的白雾,伴随着浅浅淡淡的动人香气。
仙子一般。
众人都愣住了。
独独蔺珩铁石心肠,皱眉,冷冷一句,“你们这是做什么?!”
丫鬟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独秦鱼站在那儿,双手负背,在白雾之中慢悠悠瞧着蔺珩。
竟还笑了。
笑得太好看,太温暖,太明朗,像极了昭昭暖阳。
好看到蔺珩这样冷酷心肠的人都愣了下。
——尹幽都扛不住的笑容,这人也果然不行,你很无耻。
瞎说什么呢,我是那种卖笑勾人的人么?
秦鱼死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当然了,一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蔺珩很快回神了,凝了眸子上下瞥过秦鱼,看到她手臂袖摆挽到了小臂处,露出皓白之色,两只手别在后面也不知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后面哪来的白烟?
“你让开。”
秦鱼看了他一眼,挣扎了三秒,求生欲爆表,果断让开了。
然后蔺珩就看到了这厮后面在院落避风口生的小火堆,火堆上还烤着已经剥毛的小鸡仔,不,不是小鸡仔,是鸟。
枝头鸟儿被她射杀了,正烤着呢。
油脂丰厚,滋滋作响,白烟袅袅而起,带着一股动人的香味。
嗯,好吧,她的主要目的的确不是为了勾引蔺珩,而是为了——吃啊!老娘要饿死了!
谁能想今天蔺珩提早下朝,早了两个小时啊我的天!
或许觉得这一幕有些尴尬。
秦鱼主动解释:“都说相府富贵果然是不假的,这天上飞下的鸟儿都如此肥美富态,我以前还不信,剥了它们的皮毛才知道所言非虚。”
容颜清美,体态风流,仿若故国仕女之风骨,偏偏说出这样的话
你家的鸟儿如此肥美,相爷您万万没想到吧!
蔺珩:“....”
众门生AND幕僚:“...”
——————————
这红尘叠万丈,佛见众生相,凡人的相素来多变,因为心狡诈。
有的人呢,狡诈得有技巧,变相就很自然,所谓情商智商体现而已。
有的人呢,狡诈得没有技巧,变相很不自然,尴尬粗糙很做作,像尬演。
还有的人呢,狡诈的没有技巧胜似技巧,浑然天成,清新脱俗。
秦鱼就是那种怎么作都显得不为过的那种,皮囊天然好,气质自开挂,在叶堰那种深渊炼狱里磨炼出来的演技,要讨好一个男人,她都用不着刻意。
为什么不用刻意?因为叶堰那样丧心病狂的变态既选了她来折磨,就说明这个人就让人有种折磨的——用黄金壁跟娇娇的话说,就是天生让人有征服欲。
叶堰对秦鱼有征服欲,蔺珩还没有,但已然察觉到了她的不一般。
也许从见到自己下属多谈论这个女人,从他见过那条腿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她的表相不止那一面——私相授受自杀私奔的一面。
且还有胆大包天烤他院里鸟儿的一面。
当着众人,蔺珩阴森森看着秦鱼,气质森然,门生们一个个如鹌鹑不敢动弹,他们低着头,心里都在想这女人怕是要遭殃了。
老师是何等可怕的人物,寻常人哪敢这么放肆啊,还烤鸟,这是饿了几辈子吗?
他们既觉得好笑,放在寻常女人身上,他们可就真嗤笑了,还会知乎几句粗俗失礼什么的,可放在这位身上,又生不出那种鄙夷的感觉,反而觉得她清新脱俗。
——你们凡人的心思可真可笑。
这还清新脱俗,要放在他们天界,这样的女仙基本不存在,若是存在,也基本出自~
“出自哪儿?”
——出自妖族,还是豺狼虎豹那种走兽族。
你可闭嘴吧你!
秦鱼内心翻着小白眼,脸上平静自如,好歹端住了几分娴雅出众的气质——活泼灵动要适度,太过了就是撒泼泥猴子了。
但要有一种矛盾神秘感,让人想要去接近她,追查她的虚实。
尺度卡好了,蔺珩吃这一套吗?
蔺珩看着秦鱼,眸子对眸子,他好像能看到她眼里的平静,又好像能看到里面轻轻颤动的光辉。
她不怕他。
稍许,蔺珩淡淡道“的确挺肥的,烤着吃倒不失一种利用。”
他双手负背,慢条斯理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房,在秦鱼惊讶的时候,他撇下一句。
“人也差不多。”
“....”
秦鱼一秒钟就察觉到了蔺珩没打算放过他,只是明面上当着这么多人,他不欲暴露后宅一面给他人看——至少故意让人以为他对她不冷不热,不好琢磨,才不好插手他的后院。
但暗地里呢?
蔺珩等人一走,没多久就来了两个侍卫,拿了一盐盒子。
“相爷说了,光烤着吃没味,让我们替秦小姐好生料理一番才好下口。”
然后秦鱼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往烤鸟上涂抹一层厚厚的盐巴,这来回好几次,秦鱼觉得这烤鸟大概变成了腌肉吧。
秦鱼“....”
变态就是变态啊,也挺清新脱俗的。
——————————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秦鱼还是把这些腌肉吃完了,有点咸,于是又用两大灌水。
挺好,终于吃饱了一回。
蔺珩处理完事务,散了这些门生,擦手的时候听下属汇报。
宫里的,民间的,朝里的,还有相府里的。
当然也包括秦家的。
“秦家对于秦小姐在府内生活多有探查,不过多是秦小姐的兄弟姐妹,秦霖此人并无在意。”
蔺珩当然知道这个秦鱼在秦家是个什么地位,不上不下,困于后院,但跟父母兄弟姐妹关系都不错。
是担心她在相府过得不好?
还是其他?
“秦霖那老匹夫狡猾得很,他若是探查,也不会让你们看出来,何况现今也不是探查的好时机,果断时日他才会出手,但你们照旧就是。”
下属们低头应是。
机密处理完,蔺珩才好像想起问起自己这个刚过门的妻子。
“吃了?”
女暗卫低头。
“吃了。”
“那么咸也吃得下,她喝海水长大的?”蔺珩倒是奇了,却见女暗卫有些尴尬,回“秦小姐把那些肉都往水里泡搅了几下,然后再吃,还说弄出来的盐水不用倒,日后弄些萝卜泡了吃萝卜片。”
困境之下自力更生,也是韧劲啊。
蔺珩沉默片刻,回“给她送些萝卜过去。”
萝卜片配青粥,也算是提升她伙食水平了。
他倒要看她能横到几时!
——————
秦鱼横了三天,萝卜片才腌制入味,也刚好从小白粥中喝出了清心寡欲娴雅动人的气质,这种气质让那些丫鬟们潜移默化不忍苛待她。
如此坚韧的意志,豁达的心性,淡泊如远山的境界,的确是窈窕佳人好姑娘啊。
虽然相爷不是好人,可坏人也需要一个好妻子不是,所以丫鬟们默默把她的个人价值又拔高了一些,连管家都开始隐隐下注——若将来真的是这秦小姐上位了,提前照看好关系是没错的,最起码用不着苛待。
所以秦鱼在相府的处境一下子好了许多。
——依旧是萝卜白粥,没看出好在哪里。
秦鱼“...”
不过改变处境未必一定要靠蔺珩个人意志,有时候人运气好起来吧,垃圾黄金壁是挡不住的。
“进宫?”秦鱼正喝着小白粥吃着萝卜片,闻言有些思虑。
“你们相爷的意思是让我陪他进宫?”
“是的,乃帝君旨意,毕竟秦小姐您是相爷新过门的夫人,以相爷是一品公卿身份加上辅政大臣的官品,本来娶妻就该昭明礼,表宗祠的,最起码得过礼部三司祭礼,告示朝碑,可帝后倚重,这才将三司祭礼改为当朝祭礼,让相爷在帝后主持下将您告示朝碑。”
这听着就很不能够啊。
君臣君臣,一个臣可以有这样大的恩宠吗?
盛极要么必衰,要么破阶层,一朝越顶。
“既然相爷要求,不怕我给他丢脸的话,那我就去吧。”秦鱼这话刚说完,前头传来声音。
“我自然不怕。”
“你若是给我丢脸了,我就把你头拧下来往咸菜缸里一人,撒点盐巴泡着,春风和暖时拿出来晒一晒,再切片,然后拿去喂狮骢园里面的豺狼虎豹。”
蔺珩走过来,阴邪冷鸷,看着就不像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