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打量秦鱼筷子里夹着的萝卜片。
“萝卜种出来就是给人吃的,人生下来长大,若是不被吃,也总该有点用处,不然养着干什么呢?”
这点大米萝卜还好意思说养我?你当自己养的是金鱼吗?
“相爷好心肠,饶我一命,我当然应该报答,就是不知道除了表现好之外,相爷还需要我做什么?亦或者让我不要做什么?”
她表现出聪明狡猾的一面,又跟情报里的秦三小姐不一样了,蔺珩谋算一二,说:“具体的,等你先学会宫廷礼仪再说。”
然后他甩袖子欲走。
“相爷请留步。”秦鱼优雅唤住他。
蔺珩心道这女人是要露出真面目了?会故意提出一些条件?
他转身,看到秦鱼起身,优雅欠身行礼,然后婉婉言说了几句话。
“能加点猪蹄子吗?”
“美容的。”
“女人的脸面就是男儿的体面。”
“相爷不希望我逊色于那些宫妃们吧。”
蔺珩默了好半响,没回答,转身走了。
但没多久,秦鱼一碗小白粥还没喝完,厨房送来了热腾腾的红烧猪蹄膀跟两盘红烧鸡爪子鸭爪子。
秦鱼:“侯爷真是慷慨,这还买一送二呢。”
管家:“吃啥补啥,侯爷说让秦小姐您多吃点这些爪子,到时候手脚灵活好办事。”
猪鸡鸭的爪子三管齐下三位一体了啊。
这得是办啥事?跳绳还是跳大神?
看着猪蹄膀跟鸡鸭爪子,秦鱼陷入沉思。
最重要的是——跳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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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啥事别说,来教导礼仪的嬷嬷倒是一来就是七个,两桌麻将凑不齐,但召唤一神龙还是可以的。
她们估计是想召唤出秦鱼体内的查克拉神龙,仪态画画琴术插花品香音律吹箫七个兼备。
“吹箫不属于音律里面的吗?”秦鱼问。
七个嬷嬷眼神很一致,那个意味深长啊。
好了,你们不用解释,老娘秒懂了。
可这进宫还用得着吹箫?给谁吹?这莫非是蔺珩在暗示她什么?
——————
七日后,凌晨,秦鱼被丫鬟叫醒,换了一身衣物,上了雍容豪华的马车,不过一掀开帘子就见到了安然坐在里面的蔺相爷。
相爷好样貌,一身官服也好威风。
秦鱼见了,却也只是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见过的美男子太多,有抵抗力了。
但蔺珩对秦鱼却也有抵抗力,因为也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各自一眼,好像谁也没看上谁,一个个都清心寡欲不为美色所迷的样子,算扯平了吧。
不过蔺珩为人刻薄阴冷,不仅没看上人,还没看上她的衣服。
“穿这一身也无用,进去了就得脱。”
“....”
真拿美貌动人的新婚妻子去勾引君王然后借机谋反啊?
秦鱼浮想联翩,蔺珩补了一句。
“祭祀礼服在后宫会由皇后主持为你沐浴换衣。”
秦鱼恍然,一思索,问:“皇后会嫉妒我美貌然后暗害我吗?”
还真是一个粗暴直接的问题。
蔺珩嘴角下压,好像她在说一个很可笑的事情。
“皇后是我帝国第一美人。”
他说这话也是冷淡,但秦鱼洞察细微,察觉到这个对女人一向心如止水的相爷待那位皇后明显有几分不一样。
“有可能他跟皇后有一腿,这是未来绝对要谋反的节奏啊。”
心中开启各种皇后丞相勾搭成奸小剧场的秦鱼坐姿优雅板直,不乏世家体统。
蔺珩看了,说:“却不知你那秦家一江湖世家还藏了秦小姐这样的明珠,才学了七日就像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秦家早已有所准备了。”
这话意有所指。
秦鱼见招拆招,“要说天赋倒也还好,七样的我也就仪态跟画画品香好些了。”
“其余不好?“
“不,其余的特别好,尤其是吹箫。”
“...”
蔺珩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新婚妻子又不按常理出牌,但看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又很是自然。
一点违和的感觉都没有。
以前扮猪吃老虎了?
不过特地谈及吹箫,莫不是怕死了,放弃了那个什么情郎,要投怀送抱?
蔺珩冷淡瞥了她一眼。
“给你几十根吹要不要?”
“....”
你是太监总管吧,变态成这样。
秦鱼不说话了,马车便是一路沉默,倒是听到外面宽阔街道除了都城百姓早起忙作的声音,还有诸多官门府邸跟爵府的人马车出来的声。
但都让了相府的马车。
“相爷好威风,连带着我也沾光了。”
秦鱼这话也不算讨好,但听在蔺珩耳朵里总有些别样的意味,不怕她的女人,要么不长心眼,要么心眼巨多,目的压过了恐惧。
“等你进宫,会知道你沾我的不仅仅是光。”
这话像是一种提醒。
“挡刀剑还是替饮毒酒?相爷明说就是了。”
“要杀我的人,也看不上你这条命。”
“那就是要用我坏相爷的名声?”
“便是你化地成佛,我的名声也好不了多少。”
秦鱼不问了,有点累,等他坦白吧。
这女子眼灼灼看着他,颜灼灼似桃花,蔺珩本来有些散漫,见状也多了几分凝聚。
“有人会诬陷我勾结宫妃。”
果然还是套路啊。
秦鱼笑:“我要立证相爷您清白?还是证明那宫妃丑陋不堪不如我,相爷您看不上。”
“不,你要做的就是...”
“杀了她!”
在这样大的典礼上暗杀一名宫妃?
当她是一次性手套呢,用完就甩了是吧。
“怎么,不愿?”蔺珩笑意潺潺,抬手轻抚她的柔顺青丝,且把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带,在她耳边轻声。
“再不然你就告诉我,来都城半路上相助于你、武功高强的女丫鬟石榴被你藏在哪了。”
秦鱼心里一咯噔,脸上惊讶,“她?她不是死了吗?”
“易容的人皮面具扯下来就是另一个人了,你最近这么爱吃肉,人皮面具吃不吃?还是喜欢吃半生不熟的肉?”
半生不熟什么肉啊?尸肉啊?
秦鱼被他带在怀里,这软玉温香的,她的一只手还抵着他的腿。
发丝垂落脸侧,微微隐蔽了她的眼眸。
但她很快抬头。
“相爷命贵重,又不会武功,却任由我这小女子跟你近身,必是查彻底了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更没有底牌,那石榴更是跟我没有关系。既知道,还故意这样逼我,是在欺负我吗?”
蔺珩淡淡一笑,手指细长,卷了她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
“是啊,我就是在逼你,欺负你,你又能怎么样?”
还真不能怎么样。
秦鱼目光微微一闪,提议:“要么我替相爷您顶了罪名吧,就说勾结宫妃的其实是我。”
蔺珩:“....”
秦鱼:“不可行?也对,这样不太靠谱,那就当那位宫妃在后宫寂寞,恰好看上您的夫人也就是我美貌动人,于是起了不轨之心,想要霸王硬上弓,幸好被相爷您发现了阻止了一场惨剧。”
我看你倒像是一场悲剧。
蔺珩已经看到宫门了,偏头看秦鱼。
“可以改下内容,比如等我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了一具衣衫不整且被三十六刀划痕毁容的尸体。”
秦鱼:“...”
相爷好手段!
“你用不着跟我胡说八道,若是你不敢杀人,那就帮我偷点东西。”
“去皇后寝殿偷一样东西。”
“不用担心,里面的守卫我会安排人引开,你只要找到东西带出来就行。”
这特么台词一样一样的,好像有点耳熟。
秦鱼定定看着泰然处之的蔺珩,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厮如果是那还没阉过的海大富,那她就是已经被阉过的韦小宝。
“我这就差七个老婆了啊!”
——那七个嬷嬷?
“....”
消失!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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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壁壁骚浪贱的时候,秦鱼就无比想念娇娇。
因为那小胖子每次犯贱,她就算说不过,也可以拽住他肥尾巴扣在腿上打屁屁啊,可壁壁不行。
“你不止平胸,还平板,屁屁都没有。”
屁屁都没有?
这大概是天上地下最羞辱人的话了,你个秦小鱼忒歹毒了!
黄金壁闷了一会,回一句。
——你哪儿都不平,奈何人家没看你。
秦鱼飞快瞥了一眼对她视若无睹的蔺珩。
“那大概是因为他不举吧。”
反正残的都是别人,她自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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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金屋里面硬气,恨不得把蔺珩抹黑个三千六百遍,可现实里寄人篱下没实力,秦鱼抗拒不了蔺珩的威逼,也只能认了这差事。
她被直接送入后宫,挺低调的,宫人相迎,一进去就见了后宫的繁琐宫闱跟冷清,然后她到了皇后的寝殿雍宁宫。
本来秦鱼准备好了一进门就面对诸多宫妃花样百出的挑衅跟诸多诰命夫人的刁难,不用慌,如果说不过人家就啥也不说,用美貌跟身材以及气质去赢取这场战争就是了。
不要怪她肤浅。
因为她就是这么肤浅!
这心理建设挺好,却没想到——雍宁宫安静如鸡,像极了刚得过禽流感的养鸡场。
特别安静。
秦鱼步子默顿,侧头看了雍宁宫来引人的宫人一眼,但没说什么,很快自然走进去了。
虽静,里面的宫人却不少,一流水罗列走出,且都提灯,一袭薄纱绢面罗丝裙随着走动柔软波动,却是不出半点声。
柔,静,秘。
秦鱼只看着这些宫人就体会到了这雍宁宫的幽深。
不过就算再训练有数,这种团体化的行为反而越能暴露她们的组织者信息。
准备齐全,卡着时间,注重隐秘。
是要搞事吗?
“夫人这边请。”秦鱼颔首,跟着宫人绕过凤雕九天的门阙,从边上进去,见到了古典古韵的宫廷御物,自然,她也闻到了空气中的浅淡香气。
没毒,她的身体没起反应,很正常的香,清新雅致。
再往内走,薄纱缥缈,很快,她见到了里面坐着的皇后。
她应该也没换装,至少没有换上祭祀典礼时必穿的皇后正服,反倒穿得很随意。
便是这种随意让秦鱼察觉到了——这位皇后初始并未太把她当回事,至少放到她跟前,她这个江湖盟主的女儿还不够格。
其实在来之前,秦鱼已经从那七个嬷嬷那旁敲侧击知道了按照正常的仪典流程,她的确该由皇后主持沐浴换衣,但皇后不需要将地方列在自己的寝宫,因为将宫外之人叫到寝宫,本就有召见之意——在自己的地盘召见一个权臣的新婚妻子。
可有寓意?至少有目的。
既能见她,就说明对方多少还是有些留意她的——如果皇后已经知晓她在相府的作为,或者因为她这个相府夫人还没被黑心肝的相爷摁死,那必会猜测其中原因。
秦鱼心里本来走过不少心思,都在看到皇后之后停顿了。
之前蔺珩怎么说来着?
皇后是帝国第一美人。
当时秦鱼就觉得蔺珩是在吹,情人眼里出西施,保不准跟人家有一腿。
——现在呢?
“有一腿的概率无限拔高,我要是男人我也想睡她。”
因为这个女人的确有这种魅力。
大抵世上皇后大多雍容华贵或者端庄娴雅,但少见她这样的。
秦鱼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就一个蹦哒出一个词儿。
妖后。
之所以不是想到那些优雅的诗词歌赋,不是因为她文化不达标,而是因为自古那些诗词抒写歌颂的美女大多清美雅致知性——就是正面的美,像她秦鱼这般。
可也有负面的美,这种美就算是在现代也是社会普罗大众觉得危险忌惮的。
何况在古代。
这个女人美得很邪恶,就是生来勾人要作恶的那种邪恶。
目前见到最问鼎的皮囊之色,秦鱼想到尹幽,又把她们区分开来了,尹幽的邪美带着几分神性,隐晦又超凡。
这个女人却是实实在在要祸乱人间的。
当然了,判断一个人不能光凭第一眼,还得有第二眼第三眼。
恰恰就是因为这第二眼,秦鱼另有一个发现。
这个皇后的确穿得其实并不随意——衣衫很薄,就一层,里面什么也没穿。
明明什么都没露,隔着薄纱只让你知道她身材有多好。
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的,皮肤好得跟洗髓过的秦鱼差不离似的。
故意穿这么少,果然有目的啊。
“我现在去通知蔺珩说不是宫妃想睡我,或者我要睡宫妃,而是皇后想睡我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
有办法?
——来得及让他给你收尸。
秦鱼:“....”
————————
“外道相爷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让人意外的是她开口竟挺端庄,按照皇家体统路数来似的。
秦鱼好像没在意她“随意”衣着似的,规规矩矩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你叫什么?”
“秦鱼。”
“猫吃鱼的那个鱼么?”
“是的娘娘。”
“那蔺珩是猫吗?”
论妖后如何端庄优雅忽然上车并预备忽然急转弯的呢?
秦鱼故作一怔,好像没听明白。
皇后起身,一步步走过来,随着她走动,那薄纱如流水一样,越发把她身体轮廓贴身完美。
诶,演戏的时候又来了。
秦鱼“脸红”了,惴惴不安低头不敢看。
“我的意思是,他吃你了吗?”
“....”
果然开车了。
已经脸红了,已经惴惴不安了,秦鱼就低着头,老实回答:“相爷太忙了。”
这回答既老实又乖巧,挑不出错,反正不得罪蔺珩——万一别人也都说他不举搞基呢?
那人心黑抠门,没准就把屎盆子扣她头上了。
“一个男人若是忙得连碰自己妻子的时间都没有,那就是给其他男人机会了,尤其是夫人这样美貌柔弱的女子。”
皇后伸手抚着秦鱼的一缕发丝,“皇宫里也是有男人的不是么?”
所以,这个女人目前这种行为有三种可能。
“第一,她跟蔺珩有一腿,见他没杀我,以为他对我有意,所以吃醋了,故意不正经穿衣服来跟我比美比身材。”
“第二,她深知蔺珩不举,对女人没兴趣,又听说我貌美,今日知道我要进宫,怀疑蔺珩要利用我接近帝王牺牲色相达成某些目的,她是在提前扼杀这种可能性。”
——那第三呢?
“深宫寂寞,帝王性功能不好,她看上我了。”
帝王性功能不好,难道你就有性功能了?
秦鱼沉思,“如果事情真的到这种程度,黄金屋有卖变性药吗?就是短暂让我变成男人的那种,我可以牺牲一下自己的劳动力,为三千小世界的苍生安危做贡献。”
——你正经点!尊上他们日后可都是要翻看你副本过程的。
哦,好吧。
秦鱼掐掉这一段,转而对皇后轻声说了一句话。
“娘娘,您不冷吗?”
一秒,刚刚才一个小转弯小漂移的车车——翻了。
看到皇后表情微凝后,秦鱼温温柔柔说到:“这个时节气候既不森冷,但这种小冷清最为伤身,这一伤身就容易急性咽喉道感染,继而伤风,鼻炎,咳嗽或者头痛。娘娘千金玉体,可好好生保重了。”
简而言之——这么冷的天,你特么穿这么少,有病吧,不怕感冒啊!
秦鱼这人如果要关心一个人,不仅温柔,而且体贴,真心实意似的,能把这份温软入了别人的骨头。
皇后瞧着她一会,却是笑,“夫人真是个贤惠体贴人的。”
体贴是有的,贤惠就算了。
“娘娘过誉了。”秦鱼羞涩一笑,一边不动声色避开皇后落在她脸颊上的手。
这女人很深沉的,太妖,焉知她手上有什么东西,没准有毒呢,她刚来这世界,还真不了解它的毒物系统。
大概察觉到了体贴贤惠的相爷夫人要避着她。
皇后收回手,“过不过的,将来且看吧,不过目前倒是可以看出夫人身段极好,等下换上祭礼服定然很好看。”
这话秦鱼也就随便听听,而后被皇后放去内屋浴殿沐浴了。
不过她有些迟疑,这个女人总不会跟自己一起吧。
“夫人可是想着本宫要跟你一起沐浴?”
“不,不敢,娘娘说笑了。”
皇后一笑,“我洗过了,你没看我里面什么都没穿么,便是刚洗的,否则就这般来见你~~你怕是要想多了。”
她笑得妖邪又浪荡,一副看破秦鱼所想的样子。
十分邪恶。
秦鱼还能说什么啊,只能表面脸红,内心冷静——这个女人一定还有后招。
————————
好家伙,不愧是大帝国国后的专用沐浴宫殿,忒大了!
“这何止洗澡啊,都可以奥运会游泳比赛了。”
进了浴殿后,秦鱼心里感慨,却也在宫人服侍下了浴池,其实也简单,就是随便淋浴下就好了——凤凰壁上有凤凰嘴吐出温热清泉,就等于自动淋浴。
不过淋着淋着,秦鱼忽然目光一凝,抬头看向上端的凤凰喙,里面吐出清澈泉水,但她明显感觉到刚刚吐出的水成分跟之前不一样了,落在皮肤上有些微妙离子进了体内。
沉淀了。
毒?不是毒。
但跟殿内焚的香配合起来就是毒。
还不知是何效果,但肯定对她身体有作用——她刚刚下水前故意摸了水,却也没能防住人家中途改变水质。
真阴险啊。
秦鱼没回头看后面站立服侍的宫人,因为这里的人都是一体的,而她是被设计的鱼肉。
怎么办呢。
当然先确定它的毒性。
没过一会秦鱼就用自己特殊的材质跟感应能力确定了它的毒性——昏迷跟刺激性药物。
好吧,通俗点就是催情剂。
真是绝了!
这皇后不是防着她勾引帝君呢,还是想让她提前出丑于人前,把她这个相爷夫人毁了?
——我需要提醒你,那蔺珩还让你在这寝宫偷东西。
“偷他个锤子!他老婆都要被迫偷人了!”
秦鱼也是心累,但思虑快速旋转起来,她在算时间。
算它发作的时间跟祭礼结束的时间。
“如果配合好,这妖后跟那抠相给我下的局我都可以一并混了。”
秦鱼冷笑。
——————
热气腾腾中秦鱼身影若隐若现,殿外,皇后却是已经换上了新装,扣腰系带,眉目微垂,一别之前对着秦鱼的浪荡妖邪,却有几分冷漠寡淡的意味。
“皇后娘娘,太后那边已经在问何时出殿了,目前礼程已在进行。”
“你去回快了就是。”
因为秦鱼已经出来了。
其实在五分钟前,秦鱼就觉得这个女人说话跟唱歌似的,都在调上,内容很虚——这衣服挺美。
其实这个世界的衣服审美水平是十分在线的,秦鱼刚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管是武林世家秦家的武林人打扮,还是涉及官门的打扮,都跟拍偶像剧似的,男的要么劲装酷炫显身材,要么漂移如仙搞气质,至于女的也差不多,但花样更多,像刚刚那些宫女衣物的特点就是飘逸。
衣服既然挺美,问题出自哪里呢?
拖尾很长。
长达三米。
秦鱼在想自己躲过了婚礼嫁衣的拖尾,却没避过祭礼的拖尾!!!
诶,这穿上,走路都得小碎步吧。
————————
秦鱼是郁闷的,但表情并不明显,显得很淡定优雅的样子,皇后瞟了她一眼。
“夫人心情不太好,是因为这祭服么?”
“没有,娘娘多虑了,这祭服正好。”
“是么,那太好了,本来礼部的女官在外面等着,若是夫人不能驾驭这祭服,便可以解下拖尾轻便前行,但我看夫人仪态气质如此好,这拖尾真真配合你,浑然天成,那就不解了,你继续拖着吧。”
秦鱼:“...”
浑你大爷的天成!我又不是大金鱼!
秦鱼干笑不出来了,默了半响,在要走出殿门时没忍住,扯住了皇后的袖子。
“娘娘,虽然臣妾尚可驾驭,但臣妾觉得做人要低调一点,您觉得呢?”
皇后微微一笑,反握住秦鱼的手腕,手指冰凉刺骨。
“低调的人都做奴才去了,夫人,你是蔺珩的妻子,是他的女人,他不是奴才,你自然也不是。”
这话特么诛心了。
是帝王来敲打的?不会带她出去淹死在河里吧,再冠以衣服尾巴太长没走的动道一头载进河里的理由?
饭没吃几碗,要先为相府连累死了。
秦鱼内心腹诽,表面上从容有礼,“无所谓低调不低调,但凡站在这帝国江山领土一分一寸之上,便始终是陛下的奴才,一高一低始于基,皇后娘娘觉得呢?”
走文字游戏,谁不会啊!
秦鱼轻轻松松把这个话题抛回去给了皇后,后者深深看了她一眼,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轻挠了秦鱼的手腕脉搏处。
“夫人好见地,我真是越发喜欢你了。”
这种行为放在现代就是小婊砸。
特别骚气妖娆。
秦鱼内心是卧槽的,表面上很镇定。
仿佛没看出这人是借着撩她的由头把脉探看她是否会武。
也是有趣,一个两个都在故意看她是否会武。
那石榴是,这个皇后是,还有那个雁大夫其实也是。
她会不会武很重要吗?
是她会武重要,还是秦家女儿会武重要?
不过幸好,越发被喜欢的秦鱼还是去了那三米大拖尾。
这要是真拖着三米拖尾爬祭祀台,估计三米范围内都没人靠近她了——怕踩着啊。
而且那祭祀台也肯定分外干净。
拖干净了。
——————
等秦鱼离开雍宁宫,她内心稍微放松了,因为在人家地盘,人家很容易设计,一出了雍宁宫,旁人的眼睛就多了。
这位妖后的话果然也少了,只十分体统携着她前往祭祀会场。
但秦鱼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开始。
——因为她名义上的夫君正被一个御史弹劾。
弹劾的内容还跟她名义上的爹有关。
诶,这破副本。
秦鱼心有点累。
她得加快速度解毒跟练武了,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陛下,我朝官制律法早有规定,禁止官员跟民间非我朝廷御下组织有实际接触,可蔺相不仅跟武林世家秦家接触,还与之有了联姻关系,如此岂不是忤逆律法,知法犯法?”
历朝历代,御史这种存在有种根本属性就是找死。
这位御史就胆大包天,在他弹劾蔺珩的时候,其他朝臣一个个都神色飘忽,好像魂游天外似的。
看起来好像只有帝王跟蔺珩两个人认真听了。
蔺珩的表情很淡漠,说白了就是死人面瘫脸,御史不太敢看他,只低头弯腰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何况秦霖此人素来名声不如何,民间早有传闻说他利用武林盟主的身份成立剑门,豢养人马,占山为王,在所在区道朝百姓收取保护费,数额不小,对百姓造成了巨大负担,民生艰难,民怨沸腾,若是君上不予处理,来日恐怕会酿成大祸。”
他说得很严重,越严重越衬托蔺珩的罪很重,而且还让人浮想联翩——秦霖跟蔺珩接触,自然是以蔺珩为主,那么秦霖得了那么多搜刮的民脂民膏,绝不可能只给自己吧,必然分了大头给蔺珩。
一代权相,又得了巨资,日后要如何?
细思极恐啊。
相爷一脉的朝臣有些稳不住了,想要争辩一二,但他们没有全站出来,而是正三品的尚书令走了出来。
“朱御史所言极是,我等为官者自然要以民生为重,既有如此民怨累积之事,可有人上告?”
朱御史刚想说话,这位尚书就接下去说:“上告,核实,立案然后朝廷派人调查,三司会审,如果涉及一朝丞相,还得会极三宗五部联合再审,岂是仅仅凭一传闻就可下判断的?御史弹劾本是职权,御史弹劾时以律法指控相爷,可曾想过这等指控本就无凭无据,于官制上亦是一种违法。”
朱御史也不是省油的等,顾自又冷酷说:“尚书大人既说弹劾百官不平不正之事本就是我们御史职权,那我弹劾便是无错的,而核查要案乃是刑部三司的事情。”
“朱大人弹劾的确是没错的,但弹劾的内容有错,秦霖此人未可知,但以秦霖此人跟相爷有交际关系便指摘相爷违背律法,那你可知官制律法中提及禁止官员跟民间非我朝廷御下组织有实际接触的具体是这个官员必须有实际利用官权为这个组织谋利过,否则仅为私交,不涉律法,至于相爷跟秦霖之女成亲,男女姻亲天道轮回,本就是常事,莫非相爷娶什么女子还得经过你御史一门同意?”
朱御史顿时面色涨红,言语梗塞,不知道如何回复,其他御史也瞧到相爷一脉的高官们一个个面色冷峻目光锐利,仿佛准备了一个个陷阱准备让他们钻。
死道友不死贫道。
朱御史还期颐于太后一党,但那一列人也不想今日触蔺珩霉头,于是御史大人只能看向帝君,帝君越太初一向温润平和,对这样的争执本就无奈,此时见到朱御史吃了败仗,朝自己求救,他嘴巴微微动,似乎想开口,但内阁老臣微微摇头暗示。
越帝也只能沉默,倒是蔺珩终于开口了。
“御史弹劾既是天经地义,不管弹劾得成不成,便都是没错的,既然没错,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不说了。
越帝神色略松,“时辰也差不多了,祭典继续吧,皇后跟相爷夫人可来了?”
虽然秦鱼已经远远听了彻底,却是刚到。
太监总管嚎了一嗓子,官员们出于礼仪肃容以待,却都被眼前缓缓而来的两位女子迷晃了眼。
一个是帝王之妻,一个是权相之妻,恐怕除了太后,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比她们尊贵的了。
偏偏再没有一个女人比她们更美貌的。
一魅邪如妖堕世,一清美如小仙,两人相携而来,背景皇宫大殿仿佛相携而去。
这是武林世家的女子?那个阴险虚伪秦霖的女儿?
怎看着气质比自家皇后还正派许多。
好吧,或者也可以说是他们的皇后娘娘太不正派了。
百官们内心十分复杂,尤其是那些实打实看不起武林人的清流官僚们,颇有种打脸的感觉。
但其实他们也看不上这位皇后,奈何~~这位皇后也有些莫测。
气氛一度陷入让人不是很舒适的境地,尤其是年轻官员们,都一个个把头低到了极致。
直到祭祀典礼开始。
洒圣泉,念悼文,攥雕藤,反正流程巨多,秦鱼若不是被礼仪特地培训过,还真要丢人了。
不过她只是觉得自己没丢人,别人却是浮想联翩。
许玉凉官职不高,在下面看着仪典流程,他是见过这位“师娘”的,本来对这位女子他们这些学生都打听过,知道于相府而言只是一个摆设,当不得主母。
却不想一再有了意外——这个女子恐怕有些不一样。
太特殊。
许玉凉听着她从容念过的悼文,竟比那些翰林文官还要正统似的,这人真的只是一个武林世家的女儿?
还是秦家早早就在培养她?但秦家也没有这样的底蕴啊,莫非是相爷早早就相中她了?
若都不是,便是这个女子天资聪颖,只从刚嫁入相府没过几天就被培训教导到这个地步。
但那可能吗?
官员们想得深,女眷宫妃这边却很直接——这个夫人若是不死,将来恐怕会出头。
因为蔺珩以前素来不留女人在身边,若是留了,必是特殊。
“相爷,夫人,请相执手登祭阶,将雕藤跟悼文扔到祭炉中焚烧,再抚帝后袖摆,一起祭天,如此,今日之典仪也就过了。”
礼官引领指导,秦鱼倒无所谓,就是瞟了某位相爷,这名义上是夫妻,可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她连他家的小白粥都得战战兢兢喝,他还会牵自己的手?
事实上会,秦鱼知道他会,因为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他连朱御史明面上的弹劾都坦然处之,何况这点事儿。
果然,蔺珩伸出手来,秦鱼骨子里不在意,表面上却故意迟疑了下,一副隐忍不愿的样子。——作为一个才私奔过的女子,她若是太忘情了,会让人觉得她于情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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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要先立好,不能崩,就算是反派渣男,其实骨子里也喜欢女子更纯情些,你太无情,他会忌惮,也不入心。
所以秦鱼装好了,也是乘着迟疑的时候,她把原本闭塞的经脉流血给重新放开,让血液正常流通。
之前秦鱼算过时间,得出毒发的时间在祭典结束之前,也就是说她会在人前出事,这么大的丑,就算是被人设计的,比说朝廷会责难,就是丢脸的蔺珩也会私底下把她处死,对外宣称“得病暴毙”。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出事——那就是控制血液流速度减缓毒性流动。
但现在蔺珩要握她的手,她不确定这人会不会武,若是会,必会察觉到,所以她重新把血液放通。
蔺珩也看到了她的不愿,未曾怀疑,只是眼眸暗沉,却没什么波动。
只在在秦鱼把手掌放在自己手上后...指尖微触,刹那电击。
静电。
没错,忽然就来了一下静电摩擦。
这特娘的是宫斗副本还是偶像剧副本啊,这种情节都来了!
秦鱼脸色微微一窒,手指缩了下本能要收回来,然而蔺珩手指一攥,把她手掌攥住了。
柔弱无骨的小手冰凉凉的,像泥鳅。
从未风花雪月满心阴狠算计的蔺相淡淡想。
秦鱼不知他想,就是觉得这个男人的手比她的手更凉,冷得彻骨,好像没温度似的。
两人心里思绪不显露,各自挂着虚伪的脸庞一起相携而上。
“真是般配啊。”官僚女眷们不少人如此感慨,宫妃们心头也是不悦。
相比跟众多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她们内心自然对这位容颜绝世手段滔天的权相心有旖旎,平日不敢说,有恐惧,但不代表她们乐意一个女人成了特殊——这姓秦的必是狐媚子转世!
对,就跟皇后一样!
“相爷夫人如此超凡脱俗,论气质,倒是跟灵妃妹妹极像。”有一个妃子不阴不阳跟一位白裙妃子说道,后者淡淡一笑,却不说话,顾自隐没安静在如花美眷的妃嫔群体中。
但她的美丽如一座灯塔,在这群女子之中是光辉。
祭阶很长,但皇宫内的高手无数,耳目众多,秦鱼也没跟蔺珩说话,后者也没问,但秦鱼琢磨着对方应该知道她没摸到那东西。
走到顶阶后。
“可辛苦夫人了。”妖后妩媚一笑,伸手揽了秦鱼的臂弯,把她拉出来,蔺珩也就松开了手。
这亲近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秦鱼是她家的人。
呵呵,才刚给她下毒呢。
女人啊。
秦鱼也虚伪一笑,“娘娘挂念,只是几步路而已。”,说完,她察觉到越帝在看自己,便是欠身行礼。
越帝抬手免礼,后在边上礼官提醒后,相爷夫妻得抚帝后袖摆。
这怎么个抚法?
秦鱼一抬头就对上妖后的目光。
我这是摸你老公袖子呢还是摸你袖子呢?
当然各摸各的。
秦鱼抚住妖后袖子的时候,礼官看她拘谨,就笑道:“夫人可用力些。”
好吧,于是秦鱼稍微用了下力。
那妖后却故意往前一步,好像被她大力扯动了似的,径直到了秦鱼跟前,差点把她抱个满怀。
“夫人可轻点,本宫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秦鱼:“....”
礼官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妖朽了!
这女的神经病吧!
秦鱼反射性去看隔壁的帝相。
却刚好看到蔺珩把手伸向面容清隽白净的越帝,后者表情尴尬,眼神躲闪,似有畏惧。
好嘛,自己都怕成这样,难怪顾不得自己老婆公然勾引臣妻呢。
秦鱼:“我猜这个皇帝现在肯定担心蔺珩这种狠人会一把把他推下祭台。”
——你还关心他,不如关心你自己吧,距离毒发还有十五分钟。
抚了袖摆后,再一起跪拜天地。
如此,OVER。
仪典结束后。
“十五分钟够了,我等下找个理由说身体不舒服,祭礼都结束了,总不能还不让我走吧,这蔺珩也聪明,肯定会察觉到我中毒了。”
秦鱼正打算跟蔺珩开口,就听到妖后说:“夫人,祭典结束了,宫内还有宴席,满朝文武都在,宗室跟朝内官家女眷们都挺齐全的,你必要出席,否则她们可通通都要失望了。”
好像她不去就是放了所有“夫人妃子”们鸽子似的,这得罪人的锅全她背了。
毒是这妖后下的,按照正常情况,现在秦鱼已经发作了,可她没有,所以这个妖后既怀疑又另生一计——拖延时间,看看秦鱼是否还会毒发,如果会,说明毒发时间根据身体体质不同改变,无伤大雅,如果不会,那是秦鱼自己偷偷解毒了还是毒对她无用?
不管是哪一种,都证明秦鱼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日后要重点关注。
但秦鱼管不着这种后果,她不能让自己毒发。
然而她现在走不了了。
秦鱼看向蔺珩,尽力让自己的眼睛有神一些,好让他看出其中深意,但显然,这个男人不是胖娇娇,不是温兮,不是萧庭韵更不是她的亲人朋友。
他们之间没有默契。
诶~秦鱼叹息的时候,蔺珩已经无视了秦鱼,答应了帝后的邀请。
————————
晚宴不得不吃,秦鱼没得拒绝,既然没得拒绝,那就~~
吃吧。
“诶,这个世界的各方面水平其实是不错的,只是时代风格不同,古代是古代,缺乏科技,但物质水平不低。”
这些吃的花样百出,就算是因为国家级高规格晚宴,却也体现了一些时代特色。
当然了,民间的就不好说了。
秦鱼也不会一概而论,捡筷子吃喝起来,根本没在意身边还坐了一个相公。
蔺珩瞧了她几眼,都不经意,但后者一次都没理过他。
蔺珩:“....”
——血液控制时如果还吃喝,吃进胃里的东西会引发食道反应,汇集全身,自然而然牵动血液,你应该克制点。
十五分钟可以无限延伸——只要秦鱼控制得住。
这饿了好几天了,顿顿白菜萝卜,虽说后来补了猪蹄什么的,也就一顿,这一开荤就再不想吃素了,反更诱惑秦鱼。
但的确不能再吃了。
秦鱼觉得自己有些控不住体内血液,那毒性隐隐要发作似的,让她气血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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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筷子了,但时不时看着不断端上来的佳肴。
好气啊,能不能不要再上了。
忽生娇娇那般悲戚感的秦鱼恹恹的,越发显得她秀美玉致,引得不少人时不时留意她。
蔺珩察觉到了这些官员的眼神,垂眸饮酒。
这些人蠢笨无知,断没想过这个仙子似的相爷夫人蹲在花园里抓鸟烧烤是何模样,更没想过她拿着盐水泡萝卜片配白粥吃时又是什么个模样,更没见过她啃着油腻腻猪蹄吃时还是什么模样!
他如此想,越发觉得这人的形象在自己脑海里清晰了。
“诸卿,今日祭典如此顺利,值得共饮一杯。”
越帝举杯,其余人也一齐举杯。
酒是没问题的,但秦鱼饮了不少,因为喝多了,才有理由去上厕所啊。
“夫人酒量不俗啊。”
对面官家女眷里面有一面向豪阔的妇人,是阁老发妻,也是一品诰命,轮身份虽比不得秦鱼,却也仅次于她了,加上年纪大,为人一向豪迈热情,因此如此调笑并无不妥。
秦鱼脸色微微坨红,羞涩道:“见笑了,只是小饮几杯便是有些醉了。”
她刚想说自己要离开一下下——补个妆也就是上个厕所什么的,大家都是女的,你懂的。
妖后:“醉了也不打紧,今夜在我那睡也是可以的。”
这特么的~~这女人操作这么骚气是要上天啊。
秦鱼飞快瞟了眼越帝头顶,好像已然看到了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娘娘宽厚,臣妾却不敢僭越,而且只是小醉一下,无妨,无妨的,毕竟夫君最后必能把我带回家的。”
秦鱼浅笑着,七分羞涩三分柔顺,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蔺珩的手背上。
“夫君,你说呢?”
手背被柔软手心覆盖的时候,蔺珩本能想甩开,但顾及眼前场面,加上偏头就看到秦鱼的脸跟眼睛。
她朝他眨了眼。
也不知道蔺珩有没有看穿,最后倒是没甩开秦鱼的手,只是依旧神色冷淡,淡淡道:“自然。”
虽然也不甚热络,但还是让全场的人被吓到了,皆死死盯着两人触碰一起的手。
蔺珩正想警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适可而止,却没想某人已经快速收回手,端住酒杯,跟其余女眷谈笑风生,然后继续一杯一杯继续饮酒。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呢?
她自己都没得上厕所——皇后不会让她脱身的。
可~~别人要上的。
那些个被秦鱼勾引了拼酒的豪门官太太跟宗室女眷们一个个都膀胱高能预警了,一个个相继退席离开。
别人都去了,秦鱼起身要走,妖后这次也没拦——名不正言不顺,不然显得她特别针对相爷夫人似的。
走出去的时候,秦鱼察觉到不少人看自己,从女眷这边走过,她瞥眸,刚好看到宫妃那边有一白纱女子。
一片白,一双眸。
冰清玉洁,高山流水。
秦鱼微微扬眉,后者也只是浅淡一瞥,并不动容。
转过脸,秦鱼心中暗道:“那嬷嬷倒是提及过,灵妃,后宫最受宠的宠妃,跟妖后势如水火。”
果然有与她为敌的资本。
————————
秦鱼终于脱身离席,在宫人指引下前往恭房。
出来后,原本淡定的秦鱼脸色立即有些变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苍白无血。
但血液在慢慢回流,因为控制不住了,她的毒大概要发作了。
不知道是什么毒,可能是催情剂可能是其他,反正气血翻涌,浑身虚浮,视线清晰度开始模糊。
这样不行。
秦鱼忽然扶住了一座假山,对前面提灯引路的宫人说:“姑娘,这路不对吧。”
这不是去厕所的路。
倒像是...去什么寝殿的路。
秦鱼说这话的时候,伸手往前,猛然扣住这个宫人的咽喉。
正要捏杀。
这个宫人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假山狠狠一按。
砰!秦鱼后背砸落假山,尖刺刺背,下一秒,她的咽喉被扣住,且看到这位宫人——一双诡密冰冷的眼。
这人要杀她!
不好,她不是妖后的人,并非只想让她出丑于人前,而是直接锁定了杀机。
秦鱼以前再危险也可竭力反击挣扎,但这次运气好像不太好,毒发作了!
不止一种。
秦鱼的气力顿时被全部抽取一空似的,浑身像是软了骨头的水流,只被这人按在假山捏住咽喉,对方一用力。
噶擦!
脖子被捏断了吗?不,秦鱼的身体还是秦鱼的身体,她的虚,在于毒的压制跟抽虚,不代表她的身体物质强度是脆弱的,起码这个宫人以为自己轻易就能捏断秦鱼脖子的时候——她用上内力的手指却没能捏断颈骨。
这不可能!
宫人一脸错愕,但猛然从袖口露出一根中指长短的短刺,朝着秦鱼心脏狠狠刺来!
但在此之前,刷!一道剑光飞起一个人头。
人头落地,一个穿着太监服的高个冷面太监从假山后面走出,手指一弹,两颗奇异的弹丸弹出飞落在断头尸体跟人头上。
一落在上面,它们呲呲作响,很快窜出火星灰气,眨眼就腐蚀了人头跟尸体。
他也没过来,站在原地,朝秦鱼微微躬身行礼。
“见过主子。”
秦鱼知道他喊的不是自己,而是~~
在秦鱼软软倒下的时候,一个人接住了她。
蔺珩。
————————————
相府,主院重兵把守,暗卫出身的丫鬟来回置换一盆盆血水,直到许久才方平静。
雁大夫收了银针,装好自己的医疗设备,洗了手,然后才起身走出去,朝正坐着喝茶的蔺珩躬身行礼。
“相爷,毒已清了,但情况不容乐观。”
蔺珩放下茶杯,看向他,“月瑟兰阴发作了?”
“是,皇后给秦小姐下的药乃是阳性的,催动血气,引人气血方刚,动情动身,恰好跟月瑟兰阴的毒性相冲,虽强弱分明,但却是一诱发点,再加上秦小姐又在宫中喝了不少酒,酒,本就是发物,这天下十有**的毒性都会引酒而触发,两相结合,她这才提前发错了月瑟兰阴。”
雁大夫也觉得这秦小姐是够倒霉劲儿的,成亲前被下巨毒,成亲路上被袭击刺大腿,成亲之后没几天又被催情。
这得是多衰的命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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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格太衰,加上又长得一副白莲哀凉的憔悴模样,让人看着都心疼,不过到底是别人妻子,由不得他们心疼不是。
雁大夫中规中矩汇报了秦鱼的倒霉情况,却也没见蔺珩多心疼在意,依旧在闲凉煮茶,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是救呢,还是不救呢?
就在雁大夫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新过门的“夫人”也就是这么等死的时候。
“若是发作之后又会如何?”
“死啊。”
“怎么个死法?”
“...”
雁大夫纠结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不等蔺珩逼迫就主动开始滔滔不绝详细描述其惨烈恐怖恶心人的死法,越说越起劲儿,手舞足蹈起来,最可怕的是蔺珩竟然还听得挺认真。
隔壁屋躺在床上的秦鱼觉得自己如果不是真的毒发动不了,恐怕会气得垂死病中惊坐起,一锤锤死两渣渣。
好在死来死去也就那么一回,雁大夫说无可说后也就不说了,喝了茶润润喉,问:“相爷可想留下此女性命?”
事到如今,整个相府还是没有一人把秦鱼当做正经的主母看待,她的命也就是那样的。
可留可不留。
意义不大。
就看相爷怎么想。
“这抠货还能怎么想啊!我本来琢磨着要勾他几个月,让他对我上点心,起码惜我的命,谁能想到这皇宫大院里养着一头妖艳狐狸精,下手这么毒辣,对了,不止一头,一个给我下春药,一个连厕所都不让我上就要杀我,这不,毒发了吧!”
——毒发是你故意的。
秦鱼:“什么?瞎说什么呢,我没有。”
——就像刚刚那大夫说的,这些毒性相冲,以你的狡猾,你不可能不知道,可你偏要喝那么多酒,不是想故意刺激毒性?
“我那是为了让其他人尿急!”
——一箭双雕素来是你的拿手好戏。
秦鱼:“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狡猾?”
——你不是狡猾,你是不要脸。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现在他救不救我还不知道呢。”秦鱼还是很委屈的样子。
——他会,因为就算你还没勾引到他上心,可你已经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越多的人想杀你,你越脱离他的掌控,他就越想留着你的命,你在利用他的性格特点。
这种少年掌权的人心思是十分深沉的,在诸多险恶中一路拼杀位高权重,仅次于君王一人,甚至,他现在的威势都让君王有了恐惧感,那么他的性格必然是谨慎又霸道的,不容许任何偏差,偏偏秦鱼身上一再出差错,他怎么可能愿意就这么囫囵处理。
而且真要她死的话,就不会离开宴席去救她了,那暗伏的太监高手显然是早已盯着秦鱼的,及时出手。
也意味着蔺珩对她是有看顾之心的。
既然一开始有看顾之心,没道理忽然改变主意,而给秦鱼找解药说白了只是驱使人马就可以办到,不会影响他的朝政布局,相干不大。
所以秦鱼赌蔺珩会救她。
富贵险中求么,她早不耐烦这么憋屈了。
果然,秦鱼跟黄金壁刚结束聊天没多久,隔壁蔺珩开口了。
“若是有人要给我下月瑟兰阴,你防得住?”
“无色无味无预兆,毒发不可预测,恐怕防不住,除非每日都给相爷您把脉量血。”
蔺珩:“既如此,自然有备无患最好。”
雁大夫一愣,懂了,“属下明白,现在就去安排人马,争取多弄两份解药。”
蔺珩不置可否。
去找解药这几天,蔺珩从未来看过秦鱼,偌大的相府好像一下子把她忘了似的,甚至有不少人都猜测这位夫人自打那晚从宫中出来后就“暴毙”了。
反正踪迹全无——事实上,秦鱼被弄到了一个地下密室。
“这结个婚吧,主卧室都没进去过倒换了三四次房间,现在可好了,都到地下密室来了。”
秦鱼觉得这个副本大概是她经历过的越混越烂的一个。
不过吃药喝药睡觉,这就是她的日常,除了那个雁大夫跟其他丫鬟,她再没见过旁人,直到
七天后,蔺珩来了。
乍一看到秦鱼,他挑了眉。
秦鱼是一直躺床上的,病去如抽丝,暗卫偶尔来汇报她的情况,说是瘦了好些。
生病的人还能成什么样子,他见过太多,多数都虚弱苍黄。
眼前人却不一样,虚弱归虚弱,皮肤姿态却不难看,倒更显得娇怜,像极了后宫里那些装病示弱求恩宠的妃子。
当然,这个女子素来对他不求恩宠,心里有人,却还想求生存。
“你这样倒不像中毒了。”
他平心静气,秦鱼也不至于跟他甩脸子,就说道:“那相爷觉得我现在像什么?”
“像刚生完孩子坐月子的奶妈子。”
“....”
秦鱼闭上眼,觉得自己很虚弱,不想跟这人说话。
她不说,蔺珩反而想说了。
“在祭典上,你不曾求助于我。”
“不好明说,自用眼神示意,奈何我与相爷并不熟悉,也是无奈。”
没默契怪得了谁。
“宴上为何不说?”
连看都没看,也是狗脾气,呵。
蔺珩目光冰凉,打量眼前人的小脸蛋,娇弱如斯,脾气却不一定。
“人多眼杂,不好明说,若是窃窃私语,颇让人猜忌,何况就算我说了,相爷会帮我?”
“为何不会?你可是我的妻子。”
蔺珩不冷不热,秦鱼却没被这句话给骗了。
妻子?
呵呵。
“相爷大度,我却不敢僭越,于当时情境,百官在场,势如水火,皇后借的便是势,相爷没必要为我生变故。”
蔺珩却冷笑:“你不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
秦鱼当然装不知道,垂眸纠结了下,“应该也不致命,我没感觉到别的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昏头,有点热。”
蔺珩看了她一眼,“你是秦家女,立足于江湖,连春药都不知道,就这么无知?”
讲话真刻薄啊。
秦鱼认真又委婉辩驳,“我觉得我这是纯洁。”
不纯洁的蔺珩:“私奔?”
人艰不拆啊!!!
秦鱼不说话了,故作虚弱昏沉状。
为什么每次她刚穿来时都得替原主背锅!
——因为你是秦鱼。
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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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进雍宁宫后的事情一一交代。”蔺珩今天过来可不是慰问她的,而是来调查的。
调查?有什么好调查的,他肯定用在宫中安插的人马调查过的,估计皇后身边就有他的人,所以事情大概都清楚。
那么~其实就是在二次调查她。
如果她藏了什么或者改了什么,那就好玩了。
秦鱼于是毫无隐藏,把她跟皇后接触的所有细节交谈都交代了,包括她们的对话。
骚里骚气的。
蔺珩连看了她好几眼,淡淡道:“你倒是讨女人喜欢。”
秦鱼:“我只跟男人私奔过,相爷不用忧虑。”
来啊互相伤害啊。
大抵自黑在现代算萌点,在这武侠古代权相面前就是神经病了,蔺珩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盯了秦鱼良久。
但私奔一事说开了,他倒不好再次拿这个去恐吓她了。
“秦三小姐的脾气倒跟外传的不一样。”
“外传?我在家一向斯文,少有外出,别人都不知道秦家有这么个三小姐的吧,莫非是嫁了相爷之后就出名了?果然还是相爷有福气旺人啊。”
简而言之就是——多谢你旺我出名啊!
她生着病吊着命,斯斯文文的,言语用词也颇为干净练达,但给人听着总有点不对劲,可仔细推敲又没出错。
不仅没错还带夸人的呢。
只听过妻子旺夫的,还没听过旺妻的。
这女人还真是油嘴滑舌的,也不知是不是惯用这幅嘴里去跟那野男人谈情说爱。
蔺珩好心机,心里再冷笑,神色波澜不惊,“原来你喜欢出名?那正好,可知我怎把你从宫内晚宴中带出来的?”
秦鱼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目光微闪,“相爷说我喝醉了?”
“不,我说你掉茅坑了。”
“....”
你特么逗我呢,皇宫内院哪来的茅坑,都是用的上等恭桶,还有抽香通风系统。
秦鱼刚来这世界就从嬷嬷那套出话来了,哪会被蔺珩蒙混,所以似笑非笑看着蔺珩。
蔺珩也看着她。
如此目光对视,像是一种拔力,他主掌一切惯了,迄今遇上何人都能占上风翻云覆雨,却不想一个本来他最没看上的柔弱女人一而再撂他虎须。
好奇心一起,他又惯常喜欢洞察诈探,越试探越发现稀奇,都用不着秦鱼做戏,她只要表现出自己本质的四五分聪明就足够这位相爷把她独立在这世上女人之外了。
再坚毅不可测几分,让他把握不住,又生不出忌惮心,也就有留她并且接触她的心思了。
就好像现在,目光胶着时,秦鱼只觉得这厮定在想她在秦家到底是如何养成的,却不知道于男人,他其实想得更多的是——她的眼睛竟很好看。
半响,秦鱼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就偏头轻咳了一声。
蔺珩收回目光,表情有些阴冷,瞧着秦鱼的眼神也颇为冷淡,“解药已在配备,痊愈后另居别屋,日后小心谨慎。”
他起身,衣摆垂落,上了暗道阶梯。
“我没要你的命之前,你死不得。”
说这话时,他没回头转身。
背影特冷酷霸道。
秦鱼顾自琢磨,“这是提醒我不要弄幺蛾子,还是暗示他不希望我死?”
——想睡你吧。
秦鱼:“..."
你是娇娇附身了吗?忽然画风就不对了。
————————
秦鱼觉得黄金壁这种说法毫无根据,这个男人对她没有欲,这点她看得很明白的。
不过蔺珩走后没多久,那雁大夫就拿来了月瑟兰阴的解药给她服用,又疗养了大概半个月。
半个月后。
秦鱼出了地下密室,伙食待遇一下子就正常的——正常到该是一个相爷夫人有的待遇,吃最好的,喝最好的,想要什么都可以嘱咐管家。
然后呢,屋内还有好几台箱子,黄金财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无数,听说都是皇宫内赏出来的,一部分是帝王赏的,一部分是皇后赏的,手笔大得很。
“这么多宝物,随便拿一样出去都可以痛快过一辈子了。”秦鱼也就是这么想想,副本挂身,没法脱身。
不过这么多东西虽是赏赐给夫人的,前提是——她算不得蔺珩正经妻子,那蔺珩为何还原样把赏赐都给她呢?莫非喜欢上她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秦鱼另居——蔺珩隔壁。
只在隔壁,对于满相府的人而言这就已经很明显了,连雁大夫都对秦鱼客气尊重了许多。
换做别的女子怕是早早以为自己登堂入室了,独独秦鱼没上纲上线,好吃好喝了是吧?那她就吃吃喝喝。
好东西都给她是吧?哪儿有地哪儿放,那不有库房吗,都放进去吧。
住相爷隔壁是吧?
太早起上班的时候她还没起床,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又管自己吃晚饭去了,夜深料理公务秉烛夜谈——他谈他的国家大事,她缠着那些暗卫小丫鬟们讲江湖武林轶事以及朝野内宫人尽皆知的八卦。
日子久了,门生跟幕僚们都品出了几分味道——花瓶,这位夫人是相爷可以容忍活着但不亲近不在意的花瓶。
美则美矣不重要,但为官者需要家和万事兴,若不安插个省心的占了位置,朝野上下宫廷内外都要盯着这个位置耍心机。
于是就有了秦花瓶的使命。
一个月来,阖府相安无事,便是上下盯死了的密探跟故意亲近秦鱼的暗卫丫鬟也都看不出半点她的差错来——没跟外界或者秦家联系,也不结党谋私,更不在意府内外事务,也不曾~~不曾亲近过相爷邀宠谋将来。
总而言之,这是个专心养病种田划水的花瓶夫人。
蔺珩对这类的密报一向面色薄冷,在最近一次汇报后放下手中书卷,白皙面容上狭长眼眸微眯,若是给他一副眼镜就是标准的阴险反派。
他此时却问:“可曾伤情思念旧人?或睹物相思?”
小丫鬟一愣,仔细思考了下才搜刮出一点发现,“倒是几次临窗而立有些伤感。”
蔺珩身板摊开,往后倚靠太师椅,神色淡凉隐晦。
那女人果然还挂念着自己的情郎,倒也没心肺,在别的男人府邸还能吃喝照常,却又对养她的男人毫无亲近。
莫不是看穿了他要养着她当靶子?
——————
没心没肺念情郎贪吃喝的秦鱼此时依旧站在相府花园里望着满园春色叹息。
为何叹息?
思念旧情郎了?
管家早得暗示,暗自留意夫人的日常——包括表情心情。
相爷估计是疑心了此女甚久,否则为何要如此细致。
但他又不明白若是这位夫人心不在此,强横凉薄如相爷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秦小姐可是有什么忧愁?不若说出来,奴替你办了。”
最好偷递什么信件给外面人,好让我们抓了那情郎弄死。
“正是四月芳华时,有些心绪。”
四月花月多,可是男女定情时啊。
管家暗自冷笑,刚要说话。
“湖里鱼虾螃蟹都肥了吧。”
“....”
管家抬头,看到自家花容清美雅致的夫人倚靠美人靠,侧看前头花团锦簇。
“管家不知道,我从小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一定要尝尝江南地的名菜蟹黄藕丝,没想到命运多舛,长这么大了,至今未能如愿。”
她眼眸哀愁,像是盈了泪。
“人的命,大概就是这样不能圆满的吧。”
管家跟丫鬟们:“....”
管家一走,秦鱼就微阖了眉眼,慵慵懒懒得转了下手腕,看似在活动久病的筋骨,其实在恢复体质。
——以你现在恢复的,不说对付相府内隐藏着的高手,但偷溜出去还是很轻易的,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法子?
“现在走了很容易跟蔺珩对立,我不想贸然惹上这么一个大佬。”
“最重要的是我没有人马人脉,没法查自己想知道的,再没有真正跟他有实际生死矛盾之前,我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身份。”
不是秦家三小姐的身份,而是相府夫人的身份。
她本来就是一个更贪恋好处能忍劣势的人。
当然了,也跟她还需要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体力有关,到底是巨毒藏身多年,对她的损伤不低。
————————
“刚刚说的,句句不漏?”
“是的,相爷,秦小姐就是这么说的。”管家不敢隐瞒。
啪!蔺珩把毛笔一扔,嗤笑,“这么能做戏,怕不是秦家从小请了戏子教她的吧,成,让她出门去吃螃蟹吧。”
看能不能把她横的!
这些奴仆是不敢说谎的,可就是因为不说谎,她才借了他们的嘴跟他表达了目的——什么哀思,什么伤情,都只是为了这一段做铺垫的。
她早知道自己会让人盯着她。
“这般狡猾,也不知道那秦霖老东西是否知道。”
若是知道,就是父女情深,故意做戏来骗他的,若不知道,这秦鱼就更有意思了。
“去放出一些关于她的消息给秦家人。”
他对她不了解,总有人了解的。
她有何不妥,看秦家人反应就知道了。
“还有那个石榴,属下等查到此人留下的痕迹可能跟邪教有些关系,那样的易容术也只有邪教那边最为精通,而且跟相爷还有秦家也有相关联。”
蔺珩垂眸,眼里暗沉。
邪教?武林江湖昌盛,正道横行,邪道隐晦,也算是百花齐放,但真正敢到他这儿的,也只有邪道双巨头了。
藏月宗跟血流河。
————————
四月底,春暖花开,正是熬过了冬季赶上春肥的好时机,帝都庞大,内中有两条城河,水域充沛,其中过西南方向的青淮河是国之水脉,每年四月时都是上游过冬川后雪融冰后的肥水,内里有深养在人迹罕至天然养鱼场的冰北之域鱼虾河蟹湍流而下,而每到这个时间,举国世家贵族或是江湖儿女都会齐聚于此。
“其一是为了观天地沧海之豪迈,其二是众人成群,乃是盛事,其三...”
秦鱼在管家的高谈阔论枚举诸多之后才说了一句,“主要是品口舌之欲。”
管家沉默,并未反驳。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冰河之地下来的鱼鲜那可是真肥美啊,饶是宫中贵人们都在等着呢。
“其他人可以理解,这些江湖人聚集做什么,要吃河鲜海味,这天地山川任他们自由,何必到官军密集管制极严的帝都。”
武侠世界,江湖跟朝廷其实是不该沾边的,如果沾边,就必然矛盾,尤其是武林昌盛,但朝廷军机也是强横,据秦鱼目前知道的——她那位权相丈夫手头执掌的兵权就不下三十万重,便是军机在手才能横行天下,而武林侠客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万箭齐发,所以这些武林人素来不爱到帝都。
管家有些意外,斟酌了下说:“帝都虽远江湖近朝堂,却有一例外,便是天策阁,乃是三百年前威武帝亲自设立的道宗,素来以匡扶天下社稷,正武林江湖之浩然为准则,算是唯一跟朝堂皇室有关联的宗门,所修的武道统也是罗列帝国三百年前武功秘卷最多的,但素来只收官家子弟跟宗室血脉。”
所以那原则都是虚的,实际就是东流皇氏威武帝三百年前就感念到江湖力量之强大——废话,一个个都能飞檐走壁以一敌百,真有宗师级高手看不惯帝王宗室文武百官,轻轻松松随风潜入夜杀人细无声,那谈何江山永固。
于是设立天策阁来让皇室跟朝廷相关的子弟去学习武道,若有高手出,出自身份立场,将来自会成为武林中拥护皇权的一大部分。
果然,威武帝深谋远虑,设立天策阁百年内就有十几次武林干涉朝堂的叛乱之事,几次征伐几次厮杀,最终还是保证了皇权巍峨森严,倒是这五十年来最为相安无事。
但威武帝大概也没想过自家的皇朝会被家臣氏族越氏推翻。
那一朝动乱,越氏逆天而上,倒也没有武林江湖什么事儿。
可真没有吗?秦鱼想到蔺珩跟秦家的联系,总觉得有些隐晦。
“所以管家的意思是以前天策阁只收官家子弟跟宗室血脉,如今却变了?应该不是吧,而是四月底这段时间刚好特殊,莫非是开放秘卷给武林人?”
管家赞叹,“秦小姐真是聪颖过人,也只有冰河潮涌下来的这三天,天策阁才会开放供给武道高手们进阁一观。”
还得有条件的吧,否则天下武林人还不得把天策阁的门槛给踏破了。”
“对,需有一流高手武功水平才可入内。”
“天策阁提前调查送帖子?还是门前武斗测验?”
“大多数是天策阁阁内高手出手试验,但也不乏一些熟脸或者名传天下的,便是人到即可。”
两人相谈时正处在观冰河潮流涌下观景最好的太白楼,太白楼一共七层,非权贵不可入内。秦鱼有相府夫人身份,出入无障碍。
此时站在风景独秀的七层楼,眼前可眺望到巨阔的青淮大流,河宽但水线深浅不一,大概有三千米长的河段到时会湍流激涌,深水区十米多深也未可知,但浅水地带却是连人高都没有。
两岸边上既有联袂的繁华街市,阁楼绵延,杨柳排序,内有桃花梅花诸多花树林子锦绣而簇。
放在地球现代,便是极不真实也仅存在于电影里面的虚幻场景,半仙半人间。
好在秦鱼见多识广,什么副本场景没见过啊,也只稍稍感慨就过了,再看下面河段内已有几十艘竹筏下水。
湍流还没来,两岸百姓却是丛丛如海,还有虎狮舞队威风凛凛,敲锣打鼓好生热闹。
赵锦瑟看了看那下水的竹筏,有些惊讶。
“若是大船下去会淤积河道,不利于捕猎,若是小船又不够稳当,后倒是形成惯例,索性都用竹筏取代,既简便粗陋,又显猎手实力,久而久之就一直流传下来了。”
管家看得出秦鱼是真的有兴趣,倒不是他们后来猜测的她是借口出来吃螃蟹实际上是联系情人或者有其他隐晦图谋。
秦鱼还真是出来玩的,或者说想更深入了解这个世界。
至少现在,她察觉到了空气中澎湃的水汽,以她远超众人的洞察能力这冰河潮涌恐怕不是一般捕鱼吃虾这么简单,还有那天策阁也必定另有原因才如此慷慨。
到底是什么隐秘呢?
秦鱼目光远望帝都后面没有任何都城,它就在帝国的最边一端,后面临着人迹罕至凡人几乎难以存活的冰河地带,历史上没有任何仇敌能领军过冰河冰川偷袭帝国背部,因为便是宗师在冰河地带存活。
这就是帝国建都于此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不过那天策阁里面有武功秘法?
秦鱼心里有算计,却又琢磨了下蔺珩对她的态度,呜,恐怕她但凡泄露一点点武力都会让他跟他身边的能人们视为隐患。
女人么,还是娇柔点安全些,近期不能出头。
秦鱼手指轻敲了下栏杆,端起茶水优雅喝起来。
“看样子这捕猎都是各家各府自己上手的吧,还有那些武林人,我看他们都自己上,相府有人吗?”
“没有,相爷一向不好此道。”
是因为不动也有人送上,就没必要暴露相府实力了吧。
秦鱼知道庞大的相府里面有许多隐秘所在,里面豢养了很多高手,有些是根本不曾展露人前甚至连相府里的佣人都不知晓的。
“那我等着就可以?”
管家微微一笑,“等那些人送到府里大概也要傍晚时分,但等下太白楼的武师们会齐齐下水,捕捞到的河鲜自会先送到七楼来,夫人当享之。”
这太白楼本就是为权贵而存在的,相府是什么样的权贵无需多言,人家都心里有数的。
七楼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外人在,管家就自动把对秦鱼的称呼改了。
秦鱼也没在意,喝着茶品着小糕点,等着冰河湍流到来。
她闲散了,却不知自己这样的姿态于旁人而言是何等不对头。
边上是相府最体面的大管家,两列仆役站着井然有序,外侧还有戎甲小将带十个护卫守卫。
“这样威风,也不见得相爷是冷落的。”
“什么冷落,宫宴那会你又不是没见过。”
五六楼的女眷们自打见到相府的人上七楼之后就窃窃私语,讨论这位花瓶夫人在相府到底受不受宠。
五六楼的女眷多数只是三等以下侯府跟三品以下官勋出身,去不了七楼,至于七楼的人也少见有人敢跟相府牵扯的,就算是她们的夫君或者父亲多是蔺珩在朝堂上一派的拥护者,却也不会明面上过于聚拢,内敛隐晦又凶狠,这是蔺氏一派的特色。
所以来找秦鱼的人身份不一般。
秦鱼陡见到管家迎来的华贵少女,脑子里过了下就认出了对方。
“景惠公主?”
“是啊,是我,秦姐姐还记得我呢!”景惠公主是越帝的亲妹妹,身份高贵,很得宠,一向天真浪漫好玩耍,不过能出宫廷出来玩,就不仅仅是受宠了。
秦鱼笑了下,跟对方也说了几句,然后景惠公主也跟秦鱼一眼趴在栏杆前面看着下面的河段。
“这里的确是好地方,可是太高了,距离也太远,只能看到大致风景,等下若是那湍流下来了,下面捕猎的场景可热闹了,尤其是那些武林高手,花样百出,厉害非凡,在这里可看不细致。”
“莫非公主还要去下面看?”
秦鱼倒是无所谓在哪里看,但下面人多眼杂,不安全的可能性居多,她犯不着去冒险,可若是这位公主强烈要去,她也没法不去。
“当然要下去看啊,哝,你看下面两岸边上不是有席台棚顶么,还有人在钓鱼呢,也有网兜捞鱼虾螃蟹的,亲自动手才有趣,哎呀,秦姐姐,咱们就一起去吧,没事的,我往年就玩过。”
公主热情相邀,去不去呢?
去没事,不去也没事,但前提是公主别出事。
如果公主出事了,她这个相爷夫人被邀请却不去,各种阴谋论就出来了,参考下太后帝王皇后朝堂相府=一锅乱炖大杂烩。
彼此制衡彼此牵制彼此矛盾。
最终皇宫跟相府之间必然要达成一个妥协最倒霉的肯定是她这个花瓶夫人。
秦鱼瞟了一眼并未作声的管家,答应了。
两岸边上的席台棚顶是十分显眼的,露天,但进去需要买票,在太白楼的多少王公贵族的女眷,要么就是一些妇人,但在席台棚顶的多是一些年轻世家公子,身手不及,不能下河亲自捕猎,家里也不许,就在这席台这边庇护下钓鱼或者捕捞,算是最安全的“捕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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