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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煦回来几天之后,到了旬假的日子。今天,妙锦上午就来了。

    眼下浴室里正响着“哗哗”的声音,妙锦还在里面。因为半个多时辰前,她一到这里就说了,不能在高煦家过夜、下午要回家,俩人便在客厅里缠绵许久。

    过了一会儿,妙锦走到书房门口。高煦转头一看,只见她穿着他的一件棉布套衫。衣服很大,穿在她身上就像宽松连衣裙似的,衣服下面的光腿修长雪白,煞是好看。高煦目不转睛地欣赏了好一会儿。

    妙锦看着他笑一下,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剧本。”

    高煦指着桌案,继续在电脑上忙活。

    此前他和小邓把零碎的东西、整理成了连贯完整的剧本,现在他又在把剧本内容分成零碎的卖点,在那里做幻灯片。这些东西是为了去说服有钱人。以后的推销,他打算要做好更多的准备。

    韦承华许诺的两百万圆投资,还没到位,不然高煦便能拿着钱去动画厂,先把原画形象制作出来。

    俩人在书房里各种做着自己的事。

    许久之后,妙锦的声音有点异样:“高煦挺会选剧本。”

    “怎么样?”高煦问道。

    妙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点头道:“确实不错,很能感动人。”

    高煦听罢说道:“原作的创意就很好。不过因为有些细节我记不清了,所以我们在制作剧本时、进行过大量再加工,设定上也有改变。等到制成动画,估计变化更大。原画和制作方式,都只能靠动画厂的人马。”

    妙锦点头道:“受众应该很大,将来还可以拿到世界各国上映。”

    高煦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前天又与王思奇见了一面,本来想让他拉投资的。”

    妙锦问道:“有进展吗?”

    高煦摇了摇头,忍不住说道:“我发现与这个王思奇交谈,很考验记忆力。”

    妙锦微笑道:“怎么说?”

    高煦笑道:“这人每次说的话特别长,说得也不太流畅,我又不好经常性地打断他。所以等他说完的时候,我常常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妙锦掩嘴笑了起来。

    这时她起身道:“我去做饭了,中午给你好吃的。”

    午饭后,俩人又在家里呆了一两个时辰,妙锦早早便要回去。虽然高煦没多问,但他能猜得出来,上次见过了韦承华之后、妙锦在外留宿的机会越来越少。

    又过了两天,高煦忽然收到了一个短信,内容是账户上收入五千万圆。

    他愣了一下,起初以为是电信诈|骗,但这个时代很少这种东西、反正高煦没见过。片刻后,他发现发短信的是银行官方号码,便又仔细数了一下上面的七个零,确实是五千万。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妙锦打来的。

    “高煦,你收到钱了?”妙锦径直问道。

    高煦道:“收到了五千万圆,怎么回事?”

    妙锦轻松地说道:“我拿京师的宅邸抵押贷的款,那座院子在我名下。”

    高煦怔了一会

    儿,皱眉道:“你怎么和你父亲交代?我能搞到投资,那么多有钱人,只要有一个能欣赏咱们的作品,局面就能打开,或许只是迟早的问题。”

    妙锦气呼呼地说道:“不想让你对那些无名之辈强笑欢颜。钱你拿着去做事吧,也能节省点不必要的时间,就当是我投资的。我看好这个剧本,也相信高煦做事。”

    高煦问道:“你不是没成年吗,怎么贷到款的?”

    妙锦道:“有名下资产做抵押,这是优质低风险贷款,数额又大,简直是白送银行利润。这家银行不敢,总有敢的银行。对于银行来说稳赚不赔,贷款期限是两年。钱先放你那里,反正利息他们已经收了,没必要提前还款。”

    高煦有点百感交集,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不先和我商量一下?”

    妙锦笑道:“我不是不了解你,你肯定不会同意。就这样,先不说了。”

    电话便挂断了。

    此事很突然,完全不在高煦的计划之内。他坐在书房里,这才琢磨着事情。

    不料过了一阵,又有电话打进来。

    韦承华的声音:“小刘,韦婉‘借’了五千万圆给你?”

    高煦道:“是的,不久前才入帐。”

    韦承华似乎正在压抑着激动愤怒的情绪,他的声音异样、但还能控制:“小刘啊,你知道韦婉是怎么贷款的?”

    高煦道:“她说抵押了京师的房产。”

    韦承华长叹一声,一副哀苦的语气:“我有心脏病、脑血管也有问题,身体不好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那座房产是我留给小婉最主要的财产,往后她一辈子就得靠那点东西。一旦我走了,她的两个哥哥最多照看一下,可各自都有家室,哪能像父亲一样管她?”

    高煦忙道:“您说得是,我能理解韦老的心情。”

    韦承华试探地问道:“现在让你还给她,不太可能了吧?”

    高煦道:“随后我就打电话给小婉,先与她商量。您放心,不管怎样,这个钱会回到小婉手里。”

    韦承华道:“韦婉年龄还小,不懂事。你都三十多的人了,咱们待你不薄,别把事情做太绝。”

    高煦忍住心里的火气,说道:“大明国有法律,我能做啥?”

    韦承华道:“那你和小婉说说吧。”

    高煦道:“我挂了打她的电话。”

    高煦站了起来,四处走动了一会儿,站在客厅的玻璃门旁边,打通了妙锦的电话。

    “你父亲打电话给我了。”高煦直接说道。

    妙锦的声音道:“我知道,看着他打的。我现在到院子里了。”

    “嗯……”高煦发出一个声音。

    妙锦道:“家父自愿把京师那院子给我,那便是我的了。如果我不能处置财产,那么他给我有什么用?”

    高煦道:“他说,那是你名下的主要财产。”

    “是呀。”妙锦轻快地说道,“可高煦不是需要钱吗?我有你了,拿钱有什么用?不就是一座旧院子,好像我没有那院子就要死了似的。”

    高煦心里一阵动容,良久说不出话来,只唤了一声:“

    妙锦……”

    “嗯?”那边传来了好听的声音。她没听到高煦的声音,便又道:“你现在得想想,事情都这样了,把钱还给我、讨好我父亲吗?有什么用呢?”

    俩人陷入了沉默。

    高煦把手机贴着耳朵,抬头呼了一口气,安静之中,他好似在倾听对方的心跳。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只是玻璃外面不再是灯火璀璨的夜景,而是宁静而开阔的城镇风光。

    “投资是有风险的,有时候就跟赌|博一样。”高煦终于开口道。

    妙锦道:“没关系,只要你还在就好。我还有辆车,现在能值一百来万,我们不至于连公寓也住不起。不就是财产的问题,我觉得高煦有点奇怪呢,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高煦重复了一声。

    他随后故作镇定地说道:“好的,我明白了,让我想想。”

    妙锦应了一声。

    挂断了电话,高煦转过身来,开始用电磁炉烧水泡茶。做着琐事,他渐渐理清了其中的关键。

    经历了这件事,韦承华必定怀疑高煦目的不纯、在贪图他女儿的财产,大概会极力反对女儿和高煦在一起;不管高煦是否拿走这个钱,也无法改变韦家的防备心和厌恶感。

    除非高煦能尽快发迹。

    所以他认为,自己似乎到了无法后退的境地。原先还可以从容不迫,毕竟做不成大买卖,生活也没有多少问题的,甚至可以慢慢来。而且也输得起,反正就算赔本了、也是投资人的钱。

    现在不行了,他和妙锦之间的感情、一旦扯上了家里就非常麻烦,高煦必须尽快获得成功,不然和妙锦私奔吗?

    妙锦到现在性情还是那样,有点理想浪漫主义的感觉,有时候想法不太符合实际。

    赌一把?

    高煦心里的冒险冲|动已无法遏制,本性在不知不觉间又冒出来了。

    人们愿意下注,无一例外是因为想赢。赢了就能实现此刻受到的一切诱|惑,赢了就能上岸、摆脱眼下的所有麻烦和烦恼。胜利女神就像极乐的光芒,在向赌徒们招着手。

    要是输了呢?一般赌徒对于这个问题,办法就是不去想。

    高煦摸着额头,沉思了一阵,理智地想自己这个项目、获利的可能还是很大的。赢面不小。

    就在这时,韦承华的电话又来了。

    高煦抢先果断地说道:“我给小婉写一张借条,签字画押,回头交给她。我拿了钱也是去投资项目,那个项目不可能完全没有收益。”

    韦承华长叹一声,又有点生气道:“小刘啊,你这是在恩将仇报。”

    “我会还钱的。”高煦好言道,“对了,我给借条的时候,复印一份剧本给您送去?”

    “不用了!”韦承华生气地说道。

    高煦道:“那我先给借条,作为此事的凭据。咱们下次聊。”

    韦承华不可能去告他,因为妙锦的证词会对韦承华极其不利。而韦建华应该也不会因为这种糊涂是非、急着去找主家,理论上他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让妙锦先拿到借条,然后等等项目的情况。



    高煦给法律援助机构打了个电话,便是他买保险的那家公司。熟悉的语音识别之后,一个女人接待了他的电话访问。

    “上次有个姓王的律师,为我提供了咨询建议服务,现在还能联系到他吗?”高煦问道。

    女人反问道:“请问刘先生,上次的事有什么善后问题吗?”

    高煦道:“不是,他的帮助很有用。我有有点私人事情想联系他。”

    女人叫高煦稍侯,那边响起了键盘敲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女人在电话里回答道:“十分抱歉,王律师已经离职了。”

    高煦问道:“有没有联系方式?”

    女人沉默了片刻,说道:“要不我先联系上王律师,将刘先生的话转述给他,让他联系您如何?”

    “那行吧。”高煦道。他接着说了再见,主动挂掉电话。

    现在高煦已经有了一笔巨款(五千万圆按粮价算的话,相当于三四亿元了,按石油价格则更多,因为这个世界的能源好像特别便宜),必定可以马上打开局面。但他对各种规则和法律都不是太懂,所以想雇个律师作为法律顾问。他也不认识什么人,临时想起了上次那个帮阮玲脱罪的小王。

    半个时辰后,小王主动打电话来了。

    高煦开门见山地说道:“最近我在投资动画,需要一个全职法律顾问。小王有没有可靠的朋友,最后在这方面有经验的人,推荐给我。如果推荐的人不错,我会给小王一笔感谢费。”

    小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怎么刘哥去搞动画了?”

    高煦道:“说来话长,不过这个项目投资马上要启动了。”

    小王道:“法律顾问,刘哥给什么样的待遇?”

    高煦问道:“小王原来在法律援助保险公司,多少钱一个月?”

    小王道:“六七千吧。”

    高煦道:“我开八千一个月;另外项目结束后,如果全程没有出现法律纰漏,再从我个人分账里、分给顾问一个百分点的奖金。这个项目总投资可能是亿圆规模。”

    “啊?”小王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刘哥,我的专业知识绝对是过硬的,这次离职我觉得不是我的责任,上面非得让我背黑锅。您不信找人查查内情。”

    高煦听出来了,小王想自己应聘。高煦想了一下:“你有这方面的经验?”

    小王马上道:“我是没干过动画方面的事务,但熟背精通各种法律条文,而且相关的案件有例可查,可以从卷宗里得到经验,必定出不了纰漏。”

    “你最近在干啥?”高煦一边思索,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小王道:“找工作,我妻子也没工作、在家做主妇,最近我很需要工作。”他接着又开始推销自己,“刘哥,我跟你说啊,我可能不是这方面最有经验的人,但必定一心一意为您的事卖力,工作态度是最好的、状态也是最努力的……”

    高煦回忆了一下,有关上次阮玲偷渡的事、小王提供法律建议的过程;那件事确实还算靠谱,而且听起来小王有别的预案。而那次高煦只是个保险客户,为了朋友的事咨询。

    “行吧,就你了。”高煦当场决定道,然后才问,“小王叫啥名字?”

    小王道:“刘哥叫我王诚就行。”

    高煦道:“好,啥时候过来签个雇佣合同,从今天开始上任吧。”

    小王喜悦地说道:“刘哥真是痛快人。”

    接着高煦给王制作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决定先期投入三千万圆,让他准备接手工作。高煦在电话里许诺,等他带着法律顾问去签一些文件,三千万就可以直接存入特定账户,启动项目。

    王制作听到高煦说的事有板有眼,说话的语气也激动起来。有了大笔资金,一切都好办了。高煦没有承诺一下子投入全部资金,因为他想起有些影视制作过程中、可能会超出预算,需要追加投资,所以先留一手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高煦很快就找到了前期最重要的两个帮手,都姓王,二王也都不是什么人物。一个谋士的角色,处于失业状态。另一个总调度位置的王制作,做过的项目大半亏本,说话时“很考验别人的记忆力”。

    另外还有一个编剧助手,还是没有毕业的学生。而承接项目的动画厂,也处于严重亏损状态。

    但是这号人多少有点好处,比如办起事来会尽全力,因为他们能得到的机会实在不多。而且高煦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人物,他也不相信别人吹嘘的本事,只觉这俩人总体还算可靠。

    总之高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戏台子差是差了点,却很快搭起来了不是?

    动画厂在太仓,高煦直接打电话通知自己的两个手下,王诚和邓家敏,让他们准备好和自己一起常驻太仓工作。这时高煦连王诚的面也没见过。

    次日三人约好时间在戏剧学院门口见面,然后一同出发。王诚自己有车,开车过来就行了,高煦则去接邓家敏。

    高煦提前到了地点,见到提着箱子领着大包的小邓,便把她的东西扔到后备箱。

    现在资金充足了,高煦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个秘书、做一些文案工作和琐事,便叫小邓兼职秘书,把工资给她涨到四千。因为“谋士”的薪资比较高,高煦考虑到小邓的心理平衡问题,临时做了这个决定。

    终于见到了王诚,不料他是个身宽体胖的年轻汉子,电话里确实听不出来。王诚还主动解释,说是读书的时候不胖,工作后太忙了常坐的原因。

    高煦压根不在乎他的形象。耐心地听他说了一阵话,直觉此人似乎没甚么问题,高煦便拿出准备好的雇佣合同,让王诚签字按手印了事。高煦一向对自己识人很自信。

    甚么简历、学历、证书等物一概不看,反正高煦至少能确定,这个人是法律援助机构的律师。

    三人开车一路到了太仓,妙锦接到了他们。

    几个人之间大多相互不认识,问好之后,便面面相觑。王诚看到妙锦就愣了一会儿,他从妙锦的年龄和绝色容貌判断,又看了一眼高煦,似乎顿时默认高煦是隐藏的富豪……女朋友是拿钱砸来的。

    不过如果是那样的状况,高煦也挺舍得。他自己开着一辆低端车,妙锦的座驾却是公爵牌顶级豪车。

    而小邓看妙锦的眼神有点复杂,高煦也顾不上去想她是怎样的心情。妙锦估计也对高煦的手下们、感到有点诧异,一个是头发打了发蜡衣冠楚楚、似乎准备去参加晚宴的胖子,另一个则是穿着棉布衬衣运动鞋的女大学生。

    妙锦道:“我租了套公寓,有四间卧室,厨房等生活设施齐全,你们先到公寓安顿下来。办公的地方,王思奇会给你们安排?”

    高煦点头道:“先住下来再说,暂时也没啥好办公的,等见到了王制作问问。”

    大伙儿到了公寓,妙锦又道:“我先带小邓出去转转,一会儿傍晚一起吃饭吧,王制作也请了,让我尽个地主之谊。”

    王诚不禁说道:“韦小姐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做事却有大家风范啊。”

    妙锦礼貌地笑道:“王先生过奖了。”

    两个男人把自己的行李往房间里一扔,便不管了,开始坐在客厅里讨论事情。俩人在生活上似乎一个样子,不过王诚好像是因为有个妻子做家庭主妇。

    稍晚一些,妙锦带着小邓回来了。高煦和王诚都不禁多看了小邓一眼,她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稍显扭捏。

    小邓穿着一身职业制服衣裙,青色外套、白衬衣打底,并装饰了胸针、耳环、手饰、提包等全套配件,摇身一变有了白领女性的模样。

    “等我拿了工资,一定还给韦小姐。”小邓轻声道。

    妙锦笑道:“不用你给了,我找刘老板报销。”

    高煦只得点头道:“行。”他与妙锦对视了一眼,心说你挺喜欢给女人买衣服。而妙锦笑吟吟的美目里,意思好像说,高煦身边出现的女孩、总是着装奇葩。

    这时小邓解释道:“我还没毕业,所以来不及准备上班的衣裳,谢谢韦小姐帮忙,我不能丢了刘总的排面。”她兴致勃勃地拿起纸袋道,“还有一套襦裙呢,如果有宴会可以穿。”

    高煦点了点头,合掌正色道:“看来大家都准备好了。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我投资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对人才一向不吝啬、并会看结果论功行赏,希望咱们同心协力,办好分内之事。项目的成功,保证也会成就在座的二位。”

    妙锦笑着说道:“谨遵刘总训话。”一下子多了几分轻松的气氛。

    王诚忙道:“我们与刘总利益一致,定能大干一番。”

    这时妙锦看了一下天色,便提醒高煦、差不多可以去饭店了。高煦收拾好之前制作的一些幻灯片,招呼大伙儿出发。

    最近要做的事,王思奇很关键。需要王思奇经手继续拉投资等事,并且督促动画厂尽快拿出预算数字。



    预算数字是八千万圆,这是因为韦家动画厂商在业内竞争力不足、所以各项费用报价比较低的结果。而且实际成本可能会超出。

    不过好在有了高煦的三千万注资,后面筹集资金比较顺利,项目陆续又得到了共计五千万的投资。整个制作过程大致需要十个月。

    前期高煦忙得像个陀螺,本来他并不具体负责制作过程,但是杂事太多了。有各种各样的协议文件要签,还得在权利上讨价还价。

    一般是王诚提出各种各样的建议方案,大多参照以往案例,再将建议整理转化、形成比较清晰易懂的叙述方式,告知高煦参考。然后高煦经过自己的权衡和判断,进行决策。

    高煦等人还负责编剧工作,经常参与内容的讨论。好在小邓帮了他不少忙,大多时候都是她在动画厂协助导演。

    在王诚的建议下,经过好几次交涉,高煦成为了投资方的代理人。由他全权代理投资者们的利益、与制作厂进行沟通。根据签订的代理人条款,大概情况就是、其他投资者无权直接影响动画厂的制作。

    王诚认为,这样可以在中后期减少一些博弈内耗。

    果不出所料,动画制作进入十一月时,便出现了争议。有几个投资者对内容提出了质疑,认为其中一些东西不符合市场需求。实际原因似乎是经费预算不够,要加钱。

    大伙儿聚在动画厂的会议室里,进行了很长时间的争论。投资人们带了军师、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把两个导演说得回击乏力。但动画导演似乎仍不愿意妥协。

    这时终于有人提出了解决方案,便是根据代理人协议,让高煦向导演提出正式要求。钱是投资者出的、风险也主要是投资方承担,他们当然拥有最大的决定权。

    不料高煦却直接支持导演,理由很简单,他就说了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并不想让太多人掺和制作过程,把作品弄成大杂烩四不像。

    于是大伙儿最终决定,按照导演的方案,预算再增加两千万。高煦当场认领一千万圆的追加投资。

    动画的成本达到了一亿圆(换算起来,大致相当于七到十亿元的购买力)。不过高煦既然决定做动画电影,成本太小的东西好像没有甚么市场,明国因为技术的进步、观众对画面要求挺高。

    会议结束后,高煦在休息室里见到了主导演李良。李良的脸上有红光、感激之情溢于颜表,却没有说谢谢之类的话,上来就先给高煦发烟。

    之前高煦去参观动画厂时,就见过李良,相互只有点头之缘。如今这气氛,终于让高煦有了一种朋友的感觉。不过高煦也觉得实属正常,友谊也总得有点能附着的东西吧?

    高煦忙摆手道:“不抽烟,谢了。”

    李良咳嗽了几声,点头道:“挺好。我就是烟抽得太多,最近咽炎反复发作,很难受,想戒又戒不掉。”

    高煦道:“我听说有害物质主要是焦油,要不李导试试电子烟?”

    李良点头道:“回头试试,不然身体健康是个大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高煦这时看见王思奇走了过来,便指着他道,“王制作每天就惦记他的头发。”

    王思奇立刻伸手向上抓了几下头发,说道:“李导可是遇对了人,刘总这人真不错。我见过很多人,啥样的都有,有些人最喜欢打断别人的话,极不礼貌,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像那个……”

    高煦马上打断了他的话,用戏谑的口气笑道:“那是我记忆力好。”

    “什么?”王思奇有点困惑。

    高煦道:“记忆不好的人,等你说完长篇大论,别人不得把自己想的话都给忘了?”

    王思奇顿时有点不高兴,伸手捋了一下稀疏的头发,没有吭声。

    不过他不高兴就算了,现在高煦不用太给他面子。

    李良一边笑,一边咳嗽起来。

    过了一会儿,王思奇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刘总说得对,这好像是个毛病。不过找人投资的时候,我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那不尴尬了吗?”

    高煦附和一声:“有道理。”

    几个人闲聊一会儿,李良连续抽了两根烟,主动解释说“在会议室把我憋坏了”,这才一起走出休息室。窗外天色渐晚。

    高煦在电梯口遇到了王诚,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看了一眼有点笨重的王诚,意味深长地说道:“不错。”

    王诚会意,笑道:“要不是几个月前咱们签了代理人协议,今天还不能完事呢,晚饭也没得吃。”

    高煦道:“果然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王诚笑道:“刘总说话挺有趣。”

    二人走出电梯,来到了停车场。高煦在自己的车旁边,看到了妙锦的车。妙锦按下车窗道:“等你一起吃晚饭。”

    高煦点头,转身道:“王诚,一起吃饭?”

    王诚知趣地说道:“哟,今晚可不巧,我还约了个朋友,下次吧。”他向妙锦招呼了一声:“韦小姐,幸会。”

    妙锦也招呼了一声。

    高煦坐上副驾,立刻靠在皮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妙锦启动汽车,柔声问道:“累了吗?”

    高煦转头道:“还好。主要是没有经验,什么事都要反复思量,平素精神过于紧张了。”

    妙锦微笑道:“圣上气魄不减当年,一般人到一个陌生行业、做这么大的事,有钱也不一定敢呢。”

    “还是因为妙锦给了资本,这世道资本就是实力。不然要啥没啥,做什么都不行。”高煦道,“希望咱们至少把成本赚回来。”

    妙锦好奇地问道:“各方怎么分配收益?”

    高煦道:“国内首旬的票房收入,投资人能拿七成,剩下三成是各方的分成和税费,后面的时间,咱们的分成会逐渐递减、直到四成左右。国外市场比较复杂,在每个国家放映的条款都不一样,不过那些事咱们不必管,只管收钱。”

    妙锦点头道:“高煦已经有经验了。不过咱们负责做出剧本,办了那么多事,这些不算钱啊?”

    高煦摇了一下头:“几乎忽略不计,主要看现金投入的比例,别的作用不大。”

    俩人先找了家餐厅吃饭,回到车上时,时间已经很晚了。妙锦开车送高煦到租赁的公寓附近,高煦让她上去坐坐。

    “算了,最近我不能在外面留宿,上去还得和别人说话,挺麻烦的。”妙锦又轻声道,“我其实不太喜欢和人们打交道。”

    高煦点头道:“我知道。那就在车上说说话,一会儿我就上楼。”他转头看了妙锦一眼,“你好像挺喜欢深色的衣服。”

    “好看吗?”妙锦侧身看着他,轻轻展开手臂。

    她穿着一件深色毛料外套,下面穿着长裙和袜子皮鞋,这样的衣裳、让她的脸看起来更显白净清秀,化了点妆的五官也似乎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成熟,多了几分妩媚。

    过了一会儿,高煦才沉吟道:“主要是人长得好。”

    妙锦小声说:“衣服还是挺重要,不一样的穿衣风格,会不会让高煦有新鲜感?”

    高煦愣了一下,观察着她的眼神,便道:“无论穿了什么,都是要脱掉的。”

    妙锦向这边靠了一点,吐气如兰道:“谁说的?”

    高煦默默地注视着她,发现妙锦穿的不是连衣裙,上衣和裙子是分开的。他不禁伸手放在她的手腕上,俩人都侧着身,时不时小声说两句话。妙锦又轻声道:“记得你要就藩云南前的那个除夕吗?”

    “嗯……”高煦应了一声。

    妙锦有些许感概,接着笑了一下:“烟花很漂亮,可能当时很太紧张,印象特别深。”

    高煦想了一会儿,转头看了一番说道:“这里好像不太安全,轿车和马车也不一样,这车有避震系统。”

    妙锦却道:“这个巷子里连路灯也没有,刚才我们说了那么久的话,甚至没看见有一个路人。后排有遮阳帘。”她的呼吸有点不均匀,靠过来想依偎着高煦,但中间有个皮革扶手箱,她动了一下有点吃力。

    “前面不宽敞,咱们到后排去说话。”高煦终于忍不住道。

    妙锦轻轻侧头,问道:“只是说话吗?”

    高煦“嗯”了一声,她瞪了他一眼故作娇|嗔道:“你哄小孩儿。”

    不过她主动把安全扣解开了,俩人十分默契地打开车门,走进汽车后排。后排的座位非常柔软舒服,很宽敞。这辆车太大了,开起来的感觉应该不太好,真正舒适的地方却在后排。

    沉默之中,车里响起了“丝丝”的轻微电流声,妙锦按了个按钮,周围的帘子自动遮挡了起来。只有前方远处的灯光亮着,让这黯淡的空气中、不至于黑不见指。

    高煦靠近妙锦,能察觉她有神的目光,鼻子里也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味。很好闻,不过气息与当年的贵妃不同了,或因护肤品成分的今古改变。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元五零九年五月,街上行人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少。

    高煦坐在小银马的驾驶室,转过头缓缓说道:“回想这十来个月,我好像已经忘记了担忧,感觉越来越麻木,也可能是太忙了顾不上。不过我总觉得,人无论面对多大的事、其实感受并不直观,至少不是想象中那么时刻牵挂。”

    妙锦注视着他,耐心地倾听着他这一番没头没脑的感想。

    高煦看了她一眼,说道:“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了,现在才终于有点忐忑起来。”他苦笑了一下,“你说我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

    妙锦等他说完,这才好言道:“不管怎样都没事。”

    高煦愣了一下,觉得她或许说得对。但他还是想成功。他说道:“我是不是说了一通废话?”

    妙锦笑着摇摇头:“我挺喜欢听高煦说话,很好听。对了,我觉得王制作的问题、不是说话太长,而是太不通畅,所以才很容易让别人失去耐心。”

    她说起轻松的话题,高煦也跟着笑了。近朱者赤。

    俩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高煦从挡风玻璃看出去,看到了轨道车站台上的广告屏。

    上面出现了宏伟绮丽的动画画面,几个红色大字随之而来:亿圆巨制,五月来袭,《寻梦环游记》六日全球同步上映。接着播放了简短的内容片段。

    “大成本的作品,就有这个好处,包括对外的放映渠道都不是问题。”高煦瞧了一阵,“我看过样片,与记忆中的那部画面很不一样,不过我觉得这部更好更精致,技术不同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王思奇打来的。高煦指着电话、向妙锦做了个手势,便接了起来。

    “刘总在哪呢?”王思奇的声音道。

    高煦道:“我准备回苏州住一阵子。”

    王思奇的声音道:“还有好多活动呢,刘总不参加了?”

    高煦道:“该签的文件都签了,现在的事我不到场,也不影响实际的东西吧?”

    那边安静了一小会儿,王思奇的声音道:“好,等票房数据出来,我实时发给刘总。”

    高煦想了想道:“你先发给韦婉吧。”

    王思奇道:“那行。”

    挂掉电话,高煦转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箭已出弦,现在紧张也没用。我想回家清净几天。”

    妙锦点头,问道:“怎么选在五月六日公映?”

    高煦想了想道:“咱们明国的小周期、是以旬为单位,但欧洲、波斯周围等信|教国家习惯用一周七天。六号是星期日,七号下午开始是咱们的旬日,他们可能考虑到全球广阔市场,折中选了六日晚上开始放映。”

    妙锦道:“原来如此。”

    高煦问道:“你跟我去苏州?”

    妙锦摇头道:“以前你身边有很多妃嫔,

    但我发现,你偶尔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高煦回家清净几天也好。”

    高煦想了想问道:“还是不能夜不归宿?”

    妙锦无奈道:“也有这个原因。上次已经把家父气惨了,之后我都尽量顺着他的心。”

    高煦笑道:“真是懂事的小姑娘。”

    把妙锦送回家,高煦又给王诚、小邓|发了个信息,然后开车回苏州去了。

    回到他那套郊区小镇上的房子里,太仓市区人口稠密的繁华喧嚣、好像一下子才不见的。阳台玻璃门外,一片宁静的景色。高煦顿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好像这十来个月只是梦境,他又重新回到了刚到这套房子时的原点。

    高煦在玻璃门内站了一会儿,便将皮包随手扔在几案上,人躺进一把舒服的大椅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便拿起遥控板,放松地看起了电视。

    各种时事新闻他已经不感兴趣,调了几个台,一个访谈节目里、台词提到了奴儿干市那座巨型粒子对撞机,高煦下意识停下了手指。

    他完全不懂这种前沿科学,但隐约有某种深层的原因、激发了他的关注,也许是觉得很神奇吧?

    之前很长时间,高煦满脑子都是动画内容、利益和权|力分配。这会儿他实在不愿意再想那些东西了,别的什么都行。

    电视里,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正对着桌子上的话筒,用平铺直叙的口气说着:“世人常以经验和直观感受来认知事物,比如认为空间就是虚无;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种认知是错误的。空间本身就是一种实体,或称作一种场,可以弯曲、可以变形。

    万有引力只是特定状态下的人类认知,现在看来甚至是错误的认识。引力并不存在,而是质量在空间曲度中的表现。

    恒速的光子直线运动,可以在强大的黑洞引力下弯曲。光并非受引力影响,而是受大质量天体周围的空间曲度影响……”

    高煦看得一头雾水,当年他照搬出万有引力时,成为了世人的一种新奇认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人们又反过来开始质疑万有引力了。

    接下来电视里的男人说得更玄乎,“我们现在认为,实体、即拥有质量的物质只是外在表现,本质上并不存在,宇宙本是虚物。”

    “啊?”高煦甚至独自发出了惊讶的声音。若非这个电视台是主流媒体,讲话的人下面有一堆头衔字体,高煦一定会认为这个人完全在瞎说。

    男子开始解释了:“以往人类最关注的是宏观世界真相,最近几十年才开始深入研究微观世界。科学家发现,质量可以在空间这种‘场’中产生,也可以湮灭。最基础的‘基本子’、组成了许多有质量的粒子,本身却没有质量。

    目前假物院同仁依据奴儿干市科学院提供的数据,猜测凭空大量消失的粒子、就是这样一种不具有质量的粒子,我们暂且称之为‘基本子’。在无限趋近光速的粒子撞击中,产生了基本子,它们可能跃迁到了另一层时空。因为有质量表现的粒子

    ,不具有跨越‘宇宙弦’的可能……”

    后面的内容高煦就完全听不懂了,因为电视里的人开始在白板上写公式,进行大量运算。高煦看得打瞌睡。

    其实高煦搞不懂的、不只有科学,有些法律上的逻辑他也有点糊涂;好在王诚是个有特别本事的人,总是能用更好懂的方式,把专业的东西、讲给不专业的人听。

    高煦想到这里,马上拿起了手机,开始搜索粒子对撞机、假物院、宇宙虚无猜想等内容。也许网络上有一些懂物理学的人,会在上面把事情说简单点。

    这么一搜,他却发现了更奇葩的内容。

    有一篇专业论坛上的帖子,竟然在抨击大资本,说他们借用科学研究之名、行寻找永生办法之实。而且还爆料了提供千亿级巨额资金的千里雪、白兔集团后面的几个大资本家。韦忠明的名字赫然在榜,别的名字高煦就不了解了。

    后面跟帖有很多争论,有人骂楼主得了妄想症,用没有证据的言论侮|辱大家的智商。

    但楼主的反驳似乎还有点道理,他说、其中几个资本家唯利是图,为了钱干过很多不光彩的事,根本不会为了无私的科学事业、提供这么多的资金。唯一的解释就是,研究里有他们想要的好处,巨大的好处,永生。

    楼主还阐述了大资本家对死亡恐惧,以及宁肯死马当活马医的疯狂逃避。比如五十年前就有世界首富盛常青,斥巨资组建了人|体冷冻实验室,把他自己给冷冻了起来。

    近年来,假物院的一些科研理论、可能并没有公诸于众,比如关于意识的猜想。楼主大胆猜测,没有质量的‘基本子’能跨越宇宙弦,那么意识的载体可能就是基本子。

    楼主极有想象力,跟帖中不乏附和之辈,也有挖苦嘲笑的人。不过大伙儿都很随意,大致作为天马行空的消遣罢了。只有那个楼主还算认真,表达方式有板有眼。他说世界很不公平,只有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平等了,现在贪婪的资本家竟然想垄断永生,简直是细思极恐。

    不管网友们怎么说,大抵也没太当回事。反而只有高煦、默默地拿着手机关注着,这时有点上头了。

    因为他有经验,意识和记忆都脱离物质延续了两次。所以不得不有点相信,这里面或许真的有迹可循。

    离奇经历的个中原因,高煦当然是完全搞不明白。这时看了这么多内容,他忍不住开始琢磨:难道穿越竟然有科学根据?

    然而此时的科学家的成果、不一定就对,也许还有更深奥的源起;就好像现在的理论,正在质疑万有引力。

    不知不觉之中,高煦竟然不太关心他的动画市场反应了,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心绪犹自陷入了另一个问题之中。

    他摩挲了一下额头,关掉电视站起来。接着有点神经兮兮地伸手看自己的手掌,非常真实,甚至能看到不规则的纹路。

    ……

    ……

    (除夕佳夜,辞旧迎新,西风祝愿书友们新年快乐,财源广进。感谢大家这么久的支持和喜爱。.)



    五月十六日早上,几大网站的首页就登出了一条资讯。截止十五日,《寻梦》以遥遥领先的数据,毫无悬念地高居本旬票房榜首,本土营收达二亿六千万圆,全球营收约七亿圆。

    此时外面的光线、已穿透两层窗帘,在外面提醒着新的一天到来。不过今天大致也只是很普通的一天,除了这条资讯。

    高煦躺在床上看完了这则消息,忽然觉得身体很轻松,床上的乳胶床垫确实舒服。

    心里充斥着莫名的兴奋,但住的房子、还是原来这套郊区小镇上的高层套房,一会儿起床还是吃冰箱里的简单熟食。过了一会儿,他才从抽象的回味中,真切地感受到了胜利的实质。

    而今的货币形成了准确的数字化,人们似乎很容易被数字迷惑。不过数字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的是时间与生命。

    比如对于之前高煦的正式工作收入来说,一百万圆就是十多年的收入,短时间得到一百万圆的机会无限趋近于零;否则就没人愿意上班了,更不会存在、大量人口去干收入更低的合同工的情况。毋庸说几千万圆是啥概念。

    此时此刻,反而是高煦最清晰地感受风险的时候。

    “滴滴……”手机先后乱响了一阵,里面有很多未接电话,还有信息。睡觉的时候,高煦设置了自动关机,所以现在刚发现这些东西。

    未接电话太多,他一律不管,顺手挑选着信息阅读。

    有一条是王诚发来的:刘哥,我事先不知道营收这么多。

    高煦想了想,立刻回了一段:就算没签比例奖金的合同,说了百分之一,不管是两百万圆还是五百万圆,我也一定会如数给你,还会额外给奖金感谢你的效力。

    妙锦也有一条:恭喜高煦。

    高煦打字回复:总归是赌赢了,但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回头去银行给你授权一张副卡,那个收益账户里的钱,你随意支用。对了,先把贷款的五千万留出来。

    他放下手机,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毕,他便到冰箱里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就响了几次,各种各样的人给他打电话。高煦接听完王思奇和一个投资人的电话之后,心里寻思着得换号码了,否则整天就只能干一件事,接电话。

    刚想到这里,电话再次响起。

    杨盈的声音:“刘刚,最近热映的《寻梦环游记》真是你制作的啊!我看到出品人和编剧都是你,起初还以为只是重名,后来搜到了一个你接受访谈的视频,才知道你真去做动画了。”

    高煦淡然道:“去年咱们见面的时候,我不是很早就告诉你,想做动画嘛。”

    “我以为你说着玩的。”杨盈的笑声有点尴尬。

    高煦道:“有什么好玩的?”

    杨盈支支吾吾道:“你怎么突然就能做出这么大的动画,首旬就营收七亿?以后的总票房,那不是天文数字?”她顿了顿马上又道,“七亿也是天文数字。”

    高煦道:“剧本的创意真的挺好,从一开始就成功了小半。”

    杨盈的声音道:“你在苏州吗?”

    高煦也没多想,随口“嗯”了一声。

    杨盈便问道:“能不能见个面?”

    “有什么事吗?”高煦反问道。

    杨盈道:“你有事找我,我就立刻见你,现在你架子大了啊。”她不等高煦回答,马上又道,“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高煦没吭声,他确实不是很想见她,再见面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

    杨盈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变化挺快,转瞬之间便叹了一口气:“以前我以为很了解你,所以你说做动画的时候,我当然觉得不太靠谱,以为你说着玩的。刘刚,你好像变了很多。”

    高煦忽然莫名地有点紧张,这前妻毕竟和刘刚生活过几年。但他很快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禁笑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杨盈却很配合地笑道:“真是境遇决定品质,现在你都能随口作诗了。”

    接着她用温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之前见面,我自己也遇到了一些烦心事,心情不好,所以跟你说话就不注意,把你当倾述情绪的对象了,不也是信任你吗?你别生气好吗?”

    高煦道:“没关系,都是小事。”

    他沉默了片刻,接着又说:“这个房子你出的钱应该还多一点,等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房子交给你吧。回头我写一份委托协议,叫人把名字过户给你。”

    “见面说吧,我快到电梯口了。”杨盈道。

    高煦:“……”

    电话断了之后,高煦便给妙锦发了个信息:杨盈来了。他想了想,又打了个“唉”字。汉语倒也神奇,一个字就能表达出非常多的含义。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高煦大方地给她开了门。

    这个季节气温渐高,不过杨盈只穿着一套低胸连衣裙、还是显得有点少。她走进来就注视着高煦,眼睛倒也有神、各种情绪很明显。高煦却没有与她对视,做了个手势道:“随便坐吧。”

    “本来以为你不在苏州,路过就来看看,没想到你还在这边。”杨盈道。

    “嗯……”高煦淡然地回应了一声,先向客厅里的椅子走去。

    杨盈伸手抓着肩膀上的背包带子,左顾右盼地慢慢走了过来,又轻轻叹了一声,声音竟然有点哽咽:“差不多还是原来的样子,多了一副书架。你人倒是没变。要不是看到新闻,我一定看不来你现在是富豪。”

    高煦心情有点复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钱的意义不是物质生活。”

    如果还是原来的刘刚、还记得俩人之间的点滴,听到前妻这番话、看到她的样子,说不定会有点动摇。但高煦完全没有代入感,因为他并不是原来那个人。

    高煦没有回应,甚至尽量少看她。杨盈其实长得不差,又穿得那么少,高煦此时不想产生任何误会。

    于是他开始泡茶。

    杨盈的声音又道:“一想到你和别的女人、在我们的房子里做的事,我心里真是难受。”

    高煦差点就信了,上次杨盈亲眼看到他和妙锦在家里,也没见她有什么难受吃醋的意思。不然怎么说得出“不打搅你们的好事”这种话?

    他便说道:“过户之后,你把它卖了就是,反正你也不住这边。”

    杨盈哽咽道:“我要是舍得,早就卖了。”

    高煦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对了,你和男朋友怎么样,结婚了吗?”

    杨盈摇头道:“去年就分了。”

    高煦随口问道:“怎么?”

    杨盈生气道:“那人的人品简直说不出口,真是要好处算尽。之前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结婚,去年店里的一场危机没能应付过去,他破产背了一身债,那时候才想和我结婚。你说这种人!现在我真是后悔,他的人品跟你没法比。”

    “千里雪的店还能破产?”高煦问道。

    杨盈道:“我们那是销服店,相当于代理商,不是千里雪集团的直属公司,自负盈亏的。”

    高煦想了想,冷静地说道:“原来对方大小算个老板,你是平民;那时候,想要正式结婚确实不好办,你只能被动接受别人的选择。现在反而是个机会。你如果这时候入手,跟他同甘共苦,万一他翻身了呢?当然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你的事得自己决策。”

    杨盈却一脸惊讶地盯着他。

    高煦皱眉道:“怎么?”

    杨盈摇头道:“我觉得你的思维和他有点像了,有钱人都这么看待问题,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情感?”

    高煦竟然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道:“感情不好量化,但是利弊可以分析抉择。说实话,我就算经历过真情实感,还是搞不清楚感情是什么。”

    杨盈听罢柔声道:“确实,只有我们平平淡淡的时候,才是真感情。像我那个前男友就算了吧,有没有钱不重要,我现在才看明白,他人品不好。”

    高煦一脸尴尬,不好反驳。

    杨盈忽然委屈地说道:“以前我不懂事,很多事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已经原谅你了。”他接着说道,“我好像就没恨过你,上次当场是有点生气,不过也仅此而已。”

    杨盈轻轻靠近了一点,道:“我现在单身很久了,能重新开始吗?我保证一定改掉以前的错误。”她此刻的情绪好像是真的,“我很后悔,一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高煦冷静地说道:“我不是单身了。咱们离婚之后,我去年交了女朋友。”

    杨盈道:“那个小姑娘?你还真当回事,别人图你什么你不知道吗?”

    “跟你说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总是实话实说,你怎么就从来不信呢?”高煦道。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杨盈问道:“那个小姑娘来了?”

    高煦一脸困惑:“她在太仓,哪能这么快?”

    ……

    ……

    (给书友们拜年,祝大家阖家欢乐,新年发财。)



    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邓家敏。高煦心里顿感意外,不禁打量了她一番。

    她穿着一身职业衣裙,搭配上恰当的首饰,打扮得正式而时尚。但小邓依旧不像职业女性,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大概是表情,缺少老练沉着的神色。

    “她是谁?”杨盈率先说出了话。

    高煦也脱口问了一句:“小邓,你怎么来了?”

    邓家敏神情渐渐慌乱,说了一声“我……”愣是没说完整。

    高煦道:“进来再说吧。”

    邓家敏忙道:“打搅了。”说罢飞快地看了杨盈一眼,接着悄悄看杨盈。

    就在这时,高煦的电话又响了,他掏出手机,转头道:“到客厅里坐,一会儿我给你们介绍。接个电话。”

    对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刘总啊。”高煦马上想起来了,这人是《寻梦》投资者之一,姓潘,究竟叫什么名字高煦没想起来。因为之前打交道的时候,一般都叫他潘总,如果见面当然认得出来。

    高煦道:“潘总,你好。”

    潘总的声音说道:“刘总是苏州人?今晚有个宴席,你们苏州的一个议员也要来,刚才他专门还问起你呢。刘总愿意赏脸来赴宴吧?”

    高煦道:“眼下我人在苏州,怕是来不了。潘总帮我给议员致歉。”

    “哎呀,这阵子你怎么不留在太仓?”潘总,“事情很多的,咱们的作品,在淑妃金扇奖、太仓电影节金奖那边,应该都能上候选。”

    高煦道:“我有点私人事情,实在不好意思,下次我请。”

    “好吧好吧,什么时候回来了,给个电话,就这个号。我这个号码只给重要的朋友。”潘总道,接着又叮嘱了一句,“保持联系啊。”

    刚才高煦打电话说话的时候,两个女人非常尴尬对相互观察,一直没吭声。这时杨盈才开口道:“什么地方的议员?”

    “苏州的地方议员。”高煦道。

    小邓小心问道:“刘总不去吗?”

    高煦摇头道:“没多少用。我一个做电影的,遵纪守法,税费一分不少,与地方议员暂时没有利|益交换,与那些人瞎耽误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设置免打扰。就在去年,他想找点人脉还很难;而今票房一出来,显贵的“朋友”们忽然增多,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杨盈道:“你不是说介绍吗?”

    小邓急忙说道:“我是刘总的雇员,做编剧的,邓家敏。”

    杨盈竟然没有自我介绍,目光不善地审视着她。

    高煦道:“这是我的前妻,杨盈。”

    杨盈眼尖,直接问道:“毕业了吗?”

    小邓道:“刚毕业。”

    杨盈盯着她道:“刚出社会、没有经验的女学生,踏实一些,不要东想西想。”

    高煦顿时心里不悦,说道:“我制作《寻梦》的时候,小邓出了很多力,能不能对人礼貌点?”

    小邓感激地看着高煦。

    杨盈却立刻生气了,她脸色发红:“刘刚,你竟然帮着她说话,你没给她发工资吗?我也是觉得奇怪,你雇人,怎么非要找个女学生?上回那个小姑娘也是,有钱了、你就喜欢年轻的?”

    高煦认为自己很给她面子了,却一下子又被这个女人说得、有点上头。这杨盈倒是有本事,一般人还真的不容易让高煦动气。

    他脱口道:“你能把白的说成黑的。”稍作停顿,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咱们早就离婚了,能不能有点界限感?”

    小邓的情绪莫名地稍显失控,忽然大声道:“你们别吵了!我不该来。”

    高煦诧异地看着她。

    杨盈沉默了一会儿,当着小邓的面、想来挽高煦的胳膊,并带着点撒娇的口气道:“刚才我话说重了,你别生气……”

    高煦的反应速度挺快,轻轻躲开了她,并做了个手势道:“算了。”

    杨盈的情绪极不稳定,刚才还红脸,忽然又好声好气地说话。她还反复给高煦道歉,然后解释起来:“我不是故意的。刚才看到有小姑娘来家里,我一时没忍住。当年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跟着你。现在你事业成功了,这些小姑娘一个个就想来摘桃子,哪个女人想得开?”

    小邓也冷静下来,她恢复了拘谨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说道:“刘总有女朋友,杨姐误会我了。”

    杨盈不动声色道:“你也不能怪我误会。你一个员工,跑人家里来做什么?”

    高煦没吭声,他已经猜到了小邓的大概来由。小邓从来没来过他家,能够准确地找到这里,必定是有人指点。应该是妙锦让她来的。

    小邓道:“有点公事。”

    杨盈笑了一下,问道:“什么公事?你说说,我能听懂。”

    高煦看了小邓一眼,心中领会,便主动帮她脱围,岔开话题道:“杨盈,咱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彼此心里都有数,非得要争吵、也是浪费时间,没有意义的。何况当着无关的人小邓说那些,何必呢?”

    杨盈的眼睛里竟然含着泪水,摇头哽咽道:“你太狠心了。”

    高煦观察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个事,忽然有点心软。他发现,自己一直就是很有共情能力的人。

    事情确有对错,人的感受却只有立场。杨盈的不甘心,似乎乃人之常情。

    就好像有人去买彩票,一开始花了很多钱买的号、总是不中;实在忍不住买了别的号,结果之前那个号变成了一等奖,谁能冷静?

    杨盈也确实陪伴了原来的刘刚几年光阴,但这事儿和高煦没有关系。高煦琢磨了一会,便叹了一口气,心说:给刘刚买单吧。

    他说道:“小邓,你去帮我买点菜,记在公账上。你们来都来了,中午在家里做几个菜,一起吃顿饭吧。”

    小邓没有答应,看了一眼高煦,又不动声色地瞧杨盈。

    高煦有点不解地看着小邓,心道:难道你以为,我还能杨盈有什么事?不过小邓不至于这样,可能是妙锦让小邓来搅合的。

    小邓支支吾吾道:“我还有正事想和刘总说。”

    高煦又

    道:“那你去厨房,帮我把碗洗了。”

    小邓这才答应,起身去厨房。或许因为有人在厨房,高煦和杨盈也不方便有啥纠缠。

    高煦站了起来,走到玻璃门后面,踱了几步,心里琢磨着。

    杨盈的声音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嗯……”高煦站在原地,说道,“这个房子全部给你,之前就说好了的。另外我再给你一百万圆,你不要再纠结往事了,人得向前看。”

    杨盈道:“补偿?”

    高煦摇头道:“我根本没觉得哪里对不起你。不过你说得对,无论怎么样,咱们也曾在一起几年。我这个人,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一百万圆,十六年不吃不喝的收入了,加上这套房子,你的生活也能轻松一点。”

    杨盈委屈地问道:“你真的觉得,我是图你的钱吗?”

    高煦冷静地看着她,说道:“我觉得,有时候你的情绪是真的、有时候却只是需要。”

    “我不要你的钱。”杨盈摇头道,“我知道自己错了,正因如此,我才明白你是难得可靠的男人。”

    高煦不动声色道:“你不用急着选择,可以权衡之后,再回答我。”

    杨盈生气道:“你在侮辱我的人格。”

    “是吗?”高煦感概道,“大概只有漂亮女人,才有资格这样说吧。”

    “刘刚,你变了。”杨盈叹道。

    “嗯……”高煦直接应了一声。

    杨盈道:“你也不用急着选择。年轻小姑娘,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相处,不过每天陪你吃喝玩乐而已。有一天你会明白,安稳的家庭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她接着又道:“你现在忽然有了很多钱,容易心浮气躁。”

    高煦冷笑了一下,无奈道:“我从来没有因为一点金钱心浮气躁。跟你说了,金钱对我的价值、与物质生活无关。”

    杨盈道:“我去买菜。”

    高煦点头道:“行,一起吃个饭吧。咱们之间没必要撕破脸,好聚好散,大小也算是个缘。”

    杨盈听他说话,有点奇怪地打量着他。

    高煦等她出门了,便走到阳台上透口气。他没想到,刚刚胜利的奖赏,竟是一堆小而烦心的麻烦事。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小邓的声音道:“洗好了,只有一个盘子和一双筷子,没人照顾,刘总的伙食也简单了。”

    高煦回头笑道:“家财万贯,一日不过三餐;广厦万间,夜眠不过三尺。”

    小邓轻声道:“刘总是个有心性的人。”

    她恍然道:“对了,刚才王律师发信息来,他说税务方面的事,让刘总尽快回复他。他有合法的法子。”

    高煦道:“这方面让王诚不要折腾了,税一分也不要少。咱们大明那么多航空母舰群,不要钱啊?”

    小邓点头道:“没想到,刘总还心系国家。”

    高煦颇有感概地说道:“个人的命运,与国家是分不开的。”



    本以为两个女子午饭后就会走,不料晚饭也吃过了,她们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高煦只得主动提醒她们,他这里不方便女性留宿。可杨盈说这房子她也有份,反倒要赶走小邓,俩人争执了起来。

    “唉。”高煦叹了一口气,在茶几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想再和杨盈多说。他把手放在脑门上,在杨盈的说话声中、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

    这个杨盈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清楚地认知到,她不可能与高煦有啥关系。先前高煦答应要给她一些钱,或许临时也是想要、尽快摆脱这种无益的纠缠。

    现在强行赶走杨盈没必要,高煦觉得,自己只能提前离开这套房子,离开苏州。

    就在这时,妙锦发来了消息。高煦便半躺在椅子上,犹自在那里看手机。妙锦道:杨盈还没走吗?

    高煦:没走呢,我看她不打算走了。

    妙锦有一会儿没回消息。

    高煦又打字道:你放心罢,我能处理好。眼下不能马上离开,一会儿就去收拾一些重要的东西,然后走人。太仓那公寓是租的,所以我把之前签订的一些重要文件、都放在家里卧室柜子里了。杨盈还在这里,我不能把这些东西留下,得带走。

    妙锦终于回话了:等一会太晚了,让小邓住你房间,你慢慢收拾。

    高煦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立刻打字:不太好吧?

    妙锦道:我会给小邓说。你一个男人怕什么?

    高煦:咱们是工作关系,男女之间有时候简单点好。你不担心?

    妙锦道:我心里有数。我就是不喜欢那个杨盈,小邓没事,我跟她接触过多次。

    高煦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没必要太纠结,便回话:那我听你的,不过主观上我并不想背叛你。

    他接着又发了一条:直到现在,我还是难以完全理解你们女人,有时候想法真奇葩。

    妙锦发了个笑的表情:怎么可能背叛?大不了受了诱|惑偷点腥。

    高煦:不会的,是非、好歹我分得清。

    妙锦:我这人不争不抢,可人家大摇大摆、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就是要出口气。别解释了,我还不了解你?没事,去吧。

    于是高煦揣好手机,坐在椅子上又清理了一下思路。过了一会儿他便起身,先打开客厅的柜子,把一些有个人信息的东西都找出来。

    接下来他准备去书房看看,收拾一些有刘刚和他的字迹、私人信息的东西,最后才去卧室清理文件。

    至于各种家具、电器、用品,包括大部分衣物都不需要了。反正现在高煦已经不缺钱,到时候买新的就行。

    杨盈终于察觉了默默收拾东西的高煦,问道:“刘刚,你要做什么?”

    高煦淡然道:“我收拾一下东西再走。”他又指着客厅里的书架道,“这些书,在房子过户之前,我叫人来搬走。别的东西都不要了,你看着处理便是,卖掉或者扔掉都行。”

    杨盈轻轻擦了一下眼睛,哽咽道:“你当着我的面收拾东西,知道我有多心痛吗?”

    高煦愕然,不禁再次提醒道:“咱们不是在分手,都离婚一年多了吧?我也是奇怪,你不是在工作处理事务,怎么到私人生活上、就完全搞不清楚了?”

    杨盈用哀求的口气道:“我不是在逼你走。”

    高煦点头道:“嗯。”

    他便继续翻找着客厅各处,把东西用口袋装好,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时夜幕早已拉开。

    除了高煦平时住的主卧,还有间卧室是客房,他看了一下,里面基本没有自己使用的东西。然后他便走进书房,继续之前的工作流程,主要检查有字迹的纸张,不要的就集中放到垃圾袋里。

    夜色渐深,高煦已经仔细清理了家里的物品、除了卧室里。

    他观察了一下小邓的表情,心里猜测着她应该收到了妙锦的消息,便主动说道:“你要是累了,就到卧室里休息会。”

    小邓涨|红了脸,埋着头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杨盈顿时气炸了,冷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刘刚,你的员工,怎么可能跑到家里来?”

    高煦觉得自己已经对杨盈不错了,若非考虑到“为刘刚买单”,他根本不想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说太多,更不会给她好处。

    他也有点失去了耐心,展开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问道:“那又怎样?”

    杨盈被问得一言顿塞,愣了一下才道:“你不是有女朋友?”

    高煦道:“她同意了的。若非真的有必要说谎,我这人非常诚实。”

    杨盈气得身体一阵起伏,指着他说道:“好啊,暴发户果然生活糜|烂。”

    高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还曾经有过几十个美人(妃嫔以下的女官们)在一晚上陪我。你那么生气作甚?就算管得了今晚,你能天天跟着我?”

    但是杨盈愤怒的点、似乎并不是高煦有多少女人,而是当着她的面要和别的女人同寝,与人比较之后的妒火,事关一种自尊问题?显得她遭人嫌弃了,这似乎是女人不容易接受的事。

    妙锦好像挺明白女人气愤伤心的理由,这法子让高煦自己想、他应该是不懂的。

    杨盈简直怒不可遏,又气又悲,已经哭了,她指着卧室门口的小邓道:“马上滚出我家!”

    高煦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径直拧起东西走进卧室,顺手反锁了房门。马上房门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敲打声。

    他打开房门道:“一会邻居要报警了。我可没犯法。”

    关上房门,杨盈继续敲门。

    高煦看了一眼站在屋子里不知所措的小邓,脱口道:“娘|的,实在太烦了。以前因为穷,把我(刘刚)甩了,现在甩都甩不脱。”

    “我……”小邓有点不知所措。

    高煦道:“你睡会吧。我把东西收拾好,再送你回去。”

    忽然房门“砰”地一声巨响,小邓浑身一颤。

    高煦真担心邻居报警了,又是麻烦事,他打开房门道:“冷静!不是说了,除了这房子,再给你一百圆。我够意思了,想想吧。”

    杨盈哭道:“我就值一百万圆。你身家几亿,就拿这点钱来侮|辱我、报复我?”

    高煦道:“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犯的着这样侮|辱你?谁告诉你、我身家几亿,收益主要是投资人的,我自己有多少本钱?隔壁还有间卧室,你歇着吧,别瞎折腾了。我走的时候,钥匙会留下。”

    若非妙锦说要“出口气”,高煦不会这么没事找事、刺激杨盈。他叹了一口气,关上房门便去拿文件。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才回过神来。心说,前妻毫无功劳,自己仍大方地给她一百万圆;而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为他效力的小邓会不会不平衡?再说高煦之前就许诺过,成功了要给小邓奖赏。

    关键刚才还当着小邓的面,把话说出来了。

    于是高煦转头看着站在那里小邓,说道:“回头我给你两百万圆,算是奖金,之前说好了的。”

    “啊?”小邓震惊地看着他。

    高煦淡然一笑,心说学生估计没见过那么多钱,折合粮价一千多万元了。他便又道:“好好干,我从不亏待尽心效力的人。”

    小邓没有回应。高煦又说了一句:“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东西有点杂,还得不少时间。这么晚了,你站在那里会很无聊,休息吧。没事,不用拘谨。”

    小邓点头道:“好吧。”

    高煦见她呆呆地站着,皱眉道:“你要洗漱一下?里面就有卫生间。”

    小邓忙道:“我这就去。”

    高煦继续把之前陆续放的文件拿出来,放到一个箱子里。这时里面传来了淋浴的水声,高煦转头看了一眼,心道:只能睡一阵子,还洗什么澡?刷个牙、洗个脸不就行了。

    接着他又翻衣柜,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这时躺在摇表器里的宝玑牌手表引起他的注意,他拿起来看了一下,不记得是谁买的了,说不定是杨盈买的。于是他便放回原处,留给杨盈。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高煦也没回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小邓的声音道:“我洗好了,你要洗吗?”

    “我不洗,忙完就走。”高煦转头道。他顿时愣了那里,只见小邓穿着一件浴袍,双手紧张地拽着袍子中间。

    “那……那好吧。”小邓的脸非常红,手在发抖,好像想把浴袍拉开,“我……”

    高煦瞪眼道:“干啥?”

    小邓被他一说,赶紧用双手抱在胸前的浴袍上,也是惶恐地看着他。

    高煦道:“我叫你睡一会儿,不是和我睡。现代男女,是不是只要呆一个房间,就得上床?”

    小邓说不出一个字来,慌慌张张地跑回浴室去了。

    高煦摩挲了一下额头,想了想走到门口道:“抱歉,今天心里很烦,脑子有点乱。是不是吓着了你?”

    里面没有声音,高煦这才静下心寻思稍许。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连杨盈的敲门声、也不知何时停了,兴许她也有点累。先前高煦的心情有点烦躁,言行却算自然,现在忽然觉得气氛渐渐尴尬。

    隔着卫生间的门,高煦沉默了一会儿,心道:难道刚才自己想错了?小邓穿着浴袍出来,并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要拉开浴袍,全都是因为高煦误解了她?

    今天他确实烦,加上面对的都是些不太要紧的琐事,也就不太谨慎重视。小事当然不需要深思熟虑,他说话也只凭当时的直觉。而直觉有时候难免有误差。

    高煦感觉有点难堪,但也没办法,只好默默地继续收拾他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高煦回头看了一眼,小邓已将她的职业衣裙穿戴整齐,而且脸上有泪水,情绪稍显崩溃。

    高煦愣了一下:“怎么?我只是说了两句,又没做啥,别往心里去。”

    小邓哭道:“刚才我也很犹豫,心里很难受,觉得对不起韦小姐,她对我很好。可是我真的需要钱,对不起。”

    “啥?”高煦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小邓的呜咽暂停,也有点困惑地看着他:“刘总不是要我的身体?”

    高煦反问道:“我啥时候说过?”

    小邓道:“那你说给我两百万圆,还要我去洗……”

    高煦一脸恍然,然后不禁笑了起来。但他很快意识到,小邓正在哭,自己这样好像不太人性,便伸手扶着脑门,好不容易忍住笑。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小邓道:“我说你,放松一点,不要那么紧张。”

    “我紧张吗?”小邓小声道。

    高煦道:“很紧张。虽然咱俩孤男寡女在一间卧室里,但外面不是还有个人吗?这气氛,像是有啥男女关系的场景?”

    他看了小邓一眼,便耐心解释道:“我是看你站在那里,以为你拘谨,不好意思去洗漱;而有些人不洗漱一下,好像睡不着,习惯问题。所以我才随口说了一句,你可以去洗漱不用介意。另外那两百万圆,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吗?那是你工作的奖金。”

    小邓沉默了片刻,说道:“故事内容都是刘总的,我只是做简单的工作,能值两百万圆?”

    “房票高了就值,失败了就不值。王诚说得很好,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高煦道,“不要妄自菲薄,相信自己有真才实学,有工作能力。”

    小邓似乎心情好多了,说道:“谢谢刘总。”

    高煦道:“那你随意,我不管你休不休息了,这里还得忙一阵。”

    过了一会儿,小邓的声音道:“刚才的事,能不能别说出去?”

    高煦手上没停,寻思了一会,这才转头一脸认真地问道:“刚才有什么事?”

    小邓松了一口气:“那好吧。”

    高煦道:“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咱们,或者对韦婉说,你们都是女孩、更好开口。说不说那是你的事,帮不帮是咱们的事。”

    小邓应了一声,想上来帮忙,但被高煦拒绝了,因为这些东西自己收拾、更有条理。她只好坐在床边上玩手机。

    到了半夜,高煦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重要的物品。他便与小邓一起拧着包和箱子,打开了卧房的门。

    只见杨盈正抱着膝盖,坐在门外。高煦心情有点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心头又是一软。

    杨盈抬起头一看,便站了起来,说道:“刘刚,你不要走。”说着说着,眼睛里又流下泪来。

    高煦有点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他的目光稍微回避,犹自理智地想了一下事情的过程真相,便冷静地好言说道:“现在城市里那么方便,只要带上钱、能住的地方很多,你不用多想。我走了啊,你先冷静冷静。”

    他说罢将钥匙递了过去,杨盈没接,他便当着她的面、放到了餐桌上。

    高煦走到门口,回头又多看了一眼这套房子。住了很长时间的家,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他发现自己是个有点恋旧的人,哪怕只是一年多的家,此时此刻心头竟有几分微妙的感触。当然这一切心情与杨盈无关,只是这套房子。

    俩人下楼取了小银马,高煦把东西都塞进后备箱,然后坐上驾驶室,招呼小邓上车。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收拾好了,我现在送小邓回家,然后找间酒店先休息一晚,明天去太仓。

    妙锦很快回了消息:知道了。

    高煦:杨盈气惨了,又哭又闹。

    妙锦:不能怪我,她自找的。女人之间也有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她到哪里说、都没有理由,只能在男人跟前才会蛮不讲理,撒泼胡闹。

    高煦道:我还以为女人经常不讲道理呢。

    妙锦:可能吗?

    高煦:很晚了,你休息吧。我这边没事了。

    他收起手机,启动小银马,转头问道:“你已经毕业了,不能住学校了吧?现在住哪?”

    小邓道:“我家在苏州郊外,离这里有点远。刘总送我一程,只要能找到出租车的地方,我自己回去吧。”

    “这么晚了,哪能这样?”高煦随口道,“上面的地图是触屏,操作跟手机差不多,你把地址输上去。”

    汽车在夜晚的公路上平稳地行驶。这个城市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口,但在晚上开车、会让人有一种孤寂感,好像整个城市都只剩这辆车上的人了。

    高煦打开了车载电台,便是上次点歌那个台,不过主持人不是白天那位。

    他听了一会儿,便随口说道:“其实现在大家的生活,呆的最多的地方,除了房间里,住所、办公楼、或者饭馆,然后就是这狭小的汽车铁皮空间。”

    小邓道:“也有些人不开车的,会坐轨道车、地铁、公车。”

    “那倒是。”高煦笑道。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时不时聊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他们不再提卧室里烦乱中的误会,也不说杨盈了。

    果然如小邓所言,她家真的有点远。高煦估摸着开了一个小时的车,这还是晚上交通很通畅的时候。终于靠近了目的地附近。

    这是个小城镇,有各种各样的老房子,大多房屋上居然都没有灯光、完全一片漆黑,幸好路灯还亮着。就像一座废墟,似乎大多居民都搬走了。

    高煦观察着车外冷清的景象,不禁好心提醒道:“你平时回家,别太晚了。咱们大明的治安确实不错,但这地方,晚上看起来有点吓人。”

    “嗯。”小邓道,“刘总去了太仓,我也会去协助您的工作,直到您不需要我了。”

    高煦转头笑道:“每月四千的工资,我现在还是付得起,你先干着吧。如果不想我这里干了,你再找工作应该也不难。《寻梦》上面打的副编剧名字,就是你最好的简历。”

    小邓感激地说道:“刘总帮了我大忙,我心里很感恩。”

    高煦摇头道:“人的际遇呢,确实挺靠缘分和运气。很多时候,咱们什么也看不出来。咱俩能合作剧本,只因你正好是第一个面试的人,不用感恩谁,都是无形中的机缘。”

    “刘总说过这句话。”小邓道。

    高煦笑道:“不错,年轻人记忆力很好。”

    过了一会儿,车子到了一栋破旧的楼房旁边。这房子看起来至少几十年的历史了,前面有一道铁栏栅门,非常复古的东西。小银马的大灯从铁门照|射进去,正好照到楼梯入口处的几行红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无赖拖欠,天诛地灭!

    高煦转头看了小邓一眼,不确定那些字、是否针对她家。

    小邓已经解开了安全扣,转头道:“刘总回城吧,我上楼了,谢谢你送我这么远。”

    她没主动说,高煦也不好让她难堪、自己去问,毕竟只是上下级工作关系。高煦便忍不住暗示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小邓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事,习惯了。”

    高煦听她话中有话,他临时又“喂”了一声叫住。小邓转身道:“刘总还有什么事?”

    “没事,你可以早点来太仓。白天的时候,潘总说了,那边还有奖项的事要关注。我去不成的活动,你代|表我去参加。”高煦道。

    小邓道:“我明天就来,到时候联系刘总。”

    “好。”高煦道。

    高煦把大灯关了,坐在驾驶室呆了许久。此时已是凌晨时分,整栋楼房静悄悄的,许久没有任何动静和变化。

    良久之后,其中有两扇窗陆续亮了,大概在七八楼上。高煦数了一下楼层,又观察了好一阵,一盏灯先灭,之后另一盏也灭了。这破败陈旧的小镇,再次恢复了沉寂,好像刚才从来没有人来过。

    他重新打开大灯,调头离开了此地。

    时间太晚了,高煦也不再给妙锦发信息,径直设置导航回市区。他拿起手机先订了一家酒店,便把车开过去。准备先入住了酒店、好好睡一觉,等到明天就去太仓。



    车子停在了太仓城外的路边,门一开,妙锦就俯身钻进了副驾驶室。

    很平常的场景,她曾很多次这样出现。但是门一开就能看到她,倒让高煦莫名有一种欣喜的心情。妙锦拉上车门,转头笑着说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想我了?”

    高煦说道:“还没见你穿过襦裙。”

    他启动车子,这才又说道:“以前倒是经常想起你,却不能像现在这样,很容易就能见到你。忽然觉得挺幸福。”

    妙锦的目光停留在他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以后咱俩在一起更容易。”她顿了顿,恍然道,“对了,我伯伯想见你一面,你什么时候有空?”

    “韦忠明?”高煦转头道。

    妙锦点了点头:“嗯。”

    高煦有点意外:“只是做个电影,看这样子也就一二十亿的票房和版权收益,在韦忠明那样的人眼里怕是九牛一毛,没想到能入大人物的法眼。”

    “可能是你跟韦家扯上了关系,谁知道怎么回事呢?”妙锦道。

    高煦道:“那就本旬末,上午去吧。对我来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很多事都不是必要的。包括各方分账的协议、银行账户都落到纸上了,最多再和各方人士碰个头,简单一个会议,然后吃顿饭就了事。”

    妙锦转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不想趁机拓展人脉,把事业做大呀?”

    高煦转头看了她一眼,因为很熟悉妙锦,所以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她的意思。他便顺着妙锦道:“没必要,差不多就行了。咱们之前说好了去埃及,这阵子就去。”

    果然妙锦的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满意的意味。

    他又随口道:“人脉这东西,要有实力,还要做事才有点用,得看机缘,正好遇到能合作、能交换利|益的人。大多人都没啥来往价值,讲感情讲友谊也谈不上,闲聊互吹的玩伴罢了。”

    刚说到这里,王思奇的号码闪开了手机屏幕。高煦连到车上,车载音响里就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刘总的电话怎么不好打通?潘总张总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您下一部电影要是有计划,有时间谈谈呗,这次保证容易拉到资金,好些人都主动问着想投钱。”

    高煦转头看了一眼妙锦,俩人会心一笑。

    “好咧,到时候我会考虑再次和王制作合作。不过最近我这边有别的事,信号常常不好,不好意思了。”高煦道,“现在就在开车。”

    王思奇的声音道:“那好吧,记得常联系。”

    过了一会儿,妙锦问道:“高煦,你准备住哪?”

    高煦道:“之前你租那套公寓应该快到期了吧?我就不去了,先在酒店住一段时间,过阵子在太仓买套房子来住。”

    妙锦想了想道:“也行,我家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酒店。”

    “方便见面了。”高煦笑道。

    妙锦轻声道:“你是什么意思嘛?”

    高煦听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不禁回头多看了几眼。她虽然穿着青紫搭配的传统襦裙,但款式与古代已有不同,裁剪更巧妙贴合、能突出女性的曼妙身段(如果有此身材的话)。发型也有出入,妙锦的长发是披着的,脸上有妆,不过却让她的青春清纯与妩媚姿态,都融为了一体。脸蛋轮廓比较圆润,但下巴和嘴唇都挺秀气,主要还是神态气质与一般十多岁的姑娘迥异。

    “好好看路。”妙锦含笑瞪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要不要换个更气派的车?”

    高煦道:“不用,你那辆不够气派吗?有少数需要排场的场合,我开你的。平常这小银马挺好,熟悉顺手。要买的话,我只想要一辆像古代良马一样、操控很好的车。”

    “我猜到你就会这么说。”妙锦说罢,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买了件小礼物,祝贺高煦。”

    车子已经设置了自动辅助,高煦便伸手去接,“难道你要送我车?”

    妙锦道:“我可不想给你选。”

    他打开盒子一看,才恍然大悟,里面是一块江诗丹顿牌的瑞士腕表。高煦立刻戴在了手上,“啧啧”赞叹了一声,一副高兴的样子。

    俩人在酒店里住下,妙锦晚上还是回家去了。

    第二天她来了酒店,拿了好几件男式衣裳进房间。神奇的是,她从来没有量过高煦的身材尺寸,买的衣裤甚至内衣却都非常合身。

    到了二十号,高煦便坐妙锦的轿车,备上一份高档的点心,去了韦忠明在太仓的别院。据说韦忠明在几乎所有大城市都有住宅。

    仍旧是园林风格的复古院子,高煦猜测妙锦的父亲住那样的地方、就是跟着主家学的。

    让高煦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头、竟然亲自迎出了门外。这老人正是韦忠明,高煦在视频里见过他的样子,大概能分辨出来。这个举足轻重的资|本家,表现得竟比韦承华还要亲民。

    韦忠明的侧后,正站着妙锦的父亲韦承华,以及两个中年男子。

    韦承华果然如妙锦所言,姿态非常恭敬,甚至有点弯着腰。若非高煦之前见过他,此时难以把他和富翁联系在一起。

    高煦上前抱拳行礼,韦忠明伸出了手,高煦便立刻与之握手。韦忠明身体并不强壮,手上却很有力,久久地握着高煦的手,认真地注视着高煦道:“咱们国家需要小刘这样的年轻俊才,韦家也得有新鲜血液,才有能力多为社会做一些贡献。”

    “久仰久仰。韦老先生过奖,晚辈不敢当。”高煦简单地回应道。

    这韦忠明显然是当今明国、乃至世界上的人物。高煦仍很镇定,一副尊敬的神态,但并没有受宠若惊的表现。毕竟他什么人都见过,缺乏对未知人物的敬畏心,在他眼里,位高的人在本质上也不比普通人强多少,大家都是凡人而已。

    韦忠明脸上已经有老年斑,眼神却一点也不浑浊,他向高煦轻轻点了一下头,这才放开手,转身介绍别的人。高煦一一握手招呼。

    妙锦这时才走过来,一副高兴的模样道:“大伯伯,堂兄好。爹一早就来了?”        女孩在家族里似乎超脱了上下尊卑的旧俗,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韦忠明也笑着说了几句闲话。

    “别站着了,咱们先去客厅饮茶,一会儿午饭做好,都在这里吃饭。”韦忠明道。

    高煦道:“恭敬不如从命。”

    韦忠明转头道:“小刘愿意登门造访,我是很高兴的。”

    一行人进了客厅,韦忠明在上首的一张茶几旁入座,招呼高煦坐他旁边。而韦承华、以及稍年轻的人只能坐下方,因为是主人安排的,高煦稍作客气,便入座了。

    接着便有几个穿着复古长裙的女孩,端着茶杯款款入内。这排场,让高煦仿佛回到了古代的大族家里。

    妙锦喝了一口说道:“伯伯家藏了不少好茶啊。”

    韦忠明转头笑道:“你想喝,就得经常来看望我。”

    大伙儿都陪笑了起来,根本不敢轻易发言。

    韦忠明回过头,对高煦感概道:“人老了,这些吃喝的东西都差不多的。”

    高煦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倒不是伪装的,他来了之后、表现基本都是自然而然的真实情绪。他说道:“确实如此,医生也会管,倒是为了老先生的健康。不过茶还好吧?”

    韦忠明道:“我那医生说,容易流失钙元素。”

    “也不用全听,照这么说,什么东西都有点说法的。”高煦道。

    韦忠明哈哈笑道:“这话我爱听。”

    下首的人们一脸认真地听着,似乎想听出点弦外之音、或是平淡中的深意。但高煦和韦忠明应该心里都有数,刚才不过是闲扯罢了。不管什么人在一起,都得说点废话,好让气氛更自然些。思维也有限度,不能因为是有钱的人、脑子就能变得像人工智能一般了。

    从没见过面的两个人,一下子又能说出几句有干货的话呢?

    韦忠明终于说起了正话,“小刘刚做动画电影,一下子就能这么成功,我是挺佩服的。”

    高煦随口道:“老先生严重了,我做的那件事无足轻重。一是偶然得到了挺好的创意,给了我冒险的信心;咱们底层没多少资源,能做成一件事,通常是确实得到了好东西。二是得到了韦家的资金扶持,否则仍然没有法子。对我自己来说,其实就是在赌|博。”

    韦忠明认真地听罢,轻轻点头道:“你很坦诚。”

    高煦道:“不是实在很有必要,我一般都说实话,简单省事。”

    韦忠明笑了起来,似乎对高煦真正有了点兴趣,他接着不动声色道:“我听说,那五千万是小婉瞒着她爹、抵押贷款给你的,谈不上接受了韦家的扶持吧?”

    这时韦承华转头看了过来,神情有点紧张,但已经分家了应该不至于吧?总之韦承华的表情很不自然。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但并不是年纪大的人、就定能轻易淡定。

    大家都没有吭声,高煦也没急着马上回应。他闻到了茶香,气味确实有点稀奇。



    高煦心平气和地说道:“对韦承华老先生,我当然心存感激。抵押的房子是他的,放到了韦婉名下,而且现在韦老似乎也在那里居住。我的资金总归来源于韦家。

    韦婉愿意帮助我,是基于私人友谊。而韦老与我刚见一面,不愿轻易投资,属实人之常情。但不管怎样,我直接受了韦婉的恩惠,间接接受了韦家的帮助。这份提携之恩,晚辈定不敢忘。”

    他说得很诚恳,发自内心的情绪下、演技绝无半点掺假。这与“迫于身份高低”的就范表现,完全没有半点相似。

    就像以前朱棣把高煦发配到云南,甚至有更多不太公平的决定,但高煦到老、也没有真正怨恨过父皇。如果不是朱棣的儿子,他在一个封建农业社会,能干什么?

    这时韦承华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在那边主动开口道:“小刘年纪轻轻,有此心胸,难得难得。”

    韦承华虽然在这样的场面很低调,却也应该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以前韦承华不太看得起的人,翻身就想打脸,也是正常。高煦的表现,确实也不是必然选择。

    韦忠明那毫无浑浊的眼睛、耐心地观察着高煦,接着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还是年轻好。年轻人虽不是那么稳当,却有冒险进取精神。我的三弟老了,当然我也老了,岁月无情啊。”

    真正的年轻人、恐怕难以体会到韦忠明此时的心境,但高煦能品味出来,他也曾经老过。

    高煦忽然露出了微笑,说道:“我想起一件小事。”

    “哦?”韦忠明饶有兴致地发出一个声音。

    高煦笑着说道:“此前我还没辞职,天苏集团的同事见了小婉一面,便问我与韦家什么关系。同事发了个视频给我看,视频里有小婉陪着您参加晚会的场景。同事当场就断定,小婉不是您的情人,理由是您一向正直谦逊低调,美名天下皆知。您虽年长,却经历过时间的考验啊,必定是比年轻人更有名望的。”

    “哈哈……”韦忠明顿时开怀地笑了出来。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妙锦也看着高煦,见他把主家简单地说得那么高兴,她明亮的眼睛里、也露出了仿佛在说话的笑意。

    因为当年,高煦接触过太多位高权重的老头了。人老了,山珍海味吃不了多少,对女人的兴趣频率也很低,不少人开始看重名声。当然,高煦当年老了也不太在乎这个,但他懂这些,才能轻易地挠到韦忠明感兴趣的东西。

    韦忠明转头道:“小婉这侄女特别懂事,我最宠的人就是她了。”

    妙锦笑道:“多谢伯伯在人前夸我。”

    韦忠明笑道:“人后我也夸你。”

    韦承华道:“这姑娘,也不知道谦虚。”

    韦忠明对高煦说道:“我与小刘挺有缘,好久没这么轻松自在过啦。有时候想要这样的感觉,只能装作一个普通老头,在闹市里才能体会到。”

    “那是大家都尊敬兄长。”韦承华道。

    韦忠明道:“以前咱们说的是上下尊卑、长幼有序,虽然现在咱们又说平等博爱法治,但传统的文化还在。”

    高煦点头附和道:“韦老说的是。像我接触过的日本国人也是这样,社会与咱们相似,文化却仍如以前。”

    韦忠明随口问道:“怎样的?”

    高煦想了想道:“只要没有撕破脸,她们会对人非常恭顺谦卑,对人很客气友善,甚至会让人产生很受喜欢的错觉。可背过身去,说起实话可能就恰恰相反了。”

    “好像是那么回事。”韦忠明想了想道,“几年前我跟着首相过去访问,为了签贸易协定,那边的首相、姿态确实太谦恭了,腰弯得仿佛是上下关系。”

    韦忠明又道:“文化特质倒是没关系,只要在规矩上保持共识就行。现在大多有见识的人士反而更期望约束制衡,尊重平等。你看,最有权力的其实是大明国有钱的那些人,但精英人群的品行就是更好,见识更高远。”

    高煦摇头道:“晚辈倒有浅薄的不同看法。”

    “哦?”韦忠明道。

    身边的人都异样地看向高煦。

    高煦随口说了几句:“已经拥有荣华富贵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我认为不是无限度的欲|望和权利扩张,而是安全感。之前大明国发生过的多次战乱,可能让大家长了记性。而今的制衡与限制,让人们有了心理预期,可以有章可循。只要人们不主动去犯|事,就有了掌控感,便是安全感。”

    这番话也是发自高煦之肺腑,当年他已是亲王,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以预期。但有一段时间,他仍然是惶惶不可终日,因为彼时皇帝的权力、理论上接近无限大;皇帝只有一个,藩王勋贵大臣大贾却有无数。

    他顿了顿又不动声色道:“大众与精英,个人觉得不能用道德评判。”

    韦忠明怔了一会儿,“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不置可否(似乎不太认同)地说道:“弗朗机人的著作,曾有类似的观点,不过大家求同存异嘛。”

    高煦道:“晚辈不过是一家之言,信口胡诌,贻笑大方了,您不必在意。我平素最喜欢看书,但都是纸上谈兵。”

    “不,你说得有道理。”韦忠明道,“就算没道理,你只要心里有东西,也可以说。列祖列宗能成功实行宪政,彻底结束大战,各种学派也有功劳,当时学派很多,多样的思想出现,产生了自我进化。另外那时国际上发生的大事,对咱们也有不小的影响。”

    高煦点了一下头,沉吟道:“我想起了一个考古节目。”

    韦忠明兴致勃勃地抬起头道:“你说。”

    高煦道:“讲的是在非洲生活的人类先祖,当时有很多分散的族群,有的灭绝了,有的延续下去了。考古学家研究那时留下来的石刀……当然是全手工制作。”

    大伙儿笑了几声。

    高煦道:“那些石刀优劣不同。考古学家发现,有些族群不断从周围学习交流、改进石刀,石刀数量就更多、年代更丰富。而那些不懂相互学习沟通的族群,石刀遗物就很少,都被淘汰了。”

    他看了韦忠明一眼:“看,人类那时才比猴子刚刚好一点,就懂得了相互交流学习,何况是咱们现代人?咱们确实创造了最伟大的

    农业文明、以及繁荣数百年的工业文明,但不断保持学习交流,丰富内在,仍然是必要的。大明能有今天,不也是如此?”

    韦忠明指着他,回头教育小辈们:“不卑不亢,心态谦逊。现代青年,就该是这个样子。”

    两个中年人欠身道:“伯父教训得是,我们还得多加学习。”

    高煦笑道:“老先生过奖了,我反正是张口乱说。说错了也没事,我是无知晚辈,您定能担待。”

    这时午饭时间到了,韦忠明先起身,招呼大伙儿去饭厅入席。

    古色古香的饭厅里,专业的厨子、年轻美貌的家政,大概有几十个人负责照料家宴。一张圆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酒,非常丰盛。

    味道做得确实好,食材也尝得出来很新鲜。但韦忠明和韦承华都吃得很少,绝大多数菜他们一口也不吃,只吃一些清淡的,酒也喝得很少,然后谈笑家常。

    高煦就不管那么多了,他吃得非常多,十分淡定地坐在那里胡吃海喝。

    确实高煦一点也不紧张,皇宫里的御宴他都不知道吃过多少次了,何况这种地方。但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心态很随缘。

    高煦从来不想刻意在大人物面前表现什么,因为他明白:这些有点见识的人,并不会太在意你临场的演戏表演,你怎么表演也没用,别人早就在心里有定位了。

    有时候大伙儿冷落了高煦,他也很自然地旁听,没有任何波澜。虽然他是客,但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于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表现不好的地方,拉倒。

    午宴临近结束时,韦忠明就离席了,他说要去休息一会儿,并叫大家在这里随意活动,留下来吃晚饭。

    高煦吃饱喝足,也走出饭厅,在门外走动。

    妙锦跟了出来,挖苦道:“你居然和老头们挺谈得来,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高煦笑着反讥道:“我和老太婆也谈得来。”

    “我不理你了!”妙锦娇|嗔道。

    高煦忙道:“好吧,你是少女,你看起来比少女还要少女。”

    “难道不是吗?”妙锦笑眯眯地看着他。

    高煦瞧了一会儿:“不过你穿襦裙是真好看,有古典美。只有头发,看着有点出戏。”

    妙锦伸手轻轻梳理披着的秀发,道:“不喜欢那种发型,特别幼稚。盘起倒不错,可你得先娶我。”

    高煦用玩笑的口气道:“这是大家闺秀能说的话吗?”

    “都什么时代了?”妙锦笑道。

    俩人走了一会儿,妙锦终于比较认真地说道:“你真的挺厉害,之前我都以为,得和你私奔了。没想到事情还能变成这样的局面。”

    高煦道:“我要是动不动就翻脸走极|端,当年的大明朝不被我玩坏吗?”

    妙锦转头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俩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