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盛天在江州住下之后,陆山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不用每晚自己做饭。
每到饭点,盛天就会叫他到对面一起吃饭。
老头子的手艺还算不错,虽然都是些家常饭菜,但火候掌握得很好,味道也咸淡适宜,而且还每天都不重复。
陆山民也不好意思吃白食,当然给生活费就太俗了,所以他常常也帮着盛天下厨炒两个菜。
海东青的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不仅没有赶他出去,在他和盛天交流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参与进来。
上次在渣渣辉烧烤店吃了陆山民的烤肉,虽然海东青没有赞不绝口,但从她的表情反应能看出还是很满意的。陆山民不禁想到,要打动一个女人,还真得需要一手好厨艺。
每晚吃完饭后,盛天都会拉着陆山民在小区里散步,而海东青则是雷打不动的在前院练功。
她练功的方式很奇特,身上不但没有释放出气息,反而内敛隐藏。大多时候练习的都是太极游和无极拳,偶尔也夹杂着松溪太极或是其他陆山民没见过的拳法。拳法很缓慢,慢得比公园里打太极拳的大爷大妈还慢,有时候甚至能在一个动作上停顿很长一段时间,像一尊雕像一样保持着姿势不变。
以陆山民现在的境界,已经能看出些门道。海东青应该是在细化分解每一招一式,并且在原有的招式上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招式,而不是一味局限于原有的套路打法,这预示着她已经开始在自创武学招式。这可是老神棍和老黄那样的一代宗师才能干的事情。
想到那晚她对战薛猛的灵活多变的招式,陆山民不得不发自内心的佩服海东青是个武学奇才。
不过天赋再高也需要努力才能发挥出来,海东青今日的实力,除了靠天赋之外,与她日夜不辍的努力也不无关系。
与盛天漫步在小区里,陆山民问道:“海东青从小都这么努力”?
盛天摇了摇头,“十年之前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她要上学,要逛街购物,还有许许多多感兴趣的事情要做,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练武。那个时候,她只不过是带着好奇心练着玩玩儿”。
陆山民点了点头,出生于豪门之家,又是个女子,若不是中途突然遭遇不幸,谁会愿意踏入艰辛的武道之路。就像他自己一样,要不是爷爷、老黄和老神棍骗他治病,说什么不治病就会死,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被他们擀面下饺子十几年。现在看来虽是受益无穷,但当时没有谁傻到要去遭那份罪。
盛天继续说道:“不过虽然是练着玩儿,十年前的东青就踏入了易髓境中期”。
陆山民咋了咋舌,“这样也行”。
盛天笑了笑,“也就是我教给她的功法层次不够高,她若是与你和刘妮一样从小练习太极游,今日的成就恐怕还不止于此”。
陆山民哦了一声,“难怪她能伤到浸淫搬山境后期巅峰多年的薛猛”。
盛天点了点头,“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并且最努力的内家拳修习者”。
陆山民开玩笑的说道:“看来她踩我那一脚是没法报仇了”。
“你还记着,这么小气”?
陆山民摸了摸脸,“天叔,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别说是被女人用脚踩脸,哪怕是被女人用手扇耳光,也会被马嘴村的人看不起”。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马嘴村人还这么封建”?
陆山民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算了,不被海东青再踩一脚就不错了,哪还敢想着报仇”。
盛天呵呵一笑,挤眉弄眼的问道:“东青在医院明明早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养伤,知道她为什么要在医院呆到痊愈吗”?
“为什么”?
盛天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她应该是很享受对你呼来唤去的感觉”。
陆山民一阵无语,说道:“这倒是符合她的一贯作风,巴不得把所有男人都踩在脚下”。
盛天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哈哈大笑。“可不是所有男人都有资格被她踩在脚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盛天的笑声让陆山民感到浑身一阵别扭,爷爷说他曾经私下嘲笑老神棍一辈子没摸过女人大腿,还悄悄偷了老黄家的油嫁祸给老神棍。不禁想到人年纪越大是不是越不正经。
突然间想到老神棍,脑海里浮现出那副熟悉的猥琐模样,当日一别,不知不觉已经四年多没见了。
“老神棍还好吧”?
盛天怔怔的看着陆山民,“也只有你敢叫他老神棍”。“他很好,吃得好睡得香,我就没见过心胸像他那么宽广的人,仿佛能容纳下整个天地”。
陆山民皱了皱眉,想到老神棍好吃懒做,为了一瓶酒一只野鸡都能哭天抢地的人,实在无法将他和心胸宽广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盛天有些好奇的问道:“你离开马嘴村之前就真没怀疑过他是绝世高手”。
陆山民摇了摇头,小时候他曾怀疑过老黄是世外高人,但绝对没有想到老神棍是。
“他一天到晚到处跟人说自己世外高人,只有村东头的二傻子才信”。
盛天长叹了一口气,由衷的钦佩道:“高人就是高人啊”。
陆山民苦笑了一下,能让他这种心性恬淡的人发自内心的讨厌上二十年,也确实是个高人。不过他现在早已不讨厌他了,甚至是有些想念他。爷爷走了,老黄也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不知道会不会感到孤独。
“天叔,你见过小妮子了吧”!陆山民转头看着盛天。
“当然见过,长得真漂亮”。
陆山民咧嘴露出开心的笑容,“丑小鸭终于变白天鹅了”。
“哎,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你们这代人个个都不简单啊”。
陆山民竭力的想象着小妮子的面容,想来想去始终定格在两个羊角辫,鼻涕挂在嘴边的画面上。
陆山民得意的笑道:“小妮子从会走路就开始练太极游,五岁就练出了内气,她的天赋不在海东青之下。海东青踩我脸上那一脚我恐怕是没机会还了,但小妮子应该还有机会”。
盛天呵呵一笑,“你说话的口吻和那丫头一模一样。”说着仰头想了半天,“那种口气,仿佛你们就是一家人”。
陆山民笑道:“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说到小妮子,陆山民脸上流露出浓浓的爱怜之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进山打猎。”
“当老神棍虐待她的时候都是我帮她出头,我追着老神棍满山跑,她就插着腰在一旁咯咯的笑”。
“我和爷爷相依为命,衣服破了她帮我们缝补,屋子乱了,她经常来帮我们收拾。马嘴村所有同龄的女孩儿中,没有一个有她懂事”。
盛天乐呵呵笑道:“看来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陆山民笑了笑,“想想那些日子,天那么的蓝,人心是那么的单纯,虽然少了些精彩,但内心却是难得的安宁”。
说着叹了口气,“天叔,你说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过上那种日子吗”。
盛天点了点头,“兜兜转转,人生就是这个样子。但没经历过眼下的这些事儿,谁又能真正懂得那种生活的美好呢,你说的难得安宁四个字,你在山里的时候能体会到‘难得’的意思吗?这本身就是个悖论,或许这就是钱钟书所说的围城效应”。
陆山民收起笑容,换之淡淡的担忧。“东海这一战,但愿她能好好的,但愿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盛天说道:“放心吧,有道一先生在,她不会受到伤害的”。
陆山民皱了皱眉,并没有因盛天的话而减少担忧。“向问天也在,还有一个搬山境后期中阶和一个搬山境后期初阶,薛凉经上次一战应该是心境大有突破,隐隐也有突破搬山境后期中阶的迹象。纳兰子缨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他身边还有个易髓境后期巅峰的楚天凌。这些都还是明面上的力量,藏在暗处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盛天说道:“我更担心的反倒是薛凉会不会中计,在风声鹤唳的东海,一个孟浩然未必就能把他钓出来,他要是龟缩在酒店或者住在纳兰子缨那里,这一战就打不起来了”。
陆山民摇了摇头,以异常肯定的口吻说道:“他一定会去”。
盛天疑惑的看着陆山民,“这么肯定”?
陆山民淡淡道:“我到江州之后就没停止过和他交锋,我了解他。不管他心境如何变化,薛凉始终还是薛凉”。
盛天脚下的步子停顿了一下,“你是说哪怕明知是计,他也会去”。
陆山民道:“他不一定知道是计,但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所以孟浩然不见得是鱼饵,只不过是我给薛凉的一个机会而已”。
盛天不禁也皱起了眉头,之前并不怎么担心东海那边人的安危,是基于有心算无心。如果薛凉到东海本就抱着要杀人的决心,那就不是有心算无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一场硬仗”。
悦海大酒店门口,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男子来回走来走去,每隔一两分钟就会抬手看看手表,一双眼睛不住的朝公路上看。显得格外焦急。
孟浩然不得不着急,本以为有了上次薛家来人的承诺,薛凉来东海之后会先接见他。但是左等右等,等来的消息却是薛凉已经进了纳兰子缨的别墅。这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果薛家真有意让他做这个代理人,到东海首先联系的应该是他而不是纳兰子缨。如今的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薛家压根儿就看不上他。
要是他们今晚已经达成协议,那一切就晚了,也完了。他不甘心错过这个翻身的大好机会,虽然明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但他仍然要努力试一试。
乔装打扮一番,抱着侥幸心理,等候在薛凉一行人下榻的酒店门前,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随着等的时间越长,孟浩然越是着急不安。
时间越长,意味着薛家和纳兰子缨的谈判越深入;谈判越深入,意味着他们越可能已经达成了协议。如果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之前的美好愿景将化为泡影。他将继续当仇人的一条狗,匍匐在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当主人。
焦急的等了两个多小时,望眼欲穿的三辆黑色奔驰车才朝着悦海大酒店门口驶来。
孟浩然已经等不及,不等三辆奔驰车驶入酒店大门,飞奔着就跑了过去,张开双手挡在了车前。
奔驰车呲的一声急刹车停了下来,差一点就从他身上碾压过去。
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车门砰的一声打开,很快下来一个彪形大汉,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拳打在他脸上,孟浩然只觉得牙齿飞出去了两颗,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怦然倒地。还没等他疼得喊出来声来,一只皮鞋已经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脸上。
缓了几秒钟之后,孟浩然才回过魂来,忍着满嘴的疼痛,奋力喊道:“薛公子,我没有恶意,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商量”。
车里的人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他感到脸上的那只脚移开了,紧接着感到身体一轻,后衣领被一只大手提起,把他提到中间一辆车的后排车窗前。
后排车窗缓缓降下,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含笑看着他。
“你是孟浩然”?
孟浩然不顾的擦去嘴上的血迹,猛的连连点头,“对,我是孟浩然,之前和你们薛家的人联系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薛公子谈”。
老人淡淡一笑,“薛公子知道你想谈什么,不过今天薛公子今天已经累了,改天在谈吧”。
孟浩然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但他仍然不肯放弃,双手死死的扣住车窗,冲着里面说道:“薛公子,给我十分钟,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刚才说话的老人淡淡一笑,“知道刚才为什么要打你一顿吗”?
孟浩然并不蠢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接着一股兴奋直冲大脑,激动得浑身颤抖。“我明白了,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车窗缓缓摇上,里面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找个偏僻的地方,越偏僻越好”。
看着驶离的汽车,孟浩然摸了把嘴角的鲜血,兴奋得满脸通红。
............
............
如今的直港大道酒吧一条街已经不同于以往,经过阳诚娱乐有限公司的改造升级,已经是百汇区最热闹的不夜城。这里有百汇区最高端的酒吧、茶楼、KTV。
随着百汇新区开发,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百汇区,其中大部分都是来捞金的有钱人。
如今的直港大道酒吧一条街,集中了最辣的妹子和最有钱的汉子。
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一派繁华景象。
盛世酒吧,这个曾经酒吧一条街的龙头酒吧,依然是如今最高档最热闹的酒吧。
灯光闪烁,酒水横飞。红男女绿们尽情的挥洒着满身的荷尔蒙。
酒吧门口人来人往,酒吧里面座无虚席,人潮涌动,虽然谁都不认识谁,但并不影响狂欢的盛宴。
当年的酒托儿,已经成为这家高端酒吧的总经理。以潇潇如今的身份,本不需要亲自出面招待客人。
但今天,她不仅亲自出面接待,还对来人毕恭毕敬,从进门到陪喝酒,再到引入她的办公室,没有让酒吧里其他任何一个员工陪同。直到引入最后一个人,总经理办公室门才关上。
办公室里,潇潇有些紧张的看着秦风。这一路走来,她也算是个经历丰富的人。今天这个阵势,比当初在直港大道对付常赞还要大。
“秦风,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秦风没有否认,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面对潇潇直视的目光,秦风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你能帮的忙就是什么都别问”。
潇潇脸上略带失望,淡淡道:“没有陆董,我可能还是个酒托儿”。
秦风说道:“没有山民哥,我可能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
“真羡慕你们这些男人,可以挽起袖子打江山,我受了这么大恩惠,却只能躲在后面享清福”。
秦风有些别扭的笑道:“你可不是享清福,管理这么大一家酒吧也不容易,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潇潇含笑看着这个有些腼腆的大个子,从四年前在玫瑰酒吧当酒托儿开始,她就再也没见过还会害羞的男人。
“阮玉知道这件事吧”?
“阮总当然知道,但是具体的事她不必参与进来”。
潇潇松了口气,她和阮玉在玫瑰酒吧的时候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虽然现在同在山海集团,但一方面阮玉很忙,一方面她也不想别人说她是靠阮玉的关系上位,实际上两人很少见面。但她和阮玉的姐妹情,一直都没淡过。
....
....
酒吧里喧嚣热闹,但就在酒吧下面的地下空间里,一片安静肃杀。
昏黄的灯光中,道一在上座正襟危坐,一向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他,今天格外严肃。
小妮子紧挨着道一,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接下来依次是山猫、方远山、陈然、燕三、洪成武、刘云深,除了刘云深之外有些忐忑不安之外,个个神色肃杀。
山猫一双眯眯眼透着阴狠的光芒,“今天,我们做最后一次作战部署”。
三更在凌晨十二点之前!
东陵镇,东海最偏远的一个小镇,北面是已经退耕还林的山地,东面和南面被涛涛长江包围,西面是为数不多还算肥沃的耕地,是一个典型的断头镇。一条双车道沿江公路是进出镇子的唯一道路,离寒水县四十公里,离东海市区三百多公里。与其他地方的小镇一样,随着进城务工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只有一万多的户籍人口,常住人口只有两三千人,几乎全部集中在镇子西面。
石人村,东陵镇曾经最贫困的一个村,村子里大部分土地都是贫瘠的山地,根本无法耕种,一直是镇上最穷的村子,也是东陵镇光棍最多的村子。
村子里有一块高达十几米的巨石,突兀的高高耸立在石人坡上,远远望去,这块巨石有头有手有脚,就像一个巨人站在山巅之上。石人背靠东陵山,南望长江水,遗世独立,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石人村的名字就来源与此。
石人被村民当成神灵一般顶礼膜拜。村子里一直有个传说,说这是仙人飞升之后留下的身体,一直庇护着石人村。
虽然石人屹立在那里几百年了,并没有能让石人村村民脱贫致富,但村民们依然相信这尊石人会一直在庇护着他们,早晚会给村民带来好运。
这个好运在几年前终于到来了,一个来自东海的大老板看中了这里的风水,花大价钱买下了他们种不出粮食的山地,围绕着那尊石人修起了亭台楼阁,栽种了奇花异草,还人工凿出了一条瀑布。穷山沟摇身一变成了仙境。
如今的石人村村民,除了一部分离那尊石人太远的几家农户的老人还住在村里之外,石人周围所有的农户拿到赔偿款之后要么住进了镇子里,要么就住进了县城里。石人村的村民都说这是石人显灵了。
石人周围方圆几里地都搬走了,附近的山地都成了孟家的资产。
这里是孟家留下的唯一一处私产,当年孟羽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觉得这里风水不错就买了下来。之后在石人后面修了一座庙,还在半山腰上修了一个庄园,并且依着地势修建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本想着退休之后约上几个老朋友在这里安享晚年,没想到余生却只能在监狱里度过。
孟浩然为了绝对保密,同时也为了让薛凉看看风景放松放松,才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原本心里有些担心石人村太过偏僻薛凉会有所不满,没想到薛凉来了之后对这里的风景赞不绝口。
薛凉一行人似乎对石人村的风景很感兴趣,四处走走看看,还找来一个当地的老人作为向导带着他们把庄园附近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孟浩然心下大喜,想趁着薛凉心情不错提出他的要求,不过薛凉显然对石人村的风景更感兴趣,不过孟浩然并不怎么担心,薛凉既然来了就已经成功了一多半,等看完周边的风景,晚上的时候喝两杯酒,就可以谈正事了。
在石人坡附近逛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一行人才回到了庄园。
席间,孟浩然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茅台和五粮液,还带了几瓶82年的拉菲和89年的波尔多。不过让他再次意外的是,薛凉一行人竟然滴酒不沾,一行人草草吃完饭就进了二楼书房,留下他一人茫然的呆在大厅。他不禁想到要是刘云深在就好了,他毕竟认识薛凉,身份也在那里,只可惜他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
如果说之前反生的事情让他只是意外和莫名其妙,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感到惊骇和害怕了。
晚上八点左右,一阵吵闹的汽车发动机声音在门外响起。
孟浩然走出大厅,眼前的一幕吓得他差点站不稳。
庄园的停车坪上,停着近二十辆山地越野车,车门齐刷刷打开,一群身着黑色紧身服,面带黑色口罩,头顶黑色头盔,手里拿着各式步枪的人同时下车。在为首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大吼一声之后,迅速整队成一个方形。
孟浩然扶着门框,只觉得双腿发软,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两分钟之后,薛凉带着之前进入书房的五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两个人走到方形队伍之前,和为首的那个高大男人交流了几句,两人分别带着一拨人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孟浩然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要不是停车坪上还停着十几辆山地越野车,还以为刚才看花了眼。
那群荷枪实弹的人消失之后,薛凉带着剩下的三个人回到了大厅,坐在沙发上交谈。
事情到这一步,孟浩然已经明白薛凉到这里来并不是要和他谈什么合作,之前在石人村也不是看什么风景,而是在勘察地形。但是为什么,难道会有人来攻打这里不成。
孟浩然两腿战战心里砰砰狂跳,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去吧,听到他们的谈话会不会杀他灭口。逃跑吧,他已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这么多荷枪实弹的人埋伏在石人村,恐怕走不出几步就会被打成筛子。
他突然想到孟浩君临走前说的那些话,陆山民已经是他们仰望的存在。神仙打架,他这样的凡人卷进去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薛凉微笑着伸手朝孟浩然招了招手,“孟总,过来坐”。
孟浩然满头大汗,要是之前薛凉对他这么热情,他会非常开心高兴。但是现在,薛凉脸上的笑容让他毛骨悚然。
但他没有选择,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
看见吓得脸色惨白的孟浩然,薛凉笑道:“孟总不用害怕,我们是盟友,我不会伤害你的”。
见孟浩然满脸不信的样子,薛凉淡淡问道:“你这一生最恨的人是谁”?
孟浩然愣了一下,脑海里随即浮现出那个可恨的面容,胸中也渐渐燃起仇恨的火焰,这股火焰驱散了些许恐惧和害怕。
“陆山民”!
“那你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吗”?
“也是陆山民”!薛凉自问自答道。“他必须死,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薛家,他都必须死。你也一样,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孟家,他也该死”。
“陆山民会来这里”?孟浩然眼中的仇恨终于取代了恐惧。
薛凉摇了摇头,“他不会来,但他生命中很多重要的人物都会来”。
孟浩然终于明白了,完全忘却了之前的恐惧,发出咯咯的冷笑。“杀了他们,陆山民就离死不远了”。
“你说得对,他离死不远了”。
东陵镇这样的偏远小镇本没有派出所,也就是前些年石人村的开发项目启动之后,来往的人多了,当地政府才申请在镇里设了个派出所。
许远四十多岁,本是相邻另外一个镇的民警,当了二十多年警察还是个副科级,本以为就这样干到退休算了。恰好这个时候东陵镇设派出所,但这个偏远的乡镇没人愿意来,当然他也不愿意来,不过在领导的一番好言相劝下,又想到还可以升一级,最终还是半推半就的来当这个派出所所长。
派出所加上他这个所长在内一共只有三个民警,再加上在当地聘用的一个协警,一共也就四个人。虽然人少,到也轻松。东陵镇常住人口才一两千人,大多还是老弱病残,镇民又普遍淳朴老实,在这里呆了三年,一次警都没出过。他常常开玩笑说,来到这个地方就是养老的。
另外两个民警都是新考入警察系统的年轻人,没有资历也没有家庭背景,很自然的就被分配到了这里。
三人都不是本地人,在当地没有住房,办公和住宿都在派出所里,下面是办公的地方,三楼就是他们的宿舍。
半夜十二点左右,一阵密集的枪声远远从石人坡方向传来,惊醒了还在梦中的许远。
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那边在放鞭炮,但是清醒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大年十五都过了,谁会三更半夜的在那里放鞭炮。
许远赶紧翻身穿好衣服冲出去,两脚踹开还在熟睡中的年轻民警房门。
“赶紧给我起床”。
两个年轻民警还睡得迷迷糊糊,见所长紧张的神情,才赶紧穿好衣服。
“所长,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听”?
两个民警侧耳倾听,远远听到砰砰声。
两个民警都是新考入警察系统,之后就来到了东陵镇派出所,来了之后三年,除了帮助过几个镇民调节过几件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纠纷,根本没经历过一件像样的案件,更别谈什么警察的直觉和经验。
“局长,石人坡方向在放鞭炮”?其中一个民警试探的问道。
许远眉头紧皱,“我到是希望是放鞭声,但鞭炮声有这么大吗,以往石人那里放鞭炮你们又不是没听见过,能有这么大声音”。
另一个年轻民警说道:“局长,昨天东海那个大老板带了一波朋友进了石人庄园,是不是他们从城里带来更大的鞭炮,现在有的烟花声音之大,不比炮声小”。
另一人又说道:“是啊,毕竟城里人很会玩儿,他们在城里不能放鞭炮,不能放开了玩儿,所以才带着朋友到了这里”。
许远跺了跺脚,指着黑漆漆的窗外说道:“烟花个屁,你们哪只眼睛看见烟花了”?
“那会是什么”?两个民警茫然的看着许远。
许远眉头紧皱,吐出两个字:“枪声”。
“啊”!两人同时叫了出来,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在这个偏远的小镇,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密集的枪声。
许远没理会两人的惊讶,赶紧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还没拨出电话号码,发现手机竟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赶紧掏出你们的手机给县里打电话”。
两人冷冷的掏出手机,发现他们的手机也没有信号。
许远心里一沉,更加确定出大事了。拔腿就往办公室走。
两个民警茫然的跟在许远身后走进办公室。
当看见许远颤抖的放下座机听筒,两个民警也意识到所长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远处密集的枪声仍然在响,许远转身看着两个年轻民警,两人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有人在附近安装了信号干扰器,座机线也被人破坏了”。
两个年轻民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慌张,他们两个都是大学毕业之后考的警察,本就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在东陵镇呆了三年,更是连枪都没摸过,远处那密集的枪声听得毛骨悚然。
许远本想着让两人近距离去观察一下,看到两人的样子打消了这个想法,这种程度的密集枪声,别说他们三个人,就是再来十几个特种部队的人去了也是白搭。
许远定了定心神,说道:“镇子里的村民没听过枪声,他们也只会以为是城里来的人在放鞭炮,不要声张不要慌乱,以免引起更大的恐慌”。
“那,那我们怎么办”?
“东邻镇就一条通往县城的沿江路,如果这真是枪声,出去的路肯定被封锁了。”说着强自镇定的说道:“等,我们现在只有等,等枪声停下之后再说”。
.........
...........
外面密集的枪声已经响了十几分钟,石人庄园里却是一片安静。
孟浩然十指紧扣,满手是汗。
薛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悠然的坐在沙发上。
“孟总,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
孟浩然身体微微发抖,他确实有很多疑问,不过因为恐惧和兴奋交织,脑袋里一团乱麻,不知从何问起。他兴奋的是能够干掉陆山民手下的大批重要人物,恐惧的是他作为在场的人,薛凉会不会杀了他灭口。
孟浩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明白,他知道得越多,越不可能活下去。
薛凉呵呵一笑,“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不如我们敞开心扉聊一聊”。
孟浩然胆颤的看着薛凉,薛凉的笑容让他感到一阵恶寒,他不想听,但又不敢开口拒绝。
薛凉自说自话道:“刘云深离开江州到东海,我们就开始怀疑他已经彻底倒向了陆山民。从他到东海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派得有人暗中调查他的行踪”。
“一开始发现他和你接触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直到上次派到东海和纳兰子缨接触的人回到江州之后,我们才知道,陆山民是想在东海干掉我”。
孟浩然打了一个寒颤,这个时候才明白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从刘云深开始。
薛凉笑着点了点头,“现在明白了吧,刘云深看似偶然的和你相遇相识,实际上都是在按照剧本演戏,之后他教唆你成为我们薛家的代理人,这样就有机会把我们引入石人村这种荒凉的地方干掉我”。
孟浩然惶恐的看着薛凉,“你到东海来根本就不是和纳兰子缨谈价格战注资的事情”。
薛凉笑着摇了摇头,“是也不是,陆山民确实在江州给了我们很大压力。价格战当然要打,但是如果能干掉陆山民手下的一大批核心人物,这种收获,并不见得比打赢这场价格战小”。
孟浩然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陆山民要在东海对你下手,所以将计就计”。
薛凉点了点头,“对,我有多想杀陆山民,陆山民就有多想杀我。所以哪怕没有刘云深这条线,我也知道陆山民肯定要对我下手。其实我到东海又何尝不是抱着要杀他的人的目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说着淡淡的看着孟浩然,“所以这得多亏了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所有人包括陆山民都以为我到东海来是谈判价格战注资的事情,谁也不会想到我最大的目的是要诱杀陆山民手下的重要人物”。
说着得意的笑道:“陆山民以为他有心算无心吃定了我,他一定想不到我早已为他的人挖好了坟墓”。
孟浩然问道:“但是他们久攻不下会不会怀疑这是一个陷阱,然后逃掉”。
“哈哈哈哈”,薛凉哈哈大笑,“他们逃不掉的,我的两队人马一对堵住上山的路,一对早已埋伏在他们撤退的道路上。”
说着笑道:“知道前天晚上我为什么和纳兰子缨谈那么久吗?因为纳兰家的高手也切断了他们的退路,陆山民想杀我,结果被我埋伏反杀,我真的很想看到陆山民得知手下这些人全死掉之后的表情”。说着问道:“孟总,你难道不想看到吗”?
孟浩然当然想看到,不过外面的枪声让他感到越来越恐惧。他和薛凉是有共同的敌人不假,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一切内幕,薛凉会放过他吗。
孟浩然心里恐惧到了极点,赶紧恳求的说道:“薛公子,你把钱投给纳兰家的人打价格战,不如投给我,我愿意做您忠实的一条狗”。
薛凉呵呵一笑,淡淡道:“孟总,陆山民手下精锐尽失,元气大伤,现在还需要花费不必要的钱吗”。
孟浩然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他的结局就只能是死。
薛凉看出了孟浩然的害怕,呵呵一笑,:“放心吧,陆山民还没死,我们是最稳固的盟友,以后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孟总到时候可要给个面子”。
孟浩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薛凉,感觉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以后就是薛公子的人,薛公子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薛凉哈哈一笑,他当然不会杀了孟浩然,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总得让人背锅。孟浩然无疑是最佳人选。
石人坡南面,长江边上,停靠着一艘破旧的渡船。
船外夜色入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江风吹过,阴风阵阵,发出呜呜的呜咽声。像是索命的冤魂在哭泣,如怨如诉,阴冷透骨。
远处密集的枪声像炒豆一样噼噼啪啪作响,偶尔能看到枪口散发出的点点火光。远远望去像是萤火虫在山间飞舞。
船舱里,山猫、洪成武、秦风、刘云深围桌而坐。
四人之中,除了洪成武面色平静之外,其余三人都能看出明显的紧张。
特别是刘云深,脸颊在朦胧的月光照射下毫无血色,格外掺白。他本来到东海只是想了解一番陆山民和陆山民身边的人,想借此感受一下白斗狼所说的‘朋友’两个字的分量。没想到不知觉中陷入了这么大一件事件之中。
他现在感受到了这两个字的分量,那就是信任。他一个外人,山猫竟然毫不避嫌的放心让他参与进来,丝毫没有顾忌他是否会将计划透露给薛凉。当然他也知道山猫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让他成为同谋,从此以后他就和山海集团死死的绑在一起,不仅是他,连他父亲刘长河也死死的绑了进来。
但这不重要,因为他之前就做好了和陆山民绑在一起的打算。重要的是,山猫对他的信任,从计划的开始到推演实施,他都亲自在场。他有一种所有人的安危都交到他身上的感觉,这种信任程度他从未体会过,感觉很好。
当然,他也感到很害怕,从小无忧无虑的长大,何时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同时也感到很刺激,他之所以选择和陆山民站在一边,正是因为不想走一条每一步都看得见的路。
山猫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和责任。这次暗杀薛凉集中了三家最核心的暗处力量,每一个人都是山民哥不可或缺的兄弟朋友还有长辈。刀枪无眼睛,无论死掉谁,他都将背负起巨大的罪责,无法向陆山民交代。
但他是主心骨,尽管他心里很是担忧和害怕,但表面上还是尽量的显现出镇定自若。
洪成武抬手看了看手表,眉头微皱。“刘小姐去了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山猫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不会,我相信她”。
洪成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和山猫都一致认为薛凉会意识到他们会来。但是纳兰家是个极大的变数,他不敢确定纳兰家会不会来。如果纳兰家在后面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是一场很大的灾难。
山猫看出了洪成武的担忧,说道:“放心,今晚纳兰家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为什么”?开口问的不是洪成武,而是刘云深。
“人心”!山猫淡淡吐出两个字,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见众人一片迷茫,山猫接着说道:“山民哥常说我把人心看得太坏,但我觉得薛家和纳兰家的人,把他们想得再坏也不为过”。
三人脸上依然一片迷茫,不过这个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飘了进来。
小妮子身着一身黑色紧身衣,身材玲珑苗条。不过这时候没人有心情欣赏她曼妙的身材,四人都带着焦急的看着她。
山猫率先开口,“怎么样”?
小妮子点了点头,“南面有一块采石矶,薛凉的另一支人马就埋伏在那里,人数在五十左右”。
山猫握紧拳头,“果然不出我所料,薛凉那小子想切断我们的退路”。
洪成武赫然起身,“该我出手了”。说完走出船舱打了个响指,沿江灌木丛里齐刷刷走出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人。
小妮子淡淡道:“两个狙击手交给我,其余的交给你们”。说完黑色身影一闪,没入黑彤彤的夜色之中。
洪成武握了握手里的步枪,冷冷道:“一队从采石矶西面摸上去,从背后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全力把人往东面赶。二队埋伏在东面守株待兔,阻击从西面逃过来的人。两边包抄,一个不留。干掉敌人之后往石人方向进发,第一个杀入石人庄园的奖励100万”。
看着离去的人影,山猫露出阴冷的笑容。“明年的今日,就是薛凉的忌日”。
..........
.........
石人坡北面,激烈的枪声响了二十多分钟。
虽然听上去战斗激烈,但方远山和陈然手下的人却没有一个伤亡。
陈然着急的点燃一根烟,“远山兄,夜长梦多,再这么打下去,引来警察就麻烦了”。
方远山也有些着急,山猫让他们佯攻,只准原地放枪不准往上突进。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放了二十几分钟空枪,实在有些憋屈。
“这里很偏僻,警察到不一定来的及赶来,但很可能会让薛凉跑掉”。
陈然深吸了两口烟扔在地上狠狠踩灭,他一心想着替白斗狼报仇,心里比方远山更加着急。
“不管了,我先带一队人冲上去,老子要用薛凉的人头祭奠白大哥,不能让这小子溜了”。
“啪”,正当他准备召集人马的时候,一个巴掌冷不丁拍在了他脑门儿上。
“谁他娘的让你动了,盛天那小子怎么教的人”!
能叫盛天小子的,当然只有道一。陈然揉了揉脑门儿,道一是海东青半个师傅,自然不敢造次。
但还是略带不满的说道:“老先生,山猫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打雷不下雨,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军训的。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不能让薛凉逃掉”。
“慌什么?南边还没动静呢”!道一靠在一棵树上优哉游哉的说道。
方远山皱了皱眉,“老先生,薛凉真会在南边埋伏人”?
道一吧啦着旱烟袋,“我怎么知道”。
陈然不忿的说道:“不可能,除非薛凉知道今晚我们要来杀他,才会设下陷阱。但是他怎么可能知道”。
话音刚落,石人坡南面就响起密集的枪声。
陈然打了个冷颤,“薛凉那王八蛋还真给我们设下了陷阱”。
方远山吐出一口气,还好刚才没有贸然进攻突进,否则即便能突上去,恐怕也是死伤惨重。
“啪”,又是一巴掌落在陈然脑袋上。
道一抖了抖烟枪,“还愣着干嘛,南边一败,这边的敌人就会人心惶惶乱了阵脚,现在不打什么时候打”。
陈然反应了过来,抱着AK47大吼一声,“都给老子冲,第一个冲进去的人奖励一百万”。
抱歉了,这两天恰好有点事,让朋友们就等了,三更在凌晨十二点左右更新,等不及的朋友可以明天看。
黑夜之中,狙击手隐藏在采石矶两侧的坡顶上,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身上盖着从树上折下来的嫩枝条。别说在伸手不见的五指的黑夜里,哪怕就是在白天,不走近身前两三米仔细查看,也发现不了这里藏着一个人。
所以当他听到身后轻微异动的时候,只以为是山风吹动了草木。直到直觉本能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盯着他看的时候,才心下为之一惊。
不过他仍然没有意识到是有人站在他身后,只以为是遇上了山里的小型动物。这种小山虽然不比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那样有大型的野兽,但随着退耕还林绿化越来越好,野鸡、野狍子之类的小型野兽并不少见。
狙击下意识缓缓拔出匕首,想赶走身后之物。
当他转过头看见的是一个似笑非笑黑衣黑裤女孩儿的时候,吓得浑身一颤。这种荒野无人之地,又是三更半夜,哪怕是出现一个仙女也足够吓人。
他吓得差点叫喊出来,不过不等他叫出来,女孩儿的芊芊玉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感到一股不太大的力量从那只手上传递了过来,那股力量开始很温和,但在穿过他的皮肤的一刹那变得狂暴,接下来他清晰的听到喉结破碎的声音,然后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小妮子轻轻的拍了拍手,脚下一动,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山坡之上,奔着那尊高达十几米的石人而去。
夜深人静的山林,两声拍手的声音清晰可闻。在小妮子身影消失之后几秒钟。寂静无声的采石矶响起密集的枪声。
洪成武亲自带人从采石矶西面而上,正好摸到埋伏在采石矶敌人的背后,听到小妮子的暗号之后突然开火。霎时间,枪声大作子弹飞舞,十数条火舌在林中喷涌而出。
突然响起的枪声来得太过突兀,提前埋伏在采石矶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本来是埋伏在这里等候敌人落网,哪能想到身后突然有人朝他们开火。面对莫名其妙的袭击,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黑灯瞎火的树林之中,是谁在朝他们开枪?对方又有多少人?全然不知。恐惧瞬间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随着枪声响起,身旁不时有人中弹,发出凄惨的叫声。
同伴的中弹更是让其他人慌了神。这些人虽然人人拿着枪,但并不是真正的军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尽管领头人大喊‘趴下,不要慌’,但还是有人抵挡不住恐惧站起身来逃跑,有人带了头,其他人纷纷效仿,一时间所有人纷纷起身逃跑。
洪成武一马当先,手里的AK步枪吐出长长的火舌,他是真正带兵打过仗的人,他非常清楚如果敌人坚守阵地负隅顽抗,胜负还真未可知。一旦敌人开始逃跑,对方就成为了猎杀的活靶子。
兵败如山倒,逃跑的一方往往意味着被屠杀,五十几个人在密集的火力下接连倒下,等逃出采石矶的时候只剩下四十个人左右。
人在生死存亡的时候往往会激发出身体的潜能,这群疯狂逃跑的人跑出去几百米之后,渐渐甩开了身后的追兵,身后的枪声也减少了很多。
正当庆幸逃出升天的时候,迎面突然吐出十几条火舌,哒哒哒哒的枪声响起,如雨的子弹呼啸而来,跑在最前面的一拨人像割麦子一样齐齐倒下。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一群人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投降”!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哗啦啦把枪全部扔在地上,齐齐的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我投降,不要杀我”。
一群蒙面黑衣人端着枪缓缓走近,把他们包围在中央。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对方只有二十个人左右。但就是这二十个人,不到三分钟时间就打死了他们十几个人,还把他们剩下的三十几个人全部俘虏。
洪成武冷冷的看着这三十几个跪地投降的人,眉头微皱。这些人只是奉命埋伏在这里,甚至连要对付的人是谁都不一定知道,要是全杀了他还真下不了手。
“二队留下对他们进行审问,看他们知道多少。一队跟我继续上山向石人方向进发”。
........
..........
石人庄园内,薛凉再也无法安坐如山,之前的胸有成竹和谈笑风生不复存在。南边的埋伏是为了截断对方的退路,但北边的枪声仍然还在响,对方压根儿就还没退。那南边的枪声从何而来?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已经洞悉了他的布局。枪声只响了两三分钟,说明对方是悄然靠近打了个措手不及。南边那些人不出意料的话,已经全军覆没。
埋伏反而被对方打了个反偷袭,本来是切断对方的退路,现在反而被对方切断了退路。
薛凉越想越心惊,先是陆山民利用孟浩然给他设局,然后他洞悉了陆山民的目的将计就计亲手拟定了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没想到对方的心思如此之深,竟然又洞悉了他将计就计的计划。
向问天也是神色凝重,“难怪北边虽然枪声一直响但双方都没有什么伤亡,原来北边只是在佯攻,对方的主脑是谁,好深的心思”。
薛凉猛然起身,“向爷,我们到北边和他们会合,先从北边突围出去再说”。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持枪的男子气喘吁吁的奔进了大厅。
“二公子,向爷。队长让我来问问南边是不是出事了”。
薛凉正准备说话,向问天起身冷冷喝道:“胡说八道,谁说南边出事了,没听见南边枪声很快就停止了吗,我们在那边还有帮手,出不了事。不过是对方想逃跑的几个人被南边的人干掉了而已。回去告诉下面的人,给我狠狠的打,不能放一个人上来”。
薛凉眉头微皱,他心里清楚,南边哪里有什么帮手,纳兰家只是答应派几个高手在远处接应而已,小心谨慎的纳兰子缨根本就不愿意派大队人马加入进来。
待那人走后,向问天严肃的说道:“南边的消息瞒不了多久,这群人毕竟不是正规军队,打顺风仗可以,一旦知道退路被切断会瞬间崩溃。”
说着沉思了片刻,果断的说道:“带着他们突围反而会受连累,我们几个护住你立刻往后山茂密的丛林撤退”。
薛凉有些不甘心,咬着牙说道:“向爷,外围还有纳兰家的高手,我们不能这么早放弃”。
向问天满脸寒霜,“对方也有高手,还有这么多条枪。不能再等了,再晚就走不掉了”。
第三更现在才发,晚了点,抱歉!
恐惧和兴奋两种风流马不相及的情绪几乎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但孟浩然此刻心中,恰好就同时拥有这两种情绪。
他恐惧的是薛凉会杀了他,兴奋的是今晚山下陆山民的人都会死。
这两种情绪的复杂交织让他的脑袋变得有些迟钝和呆滞,他想不明白刚才还谈笑风生,一副胸有成竹样子的薛凉,为什么突然神色大变。
直到听向问天说要撤退,才惊疑不定的反应过来这一战竟然莫名其妙的败了。
他的脑袋再一次混乱,薛凉要撤退,那他该怎么办。陆山民的人冲上来一定不会放过他,要是跟着薛凉,也不一定会放过他。
只犹豫了片刻,他很快下定了决心,如果注定要死,他情愿死在薛凉手里。
“薛公子,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吧”。
向问天皱了皱眉,对薛凉说道:“他跟不上我们的速度”。
薛凉满脸的不甘,看了一眼孟浩然,淡淡道:“跟不跟得上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带着向问天、董力和韩山快步出了庄园,朝着后山茂密丛林走去。
......
......
石人北面,枪声依旧。陈然一边猛冲猛打,一边大吼,“南边埋伏的人已全军覆没,降者不杀”。
身后的人也齐声高喊,“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阵阵喊声在北面山坡响起,响彻山林。
山上的人本来就怀疑南边出了事,听到山下的喊声更加坚信南边退路已断,说不定南边正有一队人马包抄过来。
军心一散,哪还有心思继续打下去,众人纷纷开始后退,局面很快和南边发生的战斗一样。
方远山和陈然带着人如狼入羊群,打死打伤十几个人后,很快俘虏了剩下的人。
留下一队人看押俘虏之后,两人带着剩下的人直冲庄园。
陈然一马当先,发疯似的狂奔,自从白斗狼死了之后,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报仇。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拿下薛凉之后该如何对对他,绝不能让他痛快的死去,他要慢慢的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最后在恐惧和绝望中缓缓死去。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一行人冲进庄园,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陈然怒火中烧,转身就准备带人往后山追。方远山一把拉住陈然的手臂,“不用追了,向问天是易髓境后期巅峰的绝世高手,其他几个人最低也是搬山境后期初阶,他们几个轻装跑入后山,我们是追不上的”。
陈然一把甩开方远山的手,“追不上也要追”!
这个时候洪成武带着南边的人也赶到。对于薛凉等人已经逃离庄园他并不感到意外。
洪成武拦在陈然身前,“这种级别的高手,一旦逃出包围圈,我们是追不上的。道一老先生和刘小姐应该已经追上去了。”
方远山点了点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战斗我们已经无能为力”。
陈然愤懑的跺了跺脚,“恨不能亲手杀了薛家人”。
洪成武淡淡道:“我们的事情还没完,今晚的枪战明天必然会引来警察,我们必须要做好善后”。
方远山皱了皱眉说道:“那些俘虏怎么办”?
陈然冷冷道:“薛家的走狗,全杀了,一个不留”。
洪成武摇了摇头,“这些人并不见得全知道今晚的内幕,立刻对他们进行审问,知情的人杀掉,剩下的放走。另外,把打死的人的尸体全部移到长江边烧掉,之后把骨灰抛入长江中”。
方远山抬手看了看手表,“二十公里外有个小码头,我早已派人在那里安排了三艘渔船,一个小时候,今晚参战的人员伪装成渔民顺江而下,在出海口会有另外安排好的人送他们出海,之后按照之前的计划送他们分别进入东南亚各国,等两三年之后风声缓了再接他们回来”。
洪成武看了一眼满脸不甘心的陈然,“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也要和山猫他们会合尽快离开这里,天亮之前必须回到东海”。
........
........
东海,阮玉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手心全是汗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墙壁上的时钟。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四十分,如果计划一切顺利,现在应该已经得手。如果不顺利、、、她不敢去想象。
今晚狙杀薛凉,几乎集合了三家暗中所有的安保力量,山猫、方远山、陈然、秦风、洪成武.....还有道一和刘妮。但凡这里面死掉一两个人,都是无法承受之痛。如果全军覆没,恐怕不等价格战打下来,山海集团就将彻底崩塌。
阮玉闭上双眼,呼吸急促。她很想打个电话给山猫确认一下,但是她不敢打也不能打。山猫之前已经做好了布局,一旦事情败露,他们将彻底和山海集团斩断联系舍车保帅。在事情没有最终落实之前,不能和今晚参与此事的任何人联系。
睁开眼睛,再次盯着墙上的时钟,看着他一分一秒的走动。山海集团从一群小酒吧保安走到今天,经历过无数的生死磨难,每一次都是绝处逢生,她相信这一次依然能披荆斩棘取得胜利。
同样在东海,曾雅倩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不知道杀薛凉的具体计划是什么,这也是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之后牵连到她和曾家。但是她知道今晚一定很凶险,方远山带走了曾家最精锐的安保力量,那是一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的力量,哪怕是上次曾家差点覆灭也没有动用的一股力量。
今晚要是败了怎么办?这些人都是陆山民的生死兄弟,刘妮和道一更是他的亲人。如果他们死了,陆山民会怎么样?
她只感觉头痛欲裂,干脆起身打开灯,走到窗前抬头望月。今晚的月亮很朦胧,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她还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薛凉真的死在东海,薛家是会怪罪纳兰家保护不力还是会发疯似的进攻山海集团。如果薛家和纳兰家彻底联合,以纳兰家和薛家两家的财力全力出击,共荣商会真的会不计后果的和他们站在一起决战到底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可能,又真的会是纳兰家和薛家的对手吗?
江州,天启花园里。
陆山民、海东青、盛天同样无心睡眠。三人坐在客厅里,都掩藏不住脸上的担忧。
盛天眉头微皱,东海的的事情,陆山民和海东青除了发出了一个杀字的指令,之后的事情全然不知全部不管,对于这次行动的计划更是一无所知。这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山民,你就这么相信山猫”?
陆山民深吸一口气,“天叔应该知道,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我一人之力,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如果山猫做不到,我更加做不到”。
“山猫性格上虽然有些缺陷,但也正是这种缺陷让他比任何人都心思缜密谨小慎微,他的学识或许不算高深,但揣摩人性,特别是揣摩人性的黑暗面没有谁比得上他。他的眼光的广度和深度虽然不及左丘,但要论阴谋诡计,十个薛凉都不够他玩儿”。
盛天眉头紧皱,“我是担心纳兰家的人,道一老先生和刘妮对付向问天一行人尚且不一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纳兰家再派出高手、、、”。
陆山民眉头皱了皱,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以道一的境界和心性,哪怕最后杀薛凉失败也能果断撤退。
但是小妮子不一样,一方面虽然知道小妮子天赋逆天实力强大,但他并不清楚的知道小妮子到底有多强大,以他的推断,即便小妮子再强大顶多也就和海东青在伯仲之间,这样的实力遇到薛猛那样的高手逃脱不难,但要强攻硬攻,绝对是送死。
另一方面,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小妮子的心性。别看她是一个小女孩儿,犯起横来天王老子都敢上,哪怕就是道一也不一定拉得住。整个马嘴村的人,说话能让她听进去的只有爷爷、老黄和他。现在爷爷和老黄都走了,自己又不在她身边。若是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还要硬着头皮杀薛凉,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他现在担心这些都没用,只能默默的祈祷小妮子千万不能有事,否则他将一生活在悔恨之中。
..........
.........
石人村,孟浩然这种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哥儿,哪里能跟上薛凉一行顶尖武夫们的脚步,跑出百十米之后就彻底被抛在了后面。
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山风阴冷透骨,草木沙沙作响。
恐惧,孟浩然从没体会到过这种恐惧,比被武勋爵揉腻还要恐惧。
山里方向难辨,他也不知道方向对不对,只是凭着感觉朝着薛凉一行人消失的方向狂奔。
恍然间,他恍惚看到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一个曼妙的身姿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前。
孟浩然啊的一声尖叫,吓得跌坐在地。
“你,,,你,,是人,,是鬼”?
那道黑影低头凑近他,昏暗的月光下,孟浩然看到一张精美绝伦的脸。
“你是孟浩然”?
实在抱歉,今天突然有事,现在才赶出来一更,欠下的一更明天补上。
噺~⑧~壹~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 更新最快~的新~八~一中~文~网
韩山已踏入搬山境后期中阶好几年,生得膀大腰圆力大无穷,他跑在最前面开路,手里一把大砍刀舞得滴水不漏,一路上的灌木残枝飞舞,硬生生在前面开出一条小路。
向问天一边跑一边凝神感知,心里虽然有些紧张,但并没有太多担心。
唯一可能追上来的就只有道一和刘妮。但他自信并不比道一差,即便道一追上来,他也能抵挡得住。至于刘妮,不管她天赋多么逆天,毕竟只是易髓境后期中阶的实力,薛凉三人即便没有能力杀她,但自保逃跑肯定没有问题。
正当他以为道一不太可能追上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气息波动,这股气息他并不陌生。
向问天抬了抬手,“老朋友来了,你们先走”。
薛凉几人身影消失之后,向问天抬头看向一棵大树,淡淡道:“老朋友,现身吧”。
“向老头儿,不错嘛,我倒是小看了你”。
道一憋了憋嘴:“夸你一句,你还真飘上天了,难道你听不出来我只是客套一下而已”。
道一嘿嘿一笑,“向老头儿,薛家人的死不要脸你学得很到位啊,赢了就赢了输了就输了,哪来那么多借口。你看看人家纳兰家的人,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再看看薛家的人,个个自命不凡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其实算个屁”。
向问天冷冷看着道一,“怎么着”?
向问天满脸寒霜,冷哼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老向啊,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就别蹚这趟浑水了”。
“哎”,道一叹了口气,说着向前走了两步。“你以为我不想吗,我那不争气的孙女什么都好,就是眼睛不好,偏偏看上了陆山民,不管我怎么说都没用,你说我能怎么办”。
道一不急着出手,向问天自然也不急,能把道一拦在这里时间越久,薛凉就会越安全。
道一脸上涌出一抹孤独与落寞,声音也显得格外感慨。“我们这一辈人,剩下的没几个了,你我也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陆荀和老黄走了之后,我是倍感孤独。像我俩这个年纪的人,什么功成名就都是浮云。什么爱恨情仇也都看淡了,哪怕曾经是敌人,现在见到也是倍感亲切”。
“是啊,同辈的武道中人,还活着的屈指可数了”。
向问天深有所感,“到我们这种境界,除非双方不要命的死磕,没有谁能杀得了谁”。
向问天觉得道一的话有些夸张,他到不认为活下去的那个人会比死去的那个人更加痛苦,但活下去那人必然会多少感到孤寂与落寞,正如道一所说的那样,不管是敌是友,到他们这个年纪,死一个就少一个了。
道一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半截枝丫上,翘起了二郎腿,还点燃了旱烟袋。“这样也好,年轻人的事情交给年轻人去做,我们两个老朋友就聊聊天”。
向问天犹疑了片刻,但想到只要能拖住道一薛凉就不会有太大危险,道一要聊天就陪他聊聊又何妨。
向问天心下大骇,全身气机陡然勃发,身体猛然后弹。
向问天又惊又怒,仓促之间内气根本无法运转到位,再加上还弯着身子,只得仰头躲过烟杆,左手慌忙拍出。
向问天连连退出数十步,左手手臂颤抖,体内气机乱撞。
道一吧嗒了一口旱烟,嘿嘿一笑,“老向啊,让开吧,死磕会没命的”。
........
薛凉一路狂奔,心里五味杂陈,一年多前他在金三角丛林追得陆山民亡命逃窜,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落到了同样的境地。
他很希望刘妮能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样向问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他们已经在丛林里奔跑了大半个小时,刘妮一直没出现在他面前,这说明刘妮多半和道一在一起围杀向问天。
正当他内心纠结万分的时候,前面的韩山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有一个人”。
“不是”!韩山说道。说着转头说道:“二公子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看一看”。
过了片刻,韩山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公子,你过来看看”。
“二公子,这人应该是惊吓过度,我叫了他两声也没有回应”。
薛凉并没有走,目光停留在地上那人的手腕上,此人手腕上带着一块百达丽翠手表,而这块手表他清楚的记得戴在孟浩然手上。
“把他的头给我搬开”。
虽然他的脸上满是深可见骨的划痕,鲜血淋漓。但他们能认出来这就是孟浩然,看他那双恐惧中带着迷茫的双眼,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手机端 м.ōm 无广告xīn 81zhōng wén xiǎo shuō wǎng
峡谷里的瀑布在黑夜中隆隆作响,水帘悬挂反射出月亮的淡淡白光,像是黑幕中横空出现的一道白练。
穿过这条峡谷,就能抵达东陵镇相邻的一个大镇,只要进入那个人口密度比东陵镇大得多的大镇,就算是脱离了危险。
只要在给他们十几分钟,就能穿过这条峡谷。但是显然已经有人拦住了这条去路。
薛凉三人都是搬山境后期的顶尖高手,一时震惊之后很快恢复了镇定。三人全神戒备,身上气势陡然攀升,惊得林中野物纷纷奔逃。
“少装神弄鬼,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薛凉放声大吼。
白练之上,一袭黑影顺流而下,那道黑影落下之后,在瀑布底部的隆起石块上蜻蜓点水,像黑色的精灵般闪转腾挪激射而来。
韩山爆喝一声,一马当先冲着黑影而去。薛凉和董力也同时发力从两翼包抄。
三人都非常清楚,内家高手再厉害,在力量上也不如差不多境界的外家高手,三人合围而上,一力降十会,刘妮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个易髓境后期中阶的小姑娘,同境界无敌手又如何,这里除了有一个搬山境后期中阶,还有两个搬山境后期初阶,并不是单打独斗。
双方猛冲,眨眼及到。薛凉再次看到了那张美丽而淡漠的面孔,她的眼神毫无感情,看向他们就像看到山石草木一样。
韩山率先打出一拳只取刘妮面部。刘妮微微偏头躲过,此时刚好赶到的薛凉和董力同时出脚踢向她的腰部。
刘妮脚下旋转,随即带动着腰肢扭转撞向韩山怀中。
韩山大惊,从来就是外家拳高手近距离搏杀,还从来没遇见过内家高手主动贴身进攻。韩山曲腿提膝撞向刘妮腰眼,刘妮一掌拍下拍在韩山膝盖上,一推一送,整个人腾空而起。
薛凉和董力猛的转身,一拳一脚打向空中的刘妮。
刘妮双腿交错,玉足快速的在薛凉和董力的拳脚上一点,借力身体再次上升,一个空中翻腾,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一颗大树的枝丫上。
三人并没有再次贸然进攻,形成一个三角之势互为攻守,警惕的盯着树丫上的刘妮。
小妮子坐在树丫上轻晃着一双修长的大长腿,像极了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其实她才17岁,本就是在天真烂漫的年纪。
三人不敢进攻,也不敢逃跑把后背留给敌人,就这样静静的对峙。
好在刚才的一番交手,大概摸清了刘妮的实力,单打独斗三人中没有任何一人是她对手,但三人联手,并不占下风。
“你是怎么跑到我们前面的”?薛凉冷冷的问道。
小妮子坐在树丫上,单手撑着下巴,淡淡道:“马嘴村的山才是真正的大山,这里只不过是个小山坡而已。我在鹞子山打猎的时候,被我盯上的猎物从没有跑掉过”。
薛凉冷笑道:“你把我们当成山里的猎物”。
“难道不是吗?你们和野猪野鸡有什么区别”?说着又顿了顿,自言自语道:“不对,野猪野鸡杀了可以吃肉,杀了你们只能当肥料”。
“大言不惭,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怀疑你是否真的杀过人”。薛凉冷冷道。
刘妮不以为意的说道:“杀没杀过,等杀了你们就知道了”。
薛凉冷哼一声,“谁杀谁还不一定,你的境界虽高,但还没高到让我们仰望的地步,要论杀人经验,恐怕我们三个都比你要丰富得多”。
董力冷冷一笑,露出猥琐的表情,“二公子,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杀了可惜了,呆会儿抓活的,让我好好疼疼她”。
小妮子瘪了瘪嘴,淡淡道:“幼稚,你以为你这种低劣的激将法就能惹我生气乱我心境”?
董力刚才的那番话自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现在这种时候最关键的是保护薛凉脱离危险,哪怕有天大的色心此刻也不敢有其他想法。本以为对方虽然是个高手,但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涉世未深很容易扰乱她的心智,哪知道竟然被对方一眼看穿。
刘妮继续说道:“要说不要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过我爷爷,连他都拿我没办法。玩儿心理战你们还嫩了好几十年”。
说着自言自语道,“以爷爷的无耻,一定会先和向问天拉家常,聊聊感情,谈谈人生。然后等向问天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出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说着双手捂脸,叹了一口气,“真是无耻,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无耻的爷爷”。
树下的三人一听,大惊失色,如果向问天真如这个女孩儿说的那样已经被杀了,那道一岂不是正在赶过来的陆山民。
特别是薛凉,他是又心痛又惶恐,怒吼道:“胡说八道”!
韩山第一个反应过来,但还没等他开口,趁着三人瞬间的慌乱,小妮子右手在树干上轻轻一拍身体腾空而起,同时双脚蹬在枝丫上,整个人犹如利箭一般激射向三人。
双方的距离本就很近,三人刚才又出现了一时的慌乱,等看到黑影从树上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躲开。
韩山最先反应过来,双臂一挥把薛凉和董力推往身后,同时仰头冲向刘妮,他一身横练功夫,更是专练铁头功。他相信即便仓促之间无法使出全部力量,对方也绝对挡不住这一撞。
小妮子右手轻拍在韩山头顶,身体瞬间在空中翻了两转,身子一斜,已经来到董力身前。
此时的董力刚站稳脚跟,正准备出拳,但是刘妮的速度太快,没等他挥出拳头,一掌已经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砰”“砰”两声响声几乎同时响起,一声是韩山余力收不住,脑袋撞断了刚才那颗树。另一个小很多的声音是刘妮一掌打在董力太阳穴上的声音。
董力刚开始并没有太大感觉,就像是被人猛的拍了一下而已,但紧接着一瞬间一股狂暴的力量接踵而至冲入他的脑袋里面,像是一台搅拌机一样搅拌着他的头颅内部。
等薛凉和韩山反应过来回身看去,董力已经是七窍流血。
晚上还有一更补昨天欠的一更,时间在十二点之前吧!
向问天须发喷张,双目绽放精光,一手揽太和,一手划太虚。丹田汹涌如海,气机由内勃发,引动天地元气。天地气机犹如有了灵智,在他双手挥舞之间发出声声龙吟。
寂静的山林之中,狂风大作,风声嘶吼,漫天的树叶在气机的催动下像一把把拥有生命的利刃,带着冷冽的寒芒和呼啸的吼声飞向道一。
道一立于风中岿然不动,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转动手腕掐了个无极印,所有射向他的树叶在他身前一米处失去了生机,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悠悠荡荡落在他的脚下。
林中风声不止,漫天的树叶一波接着一波带着破空之声射向道一,道一身前一米就像有一道无行的墙,所有树叶碰到墙壁都失去了气机的牵引,无力的飘落脚下。
狂风之中,四面八方波涛汹涌,唯有道一方寸一米之地静如平湖。
“所谓化气,纳天地之气于内,化内在之气于外。想不到你也摸到了门槛”。
向问天双手不停变幻掌法,高唱道:“太和揽人间,太虚游九天”。说完狂风更加暴躁,不仅是树叶,周围的树上的树枝纷纷折断,带着呼啸之声连绵不绝射向道一。
道一一直背着的手挥了挥道袍,双手结印。“不管是人间还是九天,终有穷极。唯有我,不在人间也不在九天,无穷无极”。
“大言不惭,太虚太和包容万物,你竟敢自诩在天之上”。
道一无奈的摇了摇头:“放手吧,到了你我这样的境界,人世间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向问天衣带飞舞,怒发冲冠。“无耻之徒,到了如此的境界,竟然学那些偷奸耍滑之辈三番两次偷袭于我,休想再让我上当。”说着体内气机瞬息万里,气机在经脉之中肉眼可见汹涌奔腾。
“我只不过一只脚踏入了门内,另一只脚还在门外,离真正的化气境还差得远。而你,只是稍微摸到了门槛。不真正踏入化气境就强行驭天地之气,此刻你体内的内气状若疯狂,在五脏六腑之间肆虐,过不了多久就会耗光体内精气,枯竭而亡”。
“呵呵,你也好不了多少,我强行化天地之气进攻,你强行化天地之气防御。就算我精气枯竭而死,你也休想毫发无损。想杀薛凉,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道一十指轻弹,翻花打印,手心渗出淡淡汗水。
“哎,这世间多少年没人摸到过化气境的门槛,你我都算同辈之中的天才,可惜啊”。道一一副悲天怜人的模样,此刻的他没有了一丝一毫邋遢倒是的模样,反而呈现出仙风道骨,颇有几分神仙色彩。
向问天丹田翻江倒海,全身筋脉剧烈疼痛,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
“卑鄙无耻”。
道一再次变幻手印,一滴汗珠随着指尖滑落。
“向问天,天道有轮回。薛家霸占陆山民家产在先,之后金三角千里追杀,江州三番两次欲除之而后快,还杀了人家的兄弟朋友,就许你薛家想杀就杀,就不准人家有丝毫反抗,天下哪有这样的理”。
“你倒是说得比唱得好听,那小子身边有你,有黄九斤,有刘妮,还有山海集团,还有那么多人帮他,现在还没完全成长起来就搞得薛家鸡犬不宁,等完全成长起来,薛家还有活路吗,现在不杀他,难道要等着他强大起来任意揉捏薛家吗”?
“哎,你这人不讲道理”。
向问天双手互换太虚太和,指间开始渗出血珠。“道理,任何道理都没有活下去重要。道理,永远都掌握在强者手中。这世上哪有什么黑白对错,不管是薛家杀陆山民,还是陆山民想杀薛家的人,不过都是为了活下去,没有善恶对错之分,只有强弱死活之别”。
道一再次变幻手印,掌心已经湿透。身前的树叶断枝已经堆起有半米高,而漫天的树叶仍旧前仆后继奔涌而来。
“这就是你始终不如我的原因,当年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就看出你的天资比我高。但是你的执念太深”。
“荒谬!你想越过我去杀薛凉,难道不是执念”。
道一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去,薛凉就能活下来吗”?
“刘妮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谁被谁杀还不一定”。
道一再次摇了摇头,“你可曾听说过有十几岁的女孩儿能踏入易髓境后期的吗,世人皆知内家拳难练,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她能这么快吗”?
“为什么”?向问天下意识问道。
“不管是内家还是外家,一旦踏入后期这道坎,必先突破心境方可更进一步。但她天生心境就比她的境界高,别看她现在只是易髓境后期中阶,但她的心境说不定已经高过了我们”。
“不可能”!向问天大喝一声,手掌的血珠哗啦啦落下十几颗。
道一淡淡道:“没什么不可能,你见过她,你能感知到她身上的气息吗,能感知到她身上的杀气吗?她三岁就敢杀生,十岁就进山打猎,十五岁就开始杀人。而且,他杀人之时毫无杀气,与她平时杀死一头野猪,一只野鸡一样平平常常”。
向问天知道道一这次说的是真话,他见过刘妮,感知不到她的气息,她当时看他的眼神还记忆犹新,不同于冷漠,那是一种淡漠,淡得毫无情绪,淡的让人心悸。
本已是强弩之末的向问天,体内气机瞬间不受控制暴走,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摇摇晃晃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着向问天一口鲜血喷出,林中狂风戛然而止,漫天树叶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飘飘荡荡纷纷下落。
道一连续打了几个无极印,吐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面若死灰的向问天,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这人啊,就是不爱相信别人说的话,我道一再不要脸也不会对一个晚辈亲自下手”。
向问天面若死灰,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打一开始道一就没想过要亲自对薛凉下手,他在这里的目的不过是缠住他,给刘妮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杀薛凉。
道一深吸一口气,朝着夜空淡淡道:“楚天凌,二十多年不见,来了就不要藏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