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大年除夕,衡州中军行辕里张灯结彩。仗还没打完,过节的气息不如太平时那么浓烈,不过也渐渐有了喜庆的模样。
夜幕降临之后,那些红灯笼挂在古朴的悬山顶屋檐下,更显绚丽多姿。
徐娘子与段雪恨回到她们的厢房后,宫女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她们都准备洗漱一番便睡觉了。
不料这时,汉王忽然出现在了门口。房门眼下还开着,他身上穿着红色的五爪团龙服,头往下一低、才不会碰着头,走了进来。
徐娘子心里一阵紧张,脸上有点不自然起来,她忙起身屈膝作了个万福道:“妾身见过汉王殿下。”反倒是段雪恨完全没有礼节,她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
朱高煦道:“徐娘子不必多礼。”
他接着说道:“晚上才来叨扰,实属无奈,你不用多心。因为我天黑才回衡州城,又先去了王妃那里,天色便晚了;而明天一早我就要启程出门,所以这会儿过来见见你们,当是道个别。”
汉王那个“你们”让徐娘子顿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徐娘子很快就明白,只是客气话;汉王才不记得自己、他只是来看段雪恨的。
段雪恨终于开口道:“王爷明天又要走了吗?”
朱高煦点头道:“应该是本王‘伐罪之役’最后一次出征了。”
徐娘子马上知趣地说道:“隔壁还有一间厢房,甚么东西都有,妾身正想去收拾出来哩。妾身告退。”
朱高煦点了一下头。
她说罢走出房门,然后来到了旁边的厢房里。王府家眷随行有大量宦官宫女,徐娘子当然是不用干活的,她只是找个由头而已;说不说得过去,并不要紧。
徐娘子提着一只灯笼,无趣地走进里面的卧房,想看看有没有被子。不料床上空的、甚么也没有。徐娘子回顾卧房,发现靠着墙壁有一副大柜子,便走过去打开木门,瞧里边的东西。
不料刚一打开,柜子里竟然透出一道光来!那是隔壁厢房的灯光。
徐娘子愣了一下。她很快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座大府邸,被汉王军征用之前、当然不是甚么中军行辕,它就是一座富贵人家的宅邸而已。原来的主人家里,在这两间厢房之间、似乎发生过一些隐秘的故事。
以前有甚么偷偷摸摸的事,徐娘子已无法知道内情。但是眼下,她忽然对隔壁汉王与段雪恨在干嘛、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段雪恨时不时身上有新的於伤,徐娘子早就猜测是汉王所为!因为除了汉王,没人敢这么虐|待段雪恨罢?今日不知还会不会发生那种事,徐娘子想确定一下。
徐娘子先往墙上的洞看了一眼,看见里面有两张床、正是她们睡过的卧房。但是眼下卧房里没人。
她想了想,便走出柜子,先掩上木门。她出去把厢房的门闩住,返回卧房时、吹灭了灯笼,然后再次走进柜子、往那小洞|里瞧。
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汉王与段雪恨到卧房来了!徐娘子就知道朱高煦过来,不会只说几句话、道一声别那么简单。
段雪恨竟然一脸羞|红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害怕的神情。徐娘子更加好奇和纳闷了,她心道:难道段雪恨被折|磨了那么多次、被汉王虐待得遍体鳞伤,竟然不怕?
雪恨的声音道:“王爷为甚么要对我那么好?”
徐娘子听到这里,一肚子困惑。
朱高煦的声音道:“每次你那样要求,我都很心痛。但我知道,你有心结;只是以前我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天段杨氏说出来,我算是明白了。那件事确实不能怪罪你,你也是受害者;但如果这些话由段杨氏来说,可能作用大一些。你好受点了吗?”
徐娘子心道:段杨氏是谁?说出的“那件事”、究竟是甚么事?
雪恨忽然抓住朱高煦的胳膊,颤声道:“王爷这么一说、我便……你越心痛,我越不能自已。”
徐娘子的脸顿时一阵发|烫:“……”
平日里沉默寡言、好像清心寡欲的段雪恨,没想到背地里是这番模样,而且甚么羞人的话都敢说。段雪恨的声音又道:“你千万不要放过我。”
徐娘子继续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影,没过一会儿、她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等意识到并没有人发现自己、她才稍稍安心了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卧房里安静了下来。接着,徐娘子听见了朱高煦的安慰话语十分温柔,他还说甚么“疯狂修车”之类奇怪的话。徐娘子听得是稀里糊涂,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又好像不明所以。
汉王与段雪恨在隔壁说了一阵话,汉王便离开了。等了不一会,徐娘子隐约听见了隔壁房门打开的“嘎吱”一声。
徐娘子怯手怯脚地走出柜子,关上柜门。她这才摸出火折子吹燃,重新点上了灯笼。
她看了一眼甚么也没铺的床,心浮气躁、根本不想做任何事。她现在也觉得身上没甚么力气,腿都是软的不想站起来,便只管坐在那里发呆。
眼见为实,徐娘子终于明白、为何时不时会看见段雪恨身上有於伤。
徐娘子是做梦也没想到,那些於伤是这么来的!她顿时明白了,自己一直在冤枉朱高煦。她脑子里许久都是一团乱,就好似脑海里有两朵圆形的白云、在风中激|荡非常混乱;又像那迷离的天气,雨点在空中挥洒。
徐娘子呆了很久,实在不想收拾这破屋子、更没心思去铺床,她变得完全没有耐心,整个人都觉得丢了魂儿一般。
她终于站了起来,重新回到隔壁的房门前,敲开了房门进去。
段雪恨开门时,已经穿好了亵衣,她的一头青丝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眼睛里还有泪痕。徐娘子看了她一眼,没再说甚么,默默地走进屋。
“隔壁的床没铺,还是睡我自个那张床。”徐娘子道。
段雪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她依然与寻常一样、好像是个比较无趣的人。徐娘子本来已经习惯她这副模样了,但现在重新看见那个神情,徐娘子心里便总觉得怪怪的。
徐娘子进屋收拾了一番,然后吹了灯上床睡觉了。但她怎么也睡不着,反复想着朱高煦那个谜一样的人。
“嘎吱!”徐娘子再次翻了个身。
段雪恨是个很警觉之人,黑暗中她的声音道:“不必担心,你没有甚么危险。过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回家了。”
徐娘子终于说道:“其实我不太想回去。”
段雪恨发出一个诧异的声音:“哦?”
徐娘子忍不住说道:“我已经有点习惯留在汉王府了,最是过节的时候,我在这里似乎也有一席之地。但是在家里,我是多余的人;比这更不好的是,他们叫我觉得、有我不如没我……”
段雪恨没有回应,黑暗中安静了许久。
但徐娘子知道,雪恨当然不会忽然睡着、她应该在想刚才的话。
果然过了一阵,段雪恨的声音便道:“我管不着你,到了那时、我也不会再看管你了。”
徐娘子“嗯”地回应了一声,她又很想问:“那件事”究竟是甚么事。可是一旦问出来,不是就交代刚才自己在偷看了吗?徐娘子犹豫了一会儿,便忍住没吭声。
俩人的谈话、莫名便没声了。徐娘子脑海里时不时想着朱高煦穿着团龙服时的样子、又想着那汗涔涔的臂膀,那张脸不同的神情也乱糟糟地出现在黑夜之中。
她忽然发现,此时的感受、与刚才在隔壁是一样的。明明知道不对,但幸好不会有人发现,所以安心了不少。
有了这样的宽慰,徐娘子便更加大胆地想了起来,她想象着刚才朱高煦对段雪恨的安慰话、是看着她的眼睛说的;他的手也是放在她的身上的。
徐娘子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声音,又翻了个身。
段雪恨忽然冷冷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在隔壁看到甚么了?”
徐娘子顿时浑身一颤,感觉被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她立刻说道:“看到甚么?雪恨为何如此说?”
段雪恨不答。话题再次无疾而终。
徐娘子更加睡不着了,她的脸一直很烫,尴尬与难受笼罩在信中;那种羞愧的感觉,便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徐娘子才不得不面对现实:根本瞒不住段雪恨这样的人、她必定能搜查到那个洞!徐娘子颤声道:“雪恨妹妹,你能别说出去么?”
段雪恨的回答出乎意料,她的声音道:“你呢?”
徐娘子过了一会儿明白甚么意思,便小声道:“那我们都不说出去。”
太多的情绪与感触纠缠着徐娘子,她的神智很清醒完全没有睡意,终于忍不住内心巨大的好奇心,问道:“雪恨妹妹,段杨氏是谁?‘那件事’是何事?”
一句话却如同一颗小石子丢进了洞庭湖,连个回音也没有。
……
……
(最近有点疲惫,这几天先日更一章,抱歉啊书友们。不过当然要更啊,这样才能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
过年一向很受世人重视,人们都希望在此佳节之时、一家人能团聚。
朱高煦记得后世的景象,一到过年无数人不远万里赶回家,所有道路都拥堵不堪;古往今来,似乎都没有改变。
然而正值除夕当天,朱高煦却率六万多陆师前锋、水师全部战船,反其道而行之,离开了家眷踏上了出征的征途!在这样的日子里,朱高煦多少有些不舍;但相比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或许早一天出兵,形势对他便会好一点。
朱高煦站在一艘大战船的船尾木楼上,眺望着江面上无数的战船,看着水上宏大的场面,他一时间仿佛有万般感概。
阴天未雨,空中吹着西北风,写着“伐罪讨逆”的大旗在战船上“噼啪”舞动。正因这阵子的风向问题,水师数百艘战船几乎都没有升起风帆;否则景象会更加壮观!
湘江向北汇入大江,舰队在湘江这一段是逆风航行;但只要进入大江之后,便可以升帆、加快航行速度了。
不过汉王军前锋的整条水路航线,在湘江、大江上都是顺流。战船可以日夜兼行,朱高煦等人估摸、最多十余天之后就能抵达直隶地区!
大明朝以南京为都城,位于大江下游。大江却是一把双刃剑,既是天堑屏障,又是一条敌军最便捷的通道。威胁京师的军队,只要占据了大江中上游地区、并得到水上优势,京师的危险会无限扩大!
湖广会战之后,汉王军原本仍远离京师、相距两三千里之遥;此时却仿佛近在咫尺之间。毕竟大军若在陆路行军的话,十几天时间连一个布政使司的地盘也走不出去,更别说可能还要打仗了。
……
除夕佳节,大同府在下雪。天地间白皑皑一片,仿佛万物都覆盖在了积雪之下。
最近几个月边患不断,时有草原部落劫掠边地之事发生。依照洪武年间便定下的制度,各边将与镇守大同府的代王、来往更密了。
代王朱桂三十多岁,正当壮年。到昨天为止,他陆续收到了关中的秦王、太原府的晋王密信;谷王被逮进京师之后,二王皆愿意遵皇叔朱桂为主,约盟起兵!
其中晋王朱济熺最是积极,早就开始在劝朱桂起事了。因为晋王已多次被他自己王府上的人弹劾、密告他对燕王一系心怀不满,所以晋王很是担忧王位不保。
而最近几日,朱桂却收到了朝廷送来的过年礼单,包括了圣上对他的丰厚赏赐。现在的朱桂,比数月前更加犹豫不决。
他密召心腹谋士问话:“谷王在长沙府被逮,照你推测,诸王密谋之事会不会已经泄露?”
谋士立刻答道:“卑职以为很有可能,诸王密谋太久,南面走漏风声!”
朱桂听罢沉默不语,心事重重地低头苦思着。
谋士见状,便侃侃而谈:“眼下之局面,官军丧师无数、朝廷势力衰微,应已无力北顾;今上送来丰厚奖赏,卑职认为也是这个缘故。
王爷若此时起兵,应该更容易了!起兵占据大同府之后,王爷或许还能得到一些边军支持,迅速将势力向外扩大,不至于陷入困守一地之局面。
且卑职一向认定,自建文初年起,朝廷君臣已经改变了国策、不再愿意藩王镇守要地!且这样的改变不可逆转。不管谁做了皇帝,朝廷君臣必定都会想方设法地削藩。
建文削藩大刀阔斧,身死国灭。太宗皇帝起兵之初反对削藩、以武力攻打取而代之;然太宗登基做了皇帝,立刻便变卦开始削藩了!只不过、太宗皇帝为了避免建文帝的覆辙,手段要隐秘许多。他是想先削藩王兵权,再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当初王爷与诸王密谋,诸王非得争主次名分,正是出于这样的长远顾虑。诸王必定也认为,即便大伙儿起兵成功,新皇照样会对付他们。”
朱桂很认同谋士的说法,这时便轻轻点了一下头。他也觉得削藩是大势所趋,诸王迟早要完!
但他不敢完全听信于部下的建议。王府里参与了密谋起兵的文武,都是劝朱桂早日起兵的;那些人心里也有数,一旦事情败露、也迟早必定会暴|露,他们都得死!人们大多只为自己考虑罢了,有几人真正为王爷着想?
谋士接着说道:“趁朝廷难以对付北方之时,诸王联手,尽快攻城略地,将来占据江北所有地盘、并非不可能之事……”
朱桂打断了谋士的话,忽然开口说道:“眼下俺们的大敌,可不是朝廷,而是汉王。”
谋士愣了一下。
朱桂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湖广大战,据说汉王击溃官军精锐七十万、只用了半个时辰。”
谋士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也听到过这样的消息。
朱桂又沉声道:“如此战绩,是不是太可怕了?”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从蜀王、靖江王的事情看来,汉王或许至少会给俺们留条活路、留点富贵罢?”
朱桂说罢,便起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他观望着外面的雪景,一副思索的模样。
干一件要紧的大事,时间通常会很长,人难免每天反复思量。其中的利弊如何、机会如何,只要头脑清醒、多半都能大概想明白的。
……
同在北方的赵王朱高燧,最近也是如坐针毡。
宦官黄俨一有机会、便会秘密游说赵王,力劝赵王早日部署起兵!
黄俨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事涉谋反、安插在宫里的太监杨庆也完了,那些事却决不能如此善罢;朝廷一时没动他,完全是看在赵王的份上。
此时,朝廷君臣应该不愿意看见别处出事;因此皇爷几番派人来北平城,又是赏赐又是安抚,目的当然是想稳住赵王!而黄俨是赵王身边最亲信的宦官,当然不能轻易动他。
不过战争结束之后呢?
眼下的形势渐渐明了,汉王极可能要获胜了!黄俨不必担心涉嫌谋|反、而被朝廷清算,他担心的是宫中那些结了生死大怨的太监!郑和虽然死了,但他的党羽仍在。
黄俨冥思苦想之下,觉得活路在汉王府那边。
汉王曾派了心腹宦官曹福、来劝赵王起兵,黄俨只要促成此事,在汉王跟前便是大功一件;同时黄俨也可以趁势与宦官曹福加深交情。如此一来他既可以保命,或许还能凭借汉王府的人,把郑和剩下的那些党羽、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黄俨穿着一件毛皮大衣,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已经走到了一间偏殿门外。他便缩着脖子,把双手相互笼在袖子里等着。
许久之后,长史顾晟从里面走来出来。黄俨抱着拂尘招呼了一声,顾晟也客气地回礼道:“黄公公里边请,最近天冷啦。”
“可不是?”黄俨好言道,“顾长史慢行。”
黄俨掀开门口挂着的厚布帘子,走进了偏殿。里面烧着无烟炭,十分暖和。他便先把毛皮大衣脱了,抱着衣裳上前给赵王见礼。
赵王点了一下头便了事,连正眼也不瞧黄俨一下。他似乎在琢磨着甚么事。
黄俨侍立在侧,一时没吭声。
等了许久,朱高燧才转头看黄俨。虽然黄俨刚才一直很识趣地没出声,却是留意着王爷的一举一动的;这时他马上上前躬身道:“王爷,奴婢还得劝劝您呐,眼下起兵的时机太好了!湖广大战之后,奴婢听人说,京师的公文在北平也不太管用了哩。您只要起兵,打上汉王的旗号,北平文武必云起呼应……”
朱高燧皱眉道:“我已是亲王,打二哥的旗号起兵,有啥好处?”
黄俨沉声道:“汉王将来登基,便更加亲近信任王爷了。”
朱高燧做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神情淡漠。
黄俨接着说道:“眼下大势已定,王爷起兵愈发容易,即便出了点差错,皇爷也不会拿亲兄弟怎样;汉王进京,很快便能救出王爷,对您大加褒奖。这可是送上门的大功……”
不料朱高燧却摇头道:“我二哥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那么能打,人们在私下里传言湖广大战,二哥半个时辰便击败官军主力!我起兵能帮上他甚么忙?”
朱高燧顿了顿又小声道:“起兵只能让我二哥觉得,我胆子还挺大!”
黄俨怔在那里,面露茫然之色道:“不管王爷能不能帮上忙,可您一旦起兵、心便是向着汉王那边的呀。”
朱高燧冷笑道:“原本就是亲兄弟;我大哥还猜忌我哩,你刚才不是也说没法动我性命吗?我若甚么也不干,二哥反而觉得我既无胆识、也无能耐,将来便不用太提防我了。”
黄俨听到这里,竟是一语顿塞,想不出能劝服赵王的话来了。
朱高燧不动声色道:“皇室兄弟,有没有那个心重要吗?咱们的爹是皇帝,谁敢说从来没那个心(继承皇位)?有没有实力和能耐,才最重要哩。”
洪熙二年(永乐七年)正月初,京师许多衙署都暂停了办公。
汉王叛军暂时没有消息传来,朝中有的大臣估摸三个月后叛军会威胁京师;也有估计两个多月的。兵部尚书茹瑺等、甚至十分夸张地说:叛军半个月后将兵临直隶!
朝中重臣此时都很焦急,不过因为没有圣旨和邸报,一些衙门便照规矩休息了。反正大多官吏,此时也帮不上半点忙。
但大理寺卿没有闲下来,相比他干的大事,过年的佳节同样不算甚么。他是真的想查清这么严重的大迷案、究竟真相如何!薛岩的卖力,圣上也得到了禀报;圣上对薛岩大加嘉奖十分满意,并多次催促薛岩,无须顾虑、尽快查清真相!
薛岩沿着砖地路面走向春和门。腊月的雪已经没下了,只不过地面上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人走在上面发出“嘎嘎”的细微声音。
春和门里面、便是东宫所在的春和殿。原来这里的主人已经是当今大明皇帝,早就搬离了此地;刚过了年,宦官宫女扫雪也不勤,薛岩的红色长袍的刺绣下摆上,粘上了点点白色的积雪。
几乎没有外廷大臣会来春和殿,即便是原先的东宫官员、见皇太子的地方也在南边的文华殿。当然薛岩是个例外,圣上最近反复下了几次圣旨,准许薛岩到任何地方、见任何人!
薛岩走到春和门,转过身看了一眼太监海涛和锦衣卫指挥使谭清,拱手说道:“圣上有旨,我便进门去了。宫眷都回避了罢?”
海涛抱拳道:“薛寺卿只管放心。”
先帝驾崩的真正时间,根本不是朝廷发丧的日子、而在之前两天。其中内情、经过,薛岩已经从三个人口中得到了证实:圣上、海涛、谭清。
知情的人,远不止这些人;还有张皇后、袁珙、郭资、死了的金忠,以及东宫故吏等。不过薛岩觉得有弑君动机的人、可能来头不小,便只问了三个必要的人;暂且尚未惊动其他人。
一行人进了春和门,薛岩却没有去“案发之地”;而先去了春和殿、今上当皇太子的时候经常呆的地方。
薛岩走进春和殿正殿,在大殿里踱步了一会儿,目光便停留在正北面的大椅子上、位于一张书案后面。看位置,便知那椅子应该是以前的皇太子经常坐的地方。
薛岩走到椅子旁边,想了想,挪开那把椅子,另外搬了一张太师椅过去。他自己便坐了下去。
海涛与谭清都默默站在一侧,没有制止薛岩,俩人也没有吭声。
当今圣上在登基之前、过得是甚么日子,薛岩也是略有耳闻的。先帝的管教确实是非常严厉;有一阵子,今上甚至到了到处借债度日的尴尬境地。
薛岩坐在这个位置,觉得这春和殿给人十分幽深、沉寂的感觉。他想象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太子坐在这里,日复一日、却朝不保夕的感觉。
大多时候,皇太子并不处理国事政务,时间那么长;关键是皇太子以为,往后的时间更长……皇太子坐在这里,在这样的环境与心境之中、会想些甚么呢?
在揣测各方的动机时,薛岩暗自觉得、今上的嫌疑也是不小的!也难怪汉王起兵谋反,会把先帝驾崩的罪、径直怪到“东宫”头上。
先帝驾崩,一开始能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恰恰是今上!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原因就这么简单。
当然,这些都是薛岩暗自的推测罢了。若按常理来看,今上(朱高炽)那时已经是皇太子,应该不必冒险干那等大逆不道天理难容之事
而最不合情理的地方是:如果弑君乃今上所为,那么圣上下旨薛岩查案之事、便完全讲不通了……
从结果来看,汉王也有一定嫌疑;因为眼下最大的得益人,成了汉王。只不过当初汉王要起兵、风险和代价都很大,必定难以预料今日之结果。于是薛岩没有将汉王排除在外,但觉得可能比较小。
另外薛岩也悄悄怀疑皇后张氏!甚至东宫故吏里面的某些人也有嫌疑,其动机是因为太子犯错、东宫官吏便屡次倒霉甚至丢掉性命!薛岩从洪武年间都干过刑律的官,见过稀奇古怪的案件多了,世间简直没甚么不可能的事。
除了这些人之外、薛岩还认为:至少有另外两种人存在动机。
其一,目前还被关在春和宫的郭妃。这也是圣上与心腹大臣们最怀疑的人!
薛岩现在是明白了,为甚么郭妃会被关押、郭家的人会进诏狱。
据圣上所言,郭妃与张皇后争宠、结怨很深;郭妃第一个孩子小产,曾指责是皇后所为。郭妃的动机,便是仇恨蒙蔽心窍、出于报仇之心,或欲母凭子贵、斗垮当今张皇后……因此欲毒杀当今大皇子朱瞻基,不料误弑先帝!
如今在薛岩看来,若郭妃真的干了这件事、她当然十分愚蠢!不过这些妇人、哪怕是皇室贵妃,见识真不一定有多大。
其二,建文余党。太宗皇帝登基之后,清|算了很多建文朝文武,可谓与建文君臣是血海深仇!其中难免有漏网之鱼,渗|透宫闱,寻机复|仇!
但这种人至今没有暴|露,叫人毫无头绪。
……薛岩在春和殿正殿沉思了好一阵,然后离开了正殿;他叫海涛带路,终于去了“案发之地”。
这是他多年推判案件、得到的经验:先确定受害者之死因;再清理受害者的各种人脉关系,推测其中有作案动机的人;同时细查案发的地方、经过,推判那些有作案机会的人。
先帝驾崩之后的时间太长了,“确定死因”一节已不能办到;最关键的人,事发当日,曾亲自给先帝诊脉的两个医官,在先帝登基的风云变幻之中、被灭口了!
海涛等人都说,医官被处斩是因为救治先帝不力,罪该万死。但薛岩心里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不便说穿罢了。
眼下只能暂时推定,先帝驾崩之因,乃被沾有银环蛇剧毒的毒针刺伤。因为知道内情的人、在转述两个医官的诊断之时,所述一致,可信度比较高;且除此之外,薛岩没有任何途径佐证死因。
……地方在春和宫内的一处水池边。薛岩来到岸边时,见池边种着一些柳树、但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池面也结冰了,至今没有融化。
薛岩踱了几步,看见池边一处砖石塌坏的地方,便指着那里道:“原来就是坏的?当时大皇子(朱瞻基)与太监王狗儿,便在此处挖泥?”
海涛点头道:“正是。”
“事发之时,海公公亲自在场罢?”薛岩问道。
海涛作回忆状,沉吟片刻道:“奴婢们来的时候,先帝已到这里有一会儿了。那时先帝临时起意要来东宫,也没叫人通报;等先帝到了东宫之后,皇爷(高炽)才急匆匆赶来,奴婢等又是随后跑着来的……”
薛岩埋头瞧了一番,又问:“太监王狗儿去挖泥的时候,海公公亲眼看见了吗?别的人都站在何处?”
海涛“嘶”地用力吸了一口气,皱眉道,“那是前年夏天的事儿了,咱家……先帝应该在这个位置;皇爷(朱高炽)与奴婢们在北边,因为皇爷是从北边急着赶过来的。应该没错!”
薛岩点了点头,叫海涛站在“先帝的大概位置”,又叫谭清站在北面一点。
接着薛岩便从那个崩塌的缺口走下去,他发现冰面附近有一块砖石,他站在那里,发现这里正好能蹲下去、也是唯一能蹲下去够到水边的地方。接着薛岩蹲在石头上,伸手摸了一下冰面,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随后再次塞进怀里。
薛岩做了一些琐碎的动作之后,又回到岸边,问道:“你们知道、刚才我做了甚么吗?”
海涛与谭清都摇摇头,一脸困惑地望着薛岩。
薛岩不动声色道:“我从怀里拿了一块玉佩出来……”他观察二人的表情,毫无质疑的样子。
“海公公,你确定先帝与其他人,都在你站的地方?”薛岩问道。
海涛皱眉道:“日子太长了,咱家自个倒是觉得没记错。”
薛岩想了想:“有人靠池水站吗?”
海涛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咱家能确定,没有!那时先帝与皇爷都在池边,咱们做奴婢的,这种时候不得万分小心着?提防有人不慎落水哩!”
这时谭清问道:“薛寺卿认为,王狗儿趁挖泥的时候动了手脚?”
“有这可能。”薛岩道,“放毒针必定是有预谋的布置,总得有人干这件事。但不一定是王公路二,也可能是别人提前便放好了。你们不是说,那阵子大皇子常在这里捏泥巴玩?”
谭清与海涛都附和着点头。
“郭妃在春和宫?本官能见她一面?”薛岩问道。
海涛道:“咱家带薛寺卿过去。”
于是一行三人离开了水池边,薛岩走了一段路,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池边的光景。.
浏览阅读地址:
太监海涛是司礼监太监,早在当今皇帝做燕王世子的时候、海涛便在世子府上了,宫里的宦官大多认识他。
海涛拿着皇帝的亲笔圣旨,进了两道宦官看守的门;薛岩、海涛、谭清三人都走进了一间屋子,这才见着了郭妃。
“哗哗……”一阵铁链拖动的声音传来!郭妃听到有人进来、似乎走了两步,她的脚上居然戴着脚镣!
薛岩也没料到,生了皇子的郭妃、竟然还会被如此对待!或许,她这样的身份、只有事涉谋害先帝,才能落到如此下场罢?
可见圣上、以及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非常怀疑郭妃是凶手;目前她是嫌疑最大的人。
郭妃在某些场合、应该是见过薛岩的。早在武定侯郭英在世时,薛岩便与郭家交情不错;后来薛岩给郭家作媒、牵线让郭家与先帝家联姻,经常在郭府上进出。
“这里本是地狱。”郭妃的目光从凌乱的头发中透出来,只盯着薛岩一个人。看起来她确实认识薛岩,而且并没有疯掉。
薛岩沉住气,拱手作揖道:“下官大理寺卿薛岩拜见。”
事先薛岩疏忽了一个细节,临时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才好。她的夫君已经是皇帝,可又没有给她封号。
海涛与谭清也陆续抱拳执礼。
“我是冤枉的,你们为何要如此对我?!”郭妃盯着薛岩说了一声。
薛岩道:“若您所言属实,下官正是来为您洗清冤情。”
郭妃忽然冷笑起来:“洗冤?哼!我算是明白了,那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处心积虑的栽|赃构陷!他们很早就在准备了,怎么洗?你是谁的人?”
薛岩听罢想了一会儿,回答道:“下官是圣上的人。下官乃大明朝廷大理寺卿,只问人间是非黑白,不问别事。”
郭妃道:“他们胆大妄为,无所顾忌,连圣上的骨肉也敢下手,先是以阴谋致我小产!后知我心怀怨恨,且查到了人证;他们便将涉事之宫女萝儿灭口,又威胁我,叫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瞻垲积德!
我起初以为,他们又要对瞻垲动手了,哪想得……我还是小看了他们的包天大胆。”
薛岩嗅到了有用的东西,立刻从怀里掏出密卷与毛笔,在舌头上蘸了几下,忙着写了起来。
太监海涛见状道:“谭将军在这里看着,咱家叫人给薛寺卿找墨。”
“‘他们’是谁?”薛岩问道。
郭妃冷笑道:“还能是谁?现在皇后宝座上坐的那人,以及她的一干党羽!薛寺卿身边这个宦官,不也是?还有这位称作‘谭将军’的、是谭家的人罢?他家谭渊那儿子杀了人,是谁给他保命的?”
海涛和谭清的脸顿时黑了。
薛岩不动声色地写下来,又问:“您刚才说,处心积虑、早有准备,此乃何意?”
郭妃在一条凳子上坐下来,想了一会儿,开口说起来:“御医不是说,先帝驾崩乃因被银环蛇毒的毒针刺伤?在事发之前,咱们郭家便与银环蛇扯上关系了!
那时瞻垲患小儿抽搐之症,但一直没有御医开银环蛇泡酒的方子。哼哈!恰好我父亲便遇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方士,主动献上银环蛇药酒,然后我父亲还送进东宫来了。
银环蛇泡酒之后,当然没有毒,御医也说确可治小儿抽搐之症;可是咱们郭家有银环蛇,加上先帝驾崩与银环蛇毒有关,郭家怎么说得清?
我算是后知后觉,过了几天才醒悟,事情哪有那么巧?这都是事先就预谋好了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想把大祸栽赃在郭家头上!
可是薛寺卿想一想,若我要用银环蛇毒谋害先帝、或是瞻基;必定生怕与银环蛇沾上关系,怎会毫无防备?”
有道理!
薛岩虽然没吭声,但他的头轻轻点了一下。这时装了墨汁的砚台拿过来了,他用笔毫蘸了两下,继续在密卷上快速地书写着。
问完了郭妃所知道的事,薛岩便告辞了。
郭妃仍在屋子里哭骂,一会儿怒不可遏,一会儿愧疚万分、念叨着她害了郭家满门。
走出院子,宦官海涛马上说道:“薛寺卿可不能偏信她信口之言,她疯了!皇后娘娘那时已是皇太子妃、有嫡长子,怎会冒大险干那等事?何况皇后娘娘一向宽厚仁慈……”
薛岩道:“咱们查大案,即便先不管皇后母仪天下仁德无双,我也认为郭妃的控诉有些问题。那枚毒针是怎么放到泥里的?”
海涛愣了一下。
薛岩看了海涛一眼,便又道:“目前看来,毒针只有两种法子放在泥里:或是事先放好,或是王狗儿所为。
假使、咱们只是假设一下,此乃皇后指使。其一,事先放好;大皇子常在那里玩耍,皇后不怕勿伤大皇子吗?其二,王狗儿放的;那么王狗儿应该是皇后的心腹才对。”
海涛忙道:“先帝还在燕王府时,王狗儿就是先帝身边的亲信宦官了,怎么可能与当今皇后娘娘有关系?先帝驾崩之前,王狗儿管着御厨,先帝英明神武,又怎么会用皇后娘娘的人管御厨呀?”
薛岩不动声色道:“因此,事情不能轻易妄下定论呐。”
……一行人走出了皇宫,出承天门,至外五龙桥。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了“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接着“轰”地一声摔倒的巨响。薛岩侧头看去,便见一个骑士摔在了长安右门旁边,马匹倒在地上抽|搐着,骑士在大声痛叫。
皇城内跑马,非得严重万分的急事不可。
那骑士对长安右门的守军喊道:“八百里加急!兄弟扶一把,我要去通政司。”
薛岩张望了一会儿,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怕是前线有叛军的消息传来了。”
海涛与谭清都点了点头。
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默默地过了外五龙桥,然后走长安左门、往东走,去太医院。薛岩与太医院当值的官员见礼了一番,便径直走进里面的一间书房,请他认识的李医官来见面。
薛岩拿出了密卷,准备好了文房用度。等李医官来行礼时,薛岩没有一句多的话,抱拳回礼、便径直说道:“请李医官再谈谈银环蛇毒。”
李医官慎重地再次一拜,说道:“银环蛇毒乃剧毒,极其微少的毒液、甚至眼睛也看不见的用量,便能致死人命!
被银环蛇咬伤者,先有麻痹之症状,昏昏欲睡、眼瞳散大,言语困难,或有呕吐恶心之状;其脉象衰竭,呼气吸气艰难,直至丧命。
中毒者,无药可医!很快便陷入昏迷假死之状,被蛇咬数个时辰之后、或许便已完全丧命了。”
薛岩一边点头,一边奋笔疾书。
李医官接着说道:“不过银环蛇虽毒,但伤亡性命、多因活蛇咬伤;且银环蛇习性比较温顺,不会主动咬人,故银环蛇致死人命的事,并不常见。
只因银环蛇毒有极大的限制,其一,口服无效,必得见血才能致人中毒。其二,蛇毒被取出蛇口之后,毒性极易衰减、直至无毒。”
先帝中毒,乃因毒针所致,当然不是活蛇咬伤的。因此薛岩问道:“取出蛇口之后,能保存多久?”
李医官道:“一天一夜……不过太医院做过试验,如果将银环蛇毒取出蛇口之后,放在冰中储藏,最多能保持毒性半个月。”
薛岩轻轻点头,提着笔想了好一会儿。他依据李医官的描述,作出了一个假设推测……
京师城里是没有银环蛇的。主谋者须得在直隶、浙江或是别省先捕捉到活蛇,养起来设法运进京师城内;然后在皇城外面取毒液、用冰窖里的储冰保存,再设法送入宫中。
因为进出皇宫的搜查很严,活蛇不可能弄进皇宫!而毒液的量少,一般的手段、哪怕叫人口尝,必定查不出那是毒液……于是薛岩的推测是,直接运毒液进宫、可能性比较大。
冰藏的毒液在宫中保持十五天之内,如果凶手没找到机会,再从外面运|毒液进宫;或是每隔十来天,便运一次蛇毒,如此便能保证宫中的凶手一直存有毒|液!
而据诸多目睹毒针的人证实,那枚毒针是生了锈的。
铁针生锈、当然不是因为在埋在池边而生锈;蛇毒在泥里保存不了那么久。只有一种可能,铁针本来就是一枚锈针;因为铁锈吸水,浸泡在毒液里之后,上面可以沾上更多的毒液,让谋弑更容易成功!
能够捏成泥人的湿泥,当然不是稀泥、应该是比较干的,很难让毒液稀释;所以也不能排除事先放好毒针、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之可能。
薛岩至此推判:凶手用银环蛇毒弑君,是有可能办到的事!
“有劳李医官。”薛岩放下毛笔,拱手拜道。
李医官忙作揖道:“此乃下官之本分,下官告辞。”
李医官说罢,看了一眼司礼监太监、锦衣卫指挥使,半句多余的话也不问,径直走了。
……
昨天码字的时候有朋友电话给我,邀请我参与构建一款游戏的世界观,名字叫做《远征手游》,查了下发现是一款国战手游,有意思的是还能飞到空中国战!我已经在里面玩了一上午,ID“大明风少”,坐标新服【卧虎】,国家云州,大家有兴趣的话一起来打天下,取名也带上“大明”二字,苹果和安卓可以一起玩的,一起来偶遇呀!
浏览阅读地址:
一秒记住【顶点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湖广都司八百里加急奏报到京。
汉王叛军陆师乘坐数百艘战船、已经进入大江,正在向武昌府靠近!官军在大江上的水师业已荡然无存,水师残部或投降被俘、或逃离大江流域;敌军船队畅行无阻,预计七八天之后进抵直隶、甚至时间更短!
皇帝朱高炽在东暖阁见到急报之后,唯有长吁短叹。
七八天,他的在位时间只剩下七八天了吗?兴许还能长一点,如果京师的官军、能暂且挡住叛军的话……
朱高炽想到自己做燕王世子、皇太子小心翼翼受尽委屈的半生,好不容易熬到了皇位上,却很快就要被掀下来了;他不禁悲从中来!最过分的,莫过于还得身败名裂!
这一把龙椅,真不好坐。有时候坐在上面的人,实在是太惨了,关键是没有退路,想服软求饶都不行。
忽然一个声音道:那是你因为不够狠,太容易宽恕别人了!
朱高炽吃了一惊,回顾东暖阁隔扇之内,发现只有一个宦官侍立在侧,并没有别人。而那个宦官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没有说话。
朱高炽顿时明白是“那个声音”,有好一阵没有出现的心声。
然而“那个声音”也显得苍白无力;时到今日,根本不是靠心狠手辣、便能解决问题保住皇位的。
朱高炽只能面对现实,如果能洗掉弑父谋君、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唾骂万年的罪状,他便能满意了。
他坐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去传召大理寺卿薛岩觐见,再传大臣入内、商议军机。”
宦官道:“奴婢遵旨。”
等了许久,一个宦官入内禀报道:“皇爷,大理寺薛寺卿奉旨觐见。司礼监太监海涛、锦衣卫指挥使谭清,亦在斜廊上候着了。”
朱高炽道:“先叫别的人都在斜廊上等着,等朕见了薛岩,再叫他们进来。”
“是,奴婢遵旨。”
薛岩走进东暖阁,面对御座上的朱高炽行叩拜之礼。朱高炽有些心焦地说道:“免了。朕叫你查的案,今日进展如何?”
薛岩起身拱手道:“回圣上,有一些进展,但尚未查实主谋。”
“怎么说?”朱高炽道。
薛岩道:“臣遍访涉事之人,对嫌疑者逐一推判。臣以为,原御厨太监王狗儿可能是凶手,他的嫌疑最大!但郭妃以及……等人仍不能全然判定、是否涉案。一切尚需时日,以便去伪存真。
不过如今看来,主谋者绝非寻常人,他(她)在宫中必有一些势力,否则无法收集、运送、私藏蛇|毒;甚至连东宫也进不去。
臣此前已在诏狱见过王狗儿,但他绝口否认、大呼冤情。臣还要去见他,最大的突破之处、或许正在王狗儿身上。”
“王狗儿?”朱高炽沉吟道,“俺记得先帝被刺伤之时,王狗儿便以嘴吸|毒……”
薛岩道:“圣上明鉴,这等事可能是王狗儿惺惺作态罢了。若大逆不道之事确为王狗儿所为,他必深知银环蛇毒之性,情知口服无用,吸|吮毒血不会有性命之忧;且银环蛇毒是剧毒,已经见血一会儿了,再去吸|吮毒血、对中毒者无甚作用。”
朱高炽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可王狗儿很早就在燕王府当差,‘靖难之役’时还带兵立过军功,他为何要谋害先帝?幕后主谋是谁?”
薛岩道:“或为建文朝余党。更甚者,建文余党或与宫中一些人勾结……”
“宫中哪些人?”朱高炽问道。
薛岩愣了一下,拱手道:“臣尚未推判出结果。”
朱高炽不满地说道:“王狗儿乃先帝心腹太监,他一个阉人还有何不满意的;建文君臣已彻底覆灭,王狗儿现在还与建文余孽勾结,没有任何好处!
薛寺卿只是推测,不仅没有人证物证,连王狗儿与建文余党勾结的理由、也未能查实。一切全都是揣度,如何取信于天下?”
薛岩忙道:“臣有罪,必定竭尽全力继续详查!”
“八天之内,能查出结果吗?”朱高炽问道。
薛岩一脸难色:“这……”他接着拜道:“臣必软硬皆施、想方设法,让王狗儿开口!尽力完成圣上之重托。”
朱高炽沉声道:“薛寺卿得赶紧的,不要有何顾虑。现在宫里的甚么权贵,有谁不能得罪?”
“是,臣得了圣旨,不敢畏手畏脚!”薛岩道,“只要王狗儿一开口,臣便能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一干人等,得到供词与证据!”
朱高炽想了想,说道:“一会儿朕写一道圣旨,准许王狗儿将功补罪。只要供出真正的主谋,可让他死得舒坦一些、死前还能帮他完成一些心愿。”
“臣谢圣上。”薛岩道,“郭铭,也是案情进展的口子之一。臣推判,弑君大罪应非郭家所为,但郭家可能是此事中的一环。”
“郭家勾结建文余党?”朱高炽问道。
薛岩摇头道:“圣上明鉴,臣以为此案之主谋,在谋划大事之时、曾将郭家布局在内。郭家是此案中的替罪者。
郭妃与当今皇后的新仇旧恨,不过是被利用了。真凶主谋在一番部署之后,使得郭妃的嫌疑极大,反而让真凶有机逃脱……而那个向郭铭进献银环蛇药酒的方士,可能就是同犯之一。臣审讯郭铭,便是为了尝试找到那个方士。”
朱高炽沉思了一会儿,有鉴于薛岩在查“赵王谋反案”时表现不错,朱高炽便点了点头、用赞许的口气道:“尽快、一定要查出真凭实据!朕须一干大罪贼子的供词、证物。”
薛岩拜道:“臣领旨谢恩。”
朱高炽抬手,用力一挥。
薛岩又道:“臣告退。”
朱高炽做皇帝的时间不长,但也发现几个人才。一个就是薛岩在断案方面很有能耐,另外还有魏国公徐辉祖、兵部尚书茹瑺;而这些人都不是旧东宫党羽,更不是朱高炽的心腹。
在此之前,兵部尚书茹瑺便预料:汉王会以前锋乘坐水师战船、长驱直入直隶。茹瑺的推测,之前被很多大臣质疑;结果今天朱高炽便收到了八百里急报,汉王叛军真的以孤军深入了!
朱高炽的心里,已经认可茹瑺的见识能耐。
……
不少兄弟建议咱们在《远征手游》里建个帮派,名字就叫做“大明湖畔”,我觉得可以,以后我的书迷们都来帮派集合,一起做任务想想都很美滋滋,哈哈。对了,大家取名字的时候记得带上“大明”二字,比如西风的名字叫“大明风少”,新服【卧虎】,苹果和安卓可以一起玩,国家云州,跟西风一起抢城主,打天下!
东暖阁里有一道隔扇,上面裱着云锦刺绣。锦缎有些透光,隔扇里的铜灯架上点着的灯光、大臣红色袍服皆隐约可见。
不少官员今天表现得很沉默。估计一些人觉得朝廷已经完蛋了、还须商量甚么方略?反正城破那一天迟早都会来,迟来不如早来、反倒能痛快一些!
然而,皇帝朱高炽确实希望那一天尽量推迟;他还想挣扎一下,拖一天算一天。
朱高炽一面埋头看着黄绸御案上的奏章,一面沉思着甚么。袁珙等人正在说话,甚么迁都的建议也说出来了;也有主张死守京师各城,然后下诏天下勤王的……大臣们似乎没别的招数;这些方略,当年建文皇帝也干过,但都没起到甚么作用。
有好一阵子,朱高炽连头也没抬一下。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茹瑺开口道:“臣启奏圣上……”
朱高炽立刻抬起头,目光投到茹瑺脸上。
茹瑺道:“投降的水师船只数目、兵部皆有册可查,臣以此推测:叛军前锋只有五万到七万陆师。
但若这数万步骑忽然陈兵京师城外、大江上飘满敌船舰队,阵仗依然很大!此时此刻人心惶惶,京师将士、官民因流言而惧怕汉王如虎,若官军困守京师、怕是守不住的;必定有人想开门邀功!
故臣主张:其一,兵部应立刻下令,分调步骑增援进驻镇江府、太平州(马鞍山市)二城,屏障京师南北两翼;并阻止叛军在京师近左之江畔、找到立足据点。
其二,部署京师必要城防之后,主力应聚集驻扎在城外,寻机与叛军前锋决战,以图击溃叛军前锋!在官军士气消沉之时,应以攻代守、鼓舞军心,保卫京师之安危。
其三,圣上应尽快选择一员大将,以布置直隶会战之战策。”
朱高炽听罢,想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道:“茹部堂言之有理。”
皇帝支持茹瑺,于是众臣便也不怎么反对了。陆续有人附议起来。
朱高炽又问道:“直隶决战,谁人可出任朝廷官军主帅?”
暖阁里议论了一阵,袁珙说道:“以臣之见,最好的人选是魏国公。”
朱高炽听罢,下意识点了一下头,他的心里也很认可徐辉祖之将才。
这时杨士奇拜道:“圣上,臣以为应先派快马去南昌府,召薛禄谭忠二人回京。”
杨士奇的话提醒了朱高炽。朱高炽这时也想到了,徐辉祖有可能不愿意出任主将!直隶的大军是朝廷剩下的最后力量、攸关存亡,总不能逼迫一个不情愿的人出战,那也太儿戏了!
而薛禄与谭忠虽然屡战屡败、名声扫地,但这两员大将至少有两个长处:可靠、尽力。
朱高炽想罢,便道:“即刻下旨,命薛禄、谭忠尽快回京!”
“臣等遵旨。”
一番紧迫的决策之后,暖阁里安静了一会儿。朱高炽抬起手臂,撑着下巴,一副思考的表情。
朱高炽在寻思,怎么才能让徐辉祖心甘情愿地带兵、并尽力作战!
现在汉王叛军总兵力、已经远远超过朝廷可调动的军力,但叛军前锋孤军深入;于是在直隶会战的战场上,官员兵力仍有有绝对优势!此时再有徐辉祖这样的大将之才统兵,官军在直隶取得一场胜仗、还是有机会的。
即便官军在直隶会战中、击败了叛军数万前锋,大势仍无法改变;不过胜仗可以鼓舞官军士气,拖延更长的时间。朱高炽眼下很需要时间!
……
京师太平门外,庆寿寺是永乐初以来、地位超然的一座寺庙。盖因太宗皇帝之心腹谋臣姚广孝,正是此间主持。
寺庙后面的僧房里面,居然关着一个女子,但没有人敢多言此事;更甚之事,另一间僧房里关押的、是锦衣卫武将姚芳!
胆敢在京师私押锦衣卫武将的和尚,可能除了道衍没有别人了。
姚芳盘腿坐在一张蒲团上,显得很安静,他正沉思着甚么。
就在这时,僧房打开了。庆元和尚端着一副木盘进来,那木盘上不仅放着酒壶酒杯,还飘着一股红烧肉的肉香味!
“贫僧等吃素,不过姚将军并非僧侣,可不禁荤腥。主持亲自吩咐,不能亏待了姚将军。”庆元和尚好言说道,将木盘里的东西、一一放在一张木案上。
姚芳站起来,抱拳道:“晚辈多谢叔公关照。不过晚辈一向忠心耿耿,叔公对我兄妹养育之恩、晚辈也无日不感念;叔公有事吩咐便是了,为何要将我关在此地?”
庆元看了姚芳一眼,双手合十道:“主持当然是信任姚将军的,更不会为难你。这事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姚芳皱眉想着甚么。
这种说法当然有不合情理之处。如果道衍只是做做样子,那抓姚芳的相好王氏作甚?因此道衍应该从某些迹象察觉到了甚么,至少已经开始猜忌姚芳!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姚芳一直在表忠心;庆寿寺的和尚也没难为姚芳。彼此之间没撕破脸,暂时都不想说透罢了。
庆元又道:“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令妹姚姬已受封为汉王夫人,且如今汉王的形势很好,难不保女子贪图富贵变心呐……”
姚芳忙道:“小妹绝非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请我叔公安心。”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和尚忽然掀开房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庆元和尚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声音很小,但是三个人都离得很近、姚芳似乎听见了片言只语,他急道:“王姑娘怎样了?”
庆元和尚看向姚芳,淡定道:“姚将军稍安勿躁,没多大事。贫僧过去看看。”
姚芳又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们对她怎么样了?”
庆元和尚皱眉道:“贫僧等皆是出家之人,一向对王氏以礼相待。姚将军放心罢。”
姚芳道:“我要去看看她!”
“稍后有人带姚将军过来。”庆元和尚道。他说罢急匆匆地走出了僧房,将门锁上;接着径直往关押王氏的地方走去。
王氏正是姚芳的相好。据姚芳交代,王氏是原翰林院修撰王艮的亲妹。
当年燕王的“靖难军”入城后,王艮念及他是建文帝门生、首榜进士,羞于背叛君主投降燕王,遂在家服毒自杀了!但王家人怕被牵连,谎称王艮染疾病逝、发丧下葬。
不料后来有人告密了此事内情。御史陈瑛弹劾、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抄家,后来王家男丁全被杀掉,女眷送入了教坊司。
锦衣卫武将姚芳也经手了此事。姚芳被知书达礼、温柔貌美的王氏所迷,便仗着道衍大师的关系、想办法讹诈锦衣卫和教坊司的人,将王氏带出了教坊司;并把王氏私藏在京师,与她长相厮守。
后来王氏的存在,渐渐被道衍的人所察……
庆元和尚走进一间僧房,看见一个郎中正在往王氏嘴里灌药水!庆元低头一看,发现地上有一只撒了汁|液的小瓷瓶。他马上问道:“王氏中毒了?”
一个和尚道:“她身上私藏了毒药,今日忽然服毒,幸好门外有人察觉!”
庆元和尚又问道:“能救活吗?”
郎中转头道:“大师无虑。所幸发觉及时,只消以药水洗出腹中毒药、再服以汤药解毒,她应无性命之危。”
庆元和尚微微松了一口气,皱眉问道:“这么长时间了,为何没搜到她身上的毒药?”
旁边的和尚弯腰道:“拿住王氏的当天,徒弟们请了袁寺卿家的妇人搜身,但那瓶子必定藏得隐秘、那妇人也很疏忽,便没搜到东西!后来没人敢搜她的身体了,徒弟等都是出家人……”
庆元和尚下令道:“再找袁寺卿家那个妇人从后门进寺,仔细搜查王氏!”
“是。”
折腾了良久,王氏又被人灌下了汤药,人被看住坐在一把椅子上;郎中告退。这个郎中虽然是熟人,但庆元还是反复叮嘱他不能声张。
这时姚芳的手被反绑着,走进了这间僧房。
庆元和尚回头看了一眼姚芳关切的眼神,便皱眉问王氏:“有人非礼为难你吗?”
王氏轻轻摇了摇头。
庆元又问道:“那你为何要服毒?”
王氏动作无力,眼睛却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门口的姚芳,幽幽说道:“姚将军是锦衣卫将军,那么厉害的人、你们也敢抓他,必定来头不小……姚将军对我已有大恩大德,我宁肯一死、也不想连累姚将军,让他受人要挟……”
姚芳向前走了两步。他表现得很克制,马上忍住、停下了脚步;但他动容的神情,早已写在了脸上!
庆元道:“王施主不要再多心了,也不用管这些事。贫僧等并不会为难姚将军、更没有要挟他,很快就会放了你们。姚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姚芳用力点头道:“庆元大师说的不错!王姑娘,你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王氏柔声道:“妾身不该让将军担忧。”
姚芳好言宽慰了一句,眼睛一直没从王氏身上挪开。
……
在这里通知一下,帮派已经建好了,名字就叫做“大明湖畔”,在帮派界面就可以直接加入。还没有上车的兄弟们赶紧游戏里集合了,建立角色时候名字记得带“大明”二字,区服卧虎,国家云州,西风ID“大明风少”,加我好友一起国战!苹果的小伙伴也不要担心,可以和安卓一起进新服哈!
浏览阅读地址:
夜幕降临之后,庆寿寺的主持房里才响起了木鱼声。木鱼声持续到夜深,终于消停了。
庆元和尚入内,帮着道衍主持收拾了一番桌案上的砚台、毛笔、木鱼等物。没一会儿有人提着热水到了门外,庆元又出去提进来;他扶着道衍在椅子上坐下,把一只木盆摆在道衍的脚下。
庆元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洪熙年以来,主持几未上朝,却反倒愈发操劳了。您的年纪大了,可得将息身体。”
道衍看了一眼放在柜子下面的书册《道余录》,微微叹了一口气,三角眼里蒙上了一层忧色。但他没有答话。
庆元双手握住老和尚的腿,慢慢放进木盆的热水里。庆元又道:“姚芳那个相好王氏,竟然悄悄在身上藏了毒;到了庆寿寺多日之后,她今天忽然想服毒自尽!不过幸好当时有僧人从门外经过,听到了动静。徒弟急忙找了郎中……”
道衍一下子愣在那里,原本苍老无神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精光,“王氏那样的人,为何会常备着毒药?”
庆元听到这里,也怔了片刻。
当时庆元派人去抓走王氏,事先没甚么预兆;只因袁珙前来央求、请道衍出手,道衍才决心办那些事……所以王氏被逮之前,必定没有时间临时准备毒药。她身上之所以藏有毒药,当然是平常就备好了的!
一个已从教坊司出来了的妇人,寻常还备着毒药干甚?
这时道衍说起,庆元和尚才忽然想到这其中的蹊跷之处了。
道衍的声音又道:“她在防着谁?”
庆元和尚立刻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徒弟去去就来!”他不等道衍回应,快步走出了房间。
庆元直奔关着王氏的房间,他见房间里面黑漆漆的、也没听到动静。庆元站了片刻,转头看见两个和尚提着灯、正从屋檐下走过,他便唤道:“你们过来。”
两个和尚把灯提过来,合十作拜。庆元不予理会,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嘎吱”一声响,他把房门掀开,立刻便有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庆元从身边的和尚手里接过灯,走进去。房屋里被油灯一照,幽暗的环境里、朦朦的灯光中,忽然一具女|尸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那尸|体正是王氏的死|尸,正挂在一条打了很多结的布绳上、布绳系在房梁上。她在空中仍轻轻地荡悠着。
“扑通!”一个和尚吓得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庆元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合掌在一起、神情复杂地说道:“阿弥陀佛……”
他向尸|体作拜之后,又喃喃道:“为何?”
……徐辉祖的病一直不见好,已卧病告假很久了。
平素京师的勋贵、同僚都见不着他,上门的人一律被婉言谢绝。但也有一些人必定能见到徐辉祖,其中就有司礼监太监海涛。
海涛走进依旧满是药味的卧房,见到卧病近两个月之久的徐辉祖时、却不见徐辉祖有丝毫消瘦之象,甚至还有点胖了。一个两月不出门的中年大汉,着实很容易发福。
徐辉祖有点尴尬地说道:“郎中说俺浮肿……”
海涛看了徐辉祖一眼,抱着拂尘岔开话题道:“最近平叛之战有了新的军情。皇爷下旨,叫奴婢前来告知魏国公;皇爷想听听魏国公之言。”
“哦……”徐辉祖点了一下头,又道,“臣不敢当。”他的脸上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似乎对甚么新军情一点兴趣也没。
湖广会战之后,官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数十万大军土崩瓦解;接着张辅还带着官军水师主力、陆师残部全部投降了。局面已经弄出这般模样,还能有啥稀奇的军情发生?
海涛道:“张辅率水师投降……”
徐辉祖又点了一下头,他必定早就知道了。
海涛继续道:“叛军得到水师之后,以水师战船走大江水路、运送前锋步骑,将会孤军深入直隶,直|逼京师!兵部尚书茹部堂推算,叛军前锋约有五六万人。”
徐辉祖的眼睛渐渐变得有神起来,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海涛道:“大臣们在御前商议对策,计以一部人马布防京师、镇江府、太平州之后,将京师精锐十余万,尽数聚集到城外,寻机与叛军前锋决战!”
徐辉祖听到这里,不禁说道:“朝廷形势不太好,茹部堂是担心京师守军会开门投降。”
“就是那样的!魏国公高见!”海涛有点惊喜道。他自己也不知自己高兴为何,是因为徐辉祖猜中了理由、还是徐辉祖终于开始评论军务了?
海涛又道:“礼部侍郎杨士奇进言,召阳武侯(薛禄)、新宁伯(谭忠)快马回京,可能要出任直隶大战的主帅……”
海涛说到这里,十分留意徐辉祖的反应。
徐辉祖也在瞧海涛,但徐辉祖还是沉吟道,“这俩人,平叛各次战役中,没赢过啊。”
海涛马上说道:“皇爷说主帅最好的人选,还是魏国公您呐。只可惜魏国公有恙,唉!”
徐辉祖不言。
海涛不动声色道:“若是魏国公的病稍有缓解,愿意抱恙出掌帅印,那也是好的。您只消打这一仗,便可继续回家养病了。”
徐辉祖问道:“叛军前锋主帅是谁?”
海涛道:“叛王亲自率领前锋!”
徐辉祖沉声道:“消息无误?”
海涛道:“绝无差错!先是地方官府奏报,见到有叛王大旗;后来朝廷安插在湖广的细作,也证实了此事。”
俩人沉默良久,海涛说到这里,不再多言。或许他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这时海涛便起身抱着拂尘道:“魏国公安心养病。不过您若觉得身体有点好转了,请尽快到宫中面圣。朝廷大臣估计,叛王前锋在元宵节(正月十五)之前,必定能抵达直隶!”
徐辉祖喊道:“来人,送客!”
海涛离开了卧房之后,徐辉祖犹自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的眉间出现了三道竖纹,显得十分严肃。
……
还有人问《远征手游》是个啥游戏,我这里统一回复下:这游戏是端游IP改编的,可以无限制自由飞行,国战很有激情,最有意思的是可以飞上天结婚,据说还能空中洞房(老脸一红)。
有兴趣的兄弟可以来新服“卧虎”刺激一把,别忘了名字带上“大明”二字,例如西风ID:大明风少,万一遇到女书迷就一举两得了哈哈哈!“
浏览阅读地址:
从除夕到元宵节前两天,整个过年期间,朱高煦与前锋将士们都在水上飘着。
朱高煦坐在一艘大船上的楼阁上,船上“伐罪讨逆”大旗在风中招展。他眺望着右侧的大江南岸,情知那片陆地已经属于直隶地界。
鼓|胀的风帆高高挂在半空;甲板下面,两座水车的轮子在江水里“哗哗”转动着,轮子周围旋转着洁白的浪花。蹬着水车的军汉们发出节奏均匀的“哟嘿”唱声。在波浪中起伏的楼船,顺着向东的江水、航行速度很快。
就在这时,甲板上的武将喊道:“太平州城!”
朱高煦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船侧,扶在木栏杆旁边、眺望南面。他的目光穿过初春朦胧的潮|湿迷雾,果然看见了一座城楼耸立在远处。江岸上,一些游骑的身影也进入了视线。
大江上成片的白帆蔽江,如同云层,舰队的战船连绵不绝,阵仗非常大。于是官军斥候、必定掌握了汉王军水师的动向!
双方的阵仗,已经逐渐摆到了明面。
十余天之前,朱高煦还远在湖广省南部,仿佛扎眼之间,他竟然已经来到直隶地区了、京师近在眼前!他不禁脱口说道:“我说过,一定会回来的。”
“请王爷下令!”身后一员水师武将抱拳道。
朱高煦转过脸,点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儿,旗舰上的青色旗帜舞动起来,周围的号角声“呜呜呜……”地成片吹响。
忽然“轰”地一声巨响,朱高煦感觉整个船体都是剧烈地一震。甲板上的火炮喷|射出了耀眼的火焰,空中一枚石弹呼啸而去。
接着江面上到处闪起了火光,成片的硝烟在风中腾起;无数的炮声,仿佛天空下连绵的雷鸣。饶是在大白天,光线似乎也顺着大炮的轰鸣、而似明似暗。
各式朝天抛射的大炮,剧烈的后坐力震荡、让各艘战船的船体摇晃不已。无数的炮弹毫无准头,大致向南岸乱飞。不过舰炮的杀伤力并不重要,声势震慑才是关键。
一阵舰炮的炮击之后,“隆隆隆”的鼓声齐鸣,许多沙船直接冲到岸边搁浅。无数的将士们冲下战船,人群向江岸深处弥漫。
登陆战并没有发生,官军游骑在炮击的时候就跑了。汉王军陆师一部冲上江岸,没遇到任何抵抗。接着王斌率部,将更多的将士、战马都陆续运下了战船,汉王军的军队在江畔聚集。整顿队列……
不到中午,王斌派人来报:太平州官吏开城投降了!
消息传开之后,船上的将士们一阵雀跃欢呼。江面上宏大的欢呼与呐喊声此起彼伏,大江上十分喧嚣。虽然人们坐了很久的船比较疲惫,但看这场面将士的士气仍然高涨。
汉王前锋军的长驱直入,到目前为止进展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有效抵抗。
朱高煦道:“传令各部,陆师各部全部登岸,进驻太平州!”
“得令!”
原先朱高煦在船上与诸将商议,预料各种处境、制定了一些方略。
朱高煦认为官军极可能会在京师外围,太平州、镇江府等地布防;因为但凡防御一个地区,若非万不得已、守军不可能采取困守孤城的方略。
如果汉王军前锋一时拿不下任何一个城池,便应把大军部署在沿江地区、寻找战机;水师战船则部署在江上,策应陆师。
(万一官军的抵抗意志没有瓦解,汉王军前锋打不赢时、便于连夜沿江岸退兵,然后丢弃辎重上船自保。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眼下的形势,却已超出了朱高煦的预料!太平州城的文武听到炮击之后、见到一股汉王军兵临城下,他们便很快投降了。
于是朱高煦立刻选择了另一个方略。
他走下战船,下令将所有陆师的辎重粮草、火器弹药都搬下船;他又命令水师船队、随后返回湖广省,去汉王军中军主力的位置,继续水运兵力到直隶。
朱高煦麾下现在有六万多精锐。有了太平州城,他自信即便进攻受挫,用这些人马守城几个月、完全没问题。
太平州城,将成为汉王军进攻京师的据点!
朱高煦身披重甲,在大队马兵的重重护卫之下进入太平州的城门。此时城楼上已经挂上了汉王军的旗帜,各城已被王斌部控制。
“隆隆隆……”无数的铁蹄踏在砖地上,马蹄声非常沉重。然而朱高煦此时却觉得身体很飘,周围的地面似乎隐隐在摇晃。
他在船上呆的时间太长,船体一直在摇晃;到现在脚踏实地了,仍然没习惯过来。
偶尔之间,朱高煦还能听到干呕的声音,有的将士晕船。
前锋大军必须修整两天、才能恢复体力作战。而太平州城的州官和武将,投降非常及时!朱高煦的心里,此时对这座城的文武心怀感激。
王斌的人已经征用了一座宅子,朱高煦在将士的带引下、来到了临时的中军行辕门外。
就在这时,一骑赶来禀报:“王爷,咱们的斥候将士发现了敌军大军!”
“何处?”朱高煦坐在马上问道。
来人抱拳道:“敌军上午已出京师,正在向南进军,敌将似乎是魏国公。斥候营的弟兄估摸着,敌军大军或有十多万步骑!”
“我知道了。”朱高煦踢了一下马腹,立刻又转头道,“继续派人去探,确定敌方大将都有谁!”
“末将得令!”
朱高煦来到行辕内。他还没有卸甲,不多时大将平安、王斌、王??14?檬さ热耍?墓俸詈!1嵊颜甓嫉街刑美戳恕?/p>
那个武将尹得胜,在湖广会战中表现很好,再次得到了朱高煦的提拔。现在尹得胜已是云南前卫指挥使,有资格到前锋军的行辕议事了。
平安一向爱嬉笑怒骂,但今日得知敌将乃徐辉祖后,他竟然十分沉默。
徐辉祖与平安是有旧的。当年“靖难之役”的灵壁之战,徐辉祖曾率建文军京营增援平安;虽后来徐辉祖又被调回去了,但平安毕竟与徐辉祖在战场上有些交情。
反倒是王斌一脸讥讽的神情道:“之前京师来人(高贤宁)不是说,魏国公告病了?他这病忽好忽坏,全看俺们啊!”
尹得胜不解地问道:“王都督,魏国公的病、与咱们有啥干系?”
王斌道:“俺们在湖广拥兵数十万,魏国公的病就很严重;这会儿俺们只有六万多人,魏国公的病便不治而愈。这不是关系很大么?俺们王爷不仅文武双全,还能治病哩!”
几个文武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人脸也憋红了。
平安看了王斌一眼,“王都督这嘴,学得很快啊。”
朱高煦踱了几步,转身说道:“我大舅魏国公领兵,或许是一件好事!魏国公是大将之才,然而他多年不带兵了,‘伐罪之役’也未曾与我军交手、不了解咱们的战术。他眼下临危受命、十分仓促,无法知己知彼,乃兵家大忌。”
诸将听罢都点头称是。
朱高煦又道:“而薛禄、谭忠之辈若被调回直隶战场,他们的才能威望或许不如魏国公,但在咱们面前吃过大亏,必有准备。此战要是薛禄领兵,咱们兵力不足、还不一定好打!
除此之外,我大舅一向看我不顺眼、多次与我作对!这么多年来,我也比较了解大舅。他是个很顽固守旧的人,谁想改变他坚信的想法,绝不容易。此战我军可抓住魏国公顽固的弱点,进行战术布置。”
朱高煦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大舅也有长处。借其先父中山王之赫赫威名,他的威望是很大的;他出来统率大军,应能号令敌军诸将。且京师的侍卫亲军、京营兵强马壮,衣甲兵器精良,兵力人数又远远多于我军。故此役必不可轻敌!”
众文武纷纷执礼道:“末将(下官)等,遵王爷训话之意!”
平安道:“王爷对敌军大将的性子,还真是琢磨得一清二楚。末将佩服!”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人最难战胜的、是自己。”
他说罢一掌拍在桌案上的地图上,又用手指敲了两声。大伙儿陆续靠近桌案,看案上铺着的地图。
“京师距离太平州城一百余里。”朱高煦道,“从今天开始算起,敌军主力最快三天到达太平州城。咱们宜按兵不动,先让将士修整、养精蓄锐,再设法对付魏国公的人马。”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最后一战了!”朱高煦回顾左右道,“但愿如此。”
如果此役能击破徐辉祖麾下的十几万人,洪熙朝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聚集任何像样的军队了;京师的武备将穷得像个乞丐。真到了那时,伐罪之役的战事、便彻底结束了。
接连大胜、伪朝老巢就在眼前,朱高煦的情绪稍微有点浮躁。这样的心情,就像那些走钢丝绳的表演者,往往会栽在最后几步不够镇定的心态上。
他不断调整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全力准备此役。
……
昨天码完字后一直在玩《远征手游》,让西风很感动,这几天不停的有人加我好友,好友栏里清一色是“大明”开头的名字,感谢兄弟们的支持。“大明湖畔”帮派大门一直对你们敞开,进区选卧虎,国家云州,“大明风少”在远征大陆等你一起抢国王!
大江东岸是平坦的原野,成片的田地、气派华贵的庄园随处可见。大明王朝的宗室勋贵、官僚富商在直隶地区有很多产业。
官军步骑人马衣甲鲜明、人数极众,在南北并行的几条大路上行军,阵仗极其壮观。马蹄声、脚步声以及车辆的“叽轱”转动声音十分喧嚣,嘈杂仿佛笼罩在整片大地上。
京师调来的官军主力,总兵力达到十二万人!官军分兵布防了京师、镇江府、太平州(已降)之后,仍然聚集了十余万人,这已经是最后的主力了。
写着“徐”字的帅旗迎风招展。徐辉祖终于披上了他的甲胄,他骑在战马上,在前呼后拥中慢慢行进着。
他身上的盔甲是一副旧的明甲,铁片边缘的磨损痕迹很明显了、穿在他身上有点紧;徐辉祖这几年长胖了一些。不过那明甲毫无锈迹、在初春的阳光下程亮发光。必得时常擦拭抹油,一副旧甲才能如此光鲜。
徐辉祖一直没有忘记他是一员武将,也从未舍弃他的战甲。
几天之前,圣上派宦官请徐辉祖挂帅,不过用词非常缓和,并未有逼|迫之意;其实要徐辉祖挂帅、是很简单的事,下一道圣旨就可以了,徐辉祖是不可能抗旨的。但圣上没有那样做。
这回徐辉祖出战,全因自愿。
他着实有些犹豫,只因这场平叛之战、大略上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了。不过直隶会战出现了转机,叛军前锋孤军深入、使得直隶战场官军忽然有了胜算!加上太监海涛不断暗示徐辉祖,“您只消打这一仗,便可继续回家养病了”,徐辉祖认为这是允许他打一仗的许诺!
对手是高煦本人、平叛之战中所向披靡的藩王。
机会只有一次。
徐辉祖前思后想之后,终于舍不下人生中最后一次披甲的机会。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战之后、兵权再也与他无缘了!如果就那样默默地死去、再也听不见悦耳动人的马蹄声号角声,他必将抱恨终生。
而今,熟悉的战鼓再次响起、盔甲的撞击声如同琴瑟,金戈铁马让人如此迷恋。战场军中的一切,对徐辉祖都是美好的。
他在马上回顾左右的部将,正色道:“无论如何、不计一切代价,俺们一定要赢一仗,否则朝廷与圣上都会沦为笑柄。”
诸将都凝重地点头。
不多时前锋斥候来报:“禀大帅!叛军驻太平州城,仍未有动静。其水师已离开太平州,所有战船调头向西走了。”
徐辉祖挥手道:“继续打探!”
“得令!”
身边的部将道:“叛军会不会守城、等着援军?敌船返回是为了运送援军罢?”
徐辉祖沉吟道:“水师返回湖广,船只逆流行驶,来回一趟非得月余。俺以为高煦守城,只为了修整兵马。”
但是徐辉祖也无法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战场上连军情消息也无法确信、何况是敌方主将的决策?
刚才部将所言不无道理,高煦现在兵少、占了城池,而且有援军可以等待,守城当然是最安稳的法子!
若高煦真要当乌龟,徐辉祖便会感到难受了!十几万人攻六七万人防守的城池,一个多月显然打不下来;等叛军水师再运来一股军队,强弱形势就要逆转了……
徐辉祖临危受命挂帅、如果最后还是没能打赢一仗,那他为甚么要挂帅出战?
徐辉祖克制住内心的担忧,转头问道:“俺官军前锋离太平州城还有多远?”
一员武将答道:“回大帅,据报前锋此时位于太平州城北、约有六十里开外。”
徐辉祖道:“立刻传令,前锋停止前进,原处择地扎营;叫辎重营也先过去,修建军营。今日官军大军将驻扎于那里。”
“得令!”
刚才的武将抱拳道:“此时时辰尚早,大帅为何不尽快进军?”
徐辉祖道:“开战之后,若官军未能将叛军全军击溃,叛军在战不利之时、必定会趁夜晚退兵逃跑,高煦叛军也只能逃向太平州城。战场若是靠城池太近,俺们便无法追击败军。
而距离五十多里地,叛军想保持军阵退兵、大部人马一夜之间却走不到城池;俺官军便还有追击、将其彻底击溃的机会!”
武将道:“魏国公高明!”
徐辉祖不置可否。他没有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两军想痛快决战,非得双方都想打才行。要是高煦不想打这一仗,缩在城里,会战怎么打得起来?
……当天旁晚,徐辉祖在大军军营的中军行辕里,忽然见到了太监海涛。
海涛被放进堂屋,请借一步不说话。于是徐辉祖带着他、走到堂屋旁边的屋子里。徐辉祖问道:“海公公怎地亲自来战场了?”
“密旨。”海涛道。
徐辉祖忙行叩拜之礼,双手作出要接旨的模样。
不料海涛却道:“皇爷口述的话,魏国公宜尽量拖住叛军孤军。钦此。”
徐辉祖空着手收回,向太监跪了一下、他心里十分不悦。他说道:“臣领旨,谢恩!”
他从地上爬起来,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海涛沉声道:“皇爷下旨大理寺卿薛岩、查先帝驾崩的真凶,据说王狗儿是最重要的人证。现在案情有了进展,王狗儿说要招供了;因此魏国公应为薛岩争得时日。”
“哦……”徐辉祖恍然点了一下头。
海涛抱拳道:“魏国公得顾着皇爷的意思。咱家告辞。”
徐辉祖送海涛出门,心里渐渐明白了一些缘由。为甚么圣上在湖广会战之后不问朝政;等到形势更糟的时候、圣上又忽然忙活起来了……
次日一早,正是元宵节。
将士们身在战场上没法过节,但好在直隶京师十分富庶、各样物资不缺,辎重营还带着糯米、芝麻、糖等物。各营将士便做浮元子吃,算是过元宵节了。
官军军营里炊烟缭绕,薄雾中隐隐约约飘着芝麻的香味。各营四面都是村庄、市镇、庄园,富庶的直隶地区人口十分稠密。一时间四面竟然没有多少大战将至的气氛,让人感受不到危险。
一大早上,徐辉祖手里端了一碗浮元子。他刚用勺子舀起一个,忽然便有武将走到门外说道:“大帅,叛军聚集大部兵马,于今天一早出城!”
徐辉祖听罢,把勺子里的浮元子放回了碗里,一副沉思的样子。
堂屋里的众文武立刻议论纷纷,有人还夸徐辉祖神机妙算。
徐辉祖很快下了军令:各营就地修整,广散斥候、盯住叛军的动静。
不料当天下午,斥候便报来了新的军情:叛军停止了前进!高煦的人马出城,只走二十多里地,便找地方扎营,还弄来了不少猪羊、在军营烹饪荤菜过起节来!
几乎所有的官军武将,都建议大军明日一早拔营、向叛军军营进发,寻敌军决战!
徐辉祖在中堂背着手走来走去。因为昨晚圣上的亲信太监来过,徐辉祖眼下不能只考虑战事了……如果完全遵照皇帝的旨意,徐辉祖是不用急着开战的。
即便叛军再次缩回城池,他们要等到援军、至少也需月余;如此也能完成圣上“拖延时日”的意图。
但是只考虑打赢叛军的话,便一定不能让叛军去守城!这样拖下去,官军毫无获胜的机会……对官军最有利的状况,正如徐辉祖昨日所言:叛军主动前来决战、战场就在此地!
徐辉祖权衡了一番,准备等等。
洪熙二年正月十六日,一整天,已经聚集准备好的双方大军、隔着三十来里地,竟然十分默契地整天都没动弹一步!形势十分诡异。
十六日的晚上,徐辉祖没睡好,反复思量着高煦的企图。
高煦不愿意主动走完这三十里,估计已经明白徐辉祖驻军此地的理由;那便是官军打赢之后,更容易追杀扩大战果!
但从另一方面考虑,高煦也必定没有自信能打败他徐辉祖,所以才会在战前就想好退路。这样一想,徐辉祖心里好受了不少。
但高煦究竟会不会退回太平州城?徐辉祖最不能想通的,正是此事……
正月十七早晨天还没亮,徐辉祖便召集部将,商议军务。
军中有文官出谋划策:“大军假意退兵,引诱叛军追击,然后调头与叛军大战!”
但是徐辉祖马上就否决了文官的计策。首先官军不能真的退兵京师,否则就变成了死守京师城池的局面、有悖御前议事的朝廷决策。其次,假装退兵这一招,连徐辉祖也骗不过,根本无法让高煦上当!
徐辉祖自己也是个用计谋的人,但他认为高煦更加狡诈。这些手段对付高煦,没有任何作用。
徐辉祖终于拍案道:“今日拔营、继续向南进军,在叛军北面五里扎营!”
一天行军约二十五里地,当然非常轻松。徐辉祖下令大军只走二十五里,便是准备十八日一早开战!
如此一来,直隶会战、便有一整天的时间作战了。
……
刚一上游戏就看到各种好友私聊,全部都是催!更!的!这年头催更都有了新花样,吓得西风赶紧撸一把boss压压惊,你们要一起吗?新加入的小伙伴名字记得要带上“大明”二字哦,我“大明风少”在区服【卧虎】,云州大陆等着你们哟!”
洪熙二年正月十八日清晨。洪幕山西面宽达数里地的江畔平野上,笼罩着潮湿的白雾。雾气之中鼓号齐鸣、人马喧嚣,看不清汉王军有多少人马。
“今日这雾,降得好生突然!”远处一个武将的声音道。朱高煦听到了声音,也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朱高煦在中军大旗下等了一会儿,便有斥候来报:“王爷,敌军已拔营,正在向南进军!”
“传来全军,照秩序缓慢向前、推进一里半,进入预定战场!”朱高煦下令道。
“得令!”
双方大营,昨夜相距五里。因为两军都有重炮的存在,布阵相距约二里是比较合理的安排;朱高煦的人马进军一里半,若是徐辉祖有默契、也行进这个距离,两军正好就可以开打了!
朱高煦回顾左右的平安和王斌道:“我大舅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病愈,我就料定他会来打这一仗!”
平安听罢,转头抱拳附和;一旁的王斌道:“王爷料事如神!”
二人说罢,很快便执礼告辞,离开了中军大旗。
此役朱高煦在太平州城留守了一些兵马,出动的总兵力不足六万;而徐辉祖的官军人数,大致是汉王军的二倍!但是朱高煦认为此时的官军、如惊弓之鸟,此役仍有一定胜算!
以汉王前锋军的百战精锐,肯定不会太快崩溃。即便战不利,朱高煦也能熬到晚上,连夜奔走二十里回太平州城,然后闭门死守。
因此昨日徐辉祖在三十多里外按兵不动,朱高煦也没急着过去寻他决战;便是为了留后路,准备随时跑回城池里……毕竟兵力悬殊一倍,若非考虑此时的大势和士气,这种正面会战最好是不打。
但不管怎样,一战就可以迅速定鼎全局,朱高煦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太阳还没出来,雾天的视线不清。不过此地西面是大江、东面是洪幕山,方向很好辨别;又因这两天诸将早就把预先安排的战场地形道路、都摸清了,数万大军缓慢行军,并未发生混乱。
王斌率步骑一部已经离开了大军主力,前往洪幕山东麓的山谷设防。
官军仗着兵力雄厚,必定想迂回包抄夹击汉王军;而汉王军左翼是大江,右翼是洪幕山,敌军从洪幕山东麓迂回、是比较好的选择!
白雾之中,黑色的人影在移动、盔甲兵器“叮叮哐哐”直响。将士们的表现十分从容,这些经历过多次战役的精锐,早已习惯战场的气息。
平野之上,有很多旱田、稻田、菜地,还有大片湖塘。稻田里还没有犁田,看不见泥土,只见白汪汪的水。
此地还能看见一个村庄,以及一座富贵庄园。前天就有斥候来过,叫村民百姓们出去躲避几日,现在村庄里没甚么人了。那座修建了楼阁亭台荷池的华丽庄园,主人一家不是寻常人、早就跑去了京师城里,斥候禀报只发现两个守门的老奴。
各部陆续行进到了既定地方,朱高煦拍马来到阵前,已经隐约听到了北面的人生嘈杂、以及鼓号军乐。但是因为雾气没散,暂时还看不见人。只见白雾中游骑的影子在跑动。
太阳已升到了洪幕山顶,不过今日不仅有雾、还有云层;那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头,彤红的阳光显得十分柔弱无力,似乎不能驱散大地上的迷雾。
就在这时,平安等人拍马从北面过来了。平安抱拳道:“敌军主力大阵有点像偃月阵,其左翼很厚。看样子徐辉祖是要从洪幕山那边,迂回攻我右翼。”
朱高煦点了点头,张望着北边的光景,但是甚么也看不见。
“轰轰轰……”北面远处忽然火光闪烁,几声炮响随后响彻大地。然而没有作用,大约二里地开外的炮击,打不中甚么目标,似乎倒是像某种信号!
……洪幕山东麓山谷间,有一片平坦的狭长旱田。部署在此地的王斌部,率先开始了战斗。
没有谁来叫阵,雾气中黑影重重,一股步兵便已经接近王斌部前方的步阵了!没多久,远处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弦声,白茫茫的空中箭矢“嗖嗖”直响。
汉王军前面的枪盾兵的盾牌上、盔甲上被箭簇撞得如同下冰雹一般,时不时有人惨叫一声。后面的弓箭手也向天一齐抛射还击。
数轮射箭之后,数百人组成的几股敌军步兵推进过来。双方在十余步外开,拿着火铳对|射,四面火光成片闪烁此起彼伏,声音如同鞭炮一般。硝烟弥漫开来,本来的雾气显得更浓。
“啊!啊……”每一阵火铳闪烁之后,前排便有一些士卒大叫倒地。不过汉王军的阵型没有动摇。
火铳射击了几次之后,敌军的长枪兵成密集队形上来了!
王斌见状,顿时觉得汉王太了解徐辉祖了!汉王昨日曾说,当年中山王徐达常用的战术,便是以各兵种由远及近、依次攻击;徐辉祖极可能用其先父的惯用战术。如今果不出其然!
“撤!”王斌下令道。
亲兵拍马上去传令各将,汉王军混合编制的步兵大阵,迅速从横队变纵队,依次向后跑步迂回。敌军正面密集的长枪兵推进缓慢,此时也没敢散开了追击。
不一会儿,“隆隆隆……”的马蹄声从北边的雾气中响起。敌军出动骑兵了!
许多拿着弓箭的轻骑率先从迷雾之中冲出来。王斌提起马|刀大喊道:“杀!”
“杀杀……”众骑一阵呐喊,纷纷拍马从步兵各部的空隙之间、两侧冲杀出去。
双方轻骑靠近二三十步便开始骑|射,骑士们俯身在马背上、躲避空中飞来的箭矢,瞄准雾气中的人马“啪啪……”放箭。
人仰马嘶之中,双方骑兵一样的举动,各自朝左翼迂回;形成相反的方向运动,不断以弓箭射杀对手。箭矢在战马飞驰之中更加犀利,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不多时,王斌亲自带后续骑兵冲到,直冲敌军;空中刀枪飞舞,喊叫声震动山谷,马背上的骑士奋力开始厮杀。
后方敌骑挥舞着刀枪正面冲杀;王斌率部则跟着轻骑的方向向左迂回。敌军步兵快要过来了,此时汉王军骑兵若陷入混战,非常不利,只能边打边跑。
王斌率骑兵各纵队轮流冲杀、节节抵抗。但官军马队冲过了王斌部骑兵,直冲正在排列纵队小跑撤退的汉王军步军!
几股步军纵队迅速被击穿、分割。但是汉王军步兵很快各自聚集大小圆阵,就地抵抗。
一骑敌骑冲到圆阵十步开外,忽然“砰砰”两声铳响,那敌骑惨叫一声,手里的樱枪脱手、人也向后仰倒。片刻后另一骑敌骑冲近圆阵,前排的枪盾兵已站起来,长枪向敌骑刺去。“嘶……”战马一声惨叫,马匹摔倒在地向前一撞,两个枪盾兵大叫着被撞翻在地。
王斌部骑兵大队退回了已经失去纵队的步兵乱兵中,双方步骑混战;敌骑死伤了不少,很快便败退了。不过后面更多的骑兵冲杀了上来!
这时战场上临时组成的汉王军大小圆阵、一哄而散,将士们撒腿就跑,一片溃败的迹象。许多人径直往西侧的洪幕山树林里溃逃。
没过多久,王斌部数千步骑陆续冲进了西南面的一座大庄园!庄园不仅有大阁楼、青瓦白墙房屋,甚至还有一道土夯包砖的围墙。
汉王军的右翼偏师、兵力远不如敌军,刚打了一阵就败逃到了这里;但是主力并未溃散,众军冲进庄园内,很快关闭了庄门。
各部武将吆喝不已,步军纵队立刻列队向四面的围墙、靠墙的阁楼上跑步冲去。围墙里用麻袋沙土垫高、早有准备,各军迅速防住围墙。
这时一些将士从一栋房子里把拒马枪搬出来了,抬着往庄门搬去。
率先追到庄园外的是敌军骑兵,一众骑兵在关闭的厚木庄门外面迂回,很快便被围墙里的弓箭、开山铳一顿射|击。敌骑四面人仰马翻,很快远离了庄园围墙。
过了一会儿,东北边脚步声震天响,大量官军步骑列队涌出来了!朦胧的白雾之中,只见铁盔成片、刀枪如林,敌军人马就像洪流一般涌动。
这阵仗,官军在此地的兵力至少是王斌部的数倍甚至十倍!他们显然不止要击溃王斌部的防御,还要继续迂回到汉王军的侧翼、围攻汉王军主力大阵。
庄园外面聚集的敌军步兵越来越多,不过他们都没急着靠近、去攻打围墙,敌军只在外面用弓箭射击。许久之后,官军连盏口铳等火器也运过来了!官军显然不会坐视王斌部不管,否则王斌部从庄园里冲出来、反而会威胁官军左翼的侧背。
但是更多的官军步骑,不理会这个庄园,从大路和田土之间,继续向东进军。战火从洪幕山东面开始,不到半个时辰便向正面战场蔓延过去了。徐辉祖凭借成倍的兵力优势,直接发动了包抄与主动进攻!
……
(前几天我推荐那款手游,只是个广告,章末那些话也是别人写好的。其中有不实之内容,我感到万分抱歉,并把广告从书中删了。我本人也从没有玩过那个游戏。
最近两天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耽搁了。昨天请假,书友仍然慷慨的打赏,我甚为感动,明天加更。)