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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

    陈荣的灵位已经摆上。

    陈荣并未娶妻,只有父母与几个在刀风镇种田的兄弟。

    等一切都忙完了后,陈立松带着满满的愧疚守在陈荣灵前,才忽然想起陈荣临死之前塞给他的那张布条。

    借着昏暗的灯光,陈立松展开了看,上面是陈荣在匆忙之间写的十个字:

    “保护好祖坟,有人会找你。”

    短短的十个字,陈立松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王浩博。

    陈荣与王浩博是一样的吗?

    他们都是刀风镇上的地下党吗?

    他想喊醒陈荣问清楚,却知道陈荣已经跟王浩博一样,永远问不出来了。

    或许,陈荣不是跟王浩博一样的人。

    陈立松曾经听陈新生说过,在刀风镇,并不是只有地下党,还有属于重庆的人。

    不知陈荣是属于重庆的,还是属于延安的。

    问风山去?

    如果真是属于延安的,风山的人要将陈荣移葬到风山上吗?

    风山除了替像王浩博那样的人收尸外,陈荣有陈庄的身份,还有在陈庄的家人,就算属于风山,风山的人也不敢将陈荣带上风山埋葬。

    那样只会害了陈荣的家人!

    …………

    黄建宏突然闯进陈家宗祠,找到陈立松喝道:“陈立松你这小子!居然不来找我姐,果然躲在这里!”

    这几十年来,黄家在刀风镇横行霸道惯了,即便是陈家宗祠,只要没有亵渎到陈家祖先,像黄大明、黄建宏这样的人,大呼小叫地闯进来,陈荣的家人还是不敢吭声。

    黄月琴没跟着来,陈立松正憋着一口闷气,对黄建宏可不客气:

    “滚!”

    “怕是一会你感激我还来不及吧?你小子居然叫我滚?!”

    “滚!”

    “哎嗬?真让我滚,你会后悔的!”

    听黄建宏这么说,陈立松心想或许真有重要的事,总不能再喊一句“滚”了,语气稍缓:“啥事?”

    “跟我来啊!”

    “在这说!”

    “我姐交待,不能在陈家祖祠里说!”

    “那肯定又想干什么辱没祖先的事!”

    黄月琴吃醋,将陈天福几个小妾弄死的事众所周知,而且有的小妾还怀了陈家的种。

    “你跟来就行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你以为我是黄大明吗?我姓陈,你告诉你姐,辱没祖先的事,别做多了,做多了,不安宁!”

    “陈立松,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是找你商量救你小情人的事!”

    在黄建宏嘴里,林青荷又变成了陈立松的小情人了。

    陈立松一听是救林青荷,也顾不得太多,便问道:“真是救她的事?”

    “巷子口时不是跟你说过吗?跟来!”

    “谈何容易!”

    “废什么话!”

    …………

    陈立松跟着黄建宏到了陈家大院跟前。

    陈家大院外有几名鬼子与警备队队员守着,见陈立松到来,便拦住盘问。

    “你来这干什么?”

    “田边大佐让我替陈荣收尸的,我来我嫂这商量葬礼之事。”

    田边的命令还是有效,陈立松顺利进了陈家大院。

    “你也见了,现在就连陈家大院都被鬼子看得紧紧的,你们还想救人?”

    “这得等你见到我姐了,你再问她。”

    黄月琴坐在厅堂正等着陈立松,林三才居然也在。

    “怎么救?你们不知道下午情况吗?”

    “下午什么情况?这还不都是你哥的伎俩?他还以为我黄月琴不知道他的阴谋!”

    傍晚时,黄月琴与黄建宏明明看到陈立松带着人抬着陈荣的尸体出来,现在听这女人的口气,却还在吃着林青荷的醋!

    陈立松对这种女人感到悲哀。

    “他有什么阴谋?现在他都被鬼子扣在院子里了,你以为他现在在哪快活吗?”

    “他?你的心思太简单了!他可以为了自己欺骗我二十多年,陈荣又算什么东西?”

    “什么?陈荣算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

    黄月琴看见陈立松一脸的愤怒,心生胆怯,不由地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跟我姐说话?”

    “滚开!这是陈庄,不是你黄庄!”

    陈荣为了他而死,听到黄月琴侮辱陈荣,陈立松暴怒,想一拳给黄建宏打过去,被林三才给拦住了。

    “别生气,你先听你嫂子说完嘛!”

    “她是我嫂子?她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嫂子?”

    林三才劝道:“兄弟,消消气!”

    “你知道下午里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我没在里边。我只听说你抬了陈荣尸体出来,要是我也在里边的话,恐怕你得多抬我一个吧?”

    “不要把陈荣当成笑话,警告你,不要侮辱他!”

    陈立松真的动怒了,林三才看得出:“他为你而死,是你的兄弟,也是我林三才的兄弟,我敬重他,不会侮辱他。行了,你先听听你嫂子说话好吗?”

    “说!”

    黄月琴似乎挺在乎陈立松对她的情绪,居然低声下气地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侮辱陈荣,是我不对。”

    “哼!”

    “你听我说,我们今晚得尽快救出你的小……你的那个叫林青荷的。”

    陈立松指着林三才:“他不是也在吗?要能救人,他出面去救就行了。”

    “我?我要是出现在你那暴脾气的小媳妇面前,恐怕救人不成,还得赔上我林三才一条命吧?”

    “哦?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林青荷因为郑依依的尸体被林三才抛在地上被陈家的护院踩踏得稀巴烂的事,对林三才可谓是恨之入骨。

    “所以啊,她有救人的法子,却只有你能做到。”

    “她不是想所有跟陈天福有关的女人都要弄死吗?说得好听让我救人,还不是醋坛子破了,不想让别的女人占了你的男人?”

    陈立松看透黄月琴这个女人,为了制止陈天福偷腥,什么坏事做尽,绝不是厚道女人。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

    黄月琴两眼朝林三才与陈立松盯过来:“你们说啥?我是这种人吗?”

    陈立松“哼”地一声,并不理她。

    林三才连忙堆上笑脸赔礼道:“不是不是。”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对黄月琴言听计从起来。

    黄月琴道:“你道底想不想救出林姑娘?”

    “想!但实话告诉你,你想进去没那么容易,现在守着院子的,不是你们家的护院,而是鬼子!”

    “我有办法就是!”

    “呵呵!”

    “不信?”

    “能信吗?”

    “我这大院门口有没有鬼子?”

    “是有鬼子。”

    “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呢?”黄月琴指了指林三才。

    陈立松也觉得奇怪,自己刚才进来时就被门口的鬼子盘查,而进来后林三才却已经在这院子里了。



    黄月琴冷笑道:“你抬着陈荣走后,我就碰到了林三才来找你,想着你忙着死人的事,我就拉着他来这里商量救人的事,人刚到巷子口,他们就围了这座大院。”

    “那你们怎么进来的?”

    “这得感谢你们祖先保祐。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不久,我们陈庄地下居然是空的,四通八达!”

    “是空的?地道?”

    对于地下仓库之事,陈立松并不陌生。

    黄大明的黄家大院地底下就是空的,存了不少粮食。

    林三才道:“是。你知道通到这底下的洞口在哪里吗?”

    “在哪?”

    “你们家的祖坟。”

    “什么?祖坟?”

    “祖坟”二字,从林三才嘴里说了出来,在陈立松的脑海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陈荣临时前将布条递给了他让他保护好祖坟,现在林三才说,从祖坟底下有一条通往陈家大院的地道!

    屋里除了黄月琴、林三才、黄建宏与陈立松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林三才似乎很兴奋:“我在黄家大院地下室的时候,就想着这个问题,是不是咱们刀风镇每家大户的大院底下,都有一个地下仓库。不过,这底下的地下通道与黄家大院的地下仓库不一样。黄大明家是封闭的,用来藏东西。这里的地下,是通道,我想应当是逃生用的。”

    黄月琴幽幽地说道:“枉我与他在一起生活了二十来年,底下有逃生通道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从未跟我提过!”

    陈立松不屑评论陈天福与她之间的关系,便没作声。

    黄建宏问道:“那你这次怎么知道,后院有个地方可以通往地道的?”

    “还不是你那狠心的姐夫,突然发神经把我关到后院去,我不拆了这座院子算是对得起他陈家列祖列宗了!”

    黄月琴自小骄纵惯了,不久前揍了陈天福的揍并时不时被关到后院去,陈天福在时,她慑于陈天福的狠不敢作声,陈天福一离开院子,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如今被困在后院,自然非要将后院拆得鸡飞狗跳而不歇。

    拆着拆着,她就发现了地道,无穷的好奇让她安静下来。

    几次进入地道后,她发现地道的出口,就是陈家祖坟的墓穴。

    当然,因为她渐渐了解到黄家在刀风镇的失势,所以在陈天福面前也渐渐表现得顺从,对于发现地道之事,也没作声张。

    陈天福见她没再闹了,以为她屈服了,便放了她自由。

    陈立松道:“这个地道只能说明你可以自由出入你的院子,怎么救林姑娘?”

    黄建宏似乎自己高人一等:“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这你就不懂了!这个院子是陈家大院,那个院子当然也是陈家大院啊!怕是我得跟你说清楚了,你这猪头脑袋才能听得懂!不过小爷我不想说,你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陈立松哪会听不懂?

    “你怎么知道这条地道通到老院子之后,出口在哪里?知不知道那个院子现在全是鬼子守着?”

    黄月琴说道:“你担心这些干嘛?跟着我们走,见到林姑娘时你负责带走她就行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叫人命关天吗?”

    “陈立松,我黄月琴比你尊贵,我的命比你值钱!”

    “你!你知道里边情况?”

    “你离开院子之后的情况,我比你清楚!”

    林三才插话道:“立松,其实我们刚才进过关着林姑娘的那个房间,但她并不知道,放心吧。”

    “真的?”陈立松相信林三才不会骗人。

    黄建宏开始责备道:“你担心啥?我姐说的话,你怎么不信呢?没把握的事,我黄建宏也不会干!”

    “既然这么说,那就动身吧。”

    “你都不知道怎么救人,怎么动身,去哪?”

    “你们都到过那房间了,直接把人拉出来不就行了?你姐不是吃那林姑娘的醋吗?怕她出声,林三才有力气,直接打晕了扛出来不就得了?”

    “要真如你说这么轻松,我们还叫你过来干嘛?”

    “哦?”

    “我们要救的,不仅是林姑娘,还有我姐夫。”黄建宏这才说出让陈立松参与的目的。

    “恐怕你们要救的,不是林姑娘,而是陈天福吧?呵呵!”

    陈立松心沉了下来。

    他其实早知道他们救林青荷并非真心,果然如此。

    不过,出于对祖坟地通的好奇,他还是想跟着黄月琴、黄建宏疯一回。

    “他们一样,都要救。但我知道,我姐夫当然知道有地道,但现在并不知道我们要去救他。”

    “你的意思要让他知道我们要救他?”

    “那当然。”

    “地道的事,他肯定非常清楚。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自己不走?”

    “我们当然想过。你想想,我姐说,他肯定被田边限制自由了,不让他靠近林姑娘!而地道的出口,就在关着林姑娘的那个房间里,你说他自己怎么走?”

    “那得让他想办法进那间屋子?”

    “对。需要有人把他带进去。”

    “谁去带他进去?田边可不是傻子。”

    “你听我说,现在只有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那个院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对!只能你能办到。”

    “呵呵。那你姐夫他们神不知鬼之觉地离开了,我负责牵制了田边,可没理由陪着你尊贵的姐夫进他姨太太的房间吧?那我怎么出来?”

    “……我们不是一样救了你的小情人吗?田边根本就不知道,我姐夫他们早已离开了大院,嘿嘿嘿……”对于这样的安排,黄建宏似乎还很得意。

    “我们四个人,就你黄建宏一个人聪明吗?”

    林三才刚才不怎么说话,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黄月琴身上,现在见陈立松对黄建宏不满,接话道:“你听我说,放心,田边的目标是陈天福不是你,所以你要出来,只要院外出现了小动静,你就可以溜进林姑娘那间屋子。”

    “院外闹什么动静?就他黄家人?”

    “其实我已经做安排了。我让林明亮派人通知了风山。半夜后,我带领风山的人,就会大举袭击鬼子……”

    “你……”陈立松看到林三才的眼神总在黄月琴身上飘忽不定,“你可真是色迷心窍!为了替她救人,连风山游击队你都打算给搭上!”

    “我……这不是为了能救出你嘛?再说,我这也是杀鬼子嘛!”

    “救我?杀鬼子?你这是在拿风山游击队队员的性命开玩笑吧?”

    不过,林三才竟为了他,不惜让风山游击队突袭鬼子,确实让他感动。

    再说,只要林青荷能安全脱险,而且知道地底有个地道,自己就有办法脱身。

    黄建宏说得没错,田边要的是陈天福的屈服,而不是自己这个无名小卒。

    黄建宏追问道:“你到底决定了吗?”

    “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那现在就行动吧!”



    黄月琴带着林三才、黄建宏朝后院而去,陈立松也跟着来了。

    陈立松心里知道,黄月琴说是帮他救出林青荷,实际上还是为了救陈天福。

    至于为什么不叫上她的儿子,而且自从自己进陈家大院开始,就没见过陈简云!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

    黄月琴现在是陈天福的太太,陈简云的娘。

    救陈天福,是黄月琴挺而走险的安排,鬼知道从地道出来进了陈家老院子之后,会不会被鬼子发觉。

    如果被发现,田边不一定会杀掉陈天福,但要杀她就如杀一只鸡一样无足轻重,因为田边知道陈天福现在并不待见这位曾经飞扬跋扈的太太。

    所以,要是把陈简云也叫上,失败了,她的儿子可能因此而丧命!

    小儿子陈简风可谓尸骨未寒,她实在不敢再让大儿子冒这个险。

    所以,她早让大儿子躲回儿媳妇娘家去了。

    黄建宏后头问陈立松道:“陈立松,跟来后院干嘛?你不应该直接从院门进去找我姐夫吗?你不从正门进去,怎么说服我姐夫进他的婚房找你的小情人?谁去拖住鬼子?”

    “我都不知道地道什么情况,等会我退回地道怎么走?”

    “地道还能怎么走?就一条路往回走,就到墓室,然后再换一条道,到这里。”

    要说走地道,既然黄月琴与黄建宏都走过了遍了,陈立松想想觉得自己只要进了地道就没啥问题,关键是陈荣布条上提到的祖坟,现在真的得下地道到祖坟看看,陈荣说的祖坟到底有什么秘密。

    于是便顶了黄建宏道:“说得轻巧,要不,你直接从院门进去找你姐夫去,我负责救人!”

    “这不是误事吗?不怕自己误了时间,你的小情人跟我姐夫入了洞房生米已做成熟饭了?”

    这话说得让陈立松听得很不舒服,让黄月琴更不舒服。

    她骂道:“建宏你给我闭嘴,能不能给我安静点?他若地道都不熟,一会怎么退回来?”

    黄建宏见他姐姐发话了,果真闭嘴不再说话。

    下人早被陈天福叫去老院子布置婚房去,而且现在被田边扣在院子里不让乱跑了,所以后院并没人。

    通往地道的通道口,居然与黄大明的黄家大院一样,上面摆了一口水缸!

    只是,黄家大院的通道在主厨房,而陈家大院的通道在后厨房。

    陈立松、林三才与黄建宏三人移开水缸,待四人下了地道后,又小心地把缸移回原处,把通道口给遮掩住,避免有下人回来,进了后厨发现。

    一下地道,黄建宏似乎把什么都准备好了,随手翻出了一根火折子,吹着了后,点着了不知从哪翻出来的一只汽灯,想必提前放在地道中了。

    地道壁是由一块块青石所砌,坚实牢固,以至在刀风镇经历无数次的地震,这条地道均未受到任何影响。

    正如陈立松所想到的,这条地道与黄家大院的地下仓库有所不同,是逃生的,而不是用来储存物品的。

    汽灯很亮,照见了地道中所有能见到的一切。

    可以看出,这个地道是新建不久的地道,应当是与陈天福这座院子同时修建的。

    通道不宽敞,而且弯弯曲曲地,没走几步就有一道坎,而且还突兀地出现一堵矮墙,并不好走。

    陈立松很快就清楚,修建这条地道纯粹是为了逃生用的。

    就因为有汽灯,他们不至于磕磕碰碰。

    陈天福这座院子修建不过二十年,所以陈立松觉得这条地道并没有陈荣所说的什么秘密,便不再观察得过于仔细了。

    地道越走越往上延伸,陈立松感觉到应当上了山坡,距离祖坟并不远了。

    他提醒道:“汽灯这么亮,出祖坟之前记得吹灭了!”

    “怕啥?外面有没人!”

    “你真是天真!外面满山遍野驻扎的,都是鬼子行吧?”

    “啊?”黄建宏下意识地吓了一跳,“那我们傍晚……”

    “你们之前走了一回,那时天还是亮的,没那么明显,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建宏你就知道胡闹!”黄月琴也如梦初醒:“谢谢你的提醒,幸好有你跟来!建宏,应当到祖坟了,赶快熄了,一会再点!”

    很快就到了陈家祖坟,黄建宏的汽灯已经熄灭,眼前一下子漆黑一片,短时间内无法适应,只能摸索着往前走。

    凭着感觉,这是一间地下墓室。

    虽是在地下,却并没有半点窒息的感觉。

    陈立松觉得整个地道的设计,应当考虑了换气。

    原先陈立松以为要推开墓室的什么石碑,再进另一条通道,没想到地下墓室的空间很大。

    黄月琴拉住林三才的手,悄声说道:“你们牵着林三才的手,跟我来吧。”

    这是祖坟,他们却没时间给祖先行个礼,陈立松只暗暗在心中默念几句赔礼的话,便跟随林三才之后进了另一条地道。

    一进地道,一阵冷意迎面扑来。

    地道壁仍然是青石,却有沉垢,很明显比刚才那条地道古老不少年。当然,老院子要比陈家现在的大院早建了几十年。

    气息仍旧没有想像的窒息感,这让陈立松感到稀奇。

    走了一小段后,黄建宏再把火折子吹着,又点了汽灯,地道一下子亮堂起来。

    虽然比刚才走过的那条地道古老、狭窄,但中间并无阻挡物,更没矮墙,但曲折依旧。

    借助汽灯的光亮,陈立松发现地道并非自己想像的有秘密空间。

    地道真的只是地道而已,与陈家大院的地道一样,只是用来逃生而已!

    他边走边想:“陈荣给我布条的事,天福知道吗?为什么陈荣不把布条给天福?他的秘密与天福有关吗?”

    “陈荣所说的‘保护好祖坟’,看来只有祖坟有名堂。自己今晚千万不能死,而且必须逃出来,这样,明天才有机会到祖坟上看看。到底祖坟有什么秘密?陈荣有什么秘密?”

    现在,解开这个陈荣所带给的谜团对陈立松来说,要比救出林青荷与陈天福的事更重要!



    黄月琴突然停了下来,对陈立松说道:“陈立松,你先从地道出去。你要知道,这出口就在主屋的炕底!等会你出去之前,我有一个小小要求。”

    陈立松哑然苦笑。

    刚才他看到的地道入口都在厨房,这老院子的地道入口居然在炕底。

    要是从炕底冒出来,即使不是冬天,恐怕也是一身碳炭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上去?”

    黄建宏又插嘴道:“叫你先上就先上,问这么多废话干嘛?”

    “不是叫我从前院大门进去吗?”

    “你不上去跟你小情人交待清楚,一会我们从地道出来,那小娘们见到我们大喊大叫怎么办?”

    黄月琴骂道:“你给我闭嘴!”

    “可是……”

    “闭嘴!”

    “是。”

    黄月琴道:“我弟说的意思,就是我想跟你说的小要求。”

    “明白了。”

    “那你现在上去吧,动作要轻点。”

    “没烧着炕吧?”

    “这才九月,烧什么炕?”

    “你家大院九月早开始烧了!”

    “要是烧炕,你自己看着办。”

    “你们刚才没上去过?”

    黄建宏又插嘴:“我们要上去了,那臭丫头还不喊鬼子抓我们吗?”

    “小人之心!”

    不过,陈立松傍晚刚从院子出来,鬼子就守在主室外面,下人肯定也不敢进去添火,就算有烧炕,这时候恐怕也已经熄了。

    又走了一小段,地道明显陡了。

    黄月琴轻声说道:“到了。陈立松,你上去悄悄地跟林姑娘说一下我们的安排,然后赶紧下来,我们再上去。”

    “嗯,我下来后,就从这条地道返回,然后再进去找天福哥。”

    “对,你赶紧的!”

    虽然在陈家老院陈立松与林青荷见了面,但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昨夜她还在刀峡上与李飞脚成亲,今天怎么就回到镇上,现在又要与陈天福成亲。

    与陈天福成亲是因为想让陈天福救他,陈立松想明白了。

    “但是,既然昨晚已经与李飞脚成亲了,怎么就独自跑下山来了?”

    “难道自己误会她了?”

    陈立松脑海中闪念“误会”两字时,突然觉得脑袋有点乱。

    “不想了不想了!”

    他伸手在头顶已经触摸到几块有点松动的青石条。

    青石条并不重,双手可以推动,不过陈立松不敢推得太猛,担心动静太大。

    伴随青石条的移动,陈立松发现头顶落下一堆粉未状的东西,赶紧避开。他知道肯定是炕里烧化的碳炭。

    他移开青石条,钻了上去,眼前却是一亮!

    浮现在眼前的,是两张脸。

    一张是林青荷,一张是陈天福。

    林青荷的脸,充满好奇与兴奋;陈天福的脸,充满惊讶与阴冷。

    铺板已经揭开,林青荷与陈天福围在地道口。

    而且,陈立松看到了一张凳子迎头砸来!

    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沉声道:“是我!”

    “你怎么知道这条地道?”

    “嫂子带的路。”

    “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

    “她在后头。”

    陈天福手中的凳子当然没砸下来。

    陈天福出现在这间屋里,陈立松也很意外,心情比昨晚看到林青荷与李飞脚一起举杯喝酒还难受。

    田边不是不让他进这间屋子吗?

    还在地道下面的黄月琴,听到他俩对话,沉声催促道:“陈立松,你赶紧上去!我也要上去!”

    陈天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当陈天福看到除了陈立松上来外,还带了黄月琴与黄建宏二人冒出来,冷哼道:“你想干啥?”

    黄月琴似乎有恃无恐,低声道:“你大声喊啊!你再大声喊,让外面鬼子冲进来,把我杀了,也了了你的心思!”

    “说啥鬼话?回去!哪来就回哪去!”

    “我们是来带走林姑娘的,不是救你。”

    “老子还用你救?老子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林姑娘你看看,他对你是真心的吗?这条地道他告诉过你吗?”

    黄月琴不忘挑拨。

    林青荷与她妈妈到刀风镇以后,一直就在这个院子里住着,刚才陈天福进来后,他们听到炕下的动静后才知道底下有地道。

    要不是要救陈立松,她才不乐意嫁给陈天福当什么姨太太。陈天福被鬼子关在这个院子里,有地道可逃,居然也不带她离开,所以,黄月琴的挑拨很有效。

    “是,从来没有。”

    陈天福想辩解:“不是,我刚刚进来,就想跟你说这事……”

    “田边走了?”

    “他走了一会。”

    门外一阵脚步声。

    赵大富从门外喊了进来:“陈老爷,屋里还有谁吗?”

    陈天福示意大家别作声,应声道:“赵队长,就我跟姨太太。大佐回来了?”

    “没呢。太君去见客人了,应当没这么快回来。不过,虽然太君人不在,您可不能让兄弟我难做,皇军的机关枪可在院外守着呢。”

    “放心吧!你跟着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与你兄弟安心喝酒去吧。”

    “好呢!”

    屋外赵大富的脚步声渐远,大家可以听到他们又开始行酒令的声音。

    黄月琴“啐”了一口:“呸!他也够格跟你称兄道弟?什么玩意?”

    陈天福并不理会黄月琴的骂声,依旧沉声催道:“你们,原路走吧!”

    “我们一块走!”

    “不行,你们可以走,我可不能走!”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走就是不能走!”

    陈立松道:“那林青荷跟我们一块先走。”

    “她也不能走!我没走,她离开,一会田边回来,突然没了一个人,怎么交待?”

    *

    屋外赵大富的脚步声渐远,大家可以听到他们又开始行酒令的声音。

    黄月琴“啐”了一口:“呸!他也够格跟你称兄道弟?什么玩意?”

    陈天福并不理会黄月琴的骂声,依旧沉声催道:“你们,原路走吧!”

    “我们一块走!”

    “不行,你们可以走,我可不能走!”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走就是不能走!”

    陈立松道:“那林青荷跟我们一块先走。”

    “她也不能走!我没走,她离开,一会田边回来,突然没了一个人,怎么交待?”

    “陈老爷,对不起,我要推进来了!”

    赵大富虽然被田边看不起,但刀风镇警备队现在还归他,陈家老院子还归他守,所以嘴里说对不起,他还真的去推房门。

    陈天福进来后,房门上了闩,赵大富无法推开。

    赵大富立即改了称谓:“开门!陈天福,你赶紧给老子开下门!”

    虽然陈天福帮助过赵大富,但现在要与得罪田边相比,赵大富只能选择站在田边那一边。

    连“陈老爷”的称呼也改为直呼其名了!

    “藏起来!被这小子看到,你们全都得死!”

    黄建宏不以为然:“怕啥?老子一样有枪,还干不过这小流氓?”

    但他立刻被陈天福踢上了一脚,整个身体被陈天福给提了起来,抛进炕里。

    在抛进炕里的那一瞬间,黄建宏的枪已到陈天福手中了。

    陈天福举枪对着他,沉声哼道:“再不知轻重,老子现在立刻崩了你!滚!滚下去!”

    黄建宏只好乖乖地缩身下洞。

    陈天福有枪,指向了黄月琴:“还有你!”

    黄月琴拉着林青荷的手,说道:“你跟着我!”

    名为拉林青荷一起走,实则以林青荷来挡陈天福的枪。

    她从陈天福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情,害怕他手中的枪真的开了。

    陈天福冷冷地看着陈立松,淡淡地说道:“这个地道只有陈家的长房一脉才配知道,除了长房外,知道的只有死人,包括当年建造这条地道的人!”

    “所以呢?”

    “没有所以。”

    “我要带她走!”黄月琴坚持着从地道进来的目的。

    陈天福转头看着黄月琴,眼神更冷:“你虽然算是长房,但更不配知道!你带她走,留下我一个在这里,田边问起,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怎么解释?”

    门外,赵大富的拍门拍得更紧了。

    “陈天福,赶紧给开门,不然我撞门了!我……我看在之前你帮过我的份上,让你送点吃的给林姑娘,可没让你们入洞房!”

    “呯呯呯——”枪响了。

    门外一阵嘈杂。

    “他娘的!谁开的枪?”赵大富怪叫!

    “不是我们!”

    “我们正喝着酒呢!”

    “大院外面,是大院外面!”

    赵大富还假装问道:“门口皇军不是架着机关枪守着吗?”

    “他……他们早走了。”

    却听得院外传来李笑的大嗓门吼叫:“里边的人给老子听着,你们被包围了!立刻把我婶毫发无损地给送出来,不然老子将你们全部送上西天!”

    陈天福叹了一口气看向林青荷,对陈立松等人说道:“你们找个地方躲一下!”

    陈立松点点头。

    他闪身到立柜后站好,向黄月琴示意让她也藏好身。

    黄月琴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林青荷轻声说道:“放开我!”

    “不行!”黄月琴害怕陈天福手中的枪,反而将林青荷的手臂抓得更紧了,硬拽着她往梳妆柜后藏身。

    陈天福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所以把林青荷控制住,就想拉着她挡子弹。

    陈天福往地道口沉声叮嘱道:“别他妈给老子搞出动静,小心老子把你连人带地道给炸了!”

    黄建宏人虽在洞底,也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再经陈天福这么一说,他哪敢吭声,更不敢冒头出来。

    陈天福迅速把炕板盖上,重新铺好被子,才过去开了屋门。

    屋外果真乱糟糟,整个院子乱糟糟。

    赵大富警备队听说院外来袭的是刀峡土匪,个个心惊胆战,害怕不已。

    原来,田边让赵大富玩一回空城记,所以,大院的门早在田边带着鬼子离开之后就上了锁。

    赵大富说的“门口皇军架着机关枪守着”,也是虚张声势。

    陈天福早就把赵大富给看透了。

    院子里本来就准备了大量食材,又有陈家的下人在,陈天福便建议他们,让这些下人生火开灶,搞了一些好酒好菜好好招待警备队队员。

    要是鬼子真架着机关枪守着院外,哪还能让你赵大富带人在院里吃吃喝喝?

    待他们开吃之后,陈天福便向赵大富提出,自己送点吃的给他的“姨太太”。赵大富因为陈天福帮过他,便同意了。

    “陈天福,出来给老子开门!”

    李笑仍在院外叫嚣。枪声时不时地响着,院门也拍个不停,一时半刻却撞不开院子的门。

    赵大富见陈天福突然开了门,有点慌乱:“陈天……陈老爷,怎么办?”

    “啥怎么办?”

    虽然已是夜晚,因为准备办喜事,老院子却是灯火通明。

    陈天福气定神闲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警备队队员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不再慌张。

    赵大富忌妒陈天福的气场,但自己听到是刀峡土匪来袭,确实没了主意:“听这阵势,外面刀峡的土匪还不少。”

    “怕了?”

    “不是怕了,我们这些人命不值钱,但您是太君的同窗好友,是太君临走时特意交待,不能让您有任何闪失。”

    “赵队长不是留下来看守我陈某人吗?”

    赵大富苦笑:“您这是折杀在下了!我哪是留下来看守,是在陪您。谁不知道您与田边大佐的关系呢?”

    “赵队长您还是田边的亲家舅呢,呵呵。”

    他俩还在言语上斗智斗勇,院外的李笑见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又喊开了:“龟孙子,再不开门,老子扔几颗手榴弹让你们这群龟孙子们尝尝!”

    李笑的话还没说完,赵大富与陈天福便见空中飞来几颗东西。

    “哐当哐当……”

    那几颗东西正巧就扔在陈天福与赵大富二人的脚边。

    那不是手榴弹,还能是啥?

    大晚上的,就连躲在暗处的陈立松都能看到,赵大富直吓得脸色乌青,怪叫地在原地跳弹不已,却不晓得跑开。

    陈天福淡淡一笑,俯身将滚在地上的手榴弹一一捡起。

    他数了数,一共四颗。

    “刀峡土匪?是一群土鳖吧?”

    原来,李笑扔进来的手榴弹,居然连拉环都没拉掉。

    却听得院外李飞脚骂道:“李笑,你他娘的干嘛?要炸死你姑奶奶吗?”

    “我只是想吓吓里边的人嘛!”

    李飞脚骂道:“滚开!给老子一颗手榴弹,我来炸门!”



    赵大富看到手榴弹扔进来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听到李飞脚在院外出声,他立即吓傻了。

    现在他又听得李飞脚要用手榴弹炸门,但看到陈天福不慌不忙,仿佛院外的叫嚣与陈天福没有半点关系,或者早想到应对之策一般。

    赵大富两腿发软,哀求道:“陈老爷,您要跟刀峡土匪硬拼吗?有把握吗?您不会逼我给您的护院发放枪支吧?”

    要与李飞脚的人硬干,不仅赵大富怕,陈天福的护院与下人也怕。

    “你说呢?就凭你们警备队,能够抵抗住刀峡的人?”

    “可是……太君可没说可以给您的护院发枪啊!这……”

    “想活命吗?”

    “想,但给您的护院发枪,枪也不够啊!您护院的那些枪,都给皇军给扛走了。”

    “废什么话!想活命,你让他们全听我的!”

    “嗯。”赵大富其实最怕死,“跟他们硬干,皇军还驻扎在风山山脚,他们早晚会攻进来,我们会死吗?”

    “死?你想死的话,冲出去跟李飞脚拼个你死我活,我不拦你。”

    “你的意思是,我们向李飞脚投降,不用打?”能不跟刀峡拼命,正是赵大富所想的。

    “都等死了,废话这么多!带上你的人,跟随陈豹到厅堂等我!”

    “您要跟李飞脚谈判?”

    “滚!”陈天福又急又气,实在懒得理他,直喊道:“陈豹,你过来!”

    一名矮挫汉子闪身来到跟前:“天福叔!”

    陈豹,是陈天福手下的一名护院,个子矮壮,看身材倒与二藤三郎有点像。

    不过,陈豹与陈荣一样,都是陈庄子弟,与陈简风同辈分,所以叫陈天福为叔。

    “你带赵队长他们先从厅堂的秘道离开,我去带上你小婶就来。”

    “是!”陈豹话少简洁,在陈天福跟前只有接受。

    他毫无陈荣那种自作主张,没赵大富那么多废话,更没二藤三郎那么爱表演。

    赵大富一听“秘道”二字,两眼立即放光。

    陈立松也听到陈天福与陈豹说出秘道的事,心道:“难怪他根本不急,原来早有退路之策。”

    “对了,你们出了这院子,直奔大院。大院有碉楼,任凭刀峡土匪还是田边部队,一时半刻也攻不下来。”

    “是!”

    “还有赵队长,你带警备队的人回警备队大楼吧,警备队大楼应当有你的皇军大爷们护着你,别担心刀峡土匪。”

    “我……我也去你们家大院吧。”

    陈天福一口拒绝了赵大富的请求:“我们家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看着陈豹带走了赵大富等人,才转身回到屋里。

    转眼之间,留在陈家老院的陈家护院、下人与赵大富带来的警备队队员,全部走光了。

    他将捡到四颗手榴弹仔细地察看一番,指着炕铺,又指指陈立松与黄月琴说道:“你俩立刻下去,下去后立刻!马上!赶紧!给我滚!我数三十秒准时扔下手榴弹!”

    黄月琴满脸警惕:“你想炸死我们?”

    陈天福冷笑,一脸的不屑:“我要弄死你还要用手榴弹?不觉得浪费吗?!别他么地废话,立刻!”

    陈天福与陈豹刚才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全被黄月琴听了进去。她没想到自己嫁进陈家二十多年了,居然最近才发现陈家有很多秘密。

    地道,是她自己发现的。

    而老院子的秘道,刚刚才从陈天福嘴里说出来!难怪以前她几次带黄家汉子来老院子堵陈天福,没有一次被堵着。

    如今陈天福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活路。

    “她要跟我们一起走!”黄月琴抓着林青荷的手抓得更紧了,丝毫不让林青荷离开。

    黄月琴认为,只要自己不放开林青荷,陈天福就不敢当着林青荷的面对她下死手。

    陈天福脸色更加乌青,也不想再与她说话,只将一颗手榴弹塞到陈立松手中,说道:

    “你带她们下去。会扔手榴弹吗?”

    “会!”

    “好。你们下去后,跑出二三十米后,把手榴弹扔到洞口来。地道由青石建造,手榴弹只会炸了洞口,你们站的位置不会塌。”

    听陈天福的话意,也让林青荷跟随陈立松他们下地道。

    “好。你呢?”

    “我从秘道走。”

    陈立松见陈天福早已安排妥当,还让自己带着林青荷离开,便让黄月琴拉着林青荷下了洞,自己殿后。

    林三才与黄建宏见他们都下来了,多少也听到地道上面的对话,担心陈天福真的三十秒之内就扔下手榴弹,便一同摸黑往深处退去。

    “真要炸了?”黄月琴有点不舍。

    这种通往老院子的地道,她才发现不久,而且这是陈家祖先留下来的秘密,总不能说炸就炸了。

    “天福哥说要炸了,就有他的道理。”陈立松很清楚陈天福的想法。

    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这种地道了,这个地道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留着是陈家的后患。

    只是不知陈荣所说,祖坟里要保护的是什么。

    当然,肯定不是这条地道。

    陈立松带着他们多走了十来米,才往洞口扔手榴弹。

    “轰”地一声炸响之后,又听到三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与强烈的硝烟气浪直朝他们涌来。

    陈立松与林三才并没受到什么影响,但黄建宏、黄月琴与林青荷都被气浪给冲击,扑倒在地。

    青石建造的地道的确牢固,除了短暂的震动之外,果然没塌。

    想必陈家祖先当年设计这条地道时,考虑到了刀风镇长期以来遭遇不少地震的缘故。

    陈立松与林三才不由自主地分别扶起林青荷与黄月琴。

    林青荷被陈立松扶起后,小手紧紧地握着陈立松的手不再松开了。

    黄建宏吹亮了火折子,点着了汽灯,地道一片通明。

    林青荷见林三才也在,立刻黑了脸,松开了陈立松的手。

    林三才一点都不识趣,还调侃道:“你还是穿上嫁衣漂亮!比昨晚在山上时漂亮!”

    林青荷喝道:“闭嘴!”

    “是!”不过,林三才并没有闭嘴,“我看我们别再回陈家大院了吧?林小姐,你要回陈家大院继续当你的姨太太吗?我看你想当,别人可不一定乐意吧?”

    他想表达的是陈立松不乐意,而黄月琴却听出他在替她打报不平的意味。

    “立松,我确实不想林小姐进我的家门,今晚你就带着林小姐远走高飞吧。放心,你母亲有我替你照顾。”



    陈立松不说话,因为他觉得无权决定林青荷去哪,该不该跟着自己,自己又该去哪。

    林青荷也不说话,因为她不想与黄月琴说话,原因很复杂,不单单因为自己,还有她妈妈郑依依。

    黄月琴见二人都没应声,再想想自己最近被陈天福不仅冷落了她还揍了她,自尊与自悲突如其来,也不再说话。

    几个人均无语。

    无话可说的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终究也尴尬地摸到了陈家祖坟的墓室处。

    墓室空间挺大却并不高,与地道里的高度无异,五个人都低头猫着腰,几块石碑将墓室与外界相隔开来。

    林三才说道:“我……我得上风山了,他们这时候应当也快下山来了,说好要去骚扰鬼子救陈立松的,现在你俩不需要风山游击队救人,人都已经出来了。”

    黄月琴见林三才说话,而林三才曾帮过她,便提醒道:“田边的队伍正驻守在上风山的路口,你这时候上山,不是送上门找死吗?”

    “放心吧,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上风山目标小,不从鬼子眼皮底下的那条路上山。”

    当着陈立松的面,黄月琴不能将林青荷怎么样,但她实在不愿意让林青荷留在刀风镇,便说道:“陈立松,你带着林姑娘离开刀风镇吧。”

    林三才道:“要他离开刀风镇,带着林姑娘能去哪?”

    陈立松道:“我俩跟你一起上风山吧。”

    “好主意!风山需要你们俩!”

    林青荷反应强烈,立即回道:“风山我不去!”

    林三才劝道:“上风山,风山游击队能帮你杀鬼子,帮你报父仇。”

    “又不是只有你风山杀鬼子,李飞脚还不照样杀鬼子!”

    “哟!李飞脚这三字你倒说得还真顺口!难怪李飞脚今晚来救人,原来还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啦!”

    林青荷恼了:“闭嘴!”

    “哟嗬!还不让说!”

    “你闭嘴!”林青荷一边骂着,一边扑向林三才。

    她身上仍穿着嫁衣,在汽灯的光亮之中,只见一道美丽的倩影直朝林三才扑了过去。众人等人一时看痴了,林三才插在腰上的手枪竟被林青荷夺了去。

    待陈立松反应过来时,林青荷手中的枪口已对准了怔在原地的林三才。

    陈立松立即扑身过去将林三才拉到自己身后去,向林青荷摆手道:“别乱开枪!”

    黄建宏小声示警:“你们不想活,我可不想死!出了墓室,不远处就是鬼子的驻军!”

    林青荷朝林三才低声喝道:“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虽然痛恨林三才让她母亲的尸体抛到地上让众人踩踏到了,其实不会对林三才开枪。

    “陈立松,你跟我上风山吧?”

    “他不能跟你走,他跟我一块上刀峡!”

    “你做不了他的主!”

    “你滚不滚?别以为我不敢开枪,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陈立松劝道:“青荷,你放下枪,有话好好说。”

    “他滚了,我就放下枪!再说,他不得快点去通知他的弟兄别再下山吗?还磨蹭什么?滚啊!”林青荷的枪仍没放下,虽然中间隔着陈立松,枪口仍朝着林三才站立的方向。

    汽灯的光亮很冷,冷得跟林青荷看林三才的眼神一样。

    林三才虽然知道林青荷不会对他开枪,但从她的眼神当中看得出,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讨个没趣,而且那只手枪肯定要不回来。

    因为他是从林明琼院子里出来找陈立松的,为了方便行动,随身只带了手枪,他的机关枪还留在林明琼的院子中。

    不过,因为一身武艺,林三才并不在乎一支手枪。

    “好,我先走了。月琴姐,我先上山了。”

    “嗯。”

    林三才说走就走。

    一阵石碑移动的声音,他钻出了墓室,消失在夜幕之中。

    因为回陈家大院不需要出墓室,黄建宏过去将石碑轻轻掩上。

    墓室内一阵沉默。

    陈立松认为,林青荷昨日被刀峡众人哄着嫁李飞脚,今日又为了救他要嫁陈天福,自己却不知林青荷的心思,终究还是想问问:

    “你真要当个姨太太吗?”

    其实他心中突然更想知道,今天她是怎么下的山。

    而且他知道,今晚李飞脚突袭陈家老院子,就是为了来救林青荷的。

    “谁要当姨太太了?既然你都出来了,田边都跟天福叔撕破了脸,我也不用再嫁他了。”

    她说出这句话,又觉得不大对劲,田边跟陈天福撕破了脸,她更应当兑现承诺,必须嫁陈天福才对。

    见黄月琴就在身边,便指着她改口道:“既然她不愿意收纳我这个姨太太,我就不当了。”

    黄建宏道:“你当你的姨太太,关我姐啥事?”

    黄月琴骂道:“呸!建宏你这小子,她要当谁的姨太太?要当你姐夫的姨太太!”

    “啊?这……我姐说你不能当就不能当!”

    “林姑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回去找李飞脚去。”

    “你想上刀峡?”

    “我只想杀鬼子报仇,谁替我杀鬼子,我就投靠谁去。”

    “好!爽快!你上了刀峡,我就跟大家说,你来不及跟着我们出来,已经被那狠心的人用手榴弹给炸没了。”

    黄月琴所说的大家以及狠心的人,其实只是指陈天福。

    她真不想陈天福再挂念什么林青荷王青荷的,能断就断。

    “无所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陈立松道:“要不,你跟我一块上风山吧。”

    “不去!”

    “他们也杀鬼子。”

    “你别说了!风山有林三才!有林三才在,我就绝不会去。你别提了,我得去找李飞脚了,他现在应当还在陈庄!”

    说走就走,林青荷跟林三才性格还真有点像,人已转身推开了石碑。

    “现在去找李飞脚?恐怕这时候整个陈庄都是鬼子吧?”

    陈立松哪放心让她独自冒险?跟随着也追了出去,回头跟黄月琴、黄建宏道:“你们自己返回吧。”

    林青荷其实也盼望着陈立松能跟来,见他果然跟着自己,心中暗喜,嘴里却说道:

    “那不正好?我现在正好手中有枪,碰到一个鬼子就杀他一个鬼子,运气好,说不定碰到田边,‘呯’,报仇了!”



    祖坟外,是一片树林,树木繁茂,杂草丛生。

    再茂密的森林也要透光。

    几缕月光透过林稍,照在林青荷双肩之上。

    祖坟跟前有一条小路直往陈庄延伸,她头也不回地往山下小跑,一溜乌青的长发,在月色之中显得更加飘逸。

    往山下而去,陈庄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地。

    陈立松透过树林往山的四处查看,并没发现意料之中的鬼子驻扎在附近,就连石林方向也没有丁点光亮,周遭异常地安静。

    “田边消失了?不在陈家老院,难道已经回田城了?”

    他紧跟着林青荷走了一段路,心中虽想着田边的事,但自小在山林中呆过,对过于安静的环境尤其敏感。

    而且他发现,早他俩出来的林三才,竟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算林三才已经往风山上赶,片刻之间,也不可能走得无声无息!

    山有石径,石径有弯。

    前头一个弯,弯道有道峡。

    这道峡,一片怪石林立,虽然没有石林那么幽深,在夜色之中,峡口透着一种诡异。

    过于安静,让陈立松感觉很不对劲,提醒林青荷道:“别走这么快,小心!”

    怪石之后闪出四个人,其中一个是陈豹,陈豹的身后,是陈天福。

    陈豹动作很快,好像早已看透一般,还没等林青荷反应过来,她腰间那支林三才的手枪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陈天福道:“准备去哪?大半夜乱跑可不安全。”

    林青荷应道:“我们准备回你家大院。”

    “回大院,怎么不跟她一块从地道回?”

    “她话太多了,啰嗦!”

    “有道理!不过要是我在的话,她就没那么多废话了。那走吧,一块回。”

    陈立松接话:“天福哥,你让我们走吧。”

    “哦?”

    陈天福回应得漫不经心,但陈豹却往陈立松身边靠近,让陈立松感到有一道压力直扑过来。

    之前陈立松从没注意过陈豹这个人,没想到此人不仅身手了得,而且枪法极准。

    陈天福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准备带她去哪?隐居山林还是亡命天涯?”

    陈立松无言以对。

    陈天福继续说道:“其实林姑娘现在留在陈庄最安全,至少我可以保护她。现在日本人占领了大半个中国,田边虽然占了田城,但他要想治理好田城,只要他还好面子认我是他同窗,肯定不敢把我们陈家怎么样。”

    从峡口又走出了两名护院,还拽着一个人。

    陈立松与林青荷借着月色一看,正是林三才。

    林三才虽然可以站着,却被人五花大绑着。

    林青荷向陈豹伸手道:“把枪给我!”

    陈豹一声不吭,对林青荷不理不睬。

    陈天福问道:“你拿枪干嘛?女孩拿枪危险。”

    林青荷狠狠地朝林三才腿上就是一脚:“我要把他毙了!”

    这一脚踢得正着,但林三才却没吭声,连身体都没动一动,只直直地看着陈立松。

    当然,这一脚踢得突然,陈立松来不及拉住林青荷。

    其实她踢得再重,也不会给林三才造成什么伤害。

    因为林三才仍一声不吭,她与陈立松才见林三才的口中,正塞着一块布。

    那块布,正是从林三才穿的衣服上撕下来的。

    “你可不能把他给毙了,他可是抗日的!”陈天福将林三才口中的布拽了下来,说道:“委曲林队长了。”

    林三才嘴里一空,先深吸了一口气,气冲冲地回道:“既然觉得老子委曲了,那就放了老子。”

    他又朝陈豹喝道:“那个谁,小子!放开老子,老子跟你光明正大地干一架,暗算老子算什么本事?”

    陈豹仍不作回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陈天福微微一笑,似乎在替陈豹回话:“林队长,刚才实在对不住了,他刚才不是在暗算你,只是天黑看不出是谁。”

    一名押着林三才的护院道:“我们刚才不是怕林队长闹出动静嘛。”

    陈天福问道:“不过,你怎么会从这里经过?”

    “老子刚才是从地道里去救你,你倒好,恩将仇报!”

    “你也进过地道?”陈天福声音有点冷。

    “嗯,刚才他们都上去了,我就在底下接应,见你们没事,我也没上去。对了,那支枪是我的。”

    陈天福又微微一笑道:“枪,一会还。不过既然林队长刚也参与了营救在下,在下还得委曲林队长今晚到府上让在下好好道谢一番。”

    林三才的身体折腾了一下,示意让他们给松绑:“不必了,你们都没事了就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就不去打扰了。”

    陈立松见陈天福似乎诚意十足地在邀请林三才,便跟两名护院说道:“快给他松绑吧。”

    陈天福“哈哈”大笑:“不急不急。我怕林队长不肯上门,只好再委曲林队长一会了!”

    听着陈天福的安全,陈豹二话没说便往靠近过来,伸手搭上林三才的臂膀,拽上就走。

    林三才再不愿意,在陈豹的拉拽之下,也只能被半拖着往山下走。

    一名护院到林青荷跟前道:“林姑娘,一块走吧?”

    林青荷自知现在无法顺利离开,加上自己一早就答应了陈天福,只要陈天福

    陈天福与陈豹还有四名护院一共六个人,个个手中都有枪,而且还拉拽着林三才,陈立松虽然很不情愿,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往陈家大院方向而去。

    林青荷问道:“鬼子他们呢?”

    “鬼知道呢!不过,我是从警备队办公楼过来的,问了一下留在警备队的鬼子,据说什么大人物,传话说在镇上见面不安全,又约了田边到隔壁乡去谈了。”

    原来田边早就带人离开了刀风镇!

    陈天福说得轻描淡写,却又勾起陈立松对所谓大人物的猜想:“大人物是谁?”

    “这得问田边了。”

    “他们都不知道?”

    “估计是国军的一名军官。”

    “如果是军官,不会是路辉吧?”

    “路辉?会是他?他倒也是我的一个同学。”

    “我们昨天在刀峡碰到他的副官了。”路辉是陈天福的同学,陈立松早就知道,“他的副官想招揽李飞脚一块投敌。”

    陈天福却不以为然:“能让田边团团转的大人物,估计不会是一个逃跑的国军将军。我对田边还是有点了解,他对一名懦夫不感兴趣。”

    “那这个大人物还会有谁?”

    陈立松心中的确存在很多疑问。

    如果真是这名逃跑将军路辉,昨日早想得通,他也不至于冒失地将自己送到警备队让中野太郎逮个正着。

    不知不觉,已经进了陈庄,此时已是后半夜,村庄很安静。

    一路从坡上聊了下来,进了村庄便不宜说话。

    林三才不说话,林青荷也安静,大家又一阵沉默,只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陈庄的巷子多。

    大家一直沉默到陈家大院前面的巷子口,陈天福才又开口问陈立松道:“陈荣的事,你都安排妥当了?”

    他开始说话的意味很明显:到他自己家门口了,你陈立松既然已经办完了事,我陈天福上午也把你从警备队里给救出来了,你该回哪回哪去!

    碍于面子,加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够多,林青荷也在,他不敢直接下逐客令。

    这时候,陈天福就更加想念陈荣了。

    要是陈荣在,这种话陈荣会直接说。

    “嗯,安排好了。”

    陈天福“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似乎在担心什么,大家也安静了下来。

    刀风镇不比田城,除了镇公所与镇警备队大楼外各有一盏公家的路灯外,只有像陈家大院这样的大户人家,门口才会装上一盏昏暗的钨丝电灯。

    因为赵大富已经从陈家老院子撤离,所以原本守在陈家大院的警备队队员及几名鬼子也撤走了,绰约的灯光下,陈家大院跟前冷冷清清,没有半丝人气。

    陈立松虽然听出陈天福的言外之意,但他总想跟林青荷多呆一会。

    此时,他突然感觉陈家大院院门口过于安静,周遭一样透着诡异。

    这种感觉刚在脑海中闪念,李飞脚打招呼的声音,从巷子口冒了出来:

    “陈老爷,好久不见!”

    李飞脚的人,随即在灯下现身。

    他就堵在陈家大院院门前,两只手上各抓着一支枪,身板挺直,头往左倾斜,看似热情却是得意。

    巷子口一下子冒出了很多汉子,陈天福、陈豹等人,腰间迅速被各种长枪短枪顶上了。

    李笑鬼魅般地出现在李飞脚身边,朝已被刀峡众人制住的陈天福一干人等逐一看一眼,“嘿嘿”直笑道:“我就说嘛,陈老爷怎能不回家呢?不过这么冷的夜晚,陈老爷害老子在这守了大半夜,太不够意思了吧?”

    他又朝林青荷灿然一笑,问好道:“婶婶好!立松哥也在。哟,热闹,林队长,过来咱俩握个手!”

    李飞脚在李笑头上敲了一记指头:“婶你的头!别乱喊!”

    林三才仍被五花大绑着,见李笑跟他打招呼,爽然而笑:“你看我这样,能跟你握手吗?”

    李飞脚见到林三才被绑着,问陈天福道:“这是要将咱们的林队长送给小鬼子吗?陈老爷想当镇长?我可跟你说,他还欠我一条腿呢!”

    “李老大说笑了,我陈天福还不至于去当什么汉奸吧?我只是想邀请林队长上门喝口茶,怕林队长不肯前来,林队长你说对吗?”

    “虽然你给我绑得结实,不过你刚才确实是说想约我喝茶。”

    李飞脚对他的手下发话道:“解开,解开!你说请他喝茶,哪有这样绑他喝茶的?”

    老大发了话,早有张田农等人去解林三才身上的绳。

    李飞脚走到林青荷跟前先憨憨一笑,问道:“这老头没欺负你吧?”

    林青荷应道:“没事,”

    她踱到陈豹跟前,伸手道:“拿来!”

    陈豹当然知道她索要手枪,乖乖地从身上掏了出来递还给她。

    林青荷把枪还给林三才道:“我真想一枪把你崩了,不过我的仇人是小日本不是你。”

    “谢了!”林三才并不客气。

    林青荷并没有走向李飞脚,而是回到陈天福身边,对李飞脚说道:“你们先回山上吧。”

    “你不回去?”李飞脚疑惑。

    “我不能言而无信。”

    “什么言而无信?”

    “他替我救了个人。”林青荷不是无情无义之人,陈荣都因为此事而丧命。

    “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陈老爷,感谢你出手相助。不过,陈立松也是你弟弟吧?”

    他带人下山直奔陈家老院子,是因为对陈立松与陈荣今天发生的事,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陈天福此时受制于人,而且上午救陈立松的事已赔上了陈荣一人,现在他只有沉默不想言语。

    李飞脚见陈天福没回应,走到陈天福跟前道:“陈老爷,求你一件事。”

    “李老大还需要求我?”

    “要的要的,该求的还是得求。走,进你的院子,借你书房一用。”

    陈天福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想干嘛?”

    “没干嘛。张田农,你过来!”

    张田农立即跑了过来:“到!”

    “我再差也是警察出身,凡事都有原则。我妹说她不能言而无信,不过,要是陈老爷写了休书,就不算言而无信了吧?张田农你说说,休书,你会让陈老爷怎么写。”

    陈立松从李飞脚口中听出李飞脚称林青荷为“我妹”,心中顿然窃喜:“原来昨晚她与李飞脚婚没结成,听这口气恐怕是结拜了。”

    他还是忍不住朝林青荷靠近,悄声问道:“你跟李飞脚结拜了?”

    林青荷伸出一根指头放在唇边,对他回了一个禁声的示意,然后双臂抱于胸前,静静地看着李飞脚折腾。

    张田农嘿笑道:“陈老爷留过洋,书读得多,他写好了,我念给老大听!”

    “行!陈老爷,有请!”

    其实不需要陈天福相邀,早有刀峡的人已押着陈天福到陈家大院门口叩门去了。

    里边的人刚刚打开门,刀峡的人就已经将他控制了。

    陈豹咬紧了牙,恨恨地朝李飞脚看了过来。

    刀峡的人鱼贯而入,林青荷、陈立松与林三才也跟随着进去。

    这是李飞脚带着刀峡的人第二次进了陈家大院。

    李飞脚倒是目的性很强:“这三更半夜的,今晚我只要陈老爷的一纸文书,大家请不要打扰了陈府其他人休息。”

    “是!”

    这一声,大伙喊得惊天动地,陈府上下不鸡飞狗跳才怪!

    南书房。

    事关林青荷与陈立松,所以他俩也坐在其间。

    林三才已恢复自由,李飞脚不找他麻烦,陈家暂时也没人再去惹他,他也想知道陈天福会不会给林青荷写休书,所以也跟了进来。

    烧茶的炉,居然还有火,看来不久之前,有人进了南书房喝茶。

    炉是现成的,水是现成的,茶是现成的,就连几上的茶杯,都摆得好好的。

    添了点炭,炉里的火就着了,陈天福在茶桌边坐了下来,要给大家泡茶。

    “茶,我就回寨里喝。”李飞脚直接从书桌上拿来钢笔与纸递与陈天福,“陈老爷,请动笔吧!”



    虽然刀峡的人控制了整个陈家大院,仅仅解除了陈家护院的武装,并没限制他们走动。

    陈豹想进南书房,却被李笑挡住。陈豹见自己武器都被刀峡的人摸走,陈天福又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便不再坚持进南书房。

    他跟随着其他护院,被刀峡的人赶进内院,蹲在天井中间。

    刀峡控制大院一贯的作风,就是让整个大院里的所有人,全部集中在天井之中,包括黄月琴在内。

    其实黄月琴一直没睡,黄建宏也没回黄庄,南书房里的茶,就是俩姐弟喝的。

    黄月琴问道:“陈豹,老爷在南书房?”

    “是。”陈豹的脸色不好。

    他觉得在巷子口时,自己不够警觉。

    “老爷被人扣在南书房,你是不是觉得特窝囊?”

    对于黄月琴的指责,陈豹不想回答。

    黄月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你也不必自责。李飞脚这个人我了解,以前当过警察,做事还算正派,而且与老爷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应该不会为难老爷的。”

    黄建宏挑拨道:“这个李飞脚的拳脚向来不错,你们被他们算计了,不算丢脸。再说了,陈家的护院恐怕没人是他的对手。”

    一护院接话道:“只有林三才治得了他,他的腿被林三才踢断过。”

    “这么说,林三才算是刀风镇身手最好的人?谁要把林三才打败了,就可以称霸整个刀风镇了?”

    那护院道:“嘘,林三才是风山游击队的,老爷不让我们现在动他。”

    “为什么?”

    “老爷不动林三才,自有他的道理。”

    “那能动李飞脚吗?”

    “这倒没说不能动。”

    他们正聊得起劲,陈豹已然不见了。

    …………

    南书房中,陈天福被逼无奈,在李飞脚的胁迫之下,正拿着钢笔,准备起草李飞脚所要的休书。

    李飞脚笑道:“陈立松现在也在这,我李飞脚这辈子与你们陈家结下不小的冤家了!两次逼人写契字,都是你们陈家人。说来也巧,两次还都为了我的青荷妹妹啊!青荷妹妹,你昨晚说的可是当真?”

    他说的两次,包括撕掉陈立松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田地契约,并逼迫陈立松把田地给了林青荷的那一次。

    他又提到昨晚林青荷与他说的话。

    陈立松问道:“昨晚你俩说了啥?”

    林青荷立即答道:“没说啥,没啥事。”

    李飞脚也道:“没你啥事!”

    李飞脚与林青荷的应声,几乎是同时。

    陈立松此时心中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林青荷,但现在却是在陈天福的南书房。

    陈天福也不由地停下手中的笔,看着林青荷,问道:“这休书,我该怎么写呢?再说,如今民国,离婚需登报。”

    李飞脚道:“陈老爷,我虽是粗人,但我当警察时也知道,登报离婚的那些人,结婚时也登报的。你今日登报了吗?”

    “这倒没有。”

    “既然没有,你与我青荷妹妹的婚姻不算数。”

    “那我不用写休书?”

    “不行,休书要写!”

    “不算数也不用写休书了。”

    “但我青荷妹妹就要你写这份休书。”

    陈天福与李飞脚正在对写不写休书作争论时,陈豹闯了进来。

    陈豹来势汹汹,而且进来时毫无征兆,守在门口的两名刀峡兄弟还没反应过来,陈豹已经出现在李飞脚跟前。

    陈豹对李飞脚说道:“我要跟你比划比划!”

    他的神情很坚定,似乎比划这件事已经铁定的了,就如二藤三郎找陈立松比划一样。

    “你要跟我比划?”

    “是!”

    一说比划,李飞脚似乎很兴奋:“枪法还是拳脚?”

    林三才忍不住笑道:“看来李寨主还是手痒啊!”

    李飞脚开始活动手脚,应道:“你欠我一条腿呢!要不是早约定要比拼杀鬼子,我早向你索要那条腿了!”

    “哟,看来你我之间的约定,李寨主还记得清楚!”

    “那是自然。”

    李笑发觉哪里不对劲,上前拽了一下李飞脚,悄声提醒道:“飞脚叔,休书重要。”

    “比划更重要。”在活动几下手脚之后,李飞脚对陈豹说道:“我李飞脚上刀峡之后,你算第一个要挑战我的人。黄大明的护院个个孬种,我倒要看看,陈天福的护院手脚如何!”

    “哼!”

    陈豹一个冷哼之后,与李飞脚二人的手早已搭在一起了。

    陈天福已经把他的钢笔彻底放下,双臂交叠在胸前,微微一笑:“你俩就在这比划吗?要拆书房吗?无妨无妨,拆了我再建一间更好的。”

    陈豹收回了手,对李飞脚示意道:“天井!”

    李飞脚应道:“请!”

    林青荷道:“你今晚吃了几碗饭?”

    李飞脚似乎一下子恍然大悟一般:“哎呀,还未吃饭,所有兄弟都没吃饭。”

    李笑道:“听说您要嫁与陈天福这老头为姨太太,我飞脚叔可是为了您,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带大家赶紧下山来的!”

    林青荷并没理李笑到底说了啥,仍在说李飞脚道:“我还以为你李飞脚今晚吃了八大碗大米饭。”

    “飞脚叔的饭量我知道,别说今晚没吃,就算平时也吃不了八大碗。为什么说老大吃了八大碗呀?”

    “吃太撑了呗。”

    “婶婶您这么一说,我倒发觉真有点饿了!”

    李飞脚骂道:“没出息!”

    他刚骂完,肚子“咕咚”几声响了起来。

    这声音似乎会传染一般,林三才的肚子也响了,陈立松的肚子居然也不争气地跟着喊。

    陈立松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才想了起来,今天一天我都还没吃上一口饭,现在才感觉到实在饿了。都是为了一口饭吃,你俩就别比什么高低了。”

    陈豹不依:“我俩比划之后,不论输赢,我用我的薪水请诸位吃饭。”

    陈立松比陈豹高一辈,教训道:“比划啥?你倒吃得饱饱的,他可是空着肚子呢!”

    李飞脚的本事,陈立松早已知晓,但陈豹什么样的身手实在无法估计。

    他从陈豹的眼神里看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这种杀气比陈荣还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