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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小明道:“慢慢说。”

    陈立松给李铁杆递了一杯水过去,李铁杆接过“咕咚咕咚”地几口就喝完。

    “没有鬼子!一个都没有!”

    “什么没有鬼子?”

    “我们没找到鬼子。”

    “不可能啊!我们情报不会有错!陈立松,有没有鬼子?”

    “有。好几辆车呢!在南北山上看着我们干活的还有几个。”

    “开军车来的鬼子,傍晚时候拉着粮食都走了。”

    “那四个拿机关枪的鬼子呢?”

    一听说到四个拿机关枪的鬼子,李铁杆立即眉飞色舞:“好家伙,四挺机关枪是货真价实的!这回我们不得了了!”

    黄小明还是没听出那四个鬼子到哪了:“我问的是那四个鬼子,不是机关枪。”

    “那四个,那四个是田城警备队冒充的!他们以为换上鬼子衣服就是鬼子了,差点被我们全干掉了,都吓尿了!”

    陈立松问:“他们不是会说鬼话吗?对,说什么‘八噶’!”

    “バカ!バカ!我也会说啊!我不是鬼子吧?要不是他们抽大烟说中国话,我们还真以为是鬼子了!他们被我们狠狠地揍了一顿,问完事就放了。”

    陈立松对大烟很敏感,问道:“他们抽大烟?大烟哪来的?”

    “这我就不清楚,你得问他们去。政委,我给您汇报一下战果:缴获四挺机关枪,二十一杆三八大盖,子弹两箱!对了,还有两箱银元!这回我们队伍装备牛了!比刀峡他们强多了!”

    听那李铁杆的语气,他似乎把风山与刀峡两边的装备做了比较。

    黄小明一听缴获了这么多好东西,很兴奋地说道:“走,快带我去看看!”

    “我还没摸过机关枪!也去看看这些枪!”听说缴获到机关枪,陈立松有着莫名的兴奋。

    李铁柱早已睡着了,所以陈立松就一个人跟随黄小明与李铁杆,来到南山路口。

    南山路口道旁有一棵大榕树,在进风山的山脚见到她的模样,这样才算是真正地根深蒂固。

    那是一棵古榕,至少要有两个人才能抱得住它的树干!

    在这分秒流逝的夜里,瞬即凌晨,天,很快就要亮了。

    但对黄小明与陈立松来说,就算姿态再美、树干再有历史的古榕,在四挺机关枪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在李铁杆跑去陈立松家里通知黄小明时,其他人已经把战利品全转移到古榕树后等黄小明。

    缴获的枪全都摆放在那里!

    黄小明与陈立松几乎同时扛起了一挺机关枪!

    陈立松道:“好家伙!这枪神奇!这次是我第一次摸到的机关枪,有点沉!!”

    黄小明也跟平时不一样,边摸机关枪边嘟嚷道:“这手感真好!”

    摸完了机关枪,黄小明才开始注意到那两箱子的银元!

    “警备队怎么会有银元呢?这在我哥的办公室搬到的?”

    “不是,是在一个叫赵大富的办公室里找到的。”

    “哦,这笔巨款不是我哥的。”黄小明脸上的担心,现在早已冰释。

    陈立松当然也关心这些钱,心想道:“要是这笔巨款属于自己那该多好!就可以赎回江边的那块地了。”

    正异想天开时,他听闻黄小明在叫他:“陈立松,来!到我这来。”

    陈立松把手中的机关枪交还给风山的人,大步流星地到了黄小明跟前:“我来了!”

    黄小明掀开了装着大洋的大箱,指着里边的银元说道:“来!你要赎回你那块地,作为上次你上山教枪法的报酬,你随便能拿多少都是你的,拿了就到大明那里赎买回来吧。”

    “啊?不用不用,我正在……”

    “客气什么?来吧!快点。”

    他们也要赶紧回山了。毕竟刀风镇警备队算是替鬼子办事的,他们遭遇了风山队伍的袭击,如果真正的鬼子带着队伍杀向刀风镇,风山上是没有把握战胜的。

    陈立松当然不敢要这些钱,这是他所遵循的做人原则之一。

    “你跟我客气啥呢?”

    黄小明向风山队伍中的一名人员要了一件衣衫,然后用衣衫包了满满一大包的银元,包妥后递给了陈立松:“拿着,天亮了立即找大明去,把你的那块地从他那赶紧赎买回来吧。”

    陈立松并没有伸手接钱,嘴里说道:“不行不行,这钱我不能要!虽然我缺钱,但不能缺良心。这不是我的钱。”

    但黄小明却不理他,招呼大伙立即重新绑好腿上绷带,说了一声:“同志们,我们回山上吧!镇上闹出什么动静来,自有人上来报告!”

    说完,他把那一包银元丢在陈立松跟前,带着大伙扛着战利品,兴高采烈地回山了。

    那一包银元,至少两百块。

    在田江边的那块地,不过两亩多,就算按最好的田产计价,一亩十五块大洋,就算那块玉有三亩地,给五十大洋足已!

    陈立松想追上黄小明的队伍把银元还了,但还是没动。不是他追不上,而是舍不得去追。

    他盯着那包银元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决定要了。

    回到家中,他先把银元放妥,等着天亮后,就与李铁柱一起到警备队去等着上南山。

    李铁柱也醒了。

    看到李铁柱,忽然想起昨晚风山队伍袭击了警备队,警备队此时一杆枪都没有了,应当没法开工了,所以他也磨磨蹭蹭地不想动。

    陈立松家里还关着门,里边正躺着陈立松与李铁柱。

    “立松哥,你不起来吗?”

    “我再眯一会。”

    “我们去广场排队吗?”

    “呼……呼……”陈立松睡着了。

    虽然门外此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但没有大喇叭的呼喊,也没人鬼子的鬼叫,更没有他们来敲门。

    陈立松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拿回了江边的那块田地,那块田地全插上了秧,收割后,他又娶了一位美丽的新娘,还是林金珠那双眼睛,正怯懦地看着他。

    红红的红盖头,

    红红的红纱窗,

    红红的红布缦,

    两杯酒,

    两酒杯,

    两个人。

    一生只有我与你。

    突然,“呯呯呯……”

    一阵敲门声,梦里的歌停了,惊醒了陈立松。

    大清早谁敲门敲得这么急!不对,早已不是大清早了!

    “立松哥,在家吗?”听这声音,像极了梦里唱歌之人。不对,叩门的是林青荷!

    陈立松忽然感觉刚才梦里的新娘,不是林金珠而是林青荷!

    怎么会是林青荷呢?可能昨夜林青荷跑来找他的缘故,也有可能想着今天要赎回那块田地的缘故吧,因为那块田地现在郑姨、林青荷母女在种着。

    李铁柱呢?他睁开眼去找李铁柱。

    陈立松很久没回家住了,昨晚就把睡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一下,李铁柱现在正在收拾房子。

    “铁柱,帮忙去开一下门。”陈立松猛然地从床上起身。

    “好!”

    李铁柱把门一打开,只见林青荷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她也不管陈立松正在穿衣服,直闯进了里屋。当看到陈立松光着膀子时,林青荷赶紧别过脸转过身去,惊道:“立松哥,你没穿衣服怎么也不说一声!”

    陈立松想起梦里的事,现在又听她这么说,乐了:“我不得等你进来了才能告诉你吗?”

    林青荷知道他只是光着膀子,并非赤身,反而转过身来说道:“哟!你这头脑开窃了,还会开玩笑了!赶紧穿衣服吧!”

    “这么着急跑来,就为了来看我穿衣服?”

    “当然找你有事啊!”

    “说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正想去找你。你先说,找我啥事?”

    “你说奇怪不?今天刀风镇各路人马齐聚镇公所,天福叔的人押来了一个人,你猜猜会是谁?”

    “天福哥的人押来的,是赵大富吗?”这时候,陈立松感觉林青荷称陈天福为“天福叔”,而自己与陈天福却是同辈分,听着听着,忽然感觉有点别扭。

    林青荷叫他猜被押到镇公所的人是谁时,他的头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赵大富。昨天就是赵大富以鬼子的名义逼着他们修围墙,风山的人从赵大富的办公室里搜出了两箱大洋,而且也是赵大富让大家种大烟!

    “不对!你过去看就知道是谁了,我跑来叫你去镇公所,他们要你也去呢!对了,我不管我妈怎么想,拿了你的地也是别人种,不如还你种算了,你一会顺便跟他提这个要求吧。”

    林青荷一说“跟他提这个要求”,陈立松立即知道是谁了,黄大明。

    世间很多事,顺的时候诸事顺利,败的时候一败涂地,说的正是如此。

    陈立松刚想着用黄小明给的大洋向黄大明赎回那块地,林青荷跑来说的建议跟他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陈立松知道,今天在镇公所的那些人,应当就是黄建达叫来的各村寨耆老吧。

    黄建达又是黄大明、黄小明的堂哥!

    “你真不要种那块地了?”

    “我又不懂得怎么种,我妈更不懂得怎么种,犁田、播种、插秧、薅草、割稻,我一件都没干,工钱也都不用付,我们不劳而获,有没有这块田地,对我们来说有区别吗?”

    其实她并不知道,郑依依没嫁到田城去时,也是乡村姑娘,知道怎么种地的。只是她嫁到田城十几年,早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又被陈天福捧在手上,她连那块田地在哪都忘了!

    林青荷早就看出,这是陈天福暗中通过这种方式来“养”着她妈妈跟她而已。

    “他们叫我也要去镇公所吗?”

    “是啊,快点吧!我也去看热闹去。”

    “我得等会儿,刚起床得收拾一会啊,你先过去。”陈立松想起那包大洋的事。

    所谓财不露白,虽然刚才梦见了林青荷,但也不能让她看到自己一下子这么多钱了。

    林青荷呆立了一会,说道:“好吧。”

    说完,她就先往镇公所而走了。

    “铁柱,帮我把门关上。”

    李铁柱跑去关上门,问道:“立松哥你不去了吗?”

    “去啊,我今天还要赎回那块地呢!”

    陈立松拿出一个钱袋子,把黄小明给的那包银元给数了一些大洋塞进去,可是一个钱袋子只能塞三十多块大洋,再找来一个钱袋子装上,足足装了七十块大洋。

    见到这么多白花花的“这么多大洋!?”

    装好钱后,他想道:“这钱是黄小明给的,田地又是林青荷主动要退出来的,我这样做似乎有点自私了。可是……那块田地,却是自己与爹两人从风山山边挑回了土,从田江江底挖上了泥,真舍不得啊!”

    又想了想,陈立松还是决定带上所有的大洋,觉得大不了用二百大洋去赎买自己的那块不到三亩的地吧!

    陈立松准备停当,突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呯呯呯……”

    听着敲门的声音,透着软弱与无助。

    美丽的故事大多太短,忧伤的故事总是很长,美丽而忧伤的故事是骗女生眼泪男人不齿却盼望的收藏。

    林青荷早就看出,这是陈天福暗中通过这种方式来“养”着她妈妈跟她而已。

    “他们叫我也要去镇公所吗?”

    “是啊,快点吧!我也去看热闹去。”

    “我得等会儿,刚起床得收拾一会啊,你先过去。”陈立松想起那包大洋的事。

    所谓财不露白,虽然刚才梦见了林青荷,但也不能让她看到自己一下子这么多钱了。

    林青荷呆立了一会,说道:“好吧。”

    说完,她就先往镇公所而走了。

    “铁柱,帮我把门关上。”

    李铁柱跑去关上门,问道:“立松哥你不去了吗?”

    “去啊,我今天还要赎回那块地呢!”

    陈立松拿出一个钱袋子,把黄小明给的那包银元给数了一些大洋塞进去,可是一个钱袋子只能塞三十多块大洋,再找来一个钱袋子装上,足足装了七十块大洋。

    其实她并不知道,郑依依没嫁到田城去时,也是乡村姑娘,知道怎么种地的。只是她嫁到田城十几年,早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又被陈天福捧在手上,她连那块田地在哪都忘了!

    林青荷早就看出,这是陈天福暗中通过这种方式来“养”着她妈妈跟她而已。

    其实她并不知道,郑依依没嫁到田城去时,也是乡村姑娘,知道怎么种地的。只是她嫁到田城十几年,早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又被陈天福捧在手上,她连那块田地在哪都忘了!

    林青荷早就看出,这是陈天福暗中通过这种方式来“养”着她妈妈跟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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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风镇不单单陈立松一家人恨大烟,这百年来深受其害的刀风镇人也恨大烟。

    为害刀风镇的不单单是大烟,还有让人丧失理智的酒,让人倾家荡产的赌与让男人回不了家的田城花满楼。

    陈立松问道:“我怎么听说,你被卖掉了?”

    在陈立松印象中,买走女子的买主,一定都是指花满楼这样的地方。

    林花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我被卖掉了,他把我买走救了我,我,我恨黄大明,我恨林明琼!”

    陈立松听她这么说,觉得是赵大富从田城里的花满楼把林花救出来一样,所以对赵大富多了几分好感,不觉得他有多坏了。

    她突然上前抱住陈立松的腿,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我也是林家寨的,跟金顺、金珠是堂兄妹,不信问问你妹夫。”

    被林花提到林金珠,陈立松心里又多了一些伤感,瞬间对林花及赵大富心软了。

    “你松手啊,我得看看他伤在哪。”

    林花赶紧放开了手。

    陈立松蹲下身来查看赵大富,但赵大富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陈立松问道:“我怎么救他?”

    赵大富此时睁开了眼,趴在地上,伸手抓着陈立松的脚腕说道:“帮我躲过他们抓捕,我有很多很多钱……”

    赵大富一说钱,陈立松就想到黄小明给的二百块大洋也是赵大富的,问道:“你的钱,是卖大烟赚的吧?”

    “不,那是我姐的钱,我没种大烟,那全是黄大明叫我干的。”

    林花说一切都是鬼子安排的,而赵大富却说是黄大明叫他干的。

    陈立松问道:“让你种大烟的人,到底是鬼子还是黄大明啊?”

    “黄大明,也是鬼子。他为了讨好鬼子,就让我们开始修围墙,等到十月了就开始撒种子。”

    赵大富说得像是那么回事,陈立松也觉得种大烟这种事,也只有像黄大明这样的人才有能力干,虽然他知道,黄小明觉得黄大明并不是罪魁祸首。

    那赵大富又说道:“我恨林三才杀了我哥,所以之前对不住你。你若能让我躲在你这里,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大烟的事真跟你无关吗?”

    “我赵大富对天发誓,真不关我的事!我哪有能力……”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得外面有人在搜捕赵大富。

    “赵大富那小子真能跑!刚才明明掉进水沟以为他再逃不掉了,可惜还是被他跑了。水渍到这里就干了,这夏天热干得快,没影了?”

    “放心,各个路口都有人守着,他昨天管的是陈庄的民夫,没人会帮他,他跑不掉。”

    “黄大明已被押去了镇公所,就差这小子了。”

    “我们到前面巷子再找找。”

    赵大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早已吓得松开抓着陈立松脚腕的手,蜷缩在地上不敢动也不敢作声。

    直到确定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他才继续低声求道:“立松兄弟,救救我,别让他们把我抓了,抓了我跟黄大明,黄大明有他哥黄建达保着不会死,我肯定死定了!”

    赵大富刚说完这话,外面又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立松觉得赵大富说得也有道理,赵大富与黄大明相比,黄大明当然有黄建达相保,也没人敢处置。而赵大富就不同,他姐夫是王镇长没错,但大家都知道王镇长死了,而且听说现在就要选新镇长了,谁管你赵大富是谁?况且赵大富的哥哥赵大财在刀风镇口碑本就不好。

    林花仍跪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忙又来求陈立松道:“他就躲在你这几天,等风头一过,我就悄悄地带他走。”

    赵大富现在看上去很虚弱,更多的是狼狈。

    说起来,赵大富也是林家寨之人,赵姓本就是刀风镇小姓,陈立松从心底里是同情弱者的。

    “笃笃笃——”外面又一阵敲门声。

    “陈立松,有在家吗?”

    全屋人都愣了,林花更是用祈求的眼神盯着陈立松,她的表情里,此时要是陈立松叫她把地上的土吃掉好像都愿意一般。

    敲门声再一次响了起来:“笃笃笃——”

    外面的人又喊道:“黄老爷有请你到镇公所一趟。”

    原来不是前来搜捕赵大富之人,而是来叫陈立松去镇公所的。

    “好的,我马上就来。”

    此时,只需要陈立松说“赵大富在这里”,外面的人喊一声,赵大富保证插翅难飞。

    陈立松心软了。一是他认为能把林花从花满楼赎出来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坏,二是林花说她是林金珠、林金顺的堂兄妹,现在她来求情,看在林金珠份上,也该保护赎出她的男人。

    “嗯,你俩就呆在屋里别出去,我跟铁柱去一趟镇公所,回来给你俩弄点吃的。”

    林花听陈立松这么说了,立即跪在他跟前磕起头来:“谢谢!谢谢!”

    “铁柱,咱们走吧。”陈立松又转头对林花说道:“花姐,你给赵大富兄弟弄点吃的吧,自己动手。”

    “好!”

    陈立松带着李铁柱到了镇公所。

    陈庄的房子绝大部分都坐北朝南,唯独镇公所倚山而建、坐南朝北。

    条石基础土坯墙,悬山屋顶木栋梁,木制楼梯两层房,顶铺青瓦底石廊。

    整个房屋结构仍为双层楼三进院子,与黄家大院不同的是,在多了一个碉楼堡垒。堡垒高五层,层层置檩,檩上铺以木板,均内置楼梯。堡垒的每一层,四面墙体中各有两个射击孔,顶楼还设有一个岗哨亭。

    镇公所正堂里正坐着各村寨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黄庄族长黄仁贵、李家寨族长李义安、郑家寨族长郑礼康、王家寨族长王智乐、林家寨族长林信寿与陈庄族长陈在亨。

    黄建达与陈天福当然少不了。

    林青荷也在,她妈妈郑依依自然也跟着来了。

    除了六个村寨的各族长坐着外,其他人均站着,

    黄建达对黄仁贵说道:“陈立松来了,爷爷,您就开始吧。”

    “咳咳——”黄仁贵咳了几声,拿起他那黄铜水烟枪抽了几口,然后向身边的几个人说道:“带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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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仁贵说是叫人带上来,可是等那几个到西耳房把黄大明带上来时,陈立松只有一声叹息。

    黄大明一进正堂,既没被绑,也没下跪,而是嘴里喊道:“爷爷,孙儿跟您说件事!”

    然后他直直地往黄仁贵走去,在黄仁贵耳旁轻语了一番。

    黄仁贵一改刚才抽烟时的慵懒,颤巍巍地挺直腰板,两眼发光,问道:“真的吗?”

    黄大明笑着对黄仁贵使劲地点头。

    “太好了!你坐下说话吧!”

    “唉!爷爷!”

    黄大明自己在边上搬了一张靠背椅,在他爷爷黄仁贵边上坐了下来,伸手就帮黄仁贵泡一泡烟。

    众人一看这势态,忍不住一阵唏嘘,却不敢说出声来。

    要知道这黄仁贵原本在前朝当过有品的官,虽然现在改朝换代早就民国了,但除了陈庄的陈在亨外,其他村寨的族长就没人担任过有品之官。

    这里虽不在黄庄,却也是在刀风镇上。

    那黄仁贵对大伙说道:“大明这孩子呢,现在也是官衙中人,咱们都是民,民不能审官,否则就是暴民了,大家就让他坐下说话吧。”

    有几人说道:“一切按黄老安排吧,黄老觉得怎么处置恰当就怎么办。”

    话语中,渐露不满。

    但谁敢说:不行,这哪是审黄大明呢?

    “孙儿还是跪着说话吧!”那黄大明屁股一离座椅,立即“噗”地一声,两腿已着地,在黄仁贵面前跪着“咚咚咚”地磕起头来了。

    “你都快当爹了还没个正形!起来说话吧。”

    “是,爷爷!”黄大明得到他爷爷指令,立即起身坐回椅子上。

    “我问你,你老实给我交待清楚。你到底有没有种大烟?”

    “爷爷,谁敢种这东西啊?而且这季节也不是种大烟的季节。”

    “那怎么会全说是你种大烟呢?”

    “哎,哎,哎!爷爷,您可不能随便听他们瞎说,他们这是忌妒。要是真的是种大烟,我也是被赵大富那小子给骗了,他说不是种大烟。”

    黄大明又从座位上坐了起来,对在正堂里的站着的人每个人脸上都盯了一眼。

    当然,他盯到他堂哥黄建达时,跳了过去,不敢看黄建达。

    “大家如果听说是种大烟,肯定是听赵大富所说,对吧?我有说过吗?没有,肯定没有!我身为警备队……警察队的队长,会让手底下的人搜遍全镇,抓到赵大富给大家一个交待!”黄大明却像上阵杀敌前宣誓一样,说话时挺起胸膛,理直气壮。

    大家听着他的“誓言”,一阵沉默。

    “黄老太爷,既然经您审问过黄老爷,黄老爷不是种大烟,那我就先告辞了。”

    第一个道别的是李家寨的族长李义安。

    “那我就不送了,您走好!”

    那李义安似乎看出黄大明家有喜事,走到他跟前时,特意悄声跟他说道:“黄老爷,您似乎家中有喜吧?恭喜恭喜!”

    在老人面前,黄大明明显乖巧很多,回应道:“多谢李老祝福,愿您老长命百岁,健康自在!”

    有了第一个道别就会有第二个前来道别,郑家寨族长郑礼康、王家寨族长王智乐与林家寨族长林信寿等人也纷纷带人前来道别。

    看到众人等渐渐散去,陈立松感觉到这回也太儿戏了点!

    这哪是在审问他啊?这就像是黄家有喜,众人前来贺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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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散去,各村寨耆老就只有陈庄的族长陈在亨以及陈天福在,其他都回了。站在厅堂的还有陈立松、李铁柱师兄弟,郑依依、林青荷母女俩,黄仁贵身边还站着黄建达。当然,黄建达的那些“侍卫”们。

    陈立松本想趁着黄大明被“审判”的时候,他拿出大洋来赎那块地。心想在那样的情况下,想必黄大明会当场同意了,现在该怎么办?

    黄建达不知道黄大明到底跟黄仁贵说了什么,黄仁贵会一改初心,反倒表现得对黄大明疼爱有加。

    陈天福暗暗叹了口气,也准备陪着陈在亨离开,不想黄大明却跟了过来。

    “天福姐夫慢走,我正有喜事跟你分享呢!”

    陈天福悄声说道:“哦?我以为你是虚晃一招,还真有喜事啊?我在这向道喜了!”

    “真有喜事。你等等。”

    黄大明看到他爷爷黄仁贵抽烟后已经开始犯困了,想必他年纪大了,得让老人先回去休息,于是先跑到他堂哥跟前说道:“建达哥,您先送爷爷回黄庄休息吧,一会我还得警备队还要处理一些公事。”

    黄建达转身去扶黄仁贵,说道:“爷爷,我们先回黄庄吧。”

    “好。你一会陪我去看看我的曾孙。”

    黄建达这才知道,原来黄大明在他爷爷耳朵里说的是事关黄家传宗接代的大事,难怪老人会这么兴奋。

    黄建达扶老人正待离开,忽然听陈立松说道:“黄老爷,恭喜贺喜!”

    只见那陈立松竟在黄大明跟前跪了下来,正向黄大明贺喜。

    黄大明见到陈立松吓了一跳!瞬间又陷入尴尬之中,因为他的喜事是林金珠怀了他的孩子,但这事能跟陈立松说吗?

    “谢谢了!看你这么懂事的份上,今天放你一天假……”

    “不,黄老爷,我想现在正好郑姨母女也在,您也在,我想跟您赎回我们家的那块田地。”

    “什么田地?”

    “江边的那块田地,您开个价,多少钱?”

    “多少钱?我又不缺钱,那块田地本就是我们黄庄的地,为啥要还你。”

    陈立松见那黄仁贵在,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就转跪在黄仁贵跟前,向黄仁贵道喜道:“黄太老爷,恭喜,贺喜,祝您老儿孙满堂、五世共享!”

    那黄仁贵听到这么好听的话,本有点困,现在一下子清醒了,高兴道:“这小伙讲话好听,赏!你叫什么名字?”

    说完“赏”字,他伸手要从他的衣袋里去摸碎钱,准备打赏给陈立松。

    “我叫陈立松,陈庄的。我不要您的赏。”

    “陈立松,我记住你的名字了!”老人摸半天仍然摸不出钱来。

    “我想跟您求一件事,搏个彩头。”

    “哦?你说吧,孩子。”

    “我想请您做主,让我跟黄老爷赎回一块地,就在田江边,原来属于我们陈家的,后来黄老爷收走了。”

    “一块地?”

    “是的太老爷。您黄家新添了一口,就当为他种下一块福田,请让我赎回那块地吧。”

    “哦?这话说得中听!赏!”那太老爷又伸手在身上到处摸钱,准备赏陈立松,却还是一样,一直没找到。

    此时的黄大明十分尴尬,不知道怎么应对陈立松的请求。

    “请让我赎回那块田吧,多少钱我给,不要您的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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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明,小明,过来!”

    黄大明纠正他爷爷道:“爷爷,我是大明不是小明。”

    “哦哦哦,你是大明。哎!你俩都不生孩子,我老认混了。”

    黄大明以前是想生生不出来,黄小明是经常不着家。

    黄仁贵又问道:“那块田地是怎么回事?”

    黄大明看了一眼陈天福,说道:“爷爷,那块地还不得,没法还。”

    陈立松掏出身上的两个钱袋,都打开,全倒在地上,说道:“黄老爷,我不是要您白还。钱,我也带来了,多少开个价,我是赎回。”

    陈立松一下子翻出这么多钱,在场的人都有点意外。

    黄大明又往陈天福看去,但陈天福却把眼睛朝郑依依身边的林青荷看去。

    “还不了。”黄大明无可奈何。

    黄仁贵问道:“为啥?不就一块地吗?”

    “这……那块田地现在归……陈……”

    “咳……”陈天福突然咳了一下。

    黄大明赶紧停了话。

    “啥叫‘现在归尘’?你们俩谁是谁?大明胡咧咧,小明文绉绉,你是小明吧?”

    “爷爷,我真是大明。”

    陈立松见黄大明似乎并不想把地让他赎回,见郑依依与林青荷也在旁边,就说道:“郑姨,您来说说,那块田地现在您在种着。”

    郑依依嗔道:“什么田什么地?扯淡!”

    她才不认账。

    林青荷拉了拉她妈妈的袖子说道:“妈,咱们那块地自己也没种,要不还给他啊?”

    郑依依用手指戳了林青荷的额头说道:“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懂个啥?闭嘴!”

    “哎!地是黄队长的,工是天福叔请,我们那块地自己又没种,留着有啥用?”

    陈天福刚才一直看着林青荷。以前是晚上才到老院子来会郑依依的,从没在白天这么认真地看林青荷,没怎么注意林青荷竟长得如此标致,忍不住多看几眼,还沉浸在遐想之中。

    现在一听林青荷说出这话,心想这下坏了!

    一是他就没想到郑依依也会来凑热闹,二是发现四处众人已走得差不多了,要知道,自己是这个黄太老爷什么人?黄老太爷的长孙女黄月琴正是自己的发妻,那可是一只母老虎!

    “咳……”陈天福又咳了一下提醒黄大明。

    黄大明听陈天福的咳声,知道他叫自己解围。要知道,他这身警备队队长的皮,可是人家陈天福帮他从田边那求来的!还有那些三八大盖!

    想起田边,他马上惊出一身冷汗!昨夜竟把三八大盖跟机关枪给弄丢了!田边可不是他爷爷那么糊弄,还得靠陈天福从中帮忙斡旋才行!

    “田边……”黄大明心里想着头疼的人,嘴里不知不觉地竟冒出来这个名来!

    他爷爷问道:“什么田边?”

    “爷爷,这地现归田边管!我没办法!”

    黄仁贵并不如道田边是谁:“田边是谁?哪个村的?”

    黄大明骗道:“爷爷,田边我们惹不起,那是以后皇上身边的人。”

    黄建达骂道:“胡扯八道!直说鬼子不就得了?你就铁了心的要当汉奸了!什么皇上?”

    “建达哥,您是长房长孙,现在黄家一切都是您老大,真是用郑依依的话说,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也要一大家子要养!”

    黄大明正发愁丢枪的事,加上今天一大清早被黄建达派人给抓来,现在又听黄建达这么说他,突然就把怨气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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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达你别说话!”黄仁贵既是黄庄族长,虽然有时认不清黄大明还是黄小明,但也能看出黄大明烦恼。

    他对陈立松说道:“小伙子,既然那块田地现在田边管,想必大明也做不了主。你有钱,再去购置十亩八亩别的良田吧。大明,那块地既然在田边那,你有什么好地,差不多的卖他一块。我乏了,建达,扶我回黄庄吧。”

    黄建达却低头在黄仁贵耳旁说了几句,黄仁贵两眼闪着精光,往陈立松看了过来。

    黄仁贵拿起柱杖指着陈立松道:“你,别跪着!过来让爷爷瞧瞧!”

    陈立松见正扶着黄仁贵的黄建达也示意他过来,站了起来到黄仁贵跟前去。

    黄仁贵伸出枯瘦的手搭在陈立松肩上,叹息一声道:“你真要回那块地吗?那是什么地啊?”

    “回黄太老爷,是在田江边上,原来属于黄庄,因为经常被淹,王镇长就给了我们家,是我爹与我花了近一年时间挑土运泥,那块地现在才有好收成。”

    “我知道哪块地了。小明,来来,过来!那个郑什么的丫头也过来!”

    黄大明看了陈天福一眼,回头一脸苦瓜相地应道:“爷爷……”

    郑依依听黄仁贵叫她“丫头”不禁一愣,但她见黄仁贵一脸不容置辩的威严,又看了一眼陈天福,却见陈天福在回避她的眼睛。郑依依自知察言观色能力出众,知道陈天福在黄仁贵跟前已无能为力,也深知他的为难,再加上那块地本也不是她的,只好乖乖地也上前了。

    黄仁贵引着他们书案边,说道:“都坐下吧。建达你来写契约。什么田边田中,那块地本就是我黄庄的地,王浩博找我说把地给陈庄的陈如意,你是陈如意儿子吧?”

    “是,老太爷。”

    “嗯,好!”

    陈庄族长陈在亨刚才一直不说话,过来打招呼道:“仁贵兄,谢谢您!我先回了。”

    黄仁贵抬头道:“在亨兄,那我就不送了。您慢走。”

    “多谢,多谢!我先告辞,人老容易乏了!”陈在亨又一次向黄仁贵抱拳辞行。

    他对陈天福说道:“天福,你先送我回去吧。”

    “是,爷爷。”

    陈天福扶着陈在亨出了镇公所,并扶他上了自己的车,开上车送他爷爷回去。

    守候在外面的四个汉子也一路小跑,紧跟着他们的车后护送。

    陈天福把他爷爷送到家后,又牵挂着郑依依与她女儿林青荷,开着车又返回到镇公所跟前。但他并没有立即进去,因为这时候进去他会很尴尬。

    又等了一会,终于看见黄建达扶着黄仁贵出门来,直到他们坐上车开走后,陈天福才敢往镇公所的院子里进。

    陈天福一进院子,就看到满脸沮丧的黄大明竟蹲在地上抽起烟来。而一脸兴奋的陈立松正坐在书案上,抱着那张由黄大明签字画押的契约,一句一字地细细品读,像在欣赏着一件完美无缺的艺术品一样。

    林青荷的神情很开心、很洒脱,而郑依依却跟黄大明一样愁眉苦脸。

    看来转让那块田地的契约已经签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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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天福才不管那块地归谁,反正郑依依早已到手,有没有那块地,她俩母女生活都由他来管。

    关键他现在还在乎着另一个人,那就是林青荷。

    想不到林青荷竟这么漂亮,肯定比她妈妈郑依依漂亮得多了!

    黄大明见陈天福进来,却上前拉他到西耳房去。

    郑依依看着他俩去了隔壁,也跟着出来,但见黄大明在,又不想去跟他却纠缠,只在西耳房门口等着陈天福出来。

    林青荷见她妈妈出了门,就到陈立松跟前,贺道:“恭喜立松哥!终于如愿以偿拿回你的地了!”

    陈立松却替她担心道:“这田地我收了回来,将来你俩靠什么生活呀?”

    林青荷笑了:“你啊!你还为我担心?要真为我担心,你帮我杀了那鬼子田边,替我爹报仇吧!”

    “这……这太难了!你叫我打兔子打野猪可以,那田边身边多少人!”

    西耳房里,黄大明把两袋钱袋递过去,哭丧着脸说道:“爷爷把那块田地转给陈立松,现在白纸黑字地契都写好交到他手上了。这事我是被逼的,可不是我不帮你守着。”

    陈天福并没接过钱袋,却笑了:“那块田地是你想要的,又不是我想要的,你偏要说帮我养那郑依依,我也没办法。”

    “现在那块田地没了,郑依依母女,你怎么打算?”

    陈天福压低声音地对黄大明说道:“喂,我如果说,老的我不要了,打算娶小的,你觉得怎样?”

    黄大明听完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哈哈”地笑了:“你!玩女人方面,整个刀风镇没人敢跟你叫板!我跟你说,你可别被我姐逮了!”

    陈天福说话声音虽小,站在门口的郑依依却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陈天福说的意思是打算不要她,而要娶林青荷,这还了得!

    她立即跨进西耳房,指着陈天福鼻子质问道:“陈天福!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老的不要,打算娶小的?”

    黄大明发现郑依依进来,他见识过郑依依的撒泼,趁他俩正纠缠不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溜了出去。

    陈天福早从众多女人身上了解到女人想听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没想过郑依依会跟着自己到门口听到了,他见郑依依发飙,意识到是自己口无遮拦惹的祸,马上迎了上去搂住了郑依依,说道:“我是说,准备娶你。是娶你啊!”

    “不信!”

    “你若不信,要我发誓吗?”一边说,一边把郑依依搂得更紧了。

    那边黄大明刚溜到垂花门,却被几杆枪给顶住了。

    “黄鼠狼你这王八蛋!这回看你还能往哪儿跑?!李笑,先缴了他的械!”

    说话的人是李飞脚。

    李笑双手抱枪,喝道:“男的站左边,女的别站右边!”

    李飞脚骂道:“李笑,你能不能别那么妖?小心手中的枪别走火了,我可没错杀过谁。这只黄鼠狼,可值钱了!”

    黄大明听着李飞脚与李笑说“知道知道”,他们这样的对话还真的让人哭笑不得,但他现在已被李飞脚等人用枪顶了回来。

    镇公所的院子,一下子涌进了十几条人影。

    他们一进来,并非四处搜值钱的东西,而是立即安排人,前去查看碉楼上有没有可能还藏着人。

    “哟!漂亮的女警察也在!”李笑看到了林青荷。

    他当然也看到了陈立松与李铁柱,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地对陈立松使劲使眼色,意思是叫陈立松他们快从侧门溜了。

    但是陈立松却捧着他来之不易的契约,泰然地面对这群来自刀峡的“土匪”。

    李飞脚骂道:“什么女警察?她不是警察,女娃儿一个。”

    随后他当然看到了陈立松,兴奋地跳了起来:“这回赚到了!买一赠一,老子看到了谁?在这居然看到了陈立松!哎呀我去!还端坐在这里,有模有样!”

    厅堂外西耳房处却传来了张田农的声音:“哟嗬!老大老大,快来看!这里有一对!”

    “你们都给我站好了!这回三八大盖一杆都不许漏了,黄大明与陈立松一个都不许跑了!”

    刀峡上的众人现在只听得李飞脚命令看好,“黄大明与陈立松一个都不许跑了”纷纷抬枪对准了黄大明与陈立松两人。

    张田农医过李飞脚的脚,对于李飞脚来说,脚就是他的命,张田农等于救过李飞脚的命,所以既然张田农叫了,李飞脚就这么交待一声,要待出了厅堂再奔去西耳房。

    李笑赶紧压低声音对陈立松道:“喂,你俩快跑哇!”

    他哪知道,这镇公所怎么会跟普通院子差不多呢?哪有那么容易逃脱的普通围捕?

    陈立松苦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但李飞脚听到了他俩的对话,从外面退了回来,对张田农喊道:“你把他们也押过来吧!”

    “是!老大!”张田农当然回答得干脆。

    李飞脚拿枪指着黄大明道:“黄大明说说看,看你现在这身,怎么会混成这样!跪下!”

    黄大明心中早把李飞脚十几代全骂了一回,人家手中的枪才是强权,不得不在李飞脚的枪口下,跪了下来。

    张田农等人已经把陈天福与郑依依押了过来。

    李飞脚见是陈天福,说道:“哟嗬!原来是陈老爷!陈天福你他妈也给老子跪下!”

    陈天福微微一笑,说道:“贼有贼道,我懂。李长官您说,我现在在您手里,您要什么,派个人到我陈府取去。”

    “哟!这几个月没人叫过我李长官,这‘李长官’的名,今日算是从陈老爷那得到答案了。”李飞脚还挺享受着这被人叫长官的日子。

    “不过你还是给老子跪了再说!”他突然喝了起来,让陈天福与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跪下!”

    其他人没跪,倒把郑依依吓尿了,赶紧跪了下去!

    没人限制林青荷行动,她奔向她妈妈,伸手去扶,道:“妈,您起来!”

    李飞脚见她俩这般,立即看出关系来:“看样子你俩是母女呗!”

    陈立松怕李飞脚连女人都不放过,指着李飞脚说道:“她们是女子,你别对她们大呼小叫的!”

    “这不是郑家寨的郑依依吗?”李飞脚此时已认出郑依依来了,却没法把林青荷与当时郑家寨惨案中的少女对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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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依依见是李飞脚,记得他是被林三才打断了腿的那个警察,嘟囔道:“原来是断了腿的那个死脑筋,害老娘以为来了土匪,吓死我了!”

    李笑拿着手中的枪道:“我们真是土匪!”

    “我们当土匪跟别的不一样,女的不劫,你别吓着人家!”李飞脚问林青荷道:“姑娘,你是哪个村哪个寨的”

    “切!还土匪”郑依依记起当时母女找黄大明时,她女儿林青荷那回一报是青英中学女生,连警察队长黄大明都吓呆了,现在她就挺起胸脯指着李飞脚说道:“哟哟,你还女的不劫。啥叫这个村那个寨我女儿可是田城青英中学女学生,读书人,连警察队长都怕她,你可别惹她!”

    李笑与张田农等人哄堂大笑:“警察队长现在正跪在我们老大跟前呢!”

    外面一群人又押了几个人进来,被押着的人竟是陈天福的四个保镖。

    “报告老大!缴了四支手枪。可惜跑了一个踩着脚踏车的警察,那轮子跑得比我们的马还快!太快了追不上。我们按老大的意思,怕惊了老百姓所以没开枪!”

    鬼子控制田城及刀风镇之后,警察队早改成警备队了,但刀峡上的人仍叫他们警察。

    李笑替李飞脚说道:“好!跑了就算了。这比警察队办公楼气派多了!你你,上去炮楼上看着!”

    李飞脚当警察时就知道,这镇公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在院子里建起了这座五层碉楼堡垒,是用来抵御贼寇用的。

    他骂李笑道:“什么炮楼碉楼!碉楼懂不懂在人家读书人面前说错话,丢不丢人”

    “是是,是碉楼!”

    “派两个人上碉楼看清楚了,来了人立即开枪!”

    李笑对那两人重复一遍李飞脚的话:“你俩上碉楼给我看清楚了,来了人立即开枪!”

    “是!”

    那跪在地上的黄大明心道:“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家中院子也建了这么一个碉楼呢要是这王镇长没出事,五层堡垒,每层派两人守着,谁能靠近”

    “你们把他们四个押到东边的隔壁房间跪在一起!不行,别跪在一起,一个人绑一根柱子上!你,你,找几条绳子,都给我捆了。”

    那李笑虽然说话有时搞笑,但绑人的事倒不含糊。

    其实刀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务,也都是李笑在打理,毕竟他原来就是刀峡的老大,什么蹲点望风,哪个村什么人为富不仁,都由他安排人去侦察,然后再商量怎么行动。李飞脚虽说武艺高强、枪法极准,但做起事来有时却鲁莽没脑。

    “陈老爷,这几个人是你手下吧”

    陈天福看了李笑一眼,不答。

    “不说话啊!不说话给我押到西边的隔壁房间绑柱子上!你们绑他时,让他跪着绑!”李笑行为与说话都会出人意料。

    “慢!”李飞脚忽然觉得自己一直盯着黄大明也不行。

    “老大,你是想把他倒立着绑吗”李笑说出话来后自己都觉得可笑。

    李飞脚指着黄大明说道:“你把这家伙也押到隔壁去一并绑了!陈老爷就算了,让他站着绑!你的提法太棒了!奶奶的!老子腿断了,这小子抚恤金不给也就算了,还逼着老子喂子弹!这小子给我倒着绑!他不用脚,给我把他用手着地绑!”

    说着说着,李飞脚他突然“呯”地一声,朝空中开了一枪,打穿了屋顶的瓦。

    这一枪,吓得郑依依一声尖叫,双手紧捂耳朵,神情呆若木鸡。

    林青荷也怔了,见她妈害怕赶紧过去抱紧了她。

    “哎呀!我怎么忘记瞄准了,应当打你的腿。不过老子不是你黄大明,乖乖地过去隔壁呆着,否则真瞄准你的腿开枪!”

    “李飞脚!你娘的,别栽到老子手里!”黄大明被押了出去,一路走,一路骂着。

    但是骂又什么用呢谁叫他现在被人用枪逼着!

    安排停当,李飞脚现在对林青荷是个读书人感兴趣了。

    他更加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林青荷:“姑娘是读书人啊李笑,咱们山上谁的文化最好”

    “文化最好嘛,算是张田农了。张田农,对吧”

    张田农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就读了两年私塾。”

    “我说呢!咱们刀峡上都没个读书人当军师,难怪不如风山发展得快。听说他们都有政委什么的。姑娘,你上山当我们政委怎么样”

    李笑偷偷笑了:“嘻嘻,飞脚叔您真会说话,当押寨夫人就说当押寨夫人嘛,还政委。嘻嘻嘻!姑娘,你厉害,年纪轻轻就可以上当我李笑的婶婶了!”

    “你别乱说话!什么婶婶,什么押寨夫人政委!你要知道,知识有多重要!”

    林青荷被李飞脚刚才那一枪吓着还没缓过来,还抱着她妈妈,见李飞脚向她走了过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陈立松刚才一直没吭声,现在见李飞脚向林青荷走去,忍不住对李飞脚说道:“李飞脚,你一个大男人,别去欺负两个弱女子!”

    李飞脚转头看到陈立松,一拍大腿嚷道:“哎呀!我怎么把你这小子给忘了!”

    李笑一看,发愁了。

    他刚才还想趁着李飞脚没注意时,偷偷地让陈立松溜出去,不想陈立松自投罗网。

    他想转移李飞脚的注意力,赶紧插嘴道:“飞脚叔,咱们把这姑娘抓上去当您的押寨夫人吧!您这一直不娶亲,我都不好意思娶亲了,我也看上了那黄大明后院一个姑娘……”

    “在黄家后院那天你说很面熟的姑娘吗”

    “是是是,就是那个,俺看上眼了!”

    李笑说的,是那天从黄大明后院撤退时,遇见了的是林金珠,虽面熟,但他记不得在哪见过她。见林金珠一面,是在陈立松接亲那天,李笑在半路拦住讨要红包,他匆忙之中见了盖头之后的林金珠一面。

    “待我先把断腿的仇报了,再帮你解决那姑娘问题!”

    李飞脚话音未落,人已到了陈立松跟前,见陈立松手中拿着田地契约,说道:“哟!还看书读报,你也假装读书人啊!这是什么”

    那契约因为刚写好,陈立松不知纸上黑汁是否已干,加上他把它当成宝贝一般金贵,陈立松一直舍不得收起来,怕沾了墨,所以一直拿在手上。现在见李飞脚竟注意到他手上的田地契约,暗暗一惊,见墨汁早已干了,慌忙折了要收起来。

    但李飞脚早将他手中的田地契约夺了过去……



    “‘田地契约’,这四个字我认得!那‘黄大明’三个字老子也认得!奶奶的,老子在警察队干了这么多年,一块田地都没有!李笑,你把那黄大明给我押过来!”

    原来这田地地契上写的是某种哪块地,原属于黄大明,现归陈立松所有云云。

    李笑叫上两个人跑到西耳房又把刚押过去倒绑着的黄大明给提了过来。

    黄大明被提了过来时,两腿发软,全身抖动,口中两排牙齿正打颤。

    李笑取笑道:“哟!怕成这熊样!曾经威风凛凛的黄大队长,居然怕死怕成这样!张田农,你摸摸看他尿裤子了吗哈哈哈!”

    “老子会……怕!笑话!”黄大明并不是怕,但他想蔑视李笑与李飞脚,却忍不住不停地发抖。

    李飞脚过来看了看黄大明,把他提了起来说道:“不怕原来是个鸦片鬼,你这小子已经废了!问你没用了,关过去,关过去!”

    “老子没用哈哈哈!你开枪打死老子吧!李飞脚,开枪啊!不开枪你就是孬种!”

    黄大明果然是烟瘾发作了,他被拖到隔壁倒挂起来绑着不久,气血逆流导致他的烟瘾急性发作。他烟瘾发作时,就想拼命讲话来支撑。

    “可怜虫啊!想不到堂堂一位警察队队长竟然是一个鸦片鬼!老子是当世英雄,英雄不杀可怜虫!好吧,你说有用,我就问你点事。”

    李飞脚并没有杀黄大明之心,当然也没有杀陈立松之心,这是陈立松早就看出来的事,所以陈立松并不怕他开枪。当陈立松听到李飞脚说他是“当世英雄”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你要问老子什么”

    “这田地地契是怎么回事”

    黄大明瘫坐在地上,说道:“这块……这块田地原来属老子所有,”他指了指郑依依,“老子给了她俩母女种,谁知今日陈立松这小子,不知耍了什么鬼把戏,竟让我爷爷听他的让老子写了这田地契约,把这块地给了他!”

    末了,他的手指着陈立松,似乎一脸地不情愿,但他马上又想起林金珠之事,再加上本来这田地也只是他替陈天福代持,所以也没那么不情愿了。

    “哦拖过去,拖过去!继续给我绑牢了!”李飞脚对黄大明一脸不屑。

    李笑又叫那两人像拖死猪一样把黄大明给拖到隔壁去了。

    李飞脚用枪指着陈立松说道:“跪下!”

    “哼!”陈立松对他冷哼一声,并没跪下而是伸过手来道:“把地契还我!”

    “凭啥老子没地,凭啥你有地!老子知道这地在哪,老子今天跟你好好算算账!就从老子元宵节到你家征粮你把粮食藏起来的事开始,这是一庄;我想了想,你那天要不是暗中帮着林三才给老子使暗招,老子的腿怎会断呢,这是第二庄;在黄家大院把黄鼠狼偷偷给老子救走了,这是第三庄!我去!你小子老跟老子过不去啊!”

    “什么给你使暗招你自己技不如人,还怨别人!”

    其他两庄陈立松认,但暗中帮林三才使暗招,他可不认。

    那是李飞脚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

    “肯定是你使坏!老子知道刀风镇练武排名在前的,就那么几个,你陈立松也算是一个!老子的腿功,没你暗中使坏怎么可能会被林三才那小子踢断”

    李飞脚之前只想绑了陈立松让林三才来换人,这回他认定是陈立松暗中使坏。他突然把长枪扔了,从腰间取了手枪对准了陈立松的脑袋,喝道:“你给老子跪下!”

    陈立松却把腰杆挺得更直了:“笑话!我又没靠近过你,怎么对你使坏”

    “别以为老子不懂,……反正你打猎的有打猎技巧。”李飞脚的执着劲一起,认定是陈立松使坏就觉得就是,但他找不出怎么使坏,“不跪就别怪老子朝你腿上开枪了!”

    “老子才不跪你这种傻三才呢!”陈立松仍然不会跪!

    他有时候也是直不会曲,可把李笑急坏了。

    李笑知道,李飞脚他说到,还真会做到!

    “飞脚叔,有话好好说嘛!”

    “你让开!知道你跟他有点情意,别以为你叔看不出来!”

    “咔咔”两声,李飞脚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林青荷已经从刚才惊魂中醒来,见到陈立松正处于危险之中,突然笑了:“哈哈哈!我说那个叫李断脚的,你还真是土冒一个!”

    李飞脚被林青荷说成傻冒,不但不生气,反倒从怒气冲冲中缓和过来,柔声问道:“我的政委,你说说,我怎么个土冒法”

    他仍盯着陈立松,并没转头过去看林青荷,他现在甚至不敢直视林青荷。

    “谁是你的政委你腿被人踢断了,那是你自找的,你还自诩英雄了!真是笑话!”

    “你跟我上山,当我们政委去!”

    众人起哄道:“姑娘,我们老大看上你了,你看,我们老大脸都红了!我们老大的政委就是押寨夫人。”

    郑依依骂道:“你们说啥呢老娘的女儿给你们当押寨夫人做梦吧你!”

    众人又起哄道:“老大,喜欢了就直接抢上山去!今晚就是良辰美景!”

    张田农纠正道:“良辰吉日!”

    “对!良辰吉日!今晚就是老大的良辰吉日!”

    林青荷却不理他们乱喊,继续说道:“叫李飞脚的,刚才听你说,你想当英雄对吗你这叫英雄吗土冒知道吗你就是刀风镇的土冒!”

    李飞脚也不生气,反倒问道:“姑娘你说,什么叫英雄”

    “什么叫英雄你有本事骚扰刀风镇,为啥不去打鬼子”

    “打鬼子就是英雄吗”

    “你刚才不是说什么风山比你们厉害吗我说风山上都是英雄!你知道为什么风山比你们英雄吗因为他们打鬼子!”

    李笑道:“切!打鬼子我们什么装备,多少人还打鬼子”

    “呵,风山有你们装备好吗我听立松哥说,他们就四杆枪!但他们仍然打鬼子。你说的踢断你腿的林三才,他现在正被鬼子通缉,因为他打鬼子,他才是英雄!英雄不是你自己嘴里喊的!英雄要由别人敬的!英雄是别人心中的,不是你自封的!懂吗”

    “英雄要由别人敬的,英雄是别人心中的,不是你自封的。”林青荷这句话,深深地击中了李飞脚的心,也击中了陈立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