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之路没有捷径。不管是内家还是外家,搬山境后期和易髓境后期是个坎,这道坎拦住了无数习武之人,只有极具天赋又足够努力的人才能跨过这道坎。
跨过这道坎之后,要想再进一步比登天还难。当努力和天赋都发挥到极致的时候,生死磨砺就是突破天花板的唯一途径。
只有面对死亡才能激发出身体的无限潜能,只有面对死亡才能在生死刹那间顿悟开窍,只有面对死亡才能让人明白生的真谛。
生死磨砺熬不过去就身死道消,熬过去了就是破茧成蝶。每一个顶尖高手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海东青在绝死境地突破到易髓境后期后阶既是如此,陆山民亦是如此。
和薛猛一战,陆山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经历了生死边缘的垂死挣扎,二十年擀面练就的细胞承受能力再一次升华蜕变,二十年下饺子浸透在细胞里的药力被彻底激发。在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已经突破到了搬山境后期中阶,而且应该是很靠近后阶的程度。
曾经禁锢在四肢百骸各大窍穴中的内气终于彻底挣断了锁链,如果说之前是小溪小河般在体内游走,现在就是大江大河在全身经脉中奔腾。已经隐隐有突破易髓境后期中阶的迹象,突破只是早晚的事。
其他内家练习者无一例外内气都是储存在丹田之中,而他从一开始练习就被老神棍刻意将内气引导入四肢百骸,又被老黄用白蜡棍打,用药水泡,生生赶着内气进入四肢百骸。久而久之内气忘却了它原本的家,开始自动进入四肢百骸之中。这就为内劲叠加入肌肉爆发力创造了条件,打破了内外兼修无法融合的武道规律。
他的内家天赋不及小妮子和海东青,外家天赋不及大黑头。但硬生生被两个武道宗师当成试验品人工催生出一个将来有可能和他们比肩的武道天才。
不过他清楚,这次的突破除了生死磨砺之外,还有原本这二十年的积累。这一次彻底将二十年的积累释放出来,也彻底激发了身体所有的潜能。他是天才不错,而且还是内外家都很有天赋的天才,但和小妮子、海东青、大黑头,甚至是薛猛和祁汉他们相比,‘天才’二字就得大打折扣。这一次突破之后几乎到达了他天赋和潜能的天花板,下一次想突破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但他并不感到灰心,等他伤好之后,如果一对一和薛猛对战,虽然仍然打不过,但薛猛想杀他,恐怕没也那么容易。
奔腾的内气滋养着全身每一个细胞,酥酥麻麻。左手稍微一动虽然仍然疼痛难忍,但也能勉力活动。
对着窗户打了一趟太极游,再一次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天地万物都逃不过‘规律’二字。暗合天道、地道、人道,将天、地、人融为一炉。道家信神,神乃人所升华而成。所以人有着无限的可能和潜力,一个身体柔弱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尚且能扛住垮塌而下的几百斤重水泥板,更何况是掌握着武道规律的武道中人。
观天地、悟人生。
道法自然,这世间万事万物的规律就是自然。人法不自然,那位为救儿子扛起几百斤水泥板的母亲,所展现出来的非人类力量就是不自然,段一红挡在他面前喊出那句‘要杀我儿子,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违背了人性求生本能就是不自然,海东青明知是死也慨然赴死就是不自然。
陆山民缓缓打着太极游,神游太虚,体内气机时而静如平湖,时而汹涌奔腾。这一刻,他稳稳的踏入了易髓境后期中阶。
呼出一口浊气,神清气爽。
回过头,蒋琬正怔怔的看着他出神。
“打得有模有样,比公园里的大爷大妈更有架势”。
陆山民笑了笑,“看上去差不多,实际上差别可大了”。
蒋琬放下手里的包,“都什么时代了还练武,有钱什么保镖请不到”。
陆山民活动活动胳膊,“我要不练武,早死在薛猛手上了”。
蒋琬反驳道:“摔死会骑的,淹死会游的,你也就运气不错而已。你要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只管坐镇中央,哪会伤成这样”。
陆山民笑了笑,“武道除了防身和强身健体之外,更重要的是砥砺心性。能成为顶尖高手的人,不管是心性还是毅力都比普通人更强”。
蒋琬瘪了瘪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再强的人屡次犯险也有遭殃的一天”。
陆山民没有和她争辩这个问题,问道:“我要的换洗衣服呢”?
蒋琬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包,“都在里面”。
陆山民感激的看着蒋琬,“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蒋琬怔怔的看着陆山民,笑了笑,说道:“女朋友照顾男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陆山民尴尬的笑道:“以后谁要是当你男朋友,一定会很幸福”。
蒋琬睁大眼睛看着陆山民,“真的一点不考虑我”?不等陆山民说话又问道:“要不你考虑考虑”?
陆山民眉头微皱,无奈道:“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好”。
蒋琬不置可否的点头,“你虽然长得还算不错,但和娱乐圈那些大帅哥还是有差距。要说地位吧,你也就在普通人眼中还算有点地位,要说财富吧,比你有钱的太多了。要说学历吧,啧啧,这个年代还拿着小学毕业证,估计全国也找不出几个”。
接着又说道:“而且你还是个灾星,凡是跟接触你的人,貌似都过得不轻松”。
陆山民笑了笑,“岂止是不轻松,简直是胆颤心惊,所以你想过上好日子得想方设法离我远点。
蒋琬呵呵一笑,“你太不了解女人了,知道女人的钱为什么那么好赚吗?因为女人不管喜不喜欢适合不适合,只要别的女人有的,都想拥有”。
陆山民笑了笑,不想和蒋琬再次纠结这个问题,说道:“我现在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你也不用天天到医院照顾我了”。
蒋琬一边给陆山民整理床铺一边说道:“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干”。
陆山民皱了皱眉,“你这个大明星不需要拍戏吗”?
蒋琬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我是那种需要靠拍戏吃饭的人吗”?
.............
............
已经是六天,海东青依然没醒。陆山民很想去看看她,不过特护病房不让非医务人员入内,他也无可奈何。
能够下床活动,自然要去看看风浪。
风浪恢复得不错,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只是他胸骨断裂,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了床。
从第一次见风浪开始,陆山民就没见他笑过,但是现在他笑起来像个爽朗的大男孩儿。就连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痕看上去也没原先那么狰狞可怖。
爱情,果然是一剂灵丹妙药。
风浪开口对陆山民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陆山民知道他所说的谢谢是指的什么。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风叔,这是你二十多年不离不弃的守候感动了红姨”。
风浪笑了笑,陆山民发现他笑起来竟然有些害羞,脸颊还有些微红。他真的没想到风浪比他的脸皮还薄。也难怪红姨当年不喜欢他,比自己脸皮还薄的男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而且还是一个四十好几的大男人。
“风叔,等你伤好了,江州的事情结束后,我替你们办喜酒”。
风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看到风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形象,陆山民很想笑,但想到他是长辈,强忍住没笑出声来。
问道:“很甜吧”?
风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很甜”。
“比蜜还甜”?
“嗯,比蜜还甜”。
“哈哈哈哈哈、、、、、”陆山民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风浪刷的一下老脸通红,过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味。立刻板着脸呵斥道:“你小子要翻天吗?没大没小”。
陆山民赶紧捂住嘴巴偷笑。
“还笑”!“等我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山民强忍住笑意,心情大好。他不仅没想到风浪这样的粗糙汉子有这样一面,同样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调皮的一面。
对,就是‘调皮’,陆山民觉得这两个字很准确的表达了他此刻的心情。从小到大,无父无母。爷爷严肃,老神棍疯癫,老黄.冰冷,他从来就没有机会调皮,以至于认为自己压根儿就不会调皮。
原来他也是会调皮的。
盛天的进来打断了病房里的气氛,他诧异的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风浪,使得风浪脸颊更加火红,还好盛天没有询问,只是很快的拉着陆山民往病房外走。
陆山民的伤还没痊愈,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出了风浪的病房,陆山民问道:“天叔,什么事让你老人家这么慌忙”?
“东青醒了”。
“醒了”!陆山民兴奋的说道。
盛天一边拉着陆山民走一边说道:“医生刚才说已经醒了”。
陆山民很高兴,但也有些奇怪,即便是醒了也不至于这么慌忙吧,而且看他的样子很是着急。
“天叔,慢点,你拽疼我手了”
盛天边走边说道:“不能慢,慢了就来不及了”。
盛天的一句‘慢了就来不及了’吓了陆山民一大跳。这里是医院,海东青又是重伤,他本能的想到海东青是不是不行了?这次醒来是不是回光返照?盛天这么着急拉他过去是不是去见她最后一面?他甚至想到海东青是不是有什么遗言要说?
心里一慌,赶紧加快脚下的步子。
两人刚走到转角处,就看见护士推着海东青从特护病房走了出来。
陆山民悲从中来,情急之下一把甩开盛天的手,忍着肌肉撕裂的疼痛飞奔过去,一把抓住推车扶手。
低头看去,海东青身着病人服,脸上仍然带着那副大得夸张的墨镜,仅能看见的部分脸庞苍白毫无血色,看上去毫无生机。
心疼、悲伤、难过各种情绪油然而生,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眼泪吧嗒一声滴落在海东青苍白的脸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泪珠滴落砸她脸上的瞬间,他看到海东青的脸颊微微动了一下。
“你有什么想说”?陆山民的声音颤抖,连他自己都能明显感知到嘴唇的颤抖。
“无论什么,我都会替你办到”。
见海东青说不出话来,陆山民更是悲痛不已,失声带着哭腔说道:
“我知道你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报仇,二是海东来。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雪恨,一定会将海东来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你就那么想我死吗”?海东青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很虚弱,而且还带着淡淡的怒意。
陆山民处在深深的悲痛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虚弱的声音中夹杂着的那抹怒意。
“我宁愿死的是我”。陆山民声音带着哽咽。
“那你去死吧”!海东青声音依然虚弱,但其中的怒意更盛。
推车的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山民突然感到有些茫然,看了看那个护士,又看了看躺在推车里的海东青。
推车的护士说道:“你是病人家属吧,病人已经没有大碍,可以转到普通病房静养了”。
陆山民蹭的一下赶紧起身让开道,迅速的擦干眼泪,干咳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你好好养伤”。又是惹得护士捂住偷笑。
这个时候盛天已经赶了过来,询问了海东青两声,和陆山民一起跟在推车后面送海东青入普通病房。
盛天看了看陆山民脸上淡淡的泪痕,打趣道:“声情并茂,真情流露啊”!
“咳咳,天叔,你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了”。
“玩笑?什么玩笑”?
“咳咳,天叔,什么叫‘慢了就来不及了’”?
盛天叹息了一声,“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咳咳,天叔,看来你真的被老神棍带坏了”。
盛天呵呵一笑,“东青在特护病房治病,医生肯定摘下了她的墨镜”。说着又叹了口气,“看来她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再次让医生给她戴上了”。
陆山民很是无语,“天叔,弄了半天你是想让我看她不戴墨镜的样子”。
“对啊,你不是很好奇她不带墨镜的样子吗”?
陆山民欲哭无泪,“天叔,我敢肯定,你是真的被老神棍带坏了”。
盛天颇有些得意的笑道:“你还别说,我还真从道一先生那悟到不少,多年没有丝毫进步的境界,最近感觉松动了很多,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有所突破”。
陆山民眉头紧皱,想到老神棍油腻破烂的道袍和拿抠过脚丫子的手剔牙的样子,心里直叹盛天晚节不保,要完犊子了。
.........
........
东海,纳兰子缨神情憔悴。这场价格战打到现在,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难的不是没想到山海集团坚决对抗的决心,也不是没想到海家和曾家会孤注一掷,也不是没想过共荣商会可能会出手。
而是祸起萧墙。
自从纳兰子建亮明了野心,家族里支持纳兰子建上位的人千方百计想阻止他在东海立下大功,时间拖得越长反对的声音越大。尽管有爷爷和父亲压着,家族里的人和那些股东翻不起浪。但叶以琛的突然加入,让他忧心忡忡。
现在这种忧心已经演变成害怕。叶以琛去了天京,他去天京干嘛,肯定是去找朱家老爷子搬救兵。朱家老爷子是谁,那可是能通天的人物。
随着东海各界对这场价格战的关注度越来越大,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东海市委市政府之所以还没有直接出面干预,是因为怕担上过度干预市场经济的责任。但是,一旦天京方面也关注此事,不说直接书面下文,哪怕就是给出一个信号,就难保东海市委市政府不会出面。
一旦价格战被迫叫停,他动用了那么多家族资源又没打垮山海集团,将如何向家族交代。到那个时候,即便爷爷和父亲不追究他的责任,他也没有脸面继续呆在现在这个位置。
纳兰子缨眉头紧皱,“还是小瞧了子建啊”!
柳依依秀美微蹙,“子建自己不出面,利用叶以琛出面去找朱老爷子,一方面让家族中人看到他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成功洗脱了他干预东海价格战帮助敌人的罪名,哪怕纳兰老爷子和其他人怀疑是他在搞鬼,拿不出证据也拿他没办法”。
“是啊,这就是子建的高明之处啊,四两拨千斤,貌似他置身事外,实则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柳依依皱了皱眉,“但是子建在东海的时候我好像听他说过叶以琛并不喜欢他”。
纳兰子缨笑了笑,“在利益面前哪来什么喜欢不喜欢,只要子建向叶以琛许诺等他上位后给他足够的利益,一切的恩怨都不是问题”。
一旁的楚天凌淡淡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听说朱老爷子为人正派,从来不利用权势干涉外边的事情。当年纳兰振海想上位去求他,反而被他臭骂了一顿。叶以琛带着利益前去,他未必会愿意出面干预”。
纳兰子缨深吸一口气,“但愿吧,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这场价格战必将结束。只要熬过这几个月,前方将是一片坦途”。
文景大学,漫步于明月湖畔。纳兰振邦背着手,淡淡道:“老爷子不是允许你呆在天京吗,怎么舍得又到我这清苦之地来”?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大伯这里可不是清苦之地”,说着指了指来往的学生,“这么多青春靓丽的学生妹儿,比天京好”。
纳兰振邦瘪了眼纳兰子建,“你是为了避嫌吧”。
“呵呵,大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嫌可避”。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小子轻描淡写就把子缨和子冉耍得团团转,还硬是让老爷子和老二一句话也说不出,整个纳兰家被你轻轻一拨就暗流涌动。你是怕把老爷子逼急了收拾你吧”。
纳兰子建无奈的叹了口气,“太优秀了也是件苦恼的事,我明明什么都没做,硬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百口莫辩啊”。
“你敢说你什么都没做”?纳兰振邦轻哼了一声,“建议家族对薛凉见死不救是不是你搞的鬼”?
“嘶,大伯,我可不敢贪功,那明明是子冉给子缨提的意见,然后子缨又向二叔提的意见,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纳兰振邦哼了一声,“我的儿子我了解,子冉也就是个读死书的料,哪能想到这些。如果是你提出这个意见,子缨和老二都会怀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所以你小子故意拿子冉当枪使”。
纳兰子建反问道:“大伯,这是莫须有啊!我让子冉出面,难道他就不会怀疑我别有用心?你这个儿子可没你说的那么笨,也没你想的那么纯洁”。
纳兰振邦皱了皱眉,“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你小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子冉按照你的思路走”。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大伯,心疼你儿子了”?
纳兰振邦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懒得问,这小子自以为才高八斗,也该长点教训”。
纳兰子建无奈笑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对薛凉见死不救激起薛家疯狂报复,纳兰家坐收渔翁之利恰恰符合了家族利益,说不定子缨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子冉出面力挺,不过是让子缨更加坚定决心而已”。
“你小子最擅长的就是顺着别人的想法把别人往歧路上引,最后让别人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嘿嘿,不过话说回来,陆山民这小子命真大,一头发疯的野兽都没能咬死他”。
“你就不怕一不小心真的把他给弄死了”?
纳兰子建哈哈大笑,“我的表妹夫哪有那么容易死”。“这叫绝处逢生,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嘛,现在的薛家,该头疼了”。
纳兰振邦淡淡道:“薛家到死都不会知道背后还有你这个黑手在捅刀子”。
纳兰子建无奈的叹气道:“是啊,真寂寞啊,要不是必须得躲在暗处观察影子的踪迹,我真想当面告诉薛宇,是我,是我捅了你一刀。想想这种装逼的感觉就爽”。
纳兰振邦皱了皱眉,“影子并不是没有踪迹,只要有心多少都能找到新蛛丝马迹,难就难在找不到最终牵着线的那个人或者是那个组织,所以你小子还是低调点好”。
纳兰子建一脸憋屈道:“大伯,我还不够低调吗,天京那么多美女我都放弃了,跑到你这里来坐牢读书,你还不让我泡你们学校学生妹儿”。说着指着脸上冒出的一颗青春痘,“你看我内分泌失调,火气都涌到脸上了”。
纳兰振邦瞪了他一眼,“嬉皮笑脸没个正行,叶以琛现在正在天京,你小子跑我这里不过是不想让老爷子怀疑你和他有勾结”。
“啥勾结,小姨父恨我爹妈,连带着把我也恨上了,他不抽我就不错了,还能听我的”。
纳兰振邦白了纳兰子建一眼:“叶以琛这个凤凰男自以为有骨气不屑于靠朱家,处处想证明自己有本事,其实就是个小心眼儿,你早就算到他会参与进来吧”。
纳兰子建向路过的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学生抛了个媚眼儿,惹得那个女生双颊通红。
“高知分子的通病,更何况他是个穷人家出身的高知分子,清高是难免的。骨气这种在我们眼里看来很可笑的玩意儿,在他看来就是立身之本。他对我爸妈的恨那是深入灵魂。更何况他坚信他站在正义一方,这种人犯起横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说着嘿嘿一笑,“最讲道理的是读书人,最不讲道理的也是读书人”。
纳兰振邦眯着眼看着纳兰子建,“有时候我很怀疑你是否真的只有二十四岁”。
纳兰子建笑着叹了口气,“哎,大伯!高处不胜寒,天才的寂寞你不懂,真寂寞啊”。
纳兰振邦砰的一声敲了下纳兰子建,“夸你几句还真忘了姓什么了”?
“朱老爷子向来不过问俗事,叶以琛想请他出面几乎不可能,你小子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纳兰子建揉了揉头,故作神秘的说道:“不是后招,是前招”。
纳兰振邦皱了皱眉,“朱老爷子去年九十大寿,你小子就埋了伏笔”?
“伏笔不敢说,不过是想讨外公开心,其实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纳兰振邦淡淡道:“这么看来,你到真是什么都没做,老爷子和老二怀疑你也拿你没办法”。
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
纳兰子建搂着纳兰振邦的肩膀,嘿嘿一笑:“大伯,我知道我姓什么”。
纳兰振邦轻轻吐出一口气,“知道就好”。
..........
............
左丘着实捏了把汗,他见识过黄金刚和黄九斤这样的顶尖武夫有多么恐怖,自然也就知道薛猛发起疯来会有多么吓人,杀死薛凉虽然有利于顺带把薛猛也干掉,但也有可能真的将陆山民陷入死地。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薛家这样的存在,正面抗衡永远不是对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薛家一步步逼疯,把江州这潭水搅浑,让薛家自乱阵脚,这是他一早就定好的计划。自从陆山民第一天进入江州,他就让陆山民全力挑衅薛家,逼薛家狗急跳墙。
所以他才不得不让纳兰子冉竭力游说纳兰子缨,让纳兰子缨在东海对薛凉见死不救。
这盘棋每落一颗棋子都是险棋,处处都要绝处逢生。作为棋子的人在生死边缘挣扎,作为执棋的人,也是步步惊心。这盘棋对于他来说耗费的不仅仅是智力,更多的还是心力。要是心脏功能不好,危险程度不亚于顶在前面的人。
纳兰子冉最近心情不错,曾经忠于纳兰振邦那些老臣,在他出面之后,那颗心灰意冷的心开始死灰复燃。连翻为纳兰家奔走不但没有人指着他野心勃勃,反而认为他顾全大局,有责任担当。支持纳兰子建那一派虽然对他颇有不满,但矛头主要还是指向纳兰子缨。支持纳兰子缨这一派更不用说,自然把他当成对付纳兰子建那一派最坚固的盟友。
蚌鹤相争渔翁得利,蛰伏这么多年,一招出手就大大缩小了与纳兰子建和纳兰子缨两人的威望差距。
他现在彻底将左丘当成了心腹,甚至在心里面产生了依赖,大小事都习惯性的和左丘商量。
纳兰子冉心情很好,笑呵呵的说道:“丘师兄,你就是我的子房啊”。
左丘笑道:“现在放心了吧”?
纳兰子冉呵呵一笑,“放心了,放心了,我是真怕陆山民抗不过去这一劫啊,要是陆山民真的死了,那我们就帮了纳兰子缨天大的忙,反倒弄巧成拙了”。
孙鼎笑道:“子冉的现在的声望稳步上升,下一步我们就等着那个契机的出现”。
左丘眯着眼睛笑道:“已经出现了”。
纳兰子冉兴奋的看着左丘,“叶以琛到了天京,现在应该去见朱老爷子了,纳兰子缨该头疼了”。
左丘笑道:“纳兰子缨头疼还不够,还得让纳兰子建头疼才行”。
纳兰子冉眉头紧皱,“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啊,子建藏得太深,整件事情都抓不到他背叛家族的把柄。本想趁着这次叶以琛到天京抓住他们勾结的证据,他又跑到我爸那里去了”。
左丘嘿嘿一笑,“你认为叶以琛此行和纳兰子建有关系”?
纳兰子冉不置可否的点头,“不是他还会有谁”?
左丘淡淡道:“子冉不必太过忧心,你我都能想到这事儿跟子建脱不了干系,我相信以纳兰老爷子的智慧更加能想到”。
孙鼎淡淡道:“想到也没用,没有证据,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左丘摇了摇头,笑道:“纳兰家你们这代的继承权虽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家族里众多人和股东们的支持,但以纳兰老爷子的威望,他要是发起横了硬要干涉的话,谁能阻挡得了”。
纳兰子冉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家主之位本来就是代表多数人的利益,不到万不得已爷爷是不会逆着大多数的意思强行反对的,那样不利于家族团结,甚至可能发生哗变的严重后果”。
左丘笑道:“我们要站在老爷子的立场考虑问题,老爷子这辈子最在意的是什么”?
“当然是家族延绵昌盛”。
左丘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在家族利益面前,老爷子即便再喜欢纳兰子建,他也不会偏私。纳兰子建的种种行为已经有把个人利益凌驾于家族利益上的迹象,这一点是老爷子绝对接受不了的,哪怕纳兰子建再有才华也不行”。
说着顿了顿,“当然,老爷子现在心中只是怀疑和不满,这还远远不够。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逐渐的生根发芽”。
纳兰子冉眼前一亮,露出一抹微笑。“真凭实据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给这颗种子浇浇水施施肥,让它茁壮成长”。
左丘朝纳兰子冉竖起大拇指,“子冉聪明,一点就透”。
踏入易髓境后期后阶,海东青的内伤恢复得很快,但胸口那一拳断了两根胸骨,和风浪一样,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了床。
内外家修习者的区别再一次显现出来,内家拳修习者内伤的恢复能力比外家练习者强,但身体的抗击打能力要差上许多。
由于昨天的尴尬,陆山民直到第二天才去海东青的病房看她。
刚走进病房,盛天就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朝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陆山民觉得盛天是真的被老神棍带坏了,越来越为老不尊。
海东青平躺在病床上,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在窗外的阳光下显得略微红润。此刻细看才发现她的皮肤特别的好,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不禁越发好奇她取下墨镜之后是怎样的模样。想必确实如海东来所说是个大美女。
“看够了没有”!海东青淡淡道,声音不再像昨天那么虚弱,但仍带着淡淡怒意。
“咳咳”,陆山民干咳了两声。“昨天是一场误会”。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也不嫌丢人”。
见海东青恢复到以前打击嘲讽模式,陆山民松了口气,看样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海东青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我死了你会伤心”?
“当然,我们不仅仅是盟友,还是朋友”。
“你这种专坑队友的朋友,还是没有的好”。
陆山民歉意的笑了笑,“这一次确实是我连累了你”。
“你连累我的还少吗”?
“好了,别生气了,生气不利于你的伤势恢复”。陆山民安慰道。
“看见你就来气”。
“这也不能全怪我,谁叫你不听话非要来”。
陆山民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见海东青半张脸上突然冒出冷意,赶紧闭上了嘴。
“咳咳,我还是先走吧,免得气坏了你我又脱不了干系”。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站住”!
陆山民回过头,“怎么了”?
海东青转过头,背对着陆山民,“给我削个苹果”!
陆山民呵呵一笑,再次坐下。一边削苹果一边说道:“你先在医院养伤,下午我准备出院了”。
海东青转过头,眉头微皱。
陆山民接着说道:“下个月十五,岷江北岸那块地就要竞拍了,住院这段时间都是红姨独自一人在奔波,我得赶紧出院”。
海东青淡淡道:“薛猛说不定还藏在江州”。
陆山民点了点头,“我就是要引他出来,发疯的薛猛是个好薛猛,这个节骨眼上薛猛越疯对薛家越不利,薛家这段时间在江州媒体上很火热,我就是要让薛家继续保持热度”。
海东青眉头皱得更深,“还想去送死”!
陆山民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去过于偏僻的地方。现在警方正在通缉他,他疯了没错,但还没傻到在江州城对我下手的地步”。
“那可未必,他现在已经是嫌犯,破罐子破摔和你同归于尽也并不是不可能”。说着顿了顿,“即便是在城里,薛家能量极大,提早为他铺好逃跑路线,警察也未必能抓住他”。
陆山民嘴角翘起一丝微微的弧度,同时释放出气息和气势。“我到真希望他破罐子破摔”。
海东青愣了一下,“你同时突破了搬山境后期中阶和易髓境后期中阶”?
陆山民点了点头,“没有合适的地理环境,一对一的情况下,打不过也逃得掉,想杀了我之后还能摆脱警察的追捕,他已经无法做到”。
..........
..........
薛家有多少资产,哪怕是薛宇,如果不仔细查看资料也未必说得清楚。
御景江山,一处很普通的洋房小区,里面有一栋小洋楼,业主的名字叫黄华。实际上也是薛家的一处房产,黄华只不过是借用的一个身份而已,这样的房产薛家有很多。薛猛现在就住在这里面,这已经是他一个多星期以来换的第三个住处。
狡兔三窟难以抓捕,薛家何止三窟。
房子所有窗户紧闭,每一扇窗都拉上了窗帘。
薛猛此刻就站在二楼一扇窗户后面。
上次一战他也受了伤,特别是最后和祁汉对战那几招,让他伤更加严重。不过对于他这样身体的人来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一个星期下来已经好得差不多。
这一个星期他想了很多,越想越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陆山民。早知道薛凉会死,早知道会对薛家造成这么大伤害,当初就该不计代价的杀了陆山民,哪怕背负杀人犯的罪名流亡海外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很后悔没听薛凉的话,薛凉早就说过陆山民已经成长起来不能再留,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薛凉甚至打算在大庭广众的比武场合杀了陆山民。但他一直都没太放在心上。
在薛家团拜会上,他就有机会杀了陆山民,在薛凉的葬礼上他也有机会一拳打死陆山民。他很后悔,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冲进陆山民家里杀了他。
但现在后悔已经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下一次绝不手软,哪怕同归于尽。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房间。
“大公子”。
薛猛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男子弯腰低头。说道:“薛爷已经做好了安排,晚上送你出境”。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薛猛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对不起二叔”。
男子没有起身,说道:“薛爷说了,不怪你,反而要谢谢你为二公子付出的一切”。
“回去替我向二叔再说一次对不起”。
“大公子”?男子微微抬头。
薛猛缓缓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陆山民的样子。“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和他共同存在”。
男子没有放弃,起身说道:“大公子,你现在这个状态不但报不了仇,反而很容易让你自己陷入绝境”。
房间里气势斗升,紧接着薛猛庞大的身躯猛然转身,一个粗大的拳头奔着中年男子而去。同时响起薛猛的怒吼声。
“你的话太多了”!!
男子没有躲避,或者说来不及躲避,拳头停在他面门前半寸,一抹殷红的鼻血流了下来。
豪华别墅里冷冷清,薛宇坐在沙发中央,怔怔的看着沙发前的两块地砖。
大厅里的地砖是古朴的棕色,但那两块地砖却泛白,在周围颜色的衬托下,格外耀眼。
那两块地砖曾经是薛猛和薛凉罚跪的地方,十几二十年下来,被两人的膝盖磨成了浅白色。
薛宇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调皮的薛凉,看到了叛逆期的薛凉,看到了成年后的薛凉。但,永远也看不到以后的薛凉。
薛正坐在下首,恍如梦中。半年时间不到,他从一个财务经理一跃成为薛氏集团首席财务官,到现在更是成为薛家重点培养的继承人。作为薛家旁支子弟,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在这半年时间里薛家连番出现变故。先是薛礼被踢出薛家核心圈,紧接着薛凉死,现在薛猛又成了通缉犯。牢不可破的薛家已经有了动摇的迹象。
他静静的看着薛宇,这个曾经只能远远仰望的远房堂叔,现在已是满头白发,那张依然威严的脸掩盖不住悲凉与沧桑。
薛正顺着薛宇的目光看向那两块泛白的地砖,他从小不是在这里长大,自然也不知道那两块泛白的地砖代表着什么。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薛宇经受不住打击倒下,薛礼离开了薛氏集团,薛凉死了,薛猛又成了逃犯,如果这个时候薛宇倒下,以他的资历和声望未必控制得住薛家。到时候别说周围群狼窥视,就是薛家内部也很可能分崩离析。
薛正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打破了别墅里的沉寂。
“董事长、、”。
“叫二叔”。薛宇终于将视线从两块地砖移到了薛正身上。
薛宇的眼神很温柔,声音也很温和,这还是薛正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子,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钟,恭敬的说道:“二叔,您要保重身体”。
薛宇笑了笑,看上去竟有些慈祥。
“放心吧,我死不了”。说着顿了顿,“至少在你顺利坐上董事长位置之前我不会死”。
薛正脑袋嗡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叔、、、”。
薛宇喃喃道:“薛平贪财好色,薛东幼稚无知,薛成好勇斗狠,放眼整个薛家唯有你能担当大任”。
“二叔,你才六十岁,还能掌管薛家二十年”。薛正慌张得赶紧说道。
薛宇淡淡看着薛正,说道:“薛正,不要跟二叔生分。我现在跟你说的薛家的百年大计”。
薛正身体微微颤抖,咬着牙低头说道:“二叔不嫌弃我是三代之外的旁系,我薛正愿与薛家共存亡”。
薛宇满意的笑了笑,“这才是我薛家子弟该有的气度”。
薛正抬起头,正色道:“二叔,家族连番出现大变故,薛家威望大大受损,市场也唱衰。再加上舆论媒体捕风捉影夸大其词,家族旗下上市公司股价纷纷下跌。个别大股东开始费尽心思变相套现做空,旗下产业订单直线下滑,甚至有几家长期合作的企业宁愿付违约金也要撕毁合同”。
“还有、、、”。薛正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薛宇慈祥的面容再次恢复到以往的威严。
薛正想了想,说道:“二叔在家休养这半个月,薛氏子弟开始拉帮结派。薛成以高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和金茂集团签订了一份合作协议,薛平以他的股份折价投资了一家物联网公司,还有、、、、”。
“啪”!薛宇狠狠将一个明代青花瓷砸在地上。
“一群败家玩意儿”!薛宇气得浑身颤抖。
“二叔”?薛正担忧的喊道,他之所以现在才敢把这些告诉薛宇,正是怕他万一气出个好歹,单靠他一个薛正根本压不住。
薛宇喘着粗气,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缓缓说道:“我没事,说说你有什么对策”。
薛正点了点头,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要消除市场对薛家的恐慌,媒体舆论上肯定有陆山民的人背后推波助澜。我们要收买媒体引导舆论,把陆山民塑造成一个破坏江州经济,图谋薛家基业的魔头。”
说着看了看薛宇,见他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接着说道:“我建议出一份声明,彻底与薛猛划清界限”。
薛正停了下来,再次看向薛宇。
薛宇脸色只是微微变了变,淡淡道:“继续”。
“对于那些试图脱离薛家利益圈的人,主动把他们扫出去,以此告诉他们,薛家有无他们根本不重要,也向外界证明我们薛家依然强盛”。
“薛家对江州经济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二叔应主动向市政府寻求帮助”。
“只有这些还不够”,薛正正色道:“另外我们还需要有一个大动作向市政府证明薛家无可替代的地位,同时也向市场证明薛家在江州依然是最有势力的家族”。
见薛宇没有说话,薛正继续说道:“岷江北岸的那块地紧邻市委市政府,是近年来最大的开发项目,我们必须拿到其中的大部分地块,以此震慑外界,与此同时也能激励内部振奋人心”。
“那对内呢”?薛宇怔怔的盯着薛正,目光深邃。
薛正思索了片刻,说道:“此刻薛家内忧外患,应该以团结为主。对于挖自家墙角的那些人先私下约谈,尽力做思想工作,只要认识到错误可以既往不咎”。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也不懂吗”?薛宇的语气中带着浓浓不满。
薛正赶紧低下头,“二叔,我是怕惩罚太猛会加剧内部矛盾”。
“哼”!薛宇冷哼一声,“我还没死他们就敢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我要是死了,那还不得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薛正满头大汗,低头不语。
薛宇冷冷道:“记住,你只要退出一步,他们就会步步紧逼,一步退步步退。做为一家之主,你就是天,你就是地。”“明天就发函给金茂集团和那个什么破物联网公司,就说没有你薛正的签字合同就是一张废纸”。
说着顿了顿,“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公司,把薛平和薛成赶出薛家”。
薛正愣了一下,“二叔,他们可是你的亲侄儿”。
薛宇冷冷道:“还有那些借着假离婚分解股份做空套现的股东”。“哼,靠着薛家大树挣得钵满盆满,见势不对就像逃跑,哪有那么容易”。
说着看向有些茫然的薛正,说道:“知道古代朝廷为什么放任官员贪污吗”?
薛正淡淡道:“因为执政者要捏住他们的把柄他们才听话”。
薛宇冷冷道:“那些个股东,贪财好色,吸毒犯罪大有人在,即使有洁身自好的,这些年我也设局给他们下了套。”
说着看向薛正,“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薛正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几个借假离婚分解股份做空的股东,就让他们变成真离婚”。
薛宇冷冷道:“真离婚还不够,要让他们身败名裂。不杀鸡儆猴其他人不知道怕”。
“我知道了二叔”。
薛宇吐出一口气,显得有些疲倦,“你去忙吧”。
薛正走后,薛宇淡淡道:“向爷,你觉得薛正挑得起这幅担子吗”?
向问天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薛爷,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保重身体”。
薛宇叹了口气,“薛家子弟不少,真正争气的不多。这些年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家族子弟的培养。幸好还有个薛正勉强能撑得住局面”。
“咳咳”,向问天捂住嘴咳嗽了两声,上次和道一一战伤得很重,现在脸色都还很苍白。
“薛爷,现在这个局面唯有你才能真正撑得住”。
薛宇淡淡道:“放心吧,我只是最近心力交瘁,过两天就好了”。
说着看着向问天,“倒是你,这么大年纪,身上还带着伤,还在为薛家四处奔波,辛苦你了”。
向问天老眼微红,羞愧的低下了头。“薛爷,是我没保护好薛凉”。
薛宇摇了摇头,“不怪你,谁都没想到纳兰家会背信弃义”。
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向问天赶紧上前扶住,着急的喊道:“薛爷”!
薛宇紧紧握住向问天的手,“向爷,我求你件事”。
“薛爷”!向问天双手颤抖。
“等这场风波过去,继续替我守护好薛家,以后对薛正要想对我一样”。
“薛爷,你只是最近悲伤过度,会好起来的”。
薛宇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的身体再活几年肯定没问题”。
向问天大惊,“薛爷,你是想、、、”
薛宇笑了笑,“别担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说着淡淡道:“去吧薛礼叫进来吧”。
............
...........
薛礼站在别墅外,自从和薛宇闹僵之后,他就搬离了这栋别墅。他不知道薛宇突然叫他来有什么事。想到最近薛家的变故,心若死灰。
见向问天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向爷,二哥的身体还好吧”?
向问天淡淡道:“薛爷叫你进去”。
薛礼没有再问,抬脚朝里面走了进去,曾经热闹的别墅,现在物是人非,显得格外凄凉。
当看到薛宇满头白发,更是心疼不已。
“二哥,逝者已逝,生者还要活下去,薛家不能没有你”。
薛宇淡淡的看着薛礼,开口道:“现在和陆山民讲和还有希望吗”?
“什么”?薛礼震惊得无以复加,“二哥”?
“你老实回答我,还有希望吗”?
薛礼愣了半晌,苦笑道:“事到如今,恐怕没有可能了”。
薛宇叹了口气,“怨恨越积越深,即便他能放下恩怨,也不会相信我们的诚意”。
薛礼深以为然,事到如今,陆山民把薛家害得这么惨,还害死了薛凉,即便现在薛家愿意不计前嫌,陆山民会信吗,是人都不会相信,更何况陆山民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薛宇说道:“薛正建议借岷江北岸那块地的开发重振薛家声威,你怎么看”?
薛礼眉头紧皱,“他的建议很好,只是陆山民不会让我们轻易得逞的”。
薛宇点了点头,“是啊,但是现在薛家内忧外患,不做点大动作早晚会从内部和外部慢慢被蚕食掉”。
薛礼说道:“只要二哥在,就能稳住局面”。
薛宇摇了摇头,“陆山民会让我们安心稳住局面吗,看看他最近两年在江州的所作所为”。
薛礼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一战是逼着我们决战”。
薛宇说道:“所以这一战必须打”。说着顿了顿,“如果这一战胜了,薛家依然是江州首富,无人可以撼动,那我们就有了和陆山民谈判的资本”。
薛礼惊讶道:“二哥,薛凉的仇”?
薛宇淡淡道:“报了仇又如何?又等着他的人来找我们报仇吗”。
薛礼有些激动,又说道:“如果这一战败了呢”?
“败了”。薛宇重复着两个字。
过了半晌,薛宇怔怔的看着薛礼,“如果败了,你就拿着我的人头去找陆山民,这总该算有诚意了吧”。
“二哥、、、”!薛礼忍不住失声痛哭。
薛宇拍了拍身旁的沙发,“老三,过来坐”。
薛礼擦了擦眼泪,坐到薛宇旁边。
薛宇喝了口水,郑重的说道:“老三,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二哥你说”。
“你负责家族里的财政大权这么多年,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薛礼愣了一下,以前心中的疑惑突然间涌了出来,掌管薛家财政大权,每一份合同他都清楚。他曾不止一次发现某些合同有着很微妙的不同,对有些资金的流向也产生过怀疑,不过这些都属于在正常范围之内,并不是太过明显,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薛宇缓缓说道:“三十多年前,陆晨龙害死了爸,还抢走了原本属于薛家的很多生意,让薛家在江州名誉扫地。你了解我的性格,我发誓要打倒陆晨龙,但是陆晨龙太强大了,我拿他没有办法。这个时候有个人出现了,他告诉我,只要我愿意与他合作,他不但能帮我打败陆晨龙,还能让薛家站在江州的巅峰。其实当时我并不是太相信他的话,但我太恨陆晨龙了,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与他合作。”
“这个人没骗我,他真的神通广大,在他的帮助下,我顺利拿下了好几个外贸大合同,薛家逐渐强大起来,后来陆晨龙死了,晨龙集团群龙无首,我趁势通过各种渠道吞并了晨龙集团旗下在江州的产业,薛家也正式成为江州首富”。
薛礼再次震惊得无以复加,颤颤的问道:“是那个人杀死了陆晨龙”。
薛宇点了点头,“应该说是那个组织,他一个人远远做不到那些事情”。
薛礼脑袋一片空白,“那些人是什么人”?
薛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薛礼问道:“作为报酬,我们就以商贸形式向那个组织输送利益”?
薛宇点了点头,“对,我们就相当于他们的代理人,他们为我们提供各种方便,然后我们将利益输送一部分给他们”。
薛礼额头渐渐出现冷汗:“那些合同,那些资金流向,你就没查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薛宇摇头道:“查不到,中间的周转太多,和我们签合同或者资金流动的人并不是那些人,甚至和我们有商务来往的这部分人可能都不知道被别人利用,而且继续查有可能查到的只是空壳公司”。
说着顿了顿,“而且也不敢查,能弄死陆晨龙,能将薛家轻易推向江州首富,这里面的能量有多大。也就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最先找的代理人是陆晨龙并不是我,陆晨龙不仅拒绝了他们,还死咬住不放想查个究竟。我相信正是因为陆晨龙查到了什么,那些一向不轻易出手的人才不得不狗急跳墙杀了陆晨龙”。
薛礼抹了把冷汗,“那些人也在我们身边”?
“对,他们就像影子一样看着我们,时而帮我们一把,时而吸点血”。
“那这次他们会帮我们吗”?
薛宇摇了摇头,“他们所做的都在暗处很隐秘的地方,薛家如今这种局面或许他们帮得了,但他们不会帮,因为那样他们会很容易暴露出来。他们看中的是利益,没有了我们薛家,他们可以找其他代理人,而且我相信他们的代理人并不止我们薛家一家。”
说着顿了顿,“当年晨龙集团在江州的产业被我们瓜分,在天京以及东北的产业被纳兰家和金家瓜分。金家在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我怀疑纳兰家也是他们的其中一个代理人”。
“那个人呢,当初和你联系的那个人呢”?
薛宇淡淡道:“那个人不重要”。说着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千万不要抱有找出他们的心思,陆晨龙就是前车之鉴,东海的海中天也很有可能是因此而死”。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薛宇淡淡道:“因为我不在之后,那个人肯定会找到你,你掌握薛家财政大权这么多年,他们是不会放心你的存在的。到时候他们找到你,你也有个心里准备”。
说着顿了顿,“陆山民应该也感觉到了什么,他到江州的目的或许不是针对我们薛家这么简单。将来有机会你可以告诉他”。
薛礼怔怔的看着薛宇,“你想引诱陆山民去追查他们”?
薛宇淡淡道:“为了保住薛家,为了为薛凉报仇,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第787章 黑压压一片
住院这十天,陆山民完全没有理会外面发生的事情,一切由段一红出面联系。段一红的商业谈判能力毋庸置疑,这一点陆山民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段一红没有足够的凝聚力,在对付薛家的这场战斗中,他是一面旗帜。这个时候不管他能否起到什么作用,这面旗帜都应该竖在最前方。
只要他往那里一站,就能给那些想搬到薛家的人更强的信心。还有一个星期时间就是岷江北岸那块地竞拍的时间,这个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
一路走来,每走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这一次他也做好了事情进展不顺利的心里准备。
但出院之后他才了解到事情的进展顺利得远超他的想象。
刘长河虽然打心里不愿意这么早参与进来,但刘云深在东海从头到尾参与了杀薛凉的行动,已经被死死的绑在了陆山民这艘贼船上。自从半个月前段一红找到他之后,他就竭尽全力的说服山西商会成员企业参与进这场决战之中。
随着薛凉的死,薛猛的逃,外界又传言薛宇经受不住打击病倒在家。岷江北岸那块地是薛家重振声威的契机,同样也是他们更上一层楼的契机。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山西商会大部分成员企业愿意冒险加入这场决战。
同样顺利的还有新洲商会那边,这段时间在陈敬等人的奔波下,越来越多的企业加入进来,曾经跑断腿说破嘴也无动于衷的人,其中不少人甚至主动申请加入进新洲商会。
段一红那边情况也差不多,这些年暗中联系的企业和财阀纷纷明确表态站在薛家对立面。
走出马嘴村四年多,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顺利的事情。其实仔细一想,这个道理并不难想通。不管是强大的个人的还是强大的家族,只有一直保持强大的态势才能震慑住人,一旦出现一点颓势,就会让人猜想它是不是开始衰败。这个时候它是否是真的衰败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猜想一开始,那些曾经被它伤害过的人,那些一直眼红它的人就会蠢蠢欲动。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愿意出来当一只出头鸟,大旗一挥就会从者如云。
而他陆山民,就是那杆大旗。这杆大旗从竖立之初并不让人看好,但经过一系列的风吹遇到依然坚挺,不但坚挺,还让薛家受到了重创。这就让那些人看到了希望,给予了他们更坚强的信心。
红鼎国际高尔夫球会,山西商会会馆,陆山民在刘长河、陈敬、段一红的陪同下走进了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有山西商会的人,有新洲商会的人,也有段一红这些年暗中拉拢的人。
能够坐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身家上亿,其中更不乏大集团公司董事长,家族企业掌舵人,随便走出去一个,都是让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正是这些人,当陆山民踏进会议室那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之前的窃窃私语,会议室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哒哒’声,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了陆山民身上。这些目光带着欣喜、期待和热情。
这一刻,陆山民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瞬间长高了许多,长壮了许多,像一个高大威猛的巨人屹立与山巅。
这就是唐飞所说的出人头地,这就是唐飞一直努力追求的尊严,这一刻,他帮他实现了。
陆山民目不斜视,踏着缓慢而有节奏的步伐走向主席台。
坐在主席台的那一刻,台下响起哗啦啦的掌声。
陆山民面带微笑,微微的朝台下点了点头。
刘长河作为山西商会的会长,自然是这里的主人。他拍了拍话筒说道:“欢迎各位来到山西会馆”。
说着脸色一变,义愤填膺的说道:“薛家在江州一家独大十几年,欺行霸市无恶不作,凡是挣钱的行业都要差上一脚。他们吃肉,我们只能喝汤,凡是敢和薛家对着干的人,明里暗里通通受到排挤打压,吞并的吞并,破产的破产,直至最后销声匿迹。江州这块大蛋糕他们一家吃了一大半,而我们只能忍气吞声靠着残渣碎末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我们敢怒不敢言。”
刘长河的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无疑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薛家这种传统行业的巨头,他多吃一口,其他人就不得不少吃一口,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要么最后屈服,要么最后被吞并破产,敢怒不敢言几个字深深戳中了他们的内心。一个个都表现出义愤填膺的表情。
“各位,我们的机会来了。薛家声望大跌,又把大部分资金抽调到东海,现在薛家年轻一代薛凉已死,薛猛已废。老一代,薛礼被踢出薛家管理层,薛宇又病倒在家。江州这块大蛋糕是时候重新划分了”。
陆山民淡淡看着台下的人,尽管这些人都保持着良好的上位者风度气质,但他们眼中的贪婪还是展露无遗。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是愣头青,也没有一个是用言语能够洗脑的,他们之所以坐在这里,心里想的和眼睛看到的正是薛家倒下后江州这块大蛋糕。他们其中不少人等这个时机已经等了很久了。
“各位,我们之所以有这个机会,是山海集团董事长陆山民陆先生创造出来的,他以一己之力冒着生命危险站在风口浪尖,以一己之力把薛家一步步拖入目前境地,是他把我们这盘散沙凝聚在一起”。
说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台下的人,说道:“所以我提议由陆先生出面主持大局”。
刘长河说完,台下有人面无表情,有人眉头微皱,也有人面色不悦。
陆山民朝刘长河点了点头示意接下来让他说几句。
陆山民拍了拍话筒,微微一笑,说道:“各位,主持大局的工作还真得只有我才能担当”。
此话一出,台下议论之声立刻响起,不少人更是直接流露出怒意。
陆山民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很不服气,认为我陆山民太年轻,认为我陆山民不是江州人,认为我陆山民没你们其中人有的人有钱,也有人认为我陆山民没有你们在江州有威望”。
“没错,我陆山民确实有很多不如你们的地方”。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不足,我才适合主持大局”。
“我在江州没有产业,我所有的资金困在东海也无法到江州来投资。所以注定我无法和你们抢江州这块蛋糕,这意味着我是个局外人,和你们没有任何利益竞争。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在这场战争中我会利用这个主持人中饱私囊”。
陆山民淡淡看着台下的人,这些人都是聪明人,陆山民这些话不说他们也明白。但商人本就为利益而生,不追逐利益最大化的商人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他们都想着代表己方利益的人能出面主持大局。
陆山民继续说道:“陈敬陈总代表着新洲商会的利益,段一红段总代表着晨光系的利益,刘长河刘总代表着山西商会的利益。我知道你们都想代表自己利益的人来当这个领头人。”
“但是,你们别忘了为什么薛家能一家独大这么多年,其本质原因就是因为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商人追求利益并没有错,但我希望大家能分清楚总体利益和局部利益。如果总体利益无法实现,局部利益就是空中楼阁。”
陆山民顿了顿,“是由陈总、刘总还是段总出来当这个主持大局的人,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我和薛家是私仇,薛凉死了,薛猛逃了,薛宇也病倒眼见活不长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现在仍然坐在这里的原因和你们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原因,不过是想让薛家死得透一点。如果你们继续为了个人私利非要在这里争个你死我活,那你们慢慢争,我马上拍拍屁股就走人”。
说着起身就朝主席台下走。
会议室里再次响起了一片议论声,对付薛家这件事他们都下了决心,但各自出多少资金,哪些负责阻击薛家旗下的产业,事后蛋糕又如何分配,这些事情必须要在行动前拿出个章程。这些日子他们或私下火公开都在争论,都想有利于自己一派的人出面主持大局。但各自相持不下,直到现在都没有定论。
当陆山民快走出大门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拦在了他的面前。
在场的人都是精英,他们知道,如果陆山民走出这扇门,那么接下来这场争论还会持续下去,下个星期就要竞拍,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僵持下去。
主席台上传来段一红的声音,“各位都是聪明人,陆山民是唯一一个与在座的各位没有利益纠葛又愿意为我们出力的人,时间紧迫,还望大家慎重考虑”。
陆山民转身回头,黑压压一片全都站起来看向了他。
二更晚上十二点前
陆山民再次走向主席台,之前温文尔雅的笑容变成了严肃冷峻。声音也变得深沉而冷厉。
“既然大家把我推到这个位置,我就代表着在座所有人的利益,我所考虑的不是某一个人该出多少该得到多少,我所考虑的是每一个人必须付出多少,能够得到多少”。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即便有,不同人对公平的衡量也不尽相同,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但我既然接下了,就不怕得罪你们”。
陆山民看了看台下人的表情,冷冷道:“我只提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必须使出所有的力量,有多少钱出多少钱,有多少力出多少力。我不想看到有人抱着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一旦发现有人想坐享其成,那么分蛋糕的时候不但一口也吃不到,我还会号召其他所有人对其进行打压,让他在江州再无立足之地”。
台下的人神色变幻,陆山民正说中了他们的心思。在前期投入的时候投入得越少,在后期瓜分薛家的时候就有更多的资本去争夺蛋糕,显然不少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思。这些人是聪明人不假,但一大群聪明人聚在一起,如果没有规矩约束,所能干出的蠢事并不见得比一个傻子好多少。
所以陆山民首先要做的就是定下一个基调。
“还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明白,如果这一次搬不倒薛家,那么等薛家恢复元气,回过神来第一个就是收拾你们,到时候你们会有什么下场你们应该清楚,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抱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陆山民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淡淡道:“先说断后不乱,赞成我刚才提议的请举手”。
台下之人互相扭头观察,渐渐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陆山民点了点头,“很好,既然所有人都同意,到时候如果还有人出工不出力,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接下来的会议就是讨论具体的操作模式和具体的分工,三方分别推举出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作为和薛家正面对抗的桥头堡,其他企业以出资入股的方式向着三家企业注入一定比例的资金。另外,所有与薛家旗下产业有上下游关联的企业,在商贸上对薛家进行阻击。所有和薛家旗下企业有同质竞争关系的企业采取各种方式对其同类产品进行打压。
至于具体的操作细节陆山民就不必过问,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商界精英,他们的那些手段比陆山民摇高明得多。
整整开了一天的会,陆山民感觉头昏脑涨。晚上还要继续开,不过陆山民这杆大旗的作用已经起到了,晚上的会议他在不在场已经不重要。
走出红鼎国际高尔夫球会,陆山民深深吐出口气。他已经成功搅浑江州这潭水,也成功把那些仇恨薛家和眼红薛家的人聚集在了一起,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表演了。
薛宇一夜白头,想必也活不了多久,只要再干掉薛猛,唐飞和白斗狼的仇也就算报了。
想到薛猛,陆山民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薛猛,你到底在哪里呢?
漫步在江州大街上,四周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来往的行人行色匆匆。
来到江州两年,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轻松的观察这座城市。
这是一座没有历史古迹,也缺乏人文气息的城市,但同时也是一座充满了朝气,积极向上的城市。
夜色将近,开了一天的会,肚子早已饿得咕咕乱叫。陆山民随便找了家小面馆叫了碗面,特意叫老板给自己加了个煎鸡蛋。
虽然是个小面馆,但里面的人却是形形色色,有的跟他一样西装革履,有的穿着汗臭的廉价T恤。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些人都各吃各的面,一言不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陆山民不禁想到,这座热闹繁华的城市,同时也是寂寞的城市。
到这里来吃面的人应该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白天辛辛苦苦的砸工作岗位上当牛做马阿谀卖笑,晚上来这里吃一碗面,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多说一句话。热闹的表象下,孤寂或许才是他们真正的自己。
闲来无事,陆山民细嚼慢咽。再次想到爷爷所说的“万法变幻不移赤子之心”,这些被生活压力压榨干精力和体力的人,还有心思和体能去坚守那颗赤子之心吗?他现在已经算是很多人眼中的有钱有势的人,但他又何尝有精力和体力去时常默念赤子之心四个字。
想想设局胁迫陈敬父子入局,胁迫刘长河父子入局,这是不是已经违背了赤子之心。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唐飞的仇怎么报,白斗狼的仇怎么报,又如何搬倒薛家。
幸福都是千篇一律,人生的不易,各有各的苦衷。穷人忙于生计奔波,富人为了守住家产苦心算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薛家何其强大,依然要面临家破人亡。这个世界上好像就没有谁能真正过上舒坦的日子。
陆山民拍了拍头,赶走脑袋中无聊的想法,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太悲观了。
走出面馆,陆山民看见一个黄头发短发女子很快背过身低头看手机,笑了笑朝她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女子的短发扯了下来。
女子尖叫了一声。
陆山民呵呵一笑,“冯警官,从山西商会会馆跟到这里,你也不嫌累”。
冯晓兰一把抓过陆山民手上的头套,瞪了陆山民一眼。“这也能被你发现”。
“你这点跟踪手段也只能对付一些不入流的小偷小摸,在我面前没有丝毫作用”。
冯晓兰噘了噘嘴,“你关掉了手机,还拔出了卡”。
“这你也知道”?陆山民呵呵一笑。
“你还有心思笑,赶紧打开手机”。
“干什么”?
“马局长对你的手机进行了定位,一旦薛猛出现,警察可以立刻做出反应”。
陆山民笑道:“是马局长变傻了,还是你们认为薛猛是傻瓜,一大群警察暗藏在我周围,他会出来吗”?
说完抬脚朝前走去。
冯晓兰跺了跺脚,跟上前去,“那你是傻瓜吗?明知道薛猛的恐怖还要再次以身犯险”。
陆山民摆了摆手,“别跟着我”。
“哼,我就要跟着你”。
陆山民无奈的摇了摇头,紧接着脚下一动,快速进入了一家商场。
冯晓兰只感觉眼前人影一晃,等她追入商场,哪里还有陆山民的身影。气得她直跺脚,赶紧给马鞍山打了个电话。
“局长,我跟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算了吧”。
“可是局长,他会有危险”。
“没有危险怎么可能引出薛猛”。
“可是,万一像上次一样我们不能及时赶到怎么办”。
“好了,回公安局吧”。
裕兴村已经开始拆除,不少房屋已经被放倒,几个月前这里还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现在村里看不见任何发光物体。唯有天上云层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些光据说是城市里的灯光经过云层反射而来,所以这里虽然黑,但也并不像山里那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极目看去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断壁残垣。
来的路上,陆山民一直释放出淡淡的气息,这是内家高手独有的气息,只要练出了内气就会不由自主的外放,随着调动体内气机越猛烈,气息就会散发得越多,越容易被人感知到。
只是不同的人对气机的控制能力不一样,控制能力不好的,别人在很远就能感知到你在靠近,甚至能从气息中感知到你的境界。控制能力好的能将气息掩盖到极低的程度,哪怕面对面别人也感知不到。
小妮子就属于后者,她才是真正的猎手,她可以无声无息的靠近猎物,直到猎物肉眼看见了她,也看不出她是个武道高手。
陆山民体内内气汹涌,气息以他为圆心四面八方铺开。
缓步前行,每踏出一步,方圆一两米的杂草无风气浪纷纷向外摆动。
村子西面的小树林还在,踏入其中,里面还能看见当日打斗的痕迹,那根水桶粗的树干静静的躺在地上,上面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
陆山民停下脚步半蹲下去,静静的看着地上深及小腿的两个深坑。当天白斗狼就是站在这个位置替他扛下了薛猛的全力一击。巨大的力量震断了他的手骨,打断了他的胸骨,胸骨直插入心脏。那个坚强的汉子硬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这个仇,得报”!陆山民喃喃自语。
一股磅礴的气势从东边而来,由远及近。霸道的气势宣告着他的到来。
陆山民站起转身,遥遥望向东面,那里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他来了。平静的面容不自觉渐渐变得冷冽。
“你终于来了”。
片刻之后,地面传来轰隆隆的踩踏声清晰可闻,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微微的震动。陆山民提起一口内气,内气灌入胸腔,朝着来人的方向高喊:“薛猛,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气势如虹。
薛猛的回应很快到来,一根碗口粗的树干划破夜色,带着破空的飕飕声飞驰而来。
陆山民微微偏头,树干擦着脸颊而过,在耳边留下一阵嗡鸣声。
瞬息之后,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树干洞穿身后一颗水桶粗大树继续前进了一半,停在了大树之中,犹自上下颤抖。
“你的准头太差了”。
树林中狂风骤起,枝叶哗啦啦作响。
黑夜之中,一头‘人熊’裹挟着漫天威势一头扎进了树林。
陆山民身上气息和气势同时勃发,肌肉爆炸的咕咕声,气息带动空气的呼呼声夹杂在一起。双腿一蹬,拔地而起。这一次他没有拔腿就跑,反而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奔向薛猛。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具不成比例的身体带着原始洪荒的野性奔向对方。
“砰”!两具肉体相撞,爆发出金石相交的巨大响声。
两个身影一触即分,高大的身影后退数步撞在一棵大树上停止了后退。瘦小的身影双腿在地上犁出两条沟壑退出去近十米才停止了身形。
高大是身影先启动,瘦小的身影后启动。
两个身影都在停下的瞬间再次拔腿朝对方冲过去。
“砰”!一声巨响。
高大的身影退出去五六米,瘦小的身影退出十几米。
停下的瞬间,两人继续迈步冲向对方,两人都紧紧咬着牙关没哼一声,瞪红了双眼没眨一下眼。
林中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残枝乱舞,木屑横飞。
两个人像两头野兽在树林里死命撕咬,一路上树木尽断,生生犁出一条长达百米的通道。
数次撞击之后,陆山民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体内气机犹如决堤的江河般汹涌澎湃。
搬山境巅峰的力量他不是第一次见识,但这一次是最深刻的认识,哪怕他将全数内劲叠加到全身肌肉,数次撞击之后,依然被薛猛.撞出了近百米远的距离。
站在黑夜之中,陆山民全身肌肉疼痛,双臂也微微发麻。
体内气机瞬息运转两个周天,吐出一口浊气,手臂麻木之感渐渐散去。
薛猛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身上肌肉隆起咕咕作响。
“内劲叠加肌肉爆发力,我看你能使用几次”。
陆山民单手画圆,脚踏七星。“拖到我的人来就够了”。
“哈哈哈哈”薛猛哈哈大笑,“方圆几公里若是有你的人,早就被我提前解决掉”。
陆山民冷冷一笑,“你说得没错,方圆几公里之内没有,但几公里之外有”。
“我很好奇你哪来的自信能拖到那个时候”。
“我也很好奇你哪来的自信,明知道是陷阱也敢来”。
薛猛踏出一步,身上气势滔天。“因为你还欠我一百零八刀”。
陆山民也踏出一步,身上气息勃发。“因为你必须死在这里”。
薛猛双拳咔咔作响,“如果你我不是敌人,我会很欣赏你”。
陆山民再次踏出一步,“从唐飞死的那一刻起,你们薛家在我眼中就已经成为死人”。
“你不该杀死薛凉”!
“他该死”!
“他是我弟弟”!
“一样该死”!
“你必须得去陪他”!
“我会送你们兄弟团聚”!
“一刀都不能少”!
“吼”!
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 树林中枝叶作响木屑横飞。
薛猛招招势大力沉,横冲直撞,招招致命。陆山民以纯无极拳对战,凭着灵活的身法和引力卸力见招拆招。
一力降十会,几招之后陆山民就彻底被压制,只有防守无法进攻。
薛猛像一台不知疲惫的永动机,拳法大开大合,力量越来越大。若不是陆山民本身体魄强悍,早已被重拳打中。
硕大的拳头直奔胸口,陆山民变拳为掌抵住来拳,内劲在瞬息之间数十次变化,层层叠叠化解拳劲,在内劲将竭未竭之时,曲肘后拉化解剩余拳劲。但即便如此,薛猛这一拳的力量仍然未枯竭。余下的拳劲继续向前,打在陆山民肩头。
陆山民蹭蹭后退两步,薛猛一脚已经奔着脸颊而来。陆山民不敢格挡,慌忙间低头躲过,同时一掌拍向薛猛胸口。
包含内劲的掌力拍在薛猛胸口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薛猛只是身体微微一颤,手肘下压打向陆山民后脑勺。
陆山民感觉到脑后风起,就势往地上一滚,从薛猛胯下而过来到他的身后。人还未完全站立,瞬息间将内气化为内劲融入肌肉细胞之中,顿时浑身充满亢奋的力量。一招金刚举鼎打了出去。
薛猛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危险,赶紧转身。紧接着他感到腰部一阵剧痛,陆山民内劲叠加肌肉爆发力的一拳已经打在了他的腰眼上。
薛猛爆喝一声,抬脚提膝撞向陆山民胸口。
薛猛转身太快,陆山民打出的拳头还来不及收回,身形也还未站稳。赶紧左掌下压抵住薛猛膝盖。
“砰”!薛猛膝盖连带陆山民左掌一起撞向胸口,陆山民像炮弹一样被撞飞了出去。
落地之后,蹭蹭后退数步,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薛猛踏出一步,腰间传来一阵剧烈疼痛,内劲的穿透力,肌肉爆发力的冲击力,两种力量的叠加打在要害位置,他也不好受。
“你有资格死在我手里”!
陆山民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深吸两口气,冷冷道:“像你这样的高手全华夏都没几个,每一个都很珍贵,可惜你还是得死”。
“你的手在抖”。
陆山民勉力握紧拳头让手不再颤抖,“再打出个四五拳没有问题”。
薛猛深吸一口气,腰部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少许。“力量和身体的承受能力相辅相成相互匹配,易髓境后期中阶的内劲可以裂石,你的身体虽然强悍,又能打得出几拳”。
陆山民呵呵一笑,鲜血挂在嘴角格外.阴森诡异。
“至少刚才那一拳你也不好受,否则你又何必停下来跟我废话”。
薛猛冷冷一笑,“无知无畏”!!!
说完拔地而起,从空中狠狠砸出一拳。。。
陆山民不敢硬接,滑步后退。双脚在树干上一蹬,借力翻身再退,转身朝树林外跑去。
“想跑”!薛猛冷哼一声,弹地而起,肩膀瞬间撞断两棵拳头大的树木,双拳打在树干末端。两根树干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飞射向陆山民。
身后风声骤起,陆山民左移一尺躲开第一根树干,紧接着第二根树干接踵而至。
避无可避,陆山民反手一掌拍在树干一侧,巨大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树干偏离方向斜着飞了出去,插在了不远处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就这耽搁的一会儿,薛猛庞大的身躯迎面而来,陆山民感觉到身体承受以达到极限,不敢再讲将内劲叠加到肌肉上,体内气机瞬息万里,双掌平推而出。
数次内劲叠加,陆山民不敢再次冒险,唯有倚仗强悍的抗击打能力,同时体内气机铺开让身体瞬间变轻,与此同时使出无极拳中最具借力效果的一招——颠倒阴阳。
体内气机在双臂见游走,双掌交叉平推,与薛猛硕大的拳头撞击在一起,巨大的力量如大山压顶般传来。刹那之间陆山民感到双臂每一寸骨头都要断裂一般,胸中血气翻涌,鲜血直往喉咙上串。
在巨大的力量之下,整个人倒飞出去。陆山民强忍着没有吐出那口鲜血,身在空中双脚飞快轻点经过的树木,落地之后蹭蹭退出去七八步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口鲜血喷出,顿时感到一阵乏力,强忍着全身疼痛提起一口气,几步跨出了小树林。
村子里到处是断壁残垣,陆山民行走其中如履平地。
两人一前一后,薛猛像一头恶极了的猛虎追捕着前方的猎物,他并不怕所谓的埋伏,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以他的移动速度和与陆山民的距离,即便周围有几十把步枪也没有人敢轻易开枪。即便有狙击他也不怕,他甚至已经敏锐的察觉到狙击手正埋伏在前方。
村子里到处是拆得乱七八糟的砖头和石块,薛猛一边追,一边猛踢。砖头和石块像霰弹一样奔着陆山民后背而去。
陆山民一边跑一边听风躲避,心下大骇。之前只算到拼速度薛猛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他,忘记了拆迁中的裕兴村到处是砖头石块,这些东西在薛猛力量的加持下呼啸着打向他的后背。
后背‘咚’的一声闷响,半块断砖打在了他的后背,疼得他汗流浃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正在他咬牙逃跑之际,耳麦里的响起易翔凤的声音。“我已就位。洪成武带人从南面包抄而去”。
陆山民心下大喜,拖到现在,易翔凤他们终于从几公里之外赶到了这里。
“有没有把握打中”?
“移动太快,他应该已经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始终和你保持在一条线上,我没有把握一枪命中”。
陆山民一边跑一边迅速思考,黑灯瞎火之下,薛猛和他相隔如此之近,速度又如此之快,洪成武带的人怕误伤并不见得敢随便开枪。一旦冲破防线,以他和薛猛的速度很快将会把他们甩在身后,彼时他们将毫无用处。
要想干掉薛猛,关键还是要给易翔凤手中那杆巴雷特狙击步枪创造机会。
“我数一二三扑倒,然后你开枪”。
“不行,他已经知道有杆狙击枪瞄准他,肯定会提前防备,以他的反应速度打中他的几率很小,一旦我这一枪打不中,你就会落入他手中,我将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
陆山民牙关紧咬,突然猛的一个转身。大喝一声,“薛猛,再接我一拳”。
说着返身猛冲向薛猛,体内气机再次沸腾,所有内气源源不绝不断化为内劲注入手臂肌肉细胞之中,拳还未打出,整条手臂已经渗出肉眼可见的血珠。
薛猛没料到陆山民会突然折返,两人的距离本就很近,相向对冲眨眼就到。
薛猛大喝一声,抬手就是一拳,拳劲带着奔跑中的冲击力狠狠砸在了陆山民腋下,陆山民腋下咔咔两声,两根肋骨应声而断。与此同时陆山民拼尽全力的一拳也打在了薛猛的胸口。
两人一触即分,陆山民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落入断壁残垣之中,薛猛重心不稳蹭蹭往后退去。
这一刻薛猛感到一阵心悸,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但陆山民这一拳力量太大,不但让他重心不稳连连后退,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困难。
就在这一刹那,一声巨大的枪声响起。
初速达915米/秒,1200米内可穿透11毫米钢板的装甲弹穿透了他的肩膀。子弹的空腔效应让他整个左边身子瞬间失去知觉,子弹所带来的巨大动力势能带着他继续后退,直至后仰倒地。
陆山民咬着牙从乱石堆中挣扎着站起来,整条右臂耷拉在身侧,想迈出一步都艰难无比。但他仍然竭力提起一口气缓缓朝薛猛走去,他要亲眼看见薛猛的尸体。
刚艰难的迈出两步,耳麦里响起易翔凤焦急的声音,“别动”!
话音刚落,薛猛身体一下弹起,发出一声震天彻地的吼声,猛的朝陆山民奔跑而来。他的右肩全是血,右臂耷拉在一侧毫无生机。
他的脸庞越来越近,上面写满了必杀之心和必死之心,这是一个疯到已经不要命的人。
陆山民怔怔的站在原地,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能力。
陆山民转头看向二三十米开外,隐隐能看见有一群黑影朝这边跑来。其中有一人没跑,他端着枪瞄向这个方向。他知道洪成武是个神枪手,但这个距离,薛猛的速度又这么快,而且还是光线很不好的环境,他不知道洪成武是否能打中,即便打中,若是不打中要害,顶多也只是给薛猛造成些皮外伤。以薛猛搬山境巅峰的体魄,没有十几二十发步枪子弹休想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当初在金三角丛林,他是亲眼看到两颗AK47子弹打在大黑头腹部,仅仅只是入肉半寸,根本没造成多大的实质伤害。
“哒、哒、哒、哒”,四发点射的枪声响起。
陆山民和薛猛两人也就相隔十米左右,眼看就要扑到近前,陆山民看到薛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显然腿部已经中弹。
“趴下”!耳麦里传来易翔凤急促的声音。
陆山民使出全身力气朝侧方扑出,紧接着他听到巴勒特狙击枪发出巨大的枪响声,然后是一阵冲锋步枪密集的‘哒哒’声。
刚才这一枪应该是没打中,陆山民听到薛猛远去的脚步声,身后是洪成武一群人追击的脚步声和哒哒哒哒的枪声。
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快步跑向陆山民将他扶了起来。
“山民哥,你怎么样”?冷海焦急的问道。
陆山民喘着粗气,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一定要杀了薛猛”。
“放心吧山民哥,薛猛挨了一颗巴雷特穿甲子弹,刚才腿上和身上又中了数枪,他跑不掉了”。
陆山民深吸一口气,极目望去。薛猛的速度虽然还是不慢,但身形没有了之前的矫健,显然受伤不轻,他的身后是洪成武等人十几把冲锋枪扫射。看薛猛移动的身形,显然又中了几枪。
陆山民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发疯的薛猛就是死薛猛”。
豪华别墅里冷冷清,薛宇坐在沙发中央,怔怔的看着沙发前的两块地砖。
大厅里的地砖是古朴的棕色,但那两块地砖却泛白,在周围颜色的衬托下,格外耀眼。
那两块地砖曾经是薛猛和薛凉罚跪的地方,十几二十年下来,被两人的膝盖磨成了浅白色。
薛宇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调皮的薛凉,看到了叛逆期的薛凉,看到了成年后的薛凉。但,永远也看不到以后的薛凉。
薛正坐在下首,恍如梦中。半年时间不到,他从一个财务经理一跃成为薛氏集团首席财务官,到现在更是成为薛家重点培养的继承人。作为薛家旁支子弟,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在这半年时间里薛家连番出现变故。先是薛礼被踢出薛家核心圈,紧接着薛凉死,现在薛猛又成了通缉犯。牢不可破的薛家已经有了动摇的迹象。
他静静的看着薛宇,这个曾经只能远远仰望的远房堂叔,现在已是满头白发,那张依然威严的脸掩盖不住悲凉与沧桑。
薛正顺着薛宇的目光看向那两块泛白的地砖,他从小不是在这里长大,自然也不知道那两块泛白的地砖代表着什么。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薛宇经受不住打击倒下,薛礼离开了薛氏集团,薛凉死了,薛猛又成了逃犯,如果这个时候薛宇倒下,以他的资历和声望未必控制得住薛家。到时候别说周围群狼窥视,就是薛家内部也很可能分崩离析。
薛正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打破了别墅里的沉寂。
“董事长、、”。
“叫二叔”。薛宇终于将视线从两块地砖移到了薛正身上。
薛宇的眼神很温柔,声音也很温和,这还是薛正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子,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钟,恭敬的说道:“二叔,您要保重身体”。
薛宇笑了笑,看上去竟有些慈祥。
“放心吧,我死不了”。说着顿了顿,“至少在你顺利坐上董事长位置之前我不会死”。
薛正脑袋嗡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叔、、、”。
薛宇喃喃道:“薛平贪财好色,薛东幼稚无知,薛成好勇斗狠,放眼整个薛家唯有你能担当大任”。
“二叔,你才六十岁,还能掌管薛家二十年”。薛正慌张得赶紧说道。
薛宇淡淡看着薛正,说道:“薛正,不要跟二叔生分。我现在跟你说的薛家的百年大计”。
薛正身体微微颤抖,咬着牙低头说道:“二叔不嫌弃我是三代之外的旁系,我薛正愿与薛家共存亡”。
薛宇满意的笑了笑,“这才是我薛家子弟该有的气度”。
薛正抬起头,正色道:“二叔,家族连番出现大变故,薛家威望大大受损,市场也唱衰。再加上舆论媒体捕风捉影夸大其词,家族旗下上市公司股价纷纷下跌。个别大股东开始费尽心思变相套现做空,旗下产业订单直线下滑,甚至有几家长期合作的企业宁愿付违约金也要撕毁合同”。
“还有、、、”。薛正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薛宇慈祥的面容再次恢复到以往的威严。
薛正想了想,说道:“二叔在家休养这半个月,薛氏子弟开始拉帮结派。薛成以高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和金茂集团签订了一份合作协议,薛平以他的股份折价投资了一家物联网公司,还有、、、、”。
“啪”!薛宇狠狠将一个明代青花瓷砸在地上。
“一群败家玩意儿”!薛宇气得浑身颤抖。
“二叔”?薛正担忧的喊道,他之所以现在才敢把这些告诉薛宇,正是怕他万一气出个好歹,单靠他一个薛正根本压不住。
薛宇喘着粗气,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缓缓说道:“我没事,说说你有什么对策”。
薛正点了点头,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要消除市场对薛家的恐慌,媒体舆论上肯定有陆山民的人背后推波助澜。我们要收买媒体引导舆论,把陆山民塑造成一个破坏江州经济,图谋薛家基业的魔头。”
说着看了看薛宇,见他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接着说道:“我建议出一份声明,彻底与薛猛划清界限”。
薛正停了下来,再次看向薛宇。
薛宇脸色只是微微变了变,淡淡道:“继续”。
“对于那些试图脱离薛家利益圈的人,主动把他们扫出去,以此告诉他们,薛家有无他们根本不重要,也向外界证明我们薛家依然强盛”。
“薛家对江州经济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二叔应主动向市政府寻求帮助”。
“只有这些还不够”,薛正正色道:“另外我们还需要有一个大动作向市政府证明薛家无可替代的地位,同时也向市场证明薛家在江州依然是最有势力的家族”。
见薛宇没有说话,薛正继续说道:“岷江北岸的那块地紧邻市委市政府,是近年来最大的开发项目,我们必须拿到其中的大部分地块,以此震慑外界,与此同时也能激励内部振奋人心”。
“那对内呢”?薛宇怔怔的盯着薛正,目光深邃。
薛正思索了片刻,说道:“此刻薛家内忧外患,应该以团结为主。对于挖自家墙角的那些人先私下约谈,尽力做思想工作,只要认识到错误可以既往不咎”。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也不懂吗”?薛宇的语气中带着浓浓不满。
薛正赶紧低下头,“二叔,我是怕惩罚太猛会加剧内部矛盾”。
“哼”!薛宇冷哼一声,“我还没死他们就敢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我要是死了,那还不得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薛正满头大汗,低头不语。
薛宇冷冷道:“记住,你只要退出一步,他们就会步步紧逼,一步退步步退。做为一家之主,你就是天,你就是地。”“明天就发函给金茂集团和那个什么破物联网公司,就说没有你薛正的签字合同就是一张废纸”。
说着顿了顿,“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公司,把薛平和薛成赶出薛家”。
薛正愣了一下,“二叔,他们可是你的亲侄儿”。
薛宇冷冷道:“还有那些借着假离婚分解股份做空套现的股东”。“哼,靠着薛家大树挣得钵满盆满,见势不对就像逃跑,哪有那么容易”。
说着看向有些茫然的薛正,说道:“知道古代朝廷为什么放任官员贪污吗”?
薛正淡淡道:“因为执政者要捏住他们的把柄他们才听话”。
薛宇冷冷道:“那些个股东,贪财好色,吸毒犯罪大有人在,即使有洁身自好的,这些年我也设局给他们下了套。”
说着看向薛正,“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薛正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几个借假离婚分解股份做空的股东,就让他们变成真离婚”。
薛宇冷冷道:“真离婚还不够,要让他们身败名裂。不杀鸡儆猴其他人不知道怕”。
“我知道了二叔”。
薛宇吐出一口气,显得有些疲倦,“你去忙吧”。
薛正走后,薛宇淡淡道:“向爷,你觉得薛正挑得起这幅担子吗”?
向问天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薛爷,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保重身体”。
薛宇叹了口气,“薛家子弟不少,真正争气的不多。这些年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家族子弟的培养。幸好还有个薛正勉强能撑得住局面”。
“咳咳”,向问天捂住嘴咳嗽了两声,上次和道一一战伤得很重,现在脸色都还很苍白。
“薛爷,现在这个局面唯有你才能真正撑得住”。
薛宇淡淡道:“放心吧,我只是最近心力交瘁,过两天就好了”。
说着看着向问天,“倒是你,这么大年纪,身上还带着伤,还在为薛家四处奔波,辛苦你了”。
向问天老眼微红,羞愧的低下了头。“薛爷,是我没保护好薛凉”。
薛宇摇了摇头,“不怪你,谁都没想到纳兰家会背信弃义”。
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向问天赶紧上前扶住,着急的喊道:“薛爷”!
薛宇紧紧握住向问天的手,“向爷,我求你件事”。
“薛爷”!向问天双手颤抖。
“等这场风波过去,继续替我守护好薛家,以后对薛正要想对我一样”。
“薛爷,你只是最近悲伤过度,会好起来的”。
薛宇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的身体再活几年肯定没问题”。
向问天大惊,“薛爷,你是想、、、”
薛宇笑了笑,“别担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说着淡淡道:“去吧薛礼叫进来吧”。
............
...........
薛礼站在别墅外,自从和薛宇闹僵之后,他就搬离了这栋别墅。他不知道薛宇突然叫他来有什么事。想到最近薛家的变故,心若死灰。
见向问天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向爷,二哥的身体还好吧”?
向问天淡淡道:“薛爷叫你进去”。
薛礼没有再问,抬脚朝里面走了进去,曾经热闹的别墅,现在物是人非,显得格外凄凉。
当看到薛宇满头白发,更是心疼不已。
“二哥,逝者已逝,生者还要活下去,薛家不能没有你”。
薛宇淡淡的看着薛礼,开口道:“现在和陆山民讲和还有希望吗”?
“什么”?薛礼震惊得无以复加,“二哥”?
“你老实回答我,还有希望吗”?
薛礼愣了半晌,苦笑道:“事到如今,恐怕没有可能了”。
薛宇叹了口气,“怨恨越积越深,即便他能放下恩怨,也不会相信我们的诚意”。
薛礼深以为然,事到如今,陆山民把薛家害得这么惨,还害死了薛凉,即便现在薛家愿意不计前嫌,陆山民会信吗,是人都不会相信,更何况陆山民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薛宇说道:“薛正建议借岷江北岸那块地的开发重振薛家声威,你怎么看”?
薛礼眉头紧皱,“他的建议很好,只是陆山民不会让我们轻易得逞的”。
薛宇点了点头,“是啊,但是现在薛家内忧外患,不做点大动作早晚会从内部和外部慢慢被蚕食掉”。
薛礼说道:“只要二哥在,就能稳住局面”。
薛宇摇了摇头,“陆山民会让我们安心稳住局面吗,看看他最近两年在江州的所作所为”。
薛礼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一战是逼着我们决战”。
薛宇说道:“所以这一战必须打”。说着顿了顿,“如果这一战胜了,薛家依然是江州首富,无人可以撼动,那我们就有了和陆山民谈判的资本”。
薛礼惊讶道:“二哥,薛凉的仇”?
薛宇淡淡道:“报了仇又如何?又等着他的人来找我们报仇吗”。
薛礼有些激动,又说道:“如果这一战败了呢”?
“败了”。薛宇重复着两个字。
过了半晌,薛宇怔怔的看着薛礼,“如果败了,你就拿着我的人头去找陆山民,这总该算有诚意了吧”。
“二哥、、、”!薛礼忍不住失声痛哭。
薛宇拍了拍身旁的沙发,“老三,过来坐”。
薛礼擦了擦眼泪,坐到薛宇旁边。
薛宇喝了口水,郑重的说道:“老三,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二哥你说”。
“你负责家族里的财政大权这么多年,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薛礼愣了一下,以前心中的疑惑突然间涌了出来,掌管薛家财政大权,每一份合同他都清楚。他曾不止一次发现某些合同有着很微妙的不同,对有些资金的流向也产生过怀疑,不过这些都属于在正常范围之内,并不是太过明显,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薛宇缓缓说道:“三十多年前,陆晨龙害死了爸,还抢走了原本属于薛家的很多生意,让薛家在江州名誉扫地。你了解我的性格,我发誓要打倒陆晨龙,但是陆晨龙太强大了,我拿他没有办法。这个时候有个人出现了,他告诉我,只要我愿意与他合作,他不但能帮我打败陆晨龙,还能让薛家站在江州的巅峰。其实当时我并不是太相信他的话,但我太恨陆晨龙了,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与他合作。”
“这个人没骗我,他真的神通广大,在他的帮助下,我顺利拿下了好几个外贸大合同,薛家逐渐强大起来,后来陆晨龙死了,晨龙集团群龙无首,我趁势通过各种渠道吞并了晨龙集团旗下在江州的产业,薛家也正式成为江州首富”。
薛礼再次震惊得无以复加,颤颤的问道:“是那个人杀死了陆晨龙”。
薛宇点了点头,“应该说是那个组织,他一个人远远做不到那些事情”。
薛礼脑袋一片空白,“那些人是什么人”?
薛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薛礼问道:“作为报酬,我们就以商贸形式向那个组织输送利益”?
薛宇点了点头,“对,我们就相当于他们的代理人,他们为我们提供各种方便,然后我们将利益输送一部分给他们”。
薛礼额头渐渐出现冷汗:“那些合同,那些资金流向,你就没查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薛宇摇头道:“查不到,中间的周转太多,和我们签合同或者资金流动的人并不是那些人,甚至和我们有商务来往的这部分人可能都不知道被别人利用,而且继续查有可能查到的只是空壳公司”。
说着顿了顿,“而且也不敢查,能弄死陆晨龙,能将薛家轻易推向江州首富,这里面的能量有多大。也就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最先找的代理人是陆晨龙并不是我,陆晨龙不仅拒绝了他们,还死咬住不放想查个究竟。我相信正是因为陆晨龙查到了什么,那些一向不轻易出手的人才不得不狗急跳墙杀了陆晨龙”。
薛礼抹了把冷汗,“那些人也在我们身边”?
“对,他们就像影子一样看着我们,时而帮我们一把,时而吸点血”。
“那这次他们会帮我们吗”?
薛宇摇了摇头,“他们所做的都在暗处很隐秘的地方,薛家如今这种局面或许他们帮得了,但他们不会帮,因为那样他们会很容易暴露出来。他们看中的是利益,没有了我们薛家,他们可以找其他代理人,而且我相信他们的代理人并不止我们薛家一家。”
说着顿了顿,“当年晨龙集团在江州的产业被我们瓜分,在天京以及东北的产业被纳兰家和金家瓜分。金家在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我怀疑纳兰家也是他们的其中一个代理人”。
“那个人呢,当初和你联系的那个人呢”?
薛宇淡淡道:“那个人不重要”。说着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千万不要抱有找出他们的心思,陆晨龙就是前车之鉴,东海的海中天也很有可能是因此而死”。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薛宇淡淡道:“因为我不在之后,那个人肯定会找到你,你掌握薛家财政大权这么多年,他们是不会放心你的存在的。到时候他们找到你,你也有个心里准备”。
说着顿了顿,“陆山民应该也感觉到了什么,他到江州的目的或许不是针对我们薛家这么简单。将来有机会你可以告诉他”。
薛礼怔怔的看着薛宇,“你想引诱陆山民去追查他们”?
薛宇淡淡道:“为了保住薛家,为了为薛凉报仇,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